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拨了几个琴音,微笑着说道:“梵公子真的是好脾气,任由你为所欲为。”
“他?好脾气?”苏闲不屑的说道:“他要是好脾气,这天下就没坏人了。霸道的要死,还冥顽不顾,冷不丁的就抽刀子砍人。不许这样,不许那样,什么都不许。他哪里好脾气了。”说到激愤处苏闲忍不住站起来。梵倦不满的伸手,让她继续靠在自己身上。
“看到了吧?”苏闲用鼻子嗤笑,“对了,今天来我是想告诉你,明天我准备离开这了。”
“离开这……”悠然一惊,琴音便乱了。“就要走了?”
“恩,我还想去大宛国那边看看。”
“大宛?那边听说民风彪悍尚武,你一个女子还是不要去的好。”
苏闲笑笑,指指梵倦,“没关系,有他呢。”
“是了,他不会跟你分开的。”悠然有些黯然的说道。
苏闲见她为自己要走了感到伤感,连忙安慰她,“等我游遍了大宛,我还会再回来的,到时候你可还要给我弹琴听的。”
“那是当然。”悠然胡乱着拨动着琴弦。
“平日里都是你弹琴给我听,今日我便唱一首家乡的小曲给你听听如何?”悠然是她在这里的第一个女性朋友,那么柔美温婉,她也曾想过要给她赎身,只是被悠然自己给否决了。当日她是那样坚决,用断断续续的线条勾勒出一种特意的坚强。她怜她,惜她,所以现下才更加不舍。
“咦?这到是好。”悠然有些吃惊。
苏闲微笑着,小口轻启,有着些吴侬软语的味道,更象是江南的细雨里油纸伞下的不期而遇。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你眼带笑意
色白花青的锦鲤跃然于碗底
临摹宋体落款时却惦记着妳
你隐藏在窑烧里千年的秘密
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
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
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
在泼墨山水画里
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
吃惊!悠然现在的心情用这两个字便可概括。“这是你家乡的小曲?不知可否教我?”
“教你?”苏闲为难的挠挠头。
“如果不妥就罢了。”悠然看出她的为难,体谅的说道。
“不,不是。”苏闲摇摇手这才难为情的说道:“我只会唱,不知道谱,也不会弹。这个……”
“原来如此。”悠然忍不住笑到。“我没想到你竟然不会。”
“那是。”苏闲脸越发的红了,“我们那儿女子又不是人人都会琴棋书画。”
悠然听着有些疑惑,“这女子不懂得这些怎么嫁的出去?”
“这个嘛……”惨了,这可怎么解释?思前想后最终还是磕磕绊绊的说道:“这,这个嘛,我们,我们那是小地方。小地方嘛自然不在乎这些个,会点柴米油盐酱醋茶就差不多了,哈哈差不多了。”
“这样嘛?你看起来可不是那小家小户的,不过你们那的小曲到是别有一番风情。”悠然尝试着弹出刚刚的曲,没再纠缠这个话题。
苏闲一脑门子的汗,也不知道那些个小说里穿越的前辈是怎么圆的慌,还圆的那般自然,自然到发明点啥来都是理所当然的地步。她不过唱只小曲,这事闹的。还是那些修仙修到脑子坏掉的人好,才不会管这样问题。
说到修仙,也不知道叶小样如何了。于是抬头询问身边的某小心眼的男人,“梵倦,我师兄不会有事吧?都是你当日那样直接,我都没来的急询问他的伤势。还有师傅给的东西你也都没让我有机会拿。”
语气多是埋怨,没丝毫怨恨,梵倦皱了皱眉还是回答了,“不出意外是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意思就是那些法宝不要也无妨。
苏闲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什么叫不出意外?而且那些东西我相当喜欢呢,你害得我现在连装东西的丝囊都没有,你赔!还有两只簪子和一柄扇子。”说的很是隐晦,修道之人却是不能在凡人面前随意显露的。
梵倦默不吭声的拿出只黑色的丝囊丢入她怀中,苏闲拿起打开丝囊,里面有的只是为数众多的银票和几瓶丹药。于是不屑的丢还给他,说道:“丑死了,才不要。赔我的簪子和扇子来。”
梵倦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只有一柄刀。”
“怎么可能?”苏闲有些愕然,她见过的哪个身上没三两件法宝。
“闲儿要什么样的簪子?我知道家店铺里有许多的别致样式。”悠然忽然插嘴说道。
呃……她不是要那东西啊!苏闲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我都没见过你的女装样子,好可惜你就要走了。”悠然满脸惋惜,眼儿一转面带笑意的说道:“这样好了,反正要去选簪子顺便恢复女装打扮好了。采菊跟麽麽说靠岸。”
一直伺候在身边的小丫鬟立刻福了福身子,找麽麽去了。
……
她不是要簪子啊!她根本不喜欢头上插满东西,重的要死。苏闲欲哭无泪的站在座装修的富丽堂皇的店铺门前,蹭了半天都没蹭出一步。
“走吧。”悠然拉住苏闲走进店中。
“这位姑娘想买什么样的首饰?”一见有客人进来,店里的伙计便勤快的把来人引进内室,跑前跑后端茶倒水。
“拿些别致点的簪子……呃,算了还是把所有首饰都拿出来吧。我想你肯定也都没有。”悠然最后一句是对着苏闲说的。
苏闲汕汕的笑道:“男装打扮不需要那些东西。”
一旁伙计这才明白,敢情这位公子是女扮男装。手脚麻利的伙计一会的功夫就拿出一盘首饰来。什么耳坠,簪子,手镯,戒指要什么有什么,个个制作精美,金光闪闪。
好重好重。苏闲看着其中一只全金的雕花簪子,有种想冲出去的冲动。
“俗气,换些别致的。”悠然只是一眼,就全盘否定掉。
伙计赶紧的撤了旧的换了新的上来。相比刚才的金光闪闪,这次的却是要清雅许多,上好的桃木柄上镶着珍珠,玉石拼的小花,有的还有着长长的银色流苏。
悠然翻拣了会,仍觉得不满意,“雅致到是雅致,就是太小家子气。”
“我觉得不错啊,差不多就好了。”桃木柄的看起来就很轻的样子。
“不行,这女儿家的首饰怎么能马虎的得,”悠然先是否定了苏闲的论调,继而不满的对伙计说道。“叫你们掌柜的出来,别拿这些糊弄我。”
“哟,这不是悠然姑娘吗。今个怎么有空上我这小店来。”悠然话音刚落,只见一体型富态满脸子堆着笑的中年男子从后堂走出。
“谢大掌柜安好。”悠然敛裙行礼。
“安好安好。”谢掌柜道:“怎么,姑娘不满意这些个首饰?”
“呵呵,这些首饰给我用到是正好,但是给我这位朋友,还是……”悠然只说了一半。
谢掌柜这才注意到,旁边这位女扮男装的公子。“这位是?”谢掌柜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这名妓悠然啥时候有这么一号朋友。
“朋友就是了,您可得拿出些真正的好东西来,别叫我掉了面子,我可是首推您这的东西的。”悠然语带娇嗔的说道。
“哪能啊,只是这东西好,价格自然就……”
“拿就是了。”也不知道干吗去了的梵倦此时出现在内室,身后跟着个老嫫嫫和几个小丫鬟。
梵倦一出谁人敢争,谢掌柜乖乖的走回后堂捧出个不大的黑色匣子。郑重的把其放在桌上,打开第一层,里面只放了五只镯子,第二层放了三对耳坠,第三层放了两只簪子,第四层放了一条项坠,第五层放了一对戒指。
“这些全是上国那边名匠的珍品。”谢掌柜满脸得意的说道。
……杜十娘的百宝箱?苏闲觉得这东西跟那玩意很像。可惜里面的东西没人家的多。听说那里面全是拳头大的宝石。
梵倦扫了一眼,只拿起两只簪子,连同手里的包裹一同丢给跟着的老嫫嫫。老嫫嫫接过东西手脚麻利的带着苏闲往客人休息的厢房走去。
“……老婆婆,你要干吗?”苏闲被莫名其妙的拖走,一时间少了主角,内室里安静下来。
“梵公子是在哪里认识闲儿的?”悠然有意打开话头。
(梵倦:……)
见他没说话,悠然也不气恼只是微笑着说道:“我只是希望公子能够善待她。”
“她是我的妻。”意思是自然会对她好。
“她是你的妻子?”悠然惊讶的猛的抬头看向他,“你们……成亲了?”
“这次便带她回去。”
“是,是这样吗……”悠然小心的组织好语言说道:“我看公子不是平凡人,你,你的家人,会不会……”
“她是我的妻。”梵倦看着她又认真的说了一遍,如果不是因为苏闲,他才不会和她说这些废话。
“是,是嘛。那要是他们,他们伤害了她。”
“敢伤我妻子,偿命就是。”梵倦身上气势骤然提升,压在所有人无法呼吸。
这又是怎么了,先是莫名的被拖走,硬换了身衣裳,还被迫在脸上涂涂画画。刚一回来就发现梵倦这混蛋又在发彪,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你又发什么疯,还不快散掉周身的气息,他们快窒息了。”苏闲甩开面色苍白两脚发软的小丫鬟,大步向梵倦走去。才迈出一步,就感觉头重脚轻,有要摔交的趋势。好在梵倦第一时间扶住她,免去一番尴尬。
臭老太婆,用得着把头发上抹上一堆发油吗,苏闲伏在梵倦身上,无声的诅咒着那个把她头发刷的好痛的老太婆,亏她还那么有礼貌的喊她老婆婆,白瞎了。咒了许久这才想起正事,戳着梵倦的胸膛道:“刚刚是怎么了?你又发什么火?”
那……是闲儿?缓过来的悠然,目瞪口呆的望着和梵倦并排的佳人。一身雪白缀满桃花娇色的衣裳,洁白无暇的眉心一朵鲜艳的桃花,栩栩如生。
直道是:
花不足以拟其色,蕊不足以状其容。
桃花为脸玉为肌,费尽丹青描不得。
没想到她女装能有如此娇颜,自己仅有容貌也一败涂地。悠然感到一丝颓败,一丝……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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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好事
更新时间2009…3…19 17:19:08 字数:2057
“不要卖掉姐姐!不要!”破旧的小屋前,瘦小的男孩拉着爹娘的手苦苦哀求。面黄肌瘦的脸上布满泪水。
“秋儿,咱家……咱家……”妇人搂着稚子欲言又止。
“带走。”面目狰狞的大汉一把抓住女孩儿纤细的手,拖着她往回走。
“爹……娘……秋儿……爹……娘……”女孩儿不停的挣扎,伸长的双手极力的想抓住双亲的衣裳。
“不,不要……”悠然猛的惊醒,直挺挺的坐在床上,脸上眼泪斑斑。
她记得很清楚。那年,滢骅居多了个小丫头悠然,十年后多了个名满江南的名妓悠然。
雅致的香房,风吹起薄纱的窗帘。夜风吹的人很冷,岂知人心比这夜风更凉。银质的熏香小炉升起冉冉香烟,那些所谓的文人才子的嘴脸,不过是些暗地里的鸡鸣狗盗之徒。悠然目光掠过那张竹藤欹床。那日那个男人就坐在那,整夜的,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佳人。
这样的男人,世间能有几何。整齐了衣裳,悠然一个人漫步走出院子。清冷冷的月光,冷清清的院子,墙角的那株梅树孤孤单单。
这就是命。白日里苏闲宛如谛仙般的容姿,那个男人温温情情的目光。这,就,是,命。悠然你早就认命了不是。
不,我为什么要认命,凭什么要认命。
为什么不认命,爹娘都放弃了你不是?
不,我不认命,我恨啊!我恨爹恨娘。
爹娘也是没办法的不是吗……
没办法就要放弃我?把我卖进这虎狼堆里?
这,这也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一句迫不得已毁我一生……好一句迫不得已!
悠然抱着头痛苦的躺在地上,头疼的好像炸开一样。
翌日清晨,一大清早的,悠然就装扮齐全。今日苏闲就要离开这了,她要给他们送行去。只见她莲步轻移,款款而行,引来无数人窥视的目光。
昨日苏闲和梵倦是在西湖边上一艘小船里过的夜。
“悠然你来啦。”刚走出船舱,苏闲就看到等在岸上的悠然姑娘。
“恩,今日你们就要走了,我当然得来早些。过了今日可就见不到你了。”悠然低眉浅笑,双眼间烟波流转。
“嘿嘿,我说了我会回来看你的。”苏闲大大咧咧的说道。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嘿嘿……”一语击中,苏闲只好傻傻的干笑。“我走之后你可要好好保重,也不知道你想些什么,偏偏不让我给你赎身。”
“呵呵。”悠然轻笑。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苏闲站在滢骅居门前,看着那富丽堂皇的门楣,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谁知道这里埋葬了多少红粉性命。“悠然,给你唱首关于青楼的小曲吧。”
江南城里一座芳草凄凄的老院墙
一个慈祥的老太太我从小管她叫娘
她教我琴棋书画诗词舞蹈曼妙歌唱
她教我千般妩媚万种风情一点思想
我见过白衣少年口吐莲花风流倜傥
我见过黑衣游侠持剑四顾眉宇苍茫
我见过公子王孙挥金如土鲜衣怒马
我见过羽扇纶巾微服的寂寞帝王
一个黄昏我站在窗前向青山外眺望
一个书生沉默穿过人群
穿着蓝色衣裳
他望见我时停下脚步站在大街中央
这时有一颗流星滑落两行劳燕飞翔
从此每个夜晚廊外有一枝玉箫吹响
门前旗楼上有一句句诗写春暖秋凉
娘说不要恋爱孩子世间净是无情郎
任他是千般伎俩
到头来都是雨打鸳鸯
“世间净是无情郎……”悠然慢慢咀嚼着这句话,忽然媚笑开来,低声说道:“这世间当然净是无情郎,因为这唯一的好男人已经被你占了不是吗?”
“恩?”苏闲回过头来,“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没有,只是我忽然想起,过几天是花魁大会,闲儿不想留下来看看吗?”悠然歪者头,娇媚里带着点调皮。
“花魁大会?”苏闲眼睛睁的大大的,“真的有花魁大会?”
“是啊,算日子还有个四五日吧。”
苏闲听了顿时来了精神,“我要看,我要看。”
“那你不走了?”
“不走了,过几天再走就是了。”苏闲毫不在意的挥挥手。
“不走就好,嘻嘻,不走……就好。”悠然站在苏闲的身后,低垂着眼,嘴角不由自主的弯起朵笑容来。
“我不走,那你可是要天天给我弹琴的哦。”苏闲忽然转过身来,吓了她一跳。
“当然咯,我的小财神娘。”悠然走上前去,轻刮她的鼻头。
“怎么今天想起来见我的?”小小的船舱里,一个男人背光而站。
“怎么,你就不想见我?”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