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用你烦了,你只要不让他晓得你先变就行了。这纸条就是唐僧对付猴的金箍咒,不怕猴儿翻上天的。”
燕子抱住赛素花亲了又亲,同时把那纸条塞进了自己的裤口袋。
七十二、结案
都已经快五一劳动节了,小米子仍没抓到。市革委会非常不满意,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让这杀人集团赶上五一节前的公判大会。
靳局长觉得不能再迁就了。他曾几次电话催刘大馍把案子剩余工作移交市局,刘大馍总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拖着不交。特别是强调主犯没到位,交半拉子案子丢人。靳局长囿于案子是他破的头,硬要把案子拿过来,担心挫伤积极性,所以没再坚持,还关心有没有困难?要不要市局帮忙?也被刘大馍一口拒绝。只好忍着性子等待刘大馍过足瘾。可是忍了近一个月了,小米子还是没抓到,再这样拖下去,黄花菜也要凉了。正好今天是分局长办公例会,就这会一定要把这事解决,他拿定了主意。他晓得刘大馍很难缠,现在又有点据功傲物,本来一声命令就可以解决的事情,现在看来还得充分酝酿比较好,所以办公室的人来说开会的人已到齐了,他还在写会议的提纲。
案子没破之前每一次开这种会,对刘大馍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他总是找不显眼的座躲着。今儿不一样了,他找的座是前排又是中间,还迟迟不坐下来,站在那,手里拿着包《前门》牌香烟,见人就发。有人说:“不会抽。”旁人劝:“拿着,这是喜烟。”靳局长快步走进会议室,刘大馍这才坐了下来。
靳局长开门见山:“按惯例,大家先谈,然后我总结,布置下阶段工作。今儿我要改一下,我先把要紧的事说了,然后请大家发表意见,统一思想。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也叫以变应变,以不变应万变是要失败的。11&;#8226;2凶杀案压得我们是几个月抬不起头来啊,今儿看大家的精神面貌就跟以往有所不同,为什么啊?扬眉吐气啊。为什么扬眉吐气啊?我们把11&;#8226;2凶杀案给破了。这是我们乃至全市人民群众可喜可贺的大喜事,应当说案件侦破应当归功于市革委会的正确领导和全体干警的努力,尤其是刘局长分局的努力……”
刘大馍确实是在努力,他此时正在努力控制内心的得意,他傲慢地向前倾了下身子,往烟缸掸了下烟灰。
“但是,同志们啊,革命形势的发展一日千里,我们不能躺在成绩的椅子上睡大觉啊。市革委会要求‘五一节’前把这杀人集团拉上街。这是什么?这是革命形势对我们的要求,可我们了?案子破了不假,可至今却结不了案。说什么主犯没到位,不能结案。我不知道我们一些同志辩证法是怎么学的,让形而上学、教条主义裹住了脚却在沾沾自喜。不做案子的主人,甘做案子的傀儡。试问一声,要是主犯抓不到,是不是这案子就永远不结了?戳穿了说,这是本位主义在做怪,担心大功被瓜分了……”
听着听着刘大馍汗颜了,这是破了案子后的第一次分局长办公例会,本以为今天长脸了,现在却几乎成了批斗。他狡辩说:“这个叫个什么,没这个意思。叫个什么,我就是想在我的手上把案子办得完美些再交出去。”
“完美?什么叫完美?你说说。”靳局长一步不让。
“叫个什么,案子是我分局拿下的,这是大家都明了的。可是主犯抓到手又给跑了,这就欠缺了,叫个什么,不完美了,所以一个心思就是想把小米子再抓回将功补过。叫个什么,瓜分,有什么不好?共同风光吗。”
“刘局长你不要忘了,在这件事情上你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啊。你不要卖乖了,今儿我给你句准话,这功就记在你分局头上,旁的分局没份。”
“嘻嘻,靳局长,叫个什么,这话你要是早说,我不就……嘻嘻。”
“大家看到了吧,原形暴露了吧。”
“嘻嘻,这个叫个什么,我坐得低就看见家门口,没靳局长坐得高看得远啊。刚才靳局长的话确实让我的脑子开了窍,我其实也想过,叫个什么,小米子算不算主犯?张一二是在他酒醉后,被他的同伙弄死的,他并没有动手,按这么算来小米子只是个从犯,从犯不到位,案子要结就结吧,虽不完美,但能说得过去。叫个什么,我现在就叫人把案子交出去。”
刘大馍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议论开了:“是不是主犯,不能这么看,得看他是不是主谋,得看做这事的动机。”
“好了,大家静一静,我统一一下思想,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适应革命形势的需要,这就叫政治挂帅。市局的同志接过来后,就按我说的意见,争分夺秒,保证按期完成任务,有困难会后个别谈,下面开始第二个议题……”
……
散了会,刘大馍正要走被靳局长叫住:“去我那喝一盅?”
“不了,你也不是不晓得的,叫个什么,这辈子就他妈的就这学不会。”
“处分的事怎么说了?”
“叫个什么,检查是都写出来了,正等你下一步指示了。”
“处分并不是我们的目的,能认识到错误,我看处分就免了吧。”
“那陈道正,叫个什么,去留怎么说呢?”
“我说的话只是提醒你考虑,决定权在你,我就不掺合了。但我儿子目前还不能当一把手。”
“叫个什么,我准备让周志达挑起来。”
“我看可以,就这么定了。”
领导决定以后,组织部门的考察还是要进行的,只是这考察就同幼儿园的小朋友玩家家一样。那为什么还要人五人六的?这里面有伟大意义——发扬了民主、宣传了民主。况且考察的人也不是火眼金晴,怎能发现被考察人是妖怪。
所以在这两个重量级人物意见定下来后的第三天,周志达就走马上任,当上了胜利巷派出所的第一把手——指导员。
“周指导员你妈来了。”
周志达指导员和靳副长正在领导办公室里,听到这喊声,靳副所长说:“准是你爱人来了,他们跟我一样弄不清,在瞎叫。”
周志达出来一看,这回没弄错,真是他娘和他爹,还有他的媳妇来了。
立马派出所所有的桌上都有了花生、红枣。忙过这一阵子后,周志达忙把他们引进宿舍。
爹说:“你娘听说你当官了,说什么也不肯待到春节,偏要这时候来,我一合计,来就来一趟吧,你娘活到这岁数,还不知道城里是啥样了。顺便商议一下,你当大队长的丈人听说你在城里当上大官了非要大办一下,说我家要是不办,他家办。还要请放影队放电影。”
周志达听到这,说:“这么办,得花多少钱?现在在城里当官也不指定能发财的,我到哪儿弄这许多钱来?”
“这你就不要烦了,你答应办,在指定的日子里回去就行了。钱的事,我和你媳妇想办法。”
娘说:“志达,你过来,让娘看看。”周志达来到娘面前,娘摸了下他那颗痣说:“还说要把这颗痣挖去了?不能动的,有这颗痣,还有大官做了。”
娘的话说到周志达的心坎上了,都说当官有隐,才当上几天小官,周志达就又有了新的目标。想想这一路走来,磕磕绊绊,几回回几近鸡飞蛋打至今想起来就后怕。逼老女人自杀,送来福劳教,就象走钢丝一样,掉下来就没命了。不能再这么干下去了,不就是财、色吗?待我手中有了更大的权,要想这些东西还会有困难吗?得收住已经放出去的心猿意马,踏踏实实做点事,为下步提升打下基础。能收得住吗?现在也没什么了,就赛素花手中我画的那把“刀”,去把它要回来,一切就平整如初了。
七十三、证人
小米子一直躲在郊外一没有煤却仍在挖的煤矿工地里。这天他看见墙上贴着打着大红勾的布告,心里“格登”了一下,他的那帮小弟兄都被枪毙了。在兔死狐悲的心情中他认直地把布告从头至尾看了遍,脸上浮出意外的神色。一个完整的杀人集团已经被枪毙,布告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还有一个叫小米子的是这个杀人集团的主谋。他弄不清是自扰,还是故意麻痹他,反正他认为人枪毙了,对他有利。躲在朋友处短时间可以凑乎,时间长了不是事,他要尽快地弄到钱远走高飞,同时也想打探赛素花究竟死了没有,决定回家一趟。
深夜,小米子来到胜利巷,在巷口被夜里起来看炉子的老秦头看见。老秦头没有惊动他,悄悄地跟着,看着小米子爬上老槐树,又顺着老槐树的枝干落到房顶上。老秦头回头敲开了唐主任家门。
小米子顺着那毛竹驰进了2号大院。路过赛素花窗下,他侧耳听了听,却听到了一个令他毛骨耸然的声音:“你好拿也是拿,孬拿也是拿,今天你是肯定要拿出来的。”这是周志达的声音,这么晚他在这干什么?
“你给我走,不走我就要叫人了。”这是赛素花的声音,听出来赛素花是有气无力。
小米子不能在窗外待下去了,慌忙溜进了西边的厨房里,然后探出个头来,等了一会儿,并不见动静。小米子正想回到窗下,见赛素花的房门开了,周志达伸出个头把院子看了下,走出来关上房门,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漆黑的大院门外。
从发现周志达在这,小米子就认为今天来的不是时候,这会儿绷紧的弦松了下来。他来到燕子的房门前,不敢大声叫又不敢大声敲,好长时间当然叫不开燕子的门。倒是何老太婆“吱呀”一声开了房门走了出来,小米子忙跑到何老太婆跟前:“何奶奶,我是小米子。”
“知道是你,你刚才从毛竹上下来我就看见你了。你真有本事,搁着大门不走,偏从房上下来。”
“这算什么?我们那帮子人个个都会飞檐走壁的。”小米子吹起牛从来不打草稿。
“这一程子,燕子害怕一人睡,可能没睡在房间里。你在这等着,我帮你去找。”
“不用,不用。”
何老太婆可能是没听到,去了兵兵的房间,一会儿过来说:“走,到我房间坐。”
小米子跟着何老太婆进了房间,关上房门说:“何奶奶这回你无论如何要帮帮我,我杀人了,我不逃走就没命了,你借些钱给我,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你杀人?”
“张一二就是我杀的,他把我爸害死了,我当然要报杀父之仇。”
“唉,又是怨怨相报,作孳呕。老天啊你怎不做做好事,让天下的人息怨、息忿、息恨呀?”
燕子、兵兵推门进来,燕子见了叫了声:“小米子哥。”
小米子也不客套,说:“燕子你还有什么办法帮我找到钱,我要赶快逃到外地去,我杀了人,要是被抓住,肯定要被枪毙的。”
燕子说:“我晓得,妈已经说过了,只是我到哪儿能帮你找到钱?”
“我不能再这么呆下去了,何奶奶你要有,就快点。”
“唉,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呢?我这也没有许多,就几块钱是肯定不够的。”此时何老太婆原先对小米子敲诈她的忿恨已被怜悯和惧怕赶走。
“就这点啊。”
“不是我不把你,没现钱,要等到天亮上银行取了才有。要不你再到你妈那要点。”
“别提我妈了,我就是被她出卖的。在派出所我差点把她掐死。她哪会帮我?”
“哎呀,你们这一家人啊,真是造孳呕。”
唐主任听到老秦头的反映,披上衣服就往派出所奔。值班民警听说是小米子回家的消息,立刻找周指导员汇报,周指导员不在。
靳副所长和民警正在猜测着,周志达走来,说:“刚挑重担,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啊。睡不着,出去转了转。”
靳副所长把小米子回家的事一说。
周志达打了个激灵,问:“什么时候?”
“就刚才。”
我才离开那,怎么没看到?周志达心里虚了起来。会不会我没看到他,他看到了我?我做的事他会不会看见?想到这,他摁响了电铃,民警们很快集中到院子。他交待任务后强调:“小米子是个亡命之徒,穷途末路时,肯定要穷凶极恶的,对付这样的杀人犯,我们应当怎么办?没有犹豫的,当场击毙。把所里的那几支枪都给我带上。”
小米子捏着何老太婆递过来的钱想了会儿塞进口袋,正要走,大门口传来嘈杂声。
小米子隔着窗玻璃看见许多公安员拥进院子:“坏了,走不掉了。”
燕子说:“何奶奶你快想法子把小米子哥藏起来,小米子哥要是被抓去就没命了。”
“就这点大的地方,往哪藏?”
“何奶奶不是可以上天花板吗?”自诩嘴紧的燕子把并天花板的秘密说了出来。
何老太婆是极不愿把天花板上的秘密说出来的,此时救人要紧,只好无可奈何地把大橱门打开,把挂在里面的衣服挪了挪说:“兵兵,你带着快上去吧。”
周志达来到院子的中间,说:“人都给我散开,每家门口都给我落人守着,不许院里的人乱跑。”然后对唐主任说:“你敲门。”
唐主任敲了几下赛素花的房门,喊道:“赛干事你起来一下,派出所有事找。”
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在家?把门推推看。”周志达说。
门被推开了,唐主任一脚进去就踢到个东西,拿电筒一照,原来是枕头。枕头怎么会在地上?带着疑惑顺着电筒光向床上看去,床上赛素花正两眼直勾勾地冰冷冷地看着她。这是唐主任毕生第一次见过这种眼光。她感到一阵呕心,“哇”地一声退出房门。
靳副所长走上前,喊了几声,赛素花还是原样没动,“不好,人死了。”靳副所长不由地惊喊起来。
随着惊喊声院里顿时乱了,人们立刻往房间里涌。连兵兵也挤了进去,第一次近距离地看了回死人。
看过后,大家在院子里议论开了。
有的说:“要说这人啊,早就该死了,几回回死去了又回来,已赚了不少时日。”
有的说:“我看不像这回事,枕头怎么会到门口地下?脖子上怎么会有掐痕?像是被人害的。”
虽然是自己的妈,但现在是死人,燕子不敢看,这会儿苦着脸说:“周公安员,我妈怎么死的,前前后后你是晓得一清二楚的,你说怎么办啊?”
周志达听了这话吓了一跳,但很快转过神来说:“你别看这姑娘平日里少根筋,这会儿说话却到扣的很。燕子,你放心,我不会不管的。这样,人死了,有各种各样的议论是不奇怪的,关键在我们要在复杂的情况下善于分析,去粗存精,去伪存真,做到了这些,我们就能够由表揭里,抓住事物的最本质东西。抓住了本质的东西,再复杂的情况也就不能左右我们了。这事我是这样看的,枕头到门口的地上,很可能发病了想用枕头砸门呼救造成的。脖子上的掐痕是上次小米子掐的还没有好清。所以我认为赛素花死于心脏病突发。”
说完了这些周志达从大家的眼神中感觉到还有些疑虑,又说:“我知道有的人在怀疑可能是小米子杀害的。这我已考虑过。有没有这可能呢?是完全有的。小米子认为是赛素花出卖了他,上次在所里就差点要了她的命。但是我们处理事情时,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还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这反映了我们的水平和能力。我认为小米子杀一个人是杀人犯,杀俩个人也是杀人犯,反正逮着了都是枪毙。我们应当把精力放在抓获小米子上,没必要在是不是小米子杀害赛素花这个问题上耗费精力。我看就这样,不用通知刑警队勘查现场了,通知火葬场拖尸体。靳副所长,你看了?”
向来逆来顺受的靳副所长,照例就是有反对意见也不会爽快地说出口的。此时,他觉得周指导员分折得在理,但这么快速地处理尸体似乎有点欠缺。这事太重大了,顺不得,逆不得只好舌头打了下哆嗦。
“叫你表态,你唯唯喏喏,靳副,你可别跟我玩事后诸葛亮。这事就这样了,唐主任你去打电话叫火葬场拖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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