《安栖枝》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安栖枝-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乔婶儿心里猜测着,院里哪个多嘴的老奴露了口风,待会可要好好整治一番,嘴上依旧模棱两可的答道:“夫人好细的心思儿。”
  
  胡雅又哪里认得什么多嘴的老奴,她先前在了宅子里走动时,看着沈老爷落脚的地方,摆着几个石墩,看着也是练手用的。下轿的时候,又是带了一箱书籍,看乔婶儿的态度,她还真是蒙对了。
  
  又是一阵沉默,今个儿是问不出什么了,胡雅搁下了茶盏,说了句:“也没您什么事了,先下去歇着吧。”
  
  “小夫人,”乔婶儿有些禁不住了,“是哪个嘴碎的和您说起了老爷的古董买卖?”这般的人,是留不得的。
  
  “进城的时候,见了家古玩店,冠着沈家的名头呢,”胡雅在了前头走得极快,拐了个弯,没了影儿。
  
  …
  
  沈老爷回来的时候,一身的酒气,由着沈查子搀了进来。
  
  乔婶儿连忙差人送来了醒酒的汤水,等在了房里,那名新来的娈侍服侍老爷喝下了醒酒汤后,并没有立刻退下。
  
  “清水城还是老样子,”沈老爷和衣躺在了软榻上,国字脸上看不出喜怒,“这些年辛苦你们这帮人了。”沈查子今晚也喝了些酒,白玉般的脸上如同涂了胭脂般,他半跪在了地上,用了两只小拳头给沈老爷锤着腿。
  
  乔婶儿有些受宠若惊,嘴里忙拖辞着,只是眼角瞄了瞄服侍在了老爷身旁如画中走出来般的娈侍。沈家的老宅子虽是翻新了,但内里的摆设却没有多大替换,家什都安放置在合适的位置,老爷除了看着苍老了些,似乎还有些变了,比方说那名闷不吭声的少年。
  
  离国的官员社交之中,盛行“以舞相属,”那些女子不方便出入的场合,就有了这些“娈侍”作陪。这名被冠了老爷姓氏的“娈”比起新进门的小夫人,不知要好看多少,难怪京里的官员。。。乔婶儿被自己的念头惊住了。
  
  老爷的神情很是舒惬,老奴想着老爷随行的几名仆从说的那些个闲话,老爷已经不喜欢女人了,所以拒绝了好些省城里要下嫁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以,当年的小主母才。。。又说小少爷缺个命硬的人来照顾,所以才从山沟沟里讨了个劳力人家的属虎命的女童做小夫人,既堵了别人的口实,又能撑得住命理。乔婶儿想到了这层,不敢再往下瞎想了。
  
  “小夫人可是安置好了,”沈老爷已经有些酒醒了,想起了那个叫自己“阿爸”的小女娃,也不知她晚上有没有受了老奴的刁难,也怪他得了乡绅们的邀请,走得匆忙了些。
  
  “都安置好了,”乔婶儿回了问话,又加了句:“小夫人是个机灵人。”
  
  那双棉花般的小拳头断断续续地落下,沈老爷觉得身上的酸胀减了些:“怎么个机灵法,她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乔婶儿将晚间的那些事一字不落的转告了沈老爷。“只是没出差错而已,”沈老爷闭上了眼。
  
  那双小拳头被突然握住了,沈老爷执着沈查子的手,饶有兴趣的问道:“查子,你说说,打虎村的那个小丫头可是和你一样都还是孩子?”
  
  “是的,”沈查子感觉到了手背上有些疼,沈老爷那双练过武的手上满是老茧,磕得他很不舒服。
  
  “你晚上表现的很好,”沈老爷松开了手,回忆着沈查子在了酒宴上的剑舞。他有些好奇,这具看着娇弱的身子,舞起了一柄剑时又怎会如此轻盈。耀人心魂的容颜,剑气凛然的剑势,那群清水城的乡绅都交口称赞,说沈老爷挑了个世间罕见的“娈侍。”
  
  “小的,又怎能和小夫人相比,”沈查子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惶恐,活脱脱一名孩童,他的脑中,却回忆起了那一夜,月下的艳虹般的舞姿。
  
  一张平凡至极的脸,一曲世上难见的舞,和她比起来,他的剑舞只得是自叹不如了,可惜了,抑或是幸好,那曲舞,沈老爷是看不见的。
  
  “你们俩很相似,”沈老爷这会儿倒说起了胡话。乔婶儿心想:“明明是天差地别的两人,老爷竟说相似。”主子说对的事,是容不得下人说三道四的。
  
  说完这句话,沈家老爷似睡了过去,乔婶儿给僵跪在了地上的男童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退下去了。带上门的那刻,沈老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都是不会出差错的好孩子。”
  
  “老爷,果然还是醉了,”老奴摇了摇头,安慰着沈查子:“世上哪有不犯错的孩童。”
  
  沈查子牵强地笑了笑,朝着下榻的小院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咱来想像下,沈府大院是啥米样滴,这家别院是过度歇脚的地儿




☆、进 门

  沈老爷在清水城留了三天。整整三天,胡雅都被搁在了自个儿的小院里,反倒是沈查子日日陪在了沈老爷的身旁。
  
  周嬅对早几晚胡雅的那番提防举动,还有些愤愤,见她受了冷落,才解了气舒坦了些。她靠着那张惹“小厮”侧目的脸,每天在了宅子里兜兜转转,得了不少消息,总是有意无意的在胡雅面前提起,想听着她来打探消息,哪知胡雅听了,都只是淡淡一笑,连半点儿询问的心思都没有。
  
  在打虎村的时候,胡雅每日想着怎么出村,进了清水城后,则要想着怎么好好的呆在即将前往的省城。
  
  当周嬅明讽暗刺地说,沈查子都要顶替她成了沈家的小夫人时,胡雅正喝着羊奶,那膻味的玩意,连村里的人都喝不得,她却命着下人,早晚送来一碗,捏着鼻子,喝了干净。
  
  周嬅真是瞧不清胡雅那颗丑脑袋里,塞了些什么玩意。“你到底是有没有听清我说的话,我可是费了好些功夫,才得了这么些消息,”她实在是憋着了,一股脑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干净,真要是靠着胡雅,怕是别人做了猪崽子卖了都不晓得。
  
  “我若是沈老爷,也带查查去,”胡雅想着一白遮百丑,也幸好是沈府这样的人家,找些羊奶也方便,她强忍下了喉咙里止不住钻上来的反胃感,“多能长脸面的一人,”说罢,胡雅趴在了床上,睡起了午觉来了。
  
  周嬅听罢,心里骂着没出息的东西,指望着她在日后的沈府大院里站住了脚,提携自己,是靠不住的,这阵子的情形看来,还不如去巴结沈查子。
  
  “娈侍”的意思,周嬅也是从了那伙小厮口中套出来的,想不到,那般神仙样貌的人,竟然是做那样的生计的。周嬅偷偷摸摸地寻到了沈查子的院里。
  
  狐妩村里出来的人,都是狐狸转世,周嬅记牢了这句话,进了小院,里头传出了阵叮叮咚咚的乐音。
  
  屋檐下头,那个比春光还要明媚几分的男童坐在了栏杆旁,手里持着根青竹筷,击打着几块碎瓦楞。
  
  浓烈的紫裳,衬黑了原本就如乌漆的发,白色的杏,粉色的桃点妆的小院美景都成了他身后枯燥的摆设。沈查子玩得分明是田间地头野孩子的玩意儿,看在周嬅眼中,却生出了分奢华。
  
  周嬅没来由地扯了扯自己身上那身葱绿色的褂子,庆幸她穿了身新衣裳过来,衣服是胡雅转送给的,说是和她的肤色更衬些。周嬅穿上了这身衣裳,比得三月的新生韭水嫩嫩,青葱葱的。
  
  听得久了,对音律有些研究的周嬅听出了看似凌乱的瓦楞音竟是首乐曲。她的见识不多,耳了还没听明白,那头的敲击声就停了下来。
  
  沈查子立在了她的身旁,替她抚落了额前的杏花,他的个头比她稍微高些,挨得又太近了些,他的睫触在了她的额上。
  
  杏花跌落下来的那刻,暖暖的唇也烙在了她的额头上,只是轻轻地一啄,周嬅却已经醉了,沈查子的那句话如同三四月的杏花雨,飘在了她这朵待开的娇花上:“真是可惜了,明明是这么个可人儿。”
  
  话沉淀了下来,又如多情的细雨落入了土中,狐妩村的人,果然都是狐胎转世。
  
  胡雅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床帐前一阵黑压,她以为睡过了头,日头晚了,定了定眸子,才见了沈老爷站在了她的床前,隔着床幔瞧着她。
  
  床幔是落下来的,无论是床幔外的人,还是床幔的人,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都不知道,揭开了幔该说些什么。
  
  “老爷,您来了,”胡雅的手探出了床幔,很是亲热的省去了那个生疏的“沈”字。
  
  “你有小睡的习惯?”沈老爷看着细纱幔后头探出来的那张脸,已经没有了那日让人心头一颤的神情。在打虎村那样的地,哪能有了这样奢侈的习惯,胡雅听出了他的疑惑:“床太舒服了,不自觉就睡过去了。”
  
  “住得可都还习惯?”沈老爷看了看房中,择了个凳子做了下来。
  
  “习惯。老爷可是要和我说说家里的事,我听说明个儿我们就要回省城了。”胡雅想着他来找自己,正是要说这事,然后瞥了眼,放在了床头的那身粉红衣裳。
  
  到了沈府后,她要坐着小轿从侧门入府,她这个年岁,只是个半大的孩童,又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小夫人,只怕连妾都算不上。没有大红的嫁衣,也没有什么吹拉弹唱,简简单单的一顶轿子也就足够了,这些规矩,她都是知道的,沈老爷看着也不是那么婆妈的人,不可能亲自前来只为说这些事儿。
  
  “家中还有三房兄弟,性格也是各有不同,你进了宅门后,懂得些进退也就好相处了,”沈老爷说着,想用了尽量简单的话,将家中的情形都说明了。
  
  “府中除去几房幼弟,我还有一名八岁的孩童,”说到了这里的时候,沈老爷顿了顿,“以后,也是要由你来看护了。”
  
  总算是到到了重点上了,胡雅很清楚,依沈老爷的家世,再加上他人至中年,保养却很是得当,就算年龄大了些,也可以随意讨上几房美娇娘。
  
  她并不知道中大夫是个多大的官职,但想来绝不是小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何必要跑到山沟沟里选妻。她想到了这茬,又想起了没“死”前她还不是到了深山老林里相亲,顿时语塞了。
  
  “那孩子幼时丧母,我又忙于外事,疏了管教,性子有些顽劣,”沈老爷喝了口茶,润了润,再看看胡雅,她抿着嘴,并不吭气,亦没有插嘴。
  
  “他的命理有些硬,又是虎狼之年出生的,”沈老爷叹了口气,离国对于占卜命理一说很是信奉。
  
  沈老爷并没有将缘由全都说了出来。沈老爷的幼子名为沈少恬,他娶妻晚,年近五旬才得了这么一名子嗣,妻子过世后,孩童也才刚足月,许是奶水喂得不好,体质很弱。长到了三岁时,仍夜夜啼哭,整日吵闹,后请了一得道高僧到府中,才说沈老爷和沈小少爷都是属虎,一山不容二虎,需寻得一有虎威之女,于是沈府才辗转寻到了打虎村。
  
  胡雅在了清水城里住了三日,进门的时间,已由着道士和尚反复掐算过的。
  
  沈老爷交待了这些,又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胡雅回味了下,他的意思,是说自己是个挂牌的奶娘,这。。。倒是个好差事。
  
  想到了这层,胡雅就乐呵了,看着身旁那件前世很是喜欢的桃粉衣裳都有了些好脸色,她可以好好表现一番,争取赢得“太子”的喜欢。
  
  小轿子在了三串红鞭炮之后,进了侧门,门口站着的不是新郎打扮的沈老爷,也不是看热闹的沈家人,而是一名穿着虎头鞋,带着虎头帽,看着虎头虎脑的小童。
  
  胡雅摆出了,前世最擅长的和善笑容,盈盈跨过了侧门门槛,她今日的打扮甚至比在打虎村时还要简单些,一身的桃粉装扮,由着周嬅引着,前头是一条七折八绕的回廊。
  
  脚尖还没迈上台阶,就听得耳梢传来了阵脆耳的童音:“这人生得真丑。”                        
作者有话要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下 马 威

  “又矮又胖,跟和大冬瓜一样,还是个黑皮的,”那个被一群婢女老妈子簇拥着的粉嫩男童继续说着。
  
  一名眼稍上吊的老妈子作势要去捂他的嘴,又刻意不捂严实,小孩的恶毒话持续的从她的手缝里吐了出来:“鼻子扁,嘴大,和荷花塘里的蛤蟆似的。”
  
  胡雅身旁除了周嬅都是些沈府的下人,听了小少爷的几句童话,都吃吃笑了起来。
  
  周嬅先听着还觉得有些好笑,转念一想,胡雅的那句:“只剩我们两个人了,”她心底那股打虎村虎女的血性又被激起来了,“小夫人的眼生得好。”
  
  小童踢了踢那双合脚的鞋子,指着胡雅说道:“就是丑,比柴房里烧柴的老太婆都丑。”反复出口的“丑”字,足够让任何一名新嫁娘嚎啕大哭。侧院里的几十名仆众都瞧了过来,想看着新来的“小夫人”有什么反应。
  
  粉色的嫁裳被拉了起来,露出了双连理绣花鞋,胡雅走到了前头,从了怀中摸出了包糖。周嬅看了过去,正是那包先前递给自己的桂花糖。
  
  胡雅半蹲了下来,往他嘴里塞了颗糖,捏了捏他白生生的小脸:“小少爷,吃糖,这样小嘴儿才会甜一些,”小童的眼里,倒映出两弯弯,杏仁眸,耳边的声音比桂花糖还要甜滋几分。
  
  说罢,胡雅和个没事人般,瞅了瞅四周,“小少爷住在哪处,在他旁边给我腾间房就是了。”那个穿着虎头鞋的小童立在了旁边,嘴里的糖慢慢地化开,这是唯一一个没有居高临下和他说话的“大人。”
  
  沈老爷随后又来了一趟,给胡雅的房中送来了些吃的用的,还有些小巧的首饰珠宝。沈府的规矩说来也不多,沈老爷是现任的家长,他一年里头大多时候都是在外头忙和的,胡雅的三餐是跟着小少爷吃的,若是不习惯,可以吩咐侧院里的小膳间自个儿开伙。
  
  府中总共有八处大院,除了正院“寿松院”和沈老爷住处所在的“落鹜院”,另外几处分别是沈家另外三位爷的院邸。剩下的两处,一处是家丁仆侍们的杂院,另外一处则是像沈查子等人入住的“宾院”。
  
  沈老爷的院子名为“落鹜院”,总共又分了东西南北四面。沈老爷住在正东的院子里,小少爷住在了南侧,胡雅则是住在了西侧。北边原是沈家主母的住处,现在已经改成了个佛堂。
  
  等到沈老爷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天色已经有些不早了,厢房里已经见了些西晒的日光,胡雅的脸上并没多少的乏意,她一直是端坐着,听着沈老爷的话,然后记了下来。
  
  房中分为了里外间,外间是个花厅,摆了整套的柳木桌椅,挂了幅雀鸟画,里间则是暖阁,支着张三面凌花床,一顶红粉罗纱帐,侧边则摆着个衣架和三尺壁橱,再是漆金梳妆台,摆设的很是周到。
  
  沈老爷看了眼有些闷热的西厢房,又命人找了两张竹帘子,挂在了门扉处,他正想叫人搬些绿目的花草盆栽进来时,听见了胡雅小声说道:“室内是不可以摆放花草的。”
  
  这是她遇见沈老爷后第一次出口反驳。在随县太爷去打虎村之前,沈老爷也曾听说过那个村子曾是出名的打虎村,村中调教出的新娘反倒是温顺如绵羊。他想起了那日祠堂里的煞血玉狐,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