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房门推开的那一刹那,目光之所及,烛光映着血光,血腥味和着橘黄色一起弥漫,其惨烈让人惊心动魄,不忍目睹。
宇文川远衣裳不整,倒在血泊之中,不省人事;乔含晚如残破不堪的败荷衰柳,只见她一头秀发披散如厉鬼,一张布满惊惧的俏脸煞白,双目神采涣散,空洞、呆滞无神!她的衣裙破烂,血污片片,双手急剧地抖动着,手中的匕首鲜血犹自滴着……
乔含晚见乔津亭等一干人从外面涌进,又是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匕首“铛”的一声落地,身形摇摇晃晃,直往地上栽去。
翻云覆雨之阴谋乍现(10)
一路飞奔过来,乔津亭已对即将面对的情形做了种种恶劣的猜想,不料眼见之实其惨绝酷烈却远远超乎她的想像。一时间,天旋地转的,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萧珉眼明手快,伸手扶住身躯颤动的乔津亭。
乔津亭闭了闭眼睛。就那么一会的功夫,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坚强一定清醒一定要镇定。晚儿需要她,宇文川远需要她,乔津亭绝对不可以有事!用力推开了萧珉的手,贝齿暗咬,“我没事!”
眼前所见,分明就是宇文川远酒后失德,玷污了乔含晚,而乔含晚不堪其侮辱,挥刀刺杀了宇文川远。
至少,萧琰所见所想,正是如此。刺杀太子,这是何等天大的罪名,她又怎会轻易放过。
奔到宇文川远的身边,蹲身去扶宇文川远,宇文川远双目紧闭,脸庞黯无血色,伤口犹自向外沁着鲜血!她惊呆了,“殿下,殿下……太医,宣太医!”
乔含晚瘫倒在地上哆嗦发抖,泪水洗刷着脸上的点点血污,沾满血污的双手紧紧抓住乔津亭的衣裳,似是在波涛万顷的起伏中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姐姐,姐姐……我……他宇文大哥……”抖动的嘴唇已然说不清楚话来。
乔津亭见妹妹衣裳褴褛,赶紧抓了一件衣物给妹妹裹上!
乔津亭见乔含晚没有生命危险,暂时放下心来,见宇文川远犹自昏迷,遂顾不得乔含晚,奔至宇文川远的身边,无暇多思,手指起落之处,封住了宇文川远的穴道,制止流血!
萧琰视乔津亭如仇雠,她狠毒的眸光从乔津亭身上扫过,一触及乔含晚,眼神一顿,杀机骤起,高喝一声:“来人,将刺杀太子的乔含晚拿下!”
乔含晚双手抱着身子,蹲坐在地上,闻言,身体抖动如三秋时节树梢上的飘潇黄叶,“不,不是我,姐姐,不是我,不是我……”
侍卫蜂拥而来,冲进书房,一人架住乔含晚的一只手臂,如两只老鹰叼住了一只弱不禁风的小鸡!
“姐姐,姐姐……”乔含晚一生,虽是天生染有疾病,缠绵病榻多年,也说得上是命途多艰,但今晚所经历的,是做梦也想不到的绝恶!“姐姐……我没有杀了宇文大哥,姐姐救我!”
声声惨叫入耳,乔津亭心如刀割,让萧珉将宇文川远抱上床榻,回过头来,厉喝了一声“住手!”
萧琰见乔津亭神色忧伤却又凛然,在那么的一瞬间,乔津亭的一个冰寒的眼神竟让她浑身起了寒意!但良机就在眼前,这恐怕是打垮乔津亭和流云山庄的最好机会,她绝对不可轻易放手!“乔含晚涉嫌谋杀太子,乔津亭你也难逃罪责,众侍卫,给我拿下!”侍卫利刃出鞘,刀光剑影中,将乔津亭团团围住!
翻云覆雨之阴谋乍现(11)
萧珉在一进书房之后,思绪已数番滚动,眼前光景又怎会是乔含晚刺杀宇文川远这么简单?但他知道堂妹对乔津亭深恶痛绝,断然不会放过机会,可他又如何能让乔津亭和流云山庄含冤莫白?“妹妹……”正欲劝阻萧琰动手拿人!
乔津亭一声冷笑,依旧站在床沿,回身审视着昏迷的宇文川远,心痛如刀绞。
“萧琰你可想清楚了,太子殿下伤势极重,你将我下狱,无疑就是剥夺殿下的生机,如果,你不想当寡妇,你现在就给我住手!”
萧珉严肃地盯紧了眸底嗜血的萧琰:“妹妹,眼下形势并不明朗,一切够有待太子殿下苏醒过来之后才作定论,妹妹不可莽撞!耽搁了殿下的救治!”
乔津亭的威吓之言果真镇住了跋扈的萧琰,太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这太子妃也别想当了,但仍是心有不甘的,“乔含晚涉嫌杀人,又岂能漠视?哥哥,现将乔含晚下狱,待太子殿下醒来再作定夺!”
乔津亭明白,在众目睽睽之下,乔含晚手执凶器,血污斑斑,若说一点嫌疑都没有谁都不相信,眼下,唯有待宇文川远苏醒过来之后再与之周旋,含晚入狱,是暂时免不了的了。“萧琰,你给我听着,乔含晚若真杀人,自有国法处置,若她在狱中有个什么差池,萧琰,我乔津亭会让你尝试我让人生不如死的酷烈手段!”
萧琰想不到乔津亭竟然会出言威胁,气得花枝乱颤,“乔津亭,你……”
萧珉走到乔津亭身边,低声安慰:“你放心,乔姑娘,我不会让令妹受了委屈!”眼下他所能为乔津亭做的,唯有在宇文川远醒来之前保证乔含晚的周全,让她心无旁骛地救治太子,理清祸事的真相!
乔津亭听着萧珉低沉却温暖的话语,心一酸,眸底泪花闪动,朝萧珉感激一笑:“谢谢萧将军!乔津亭感激不尽!”
萧珉的心一颤,明知道乔津亭的一颗心全倾注在了太子的身上,但眼前佳人遭逢巨变依然镇定自若,临危不乱之外却又神情凄清,眸底一寸无助平添了一段楚楚神致,当真是可敬可佩复又可怜。“你放心!乔三姑娘会没事!”
乔津亭俯身细看宇文川远,血是止住了,生命倒是无虞,但因失血过多,人还是处于昏迷状态!或者昏迷还有其他的原因。“萧将军,你让人到飞鸾静轩,让白蘋带药物来一趟!再让红萼到狱中陪伴乔含晚!”
侍卫准备将乔含晚带走,乔含晚犹自挣扎哭喊,“姐姐,姐姐,我没有杀人,没有!”
乔津亭走到乔含晚的身边,紧紧将含晚搂在怀里,一会,双手抓住妹妹瘦弱的肩头,坚定、不容置疑地叮嘱:“乔含晚你给我记住了,纵然是天塌地陷,也自有你姐姐顶着,只要有姐姐在,自可保你安然无恙,明白了吗?”
乔含晚止住了哭声,望着神情严厉的姐姐,触及她温暖的双手和体温,心稍稍安定了下来,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姐姐,我等着你接我出来!”
翻云覆雨之阴谋乍现(12)
乔津亭一听,乔含晚的信任如利箭穿透了她的心,今夜之事又怎能善了?残破的含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她又岂能让她失望?“记住了,姐姐不许你有事!”
狠心地一推开含晚,转身不再看乔含晚一眼。
萧珉让人将含晚带走,书房里,顿时悄静了下来,除了敛声屏气的内侍宫女侍候在书房之外,就只剩下了乔津亭、萧琰和萧珉三个各怀心事的人!
残羹剩酒在此刻鸦雀无声的书房中显得尤为突兀,一闻玉壶中残留的美酒清香淡远,气味似乎又不与当日宇文川远外衣上的气味相同,乔津亭略略放心,但想起宇文川远外衣上的剧毒无色无味,神魂惊惧,从鬓发之上拔出一只用罕见犀角制成可验百毒的苍绿簪子,倒出一杯酒,有些迟疑地颤抖着将绿簪探进酒杯之中,还好绿簪并未变色,但宇文川远外衣之上的剧毒毒性是在数日之后才得以显露出来,绿簪未必管用,遂命人将酒壶中残留的美酒和残羹冷炙给一对雄雌黑猫吃下,将黑猫关入笼中,并吩咐密切关注一对黑猫的变化。
利索地帮助宇文川远清理着伤口,乔津亭发现两处靠近心窝的伤口颇深,显然是用力的扎刺所导致的结果,乔含晚人弱力微,断然不可能是她所为。
“萧将军,你对这伤口有何看法?”乔津亭知道萧珉虽是萧琰的堂兄,但秉性正直,为人忠厚,不是奸佞之人,今日一切若有他在旁作为见证,恐怕会有些益处。
萧珉仔细地检验着宇文川远的伤口,果然,过了一会,他严肃地看着萧琰:“妹妹,太子殿下伤口很深,刺杀太子殿下的应该不是乔三姑娘!”
萧琰冷笑,“哥哥,乔含晚手执杀人利器,身上血迹斑斑,是你我所亲眼所见,这难道还会有错吗?”她目光扫视,突然瞥见从乔含晚手中抖落的匕首,示意侍女将匕首捡起,呈上前细看,匕首制作精巧的刀柄上赫然刻着“流云”二字,将匕首朝乔津亭面前一丢,厉声叱喝:“乔津亭,你还有何话说?”
乔津亭眼力何等锐利,早在乔含晚手中匕首落地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流云”二字,摇摇头,“流云山庄从来没有这种匕首,这分明就是有人栽赃嫁祸!”来东宫之前,她只是以为有人利用乔姮之手谋害宇文川远,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如今从这把匕首看来,事情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阴谋的策划人不仅是要宇文川远的命同样也要借皇家之手毁了流云山庄!这一箭双雕的计划是很等的周密!多年来流云山庄从来不事招摇,从不树敌,何来这等深切痛恨乔家之人?预置乔家人于死地不可?如今乔姮不见踪迹,事情也只有待宇文川远苏醒之后再作判断!
萧琰怎么就此善罢甘休?正欲出言驳斥,白蘋匆匆从外面进来,后面跟随着抬来关着两只黑猫笼子的内侍,“少主,你快看!”
翻云覆雨之阴谋乍现(13)
众人一看全都明白了,酒菜之中掺和了能催动情欲且让人丧失神智的药物!宇文川远就是饮用了酒菜才丧失了本性玷污了乔含晚!而他昏迷不醒恐怕也有失血过多的缘故!但乔津亭所忧虑的,是酒菜之中是否还掺杂了杀人于无形的剧毒!吩咐将黑猫带下,乔津亭嘱咐内侍切记要时刻注意黑猫的变化,一有异状立刻上报!
萧琰传来在书房侍候的内侍,得知酒菜是乔含晚带进书房,“乔津亭,这酒菜是你妹妹带进书房,这太子是你妹妹所刺杀,如今,你还有何言语辩驳……”
话语未落,乔津亭听见书房外脚步声仓促,是成别思!
“成总管,可否抓获纵火之人?”如今,在宇文川远尚未苏醒之前,唯有抓住蓄意纵火之人才能多少让人们相信今夜之事是一个阴谋。
可是,终究是让乔津亭失望了,成别思摇了摇头:“一无所获!”简单的四个字让乔津亭凉透了心!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乔家!先是在膳食中下药,进而借着太子神智不清刺杀太子,此番种种虽有许多漏洞,但在萧琰看来,这已足够置乔家于万死之地。
在这瑟瑟的秋夜里,流云山庄难道就要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么?这膳食分明是由乔姮带来,那么乔姮又去了哪里?太多的疑团在乔津亭的脑海中打转,转瞬之间,乔津亭心中已有决断:“成总管,你马上派人寻找乔姮的下落,务必要将她带来见我!”
萧琰冷笑着,“乔津亭,你别费劲了,谋害太子的就是你的妹妹乔含晚无疑!”说着抬脚就往外走,一直默不出声的萧珉皱了眉头:“太子还在昏迷之中,妹妹往哪去?”
萧琰头也不回,“有哥哥在此足够,我夫君遭人暗杀,我这就去觐见父皇,请求父皇作主,为东宫主持公道!”环佩“叮当”声中,裙袂拂动,转眼消失在回廊中。
萧珉不由苦笑,难道,在妹妹的眼中,太子殿下的安危还比不上打击乔津亭么?终究是多年的积怨无法化开的厚重!
回过头来,见乔津亭薄唇紧捂,神色凄清,知她内心痛楚,却无词安慰,一场霜风血雨难道就要浇灭了一世名花?
见萧珉眸中隐忧,乔津亭苦涩一笑,“我没事!”是的,她怎能有事?含晚在狱中,乔姮失踪,流云山庄危在旦夕,千斤重担尽压在她一个人的肩上!她怎能有事?刺杀太子是何等的大罪?可以想象明日一早,惩治乔含晚及流云山庄的奏折定如雪片般的飞来!朝中百官向来唯萧家马首是瞻,这次,又岂会放过讨好相国和太子妃的大好机会?
夜,愈发地凉了,丝丝夜风沁入乔津亭的心里,寂寥无助,回首床榻上的双目紧闭容色惨淡的宇文川远,许多来不及顾及的种种情绪如潮水迸发,是心酸?是苦涩?是心痛?是失望?心头百味纠缠,已然分不清!
白蘋给乔津亭端来一杯热茶,担忧地轻呼了一声:“少主!”
乔津亭自然明白白蘋的心事,如今,流云山庄的生死存亡尽系在她一个的身上,自己唯有镇定、清醒、果断,方能安定手下的心!
从鬓发上拔下苍绿簪子,交给白蘋,“将它刮成粉末,给太子服下!”
白蘋吓了一跳,“少主,这簪子是镇庄之宝,你……”
翻云覆雨之阴谋乍现(14)
乔津亭一声苦笑:“在乔家人的眼中,它之所以是宝物,那是因为它能试百毒,解百毒,它就是再贵重,难道还比得上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吗?”何况这人还是宇文川远?也唯有苍绿簪子可保宇文川远的脏腑不受剧毒的侵害!
白蘋无语,唯有照做。
今夜内苑生变,夜来风雨无情,乔津亭满怀愁绪,在数点寒灯之下,心如室外破碎的树影一样的支离。
果不其然,翌日,朝廷上下一片震惊,接着,要求惩处乔家姐妹和流云山庄的奏折在御前堆积成山,全然不念乔津亭曾经勇挫强敌力保河山的辉煌业绩!
风雨该来,无从回避,流云十三骑已被扣押,乔含晚在狱中,乔姮不知缩踪,宇文川远尚未苏醒,唯有乔津亭明白,各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龙体渐趋安然的皇帝端坐在九重宫阙之上,素日里病弱憔悴的龙颜因高坐龙椅,无端多了几分肃穆和威严!
乔津亭抬眼望去,皇帝的面容上不见风雨痕迹,全然不见预计中的龙颜震怒!但越是如此,乔津亭就越发的不安!须知山雨欲来之前,往往是令人窒闷的平静。
“乔津亭,你可知道刺杀太子是什么大罪吗?”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杳杳萦回,却如重锤一样敲打在乔津亭的心上!皇帝就这样轻率地坐实了流云山庄的罪名!
“皇上,乔津亭自然明白刺杀太子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乔含晚并未刺杀太子,乔津亭昨夜已上书皇上,想必皇上已经过目,这案种种曲折,乔津亭已无须多说,只求皇上给予乔津亭一个机会,我自会竭尽全力缉拿元凶!”一夜冥思苦想,乔津亭知道,解铃还在系玲人的身上,为今之计,只有找出幕后操纵的黑手,方能解除流云山庄的困厄。
皇帝抬眸望去,阶下女子如霜繁雪重中的一枝寒梅,大难当前,犹自摇曳着镇定凛然的美!难怪太子会为她倾心不已!“乔津亭,如今证据所指,均是罪在乔家,这奏折如山,若不将你乔家治罪,朕如何安抚群臣?皇家天威何在?”
“皇上,所谓证据,无非是人证物证,太子殿下就是最好的人证,难道皇上不等太子殿下醒来,就要定了乔家的罪么?”这清泠泠的嗓音声声如耳,宛如从岁月的深处传来,直直刺进皇帝的心里!二十年的痛楚,就算是是非不明,黑白不分,也已让皇帝的心思无从更改!
“乔津亭,你如此聪慧,乔轻舒云似墨定然百般地疼宠与你!”话语轻缓,如小石丢尽深潭,激不起滔天波浪!
但就这么一声,在乔津亭听来,却无异于晴日电闪,数月来皇帝对她的种种怪异态度一一从心头飞闪而过,“皇上,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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