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效啊。别罗嗦了,快粘额头上!”
看看那张所谓的符咒又脏又破的样子,她摇摇头:“好脏……”
温乐源不耐烦地抓住她一只膀子往自己身边拉,任烟雨死命推拒,却怎么也敌不过这个强盗先生的力气,硬是被粘上了那张脏兮兮的纸。
温乐源右手食指和中指点在那张符咒上,口中轻念:“明目借用!去!”
任烟雨只觉眼前一阵白雾蒸腾,周围景物被白雾遮蔽,什么也看不见了。不过这情景并没有维持很久,几秒钟后她的眼前便已恢复一片清明。
她眨眨眼睛,觉得周围的样子和之前似乎并无不同。再低头看自己的肩膀,也没有看到什么蛇的影子。
温乐源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撕掉了她前额的破符咒,把她推到了浴室里。
“去镜子里看看。”
她将信将疑地走进去,眼睛缓缓望向洗漱台上的圆镜……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后,她……说好听点是跌跌撞撞,说难听点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手哆哆嗦嗦地指向浴室。
“那里……那里有……”
温乐源好像很高兴她这种反应,脸上笑得就像开了花一样。
“不是那里有,是这里有。”他一指她的肩膀,“其实让你直接看到也能做到,不过我怕你受不了那个刺激,所以你就间接看看行了。如果不够的话咱们再来一次,说不定你可以看得更清楚……”
“这就够了!”她颤抖着喊。
刚才所见,是她这辈子所见最可怕的情景……一条比她的腰还粗的软体动物盘在她的肩上,浑身覆盖着极其恶心的绿色鳞片,还闪着仿佛带黏液的光,而最可怕的是它的头……那是一颗除了覆盖了鳞片之外和普通人无异的头,长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它的嘴里似乎在不停地说着什么,长长的红信吞吞吐吐,她几乎可以听见它喉咙里发出的咝咝声……
只是在镜子里看到她就已经快崩溃了,如果直接在自己肩膀上看到……她会立刻自杀的!绝对会的!
“求你……帮我弄死它……出多少钱都行……”她的声音几乎是呻吟了。
温乐源拍拍她的肩膀,算是给了一点安慰。
“你放心,钱绝对给你优惠,事情也肯定会给你负责到底,我打算先这样……”
“这个符咒效力有多久?”她忽然插口。
“咦?这个……”温乐源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不禁有些讪讪然,“这个嘛……因为我不太常用所以……好像……大概……可能……我想是……一个星期?”
任烟雨捂着心口,缓缓地,缓缓地,倒了下去。
“喂!我是说符咒的效力是一个星期!没说会让你看它一个星期!你别昏倒呀……”
……你听好,我暂时不想让我肩上的雌种发芽,所以不能立刻就跟你一起去调查,暂时必须靠你自己。蜚语蛇一般是群居的,母体虽多,但是女王只有一个,只要找到女王杀掉,那其他人身上的蜚语蛇就会自动凋谢消失……当然也有例外,不过到时候再说吧。你带上镜子,去好好观察你身边所有的人,有什么情况就记录下来,回来向我报告,当我有了资料之后再提下一步的事情。
任烟雨僵硬地站在镜子前面,把领结绑上又拆掉,拆掉又绑上,怎么也打不出平时那种完美的结来。
现在她的肩膀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因为温乐源已经帮她把她那条蛇拔掉了。
在他抓住蛇尾用力一拉的那一瞬间,她感到了身体里什么东西被突然抽走的落空感,忍不住小声叫了起来。
“流言也是人生活的一部分,有那种感觉是正常的。”温乐源笑着对她说。
镜子里,她看到他手中断尾的蜚语蛇无力地挣扎着,从尾端逐渐枯萎,它的嘴里好像在尖叫,不过她听不到。温乐源用一只手塞住了耳朵。
“它在说什么?”
温乐源随意地将它扔到地上,它渐渐化成水流到下水道里去了。
“它说,‘我还会再长出来的’。”
她看着镜子里摸摸自己的肩头,仍是心有余悸。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了,但它终究还是会出来,直到杀了她为止。
“如果它不是被你拔掉的话,离开我的身体之后它会变成什么?”
温乐源笑笑:“你说呢?流言最后会变成什么?”
“咦?”
“流言是只要碰到你就会生根的东西,当你还活着的时候,它就没法离开你的身体,只能做一个虚幻的影子,离开你就不能活。但是一旦你死了,它就会变成‘真实’,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这个世上,让大家都看到。就比如你上次就死了,那现在所有关于你的流言都会变成‘真实’一样……你想看吗?真想的话,改天我带你去哪里抓一条看看。”
她拼命摇头。
领结又绑坏了,她烦躁地把它拽下来,狠狠扔到梳妆台上。
她知道这种东西自己终究要面对,但是一想到蜚语蛇的传染性她就不寒而栗。她肩上的蜚语蛇已经很成熟了,那么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她传染过多少人?她身边的人,又有多少传染与被传染者?她如果去了公司,发现镜子里的所有人都长着一条蜚语蛇的话,她又该怎么办?
她拿起电话,想一想,又放下。请假又能如何?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只要她还不想死,就不能不正视这个现实,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但理智和感情是两回事,虽然理智在脑袋里反反复复告诉她逃避没有用,但手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般,终究在犹豫几回后拿起听筒,按下了号码。
“喂,经理……”
任烟雨的部门经理是一名女性,人长得漂亮,工作优秀,做事干练,据说很受公司顶层人士赏识,年纪轻轻就升任部门主管,可以想象她以后平步青云的样子。任烟雨一直很羡慕,也很崇拜她,虽然她自己也很受上面的人的赏识,但那是有原因的。
(什么?不舒服?生病了吗?什么病?我现在就去……你在哪家医院?有没有事?)
“没事……”任烟雨很感动,经理人很好,有时候简直好得让她无地自容,“真的没事,只是有点头痛,我想稍微晚一点去,请一个小时的假可以吗?”
(请假是小事!你头痛吗?现在怎么样?我这里有治疗头痛的药,你要不要吃?不如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头痛不是小事,别太大意了。)
“真的没事,谢谢。”
放下电话,她有点愧疚。就是因为经理对她太好,所以她很少说谎请假,工作的时候也很努力,即使有不舒服也尽量支撑着做完手头的事,也算回报她的关心。
她拿起领带,仔细地整理好,系在脖子上开始打结。
比平时晚了一点上班的任烟雨比平时忙了很多,大堆大堆的工作陆陆续续都堆到了她的案头,似乎是老天爷想让她今天一天的工作量上个星期一星期的相媲美似的。
干完了手头最紧要的工作,她伸了一个懒腰,心里犹豫着是先把下一件工作整理一下还是去喝杯咖啡。
坐在她隔壁的女孩敲了敲她们之间的格档,从上方露出的脸一副愁苦的样子:“任姐姐,我的脸上好像又长痘痘了,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很明显啊?”
任烟雨抬眼看看她的脸,刚出社会没多久的小姑娘脸上平滑得连一个凹坑都没有,可惜下巴上长了一个红红的小青春痘,看起来让人忍不住想笑。
任烟雨一边笑一边从抽屉里拿出小圆镜递给她,小姑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声呻吟起来:“呀!怎么会这样!今天早上还不明显呢!我那么努力用粉遮盖……这下完了!”
听到她的呻吟,他们周围的男男女女都围了过来,不怀好意地学着她的口气道:“唉呀好讨厌哦,人家晚上要约会嘛~”
“不是不是!人家和心上人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在最完美状态下哦~”
“你们在说什么!讨厌!”
小姑娘手中的圆镜随着她的手势上下乱晃,任烟雨笑着看他们的闹剧。
忽然,她的表情僵住了。她分明看到,小圆镜中有某种绿色的东西大片大片地晃来晃去,可是在这个以淡蓝色为基调的办公室里,根本没有什么很多很大的东西是绿色的!
小姑娘把圆镜面朝上放回她的办公桌,随着镜面中她收回的手指,一张绿色的脸在镜子里闪了一下。
任烟雨觉得自己仿佛被兜头倒了一盆凉水,全身上下到指尖都凉透了。
她几乎都忘了……她怎么会忘了她是来找蜚语蛇的女王的?!
一直被繁忙的工作挤到深处的蛇又爬了出来,在她的心底邪恶地吐着信子。
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不小心向后微微晃了一下,椅子腿和地板之间发出了很难听的“吱……”一声。周围的人都了停下手边的工作,那个小姑娘也有点愕然地回头,和围在她一圈的人一起看着她。她抱歉地笑了笑,正想说声“我去洗手间”,然而眼角的余光扫过窗户……虽然那蓝色的玻璃看不清楚,但是她还是看到了,那上面倒映的无数的人脸与绿色的软体动物!
她捂着嘴冲向洗手间,身后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怀孕了吧?
……肯定嘛……
……知道吗?她怀孕了!
……早知道有这一天!
……不检点……
……原来大家都知道啊?
……装得像圣女似的,也就是这货色!
……嘻嘻嘻嘻……
把事不关己的故事流传开,顺便按照自己的口味在里面加点盐和糖,刚出锅只是一盘炒青菜,等绕了一圈回到耳朵里就变成了鲍翅炖燕窝。这不能说明人类的伟大,只能让人仰天长叹……“核武器算什么东西!咱人类的语言才是最杀人不见血的伟大武器!”
她早上就没有吃饭,所以饿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只是抱着马桶不停地干呕,有一部分胃酸从鼻子里涌出来,呛得她眼泪直流。
一只手从她身后递过来一张面纸,她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接过面纸擦脸,稍微好了点之后才敢开口说了一声“谢谢”,不过她的声带被胃酸侵蚀了,声音有些嘶哑。
“不是跟你说了,不舒服就在家里休息一下吗?”
是经理的声音!
她扶着隔板站起来,忍住仍然有些目眩的感觉回过头去,好不容易才看清楚身后的人。经理依然精干漂亮,一身衣裙熨得笔挺,就像她的坐立姿势一样坚定,即使在办公桌后坐很长时间也从不打皱,这一点让穿着同样制服的她们非常羡慕。
“对不起,我以为已经没事了……”
“这些事可不能大意!”经理严厉地说,“你是我们公司重要的职员,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任烟雨一边含含糊糊地应着,一边从经理和门之间的狭小缝隙里钻出去,低着头在盥洗台洗手洗脸。盥洗台上有一面镜子,任烟雨不知道自己会从那里看到什么,所以一直用垂下来的刘海遮住额头……这并不是说她连自己视为榜样的经理都不相信了,而是她不敢确定,到底这蜚语蛇的传染性已经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如果真的已经连累到经理的话,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尖叫出来……
经理从后面走过来,轻轻拍拍她的胳膊,温柔地道:“回去吧,休息休息,明天就好了。”
她头也不敢抬,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边无意识地点头一边往外走,连水笼头都忘了关。
“小任,你忘了东西。”经理说。
任烟雨的手刚刚搭在门把手上,听到经理的声音本能地抬起头来,忽然想起,洗手间的门上也有玻璃!
可是当她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经理的轮廓在玻璃上映得清清楚楚,倒映在她的瞳仁中!
……没有!?
任烟雨小心翼翼地回头,经理不解地皱了一下眉。
“你忘了关水笼头。”她指着手边仍然哗哗作响的笼头说。
盥洗台的镜子上清晰地印着经理的身影,但是她的肩膀上没有蜚语蛇,什么都没有。
她迟疑地走过去,将水笼头关上。镜子擦得很干净,她的视力没有问题,而经理的肩膀上,真的没有任何东西。
她想起了温乐源说过的话……“不被蜚语蛇感染的人?有啊!不过我也只是听说,比如纯洁的心灵、善良的好人、一辈子没做过坏事……哈哈哈哈!连乐沣都不行,咋可能有那种人嘛!哈哈哈哈……”
那人说得不对,原来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原来她并不是完全被蜚语蛇包围着,这一点让她绝望的心又浮现出一丝快慰。
她向经理笑了笑,虽然脸色仍很苍白,但至少比刚才好得多。
看着任烟雨走出去的背影,经理又打开了另外一个水笼头,开始仔细地清洗她白皙的手。
“没有奇怪的人吗?嗯……嗯……好,我知道了。”
温乐源放下电话,回头对站在身后的阴老太太道:“她说没有,你这回肯定猜错了!”
阴老太太把一只想爬到她肩膀上的幼猫抓下来,幼猫张着嘴嗷呜嗷呜地叫,爪子四处乱抓。她轻柔地把它放到地上,和另外两只正在吃猫粮的幼猫放在一起,它很快就和它们争抢起来。
“不可能莫怪人噢,她蜚语蛇大得很,以她年岁都莫可能长这大!女王不在旁边不可能。”
就像人类长大需要食物一样,蜚语蛇的大小也是以它的“食物”决定的,“食物”多则蜚语蛇大,“食物”少则蜚语蛇小。以前温家兄弟也见过不少蜚语蛇,不过那些都长得很小,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传染力。但任烟雨肩上那条的大小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体积大、传染力强、成熟快,除了有“女王”在侧之外,没有其他的原因可以解释了。
“上一次见到的女王,是眼镜蛇吧?”
“你还记得哈?”
“我还记得老太婆你为了不被传染还打算跳楼……”
阴老太太用力清了清嗓子,老脸有点红。
“不过,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温乐源去拨拉碟子里的猫粮,被争抢的小猫们狠狠抓了几下,他哎哟一声缩回手来,“你是怎么对付女王的?”
“噢……”
“你不要给我‘噢’!!”温乐源叫。
“哦……”
“……你这个死老太婆,打算把秘诀带到坟墓里去吗?!”
阴老太太嗤笑,用一只手指按住一只小猫的脑袋,道:“如果你要杀它,有几种方法哈?”
“……?”
“不给它吃饭、掐住它脖子、摁进水里……容易得很。”
“这个我知道,我是说……”
“蜚语蛇不是猫。你以为杀它恁简单?简单我就不愁喽!”
“那你当初是怎么杀的啊!”
阴老太太冷笑:“怎么杀?嘿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