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心血来潮
夜。
卧室中没有灯光。
钱小蓉有透不过气的感觉。她的男人一厢情愿地把男人本性中的欲望在这时候发挥得淋漓尽致。钱小蓉被动,始终将脸偏向一边。每当这时,她的感觉麻木如橡皮人似的交由男人摆布。男人终于暴风过大雨停似的滚一边去了,不一会就发出爽意均称的鼾声。
钱小蓉很累,没有睡意。坐在客厅里考虑问题有了倦意才上床的,上了床却又没有了睡意。心烦翻身碰醒了丈夫,就有了刚才夫妻间的那点事情。现在,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在黑暗中摸索。
一种无形的压力继续压迫着钱小蓉。她想,到哪去弄钱还债呢?丈夫同她一样,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公务员,手中也有点说话权。她不能怂恿丈夫用手中的权力捞钱。用权力捞来的钱,大凡都有药水煮过,一旦反胃,会同黄胆一同吐出。对于这,她明白,心中自有尺度。再说,她借的那些债,一直瞒着丈夫。
室外响起报平安的锣声。
这种锣声使钱小蓉联想到电影《平原游击队》里的一个镜头。那种锣声响在上世纪初抗日战争时期,且在农村。如今,这锣声居然响在繁华的城市。她觉得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的还有自己,竟然借下那么多的钱,仅仅是为了一个已经远去的生命。其实那个生命与她并无特别大的关系。现在不管怎么说,借了钱,背了债,得想法子还了。想到这么多的债务压在往后的日子上,她越想越害怕。
毫无睡意,钱小蓉起身下床。她到客厅里去,冲泡了一杯速溶咖啡,端着,坐上沙发。她家的客厅不大。不大的空间里,摆着电视机、VCD机、音响,微波炉和电冰箱。一台柜式空调放在那个拐角里,正对着卧室的门。这是一个殷实之家。夫妻二人又都是公务员。外人不会想到女主人在为钱的事发愁。世人都认为,公务员不缺房子不缺钱。可是他们缺钱也缺好房子。现有的这套房子,原先属于丈夫所在的机关,是有了年头的旧房。房屋产权改革时,才将产权归于宋大有名下。宋大有是她的丈夫。当时为买下这套房子,宋大有用尽了家中所有存款,还是不够,就伸手向他父母要了些。当时使钱小蓉荣幸一时的房子,现在看来已经过时,微不足道了。小小的两室,小小的一厅,与这座城市里新近崛起的中央花园、世纪都城里的欧式住宅比,使女主人自卑。
钱小蓉是个要强的女人。要强的人不会将自卑常留在身边。今晚,已经是深夜了,她毫无睡意,就是在想用什么方法将自卑从身边赶走。端着的杯子晃了一下,里面的咖啡荡出来一些,洒在她的手腕上。她去拿毛巾。洗脸间有面镜子。她看到自己略显憔悴的脸。
钱小蓉的脸型很大众化,是那种在人群中不易引人注意的脸型。太普通了。可她的身材相当不错。她的背影很耐看。有一些男人与她擦肩而过后,会情不自禁回头看她的背影。她是一个不用精心保养也能有好身材的女人。这也许是因为她早年生长在山里的缘故。那个小村庄被绿色环抱,青翠的大山,清澈的小溪。大自然为生存在那里的女人调好了底子。已经入夏,她下床后没着睡衣,仅仅穿一条比基尼式的三角裤。白晰的皮肤,到位的曲线,勾出她完美的身躯。
钱小蓉想给好友王芹打个电话。她搁下水杯,找着手机,拿了件衣服披着,走到阳台上。她走路的步态,类似时装模特在T型台上走步。她拨出一串号码后,等待了有一会,对方才接听。她说:听你这声音,你睡啦。
对方的声音:你搞没搞错呀。大小姐,你最好看看时间。
钱小蓉就着手机上的亮光,看到显示的时间是23:55。她不以为然地说:你起来嘛。委屈你一回了,行不?我有事和你商量。
对方似乎同意了,但在牢骚:搞死个人,你总是把事颠倒着做。在哪见面?
钱小蓉建议:到“好心情”茶座吧。
对方说:干脆,你过来,到我家。我老公出差去了。
钱小蓉同意。她穿着整齐后,出门坐上出租车,去见王芹。
第二章 发财动议
第二章发财动议
半夜了。
初夏这个季节。
街上行人不少,以年轻人居多,三三两两的,有的还大声喧哗着。手挽着手的情侣不时可见。有的情侣好好地走着,开心时,就突然停下脚步,当街接吻。
钱小蓉为此摇头。她对自己看见的街头景象持批评态度。她想,自己年轻时,那会的社会风气还不是这样。那时,年轻的情侣,偶尔手拉手,见着熟人时会赶紧把手松开,挺难为情的。同样是这样的季节,那时候的晚上,大街上几乎看不到多少行人。那时候,街道狭窄,街市买卖不兴旺,需求大于供给。供给不足,也就谈不上产品与产品之间的竞争。有本事能够买到你想要的东西,就是一个人的能耐了。她想着的那时,也只是十多年前。她今年才34岁。
到王芹家时,王芹已经用微波炉备好一份夜宵在等着她。
王芹开门时就问:什么事让你这么猴急?
钱小蓉笑着说:还债呀。我还欠着你的钱呢。
王芹说:我又没有催你还。再说,我又不急于用钱。
钱小蓉说:等你们开口,我去哪弄这么多的钱。我目前这份工资,老公知道数目,能挤出来的,也没多少。想来想去,只有辞职。辞了职,才能一门心思赚钱。只有这样才能还上你们的钱。
王芹看着钱小蓉的脸,看了一会,看出对方是认真的。她说:你疯啦。你现在每月有1000多元,可是旱涝保收。辞了职,就没有现在这么好玩喽。吃了早餐后,就不知道晚饭还有没有着落。你也知道,现在的生意很难做。有人这么比喻,现在做生意,是到深水塘里捉泥鳅。你能捉到吗?
钱小蓉已经拿定主意,于是说:这我想过了。现在过来,是让你帮着想主意,看看我怎么去挣钱。你在工商联上班,能接触一些大能人。
王芹调侃道:你是想傍一个大款?这个办法不错,可以试试。我来想想,我认识的大老板中,哪一个和我们的钱大小姐般配。
钱小蓉笑咯咯地看着王芹连说带比划的表演。之后,她郑重地说: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要傍早就傍上了,还会等到现在。我想从你们那里,找条路,例如,信息啦,点子啦,之类。
王芹的身体离开沙发,手上拿着一把梳头发的梳子。她踱着步,认真地想着钱小蓉的要求。
钱小蓉斜着身子在沙发中,腰倚着一边的沙发扶手,眼睛看着王芹的走动,手里拿着饼干在吃。
钱小蓉与王芹的友谊,已经保持了十几年。每当钱小蓉有心思,排解不了,或者要拿定一个主意时,她总是要找王芹。她觉得王芹这张并不亮丽的脸蛋后面是一个聪明的脑袋。在她心目中,王芹的能耐,早已超过自己的丈夫宋大有,以至宋大有一度曾怀疑她与王芹是同性恋者。
王芹回到沙发边坐下。
钱小蓉将身子坐正了。
王芹说:我想,有一个人,可以帮你赚钱。
钱小蓉问:谁?这人我认不认得?
王芹说:这人叫欧阳鹏。你不认识。我也是最近,才认识他。他可是个人才。只是他为人低调。不是那种喜欢张扬自己的男人。
钱小蓉感兴趣地问:他有什么本事?
王芹说:这么告诉你吧。一堆烂稻草到他手里,也能卖出好价钱。对他能力的这个评价,来自于我的同学。我的这个同学,又是他的好朋友。我想,这个评价,与事实之间,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钱小蓉用眼神表示质疑,不相信这种可能性。她的社会阅历在提示她,人在表述一件事或一个人时,往往言过其实。自己有时候就是这么做的。但这时候的钱小蓉又希望那个人真的有这种能耐。
钱小蓉问:你说的这个人,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王芹点头,说:我相信他有。
钱小蓉又问:他现在,做着什么工作呀?
王芹说:他在一家民营企业做企划。
钱小蓉嘲笑,质疑:这就怪了。他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自己做呢。
王芹说:我问过他。他说他只适合做参谋,很难成为将军。
钱小蓉冷丁一笑,说:看看,又一个牛皮筒子。和宋大有一样,吹吹牛而已。
王芹说:你还没有与人家接触过,就这么盲目下结论。不好吧。
钱小蓉话语偏激:我总觉得,城里的男人,爱吹牛的,太多。城里的男人,为人不实在,不像我们山里的男人。
王芹说:你离开大山这么多年了。别还老土似的,动不动就说,我们山里人。
钱小蓉表情怀旧,说:我真怀念山里的日子。
王芹说:又来了,不是。又要说那个老师了,是不?
钱小蓉的眉头动了一下,说:人都走了,还说什么。
王芹说:好了,不说别人了。你俩口子,该结束冷战了吧。
钱小蓉冷冷地说:夫妻过日子,就是这么回事。哪有什么冷战。刚才还在一张床上睡觉呢。
钱小蓉说的是大实话。
钱小蓉经人介绍与宋大有结了婚。她曾自哀自叹过这桩没有爱情的婚姻。钱小蓉也曾自省,是不是自己一开始就对这个男人抵触。不然,吃着一锅饭的夫妻,却说两样的话。丈夫说一个东西是白的,她肯定会说那个东西是黑的;丈夫说一个东西是黑的,她肯定会说那个东西是白的。为什么会成这种局面,她也难以说明白。但她心安。不认为自己是有意与丈夫过不去。她观察所接触过的家庭,没几家与她家不同。组建家庭只不过是过日子罢了。过日子好像就应该有一个家庭。过日子有一个关键词。这个关键词只有一个字,就是“钱”。有钱喜洋洋过日子,没钱就就懒悻悻混日子。不想混日子就得想方设法挣大钱。
钱小蓉想挣大钱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她要钱还债。她要钱改善居住条件。她要钱去完成一个大的心愿。
钱小蓉这时回过头来想,王芹看一个人很少看走了眼。于是,她对王芹说:哎。打个电话,把你说的那个人叫出来,一块聊聊。
王芹卟哧一声笑,说:我的大小姐,随心所欲。哪一天才能改一改你的性子。深夜了,约一个大男人。他老婆做什么去了?
第三章 男人的面子,喝酒
第三章男人的面子,喝酒
室内的光线不是那么很亮了。
这是傍晚可开灯又可以不开灯的时光。
欧阳鹏下班后,刚刚跨进家门,就接到一个电话。有人喊他出去。
妻子马玉瑶正在旁边做事。她看见丈夫接着对方的话茬,一边嗯嗯啊啊的,一边看她。她就点头。
等丈夫通完话,妻子就说:一听那大嗓门,就知道是张军。你们说的话我听见了。去吧,你就得跟他这样的人多接触,好长点见识,学点真本事。
欧阳鹏从衣帽架上取下西装换上身。他已经打开门,一脚已经迈到门外,却被妻子一把拉回来。
妻子马玉瑶关上家门,就检查丈夫身上的每一个衣兜。
欧阳鹏已经习惯了。他听任妻子检查。
对于欧阳鹏下班后的外出,马玉瑶没有下过禁令,但在两种情况下要检查衣兜。一种情况是,约他的是女人,她要检查丈夫的衣兜,不允许有一分钱。另一种情况是,约他的是她认为值得交往的男人,她就会往欧阳鹏的衣兜里放点零花钱。
今天,马玉瑶掏出欧阳鹏的钱夹,见里面只有一张百元钞和一张伍拾元钞,就又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拾元放进去。欧阳鹏表情近似麻木,看着妻子安排。外人见此情景,一定会认为,欧阳鹏能有这样一位妻子,真是三生有幸。欧阳鹏心中却是一种苦涩感。那两张大额钞票,只能供人瞅一眼,不能细看。那是假钞。当初妻子把这两张假钞放进丈夫的钱夹时,曾将话挑明了说于丈夫听,其目的很清楚,既让丈夫打开钱夹时不失男人的面子,又能使丈夫有着囊中羞涩的约束。说白了,钱夹里放着两张逼真的假钞,是能看不能用。
妻子把钱夹放进丈夫衣兜时说:大男人出门去,没钱不行,钱多了也不行。现在的社会风气,有点说不清楚。今天不给你多钱,是他请你。记住了,打“的”时,你要抢着付钱。别丢了面子。跟张军要多聊聊。你看人家,要名有名,要钱有钱。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欧阳鹏终于走出家门。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找出了轻松的感觉。张军每每约他,他是有约必到。他们俩是哥们,情同兄弟。他俩不论谁,每逢有喜,喜不自禁时,或有苦,苦不堪言时,都会相约了说说话。这在世事多变人心难测的今日,已是十分可贵。有时呢,张军懒得在家中动炉灶,就到排档之类的地方吃饭。有时想喝酒,一个人喝呢不来劲,就叫上欧阳鹏,找个地方一块喝着。今天张军约欧阳鹏出来,就是想喝酒了。
他们是在一家火锅城碰头的。
天气已经热起来,火锅城的生意继续红火。
餐饮业被一些人看成是饮食文化。一些大的酒店,注册为企业时,往往要冠上文化的字样,叫做某某餐饮文化有限公司。认真想来,这样的冠名是便于面向消费市场,便于服务定位。餐饮,凡是有嘴的都能接触到。餐饮文化就不是这样了,能接触到的需要来头。正规宴请宾客,有着很大的许多的讲究。这要有文化。凡是酒席,为个怎么排座次,东道主费尽心机。这要有文化。尊者朝南坐。这是餐饮文化里最基本的常识。这些讲究,对谁?反正不是对平民百姓。座位安排不当,请客的目的达不到不说,还有可能留下芥蒂。在单位里,公认的是办公室主任这个角色不好当。当办公室主任,光有文字功底不行,还要懂得甚至要谙熟人情世故,还要能喝酒懂得餐饮文化。记得有一个作家曾经写过一篇小说,名字叫做《一个厂长秘书的日记》,说的就是办公室主任不好当的事。欧阳鹏记得很清楚,他的一个朋友,属于那种忘年交的朋友,当时就是办公室主任。那个朋友把这篇小说反复研究,目的就是要做一个能够左右逢源的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甚至于可以成为餐饮文化的一个符号。因为办公室主任不但能喝酒,而且知道,怎么样可以通过喝酒,把单位与单位之间的关系,领导与领导之间的关系,摆平了,理顺了。餐饮文化,每一个环节上都有背景,每一个项目都可以写一部书。仅仅一个酒,就能从杜康说到后人的“一三五(酒)扭转乾坤”。由此可见,餐饮文化的厉害。但是,能够经常接触频繁接触餐饮文化的人,在芸芸众生中也只是一小部分人。张军是这很少一部分人中的一个。
酒店消费,要有钱。
张军开始点菜。
欧阳鹏接过张军递来的香烟,十分放松地抽着,目光环顾左右。
张军和欧阳鹏在一起,在这样的地方,每一回,都是张军台前台后忙活。欧阳鹏从不与之客气。别说出这种小钱,张军无所谓。就是正经酒席,张军掏钱买单,眉头也不皱一下。张军有不菲的工资收入。他还有合法的进帐,那就是几间位于黄金地段门面房的租金。何况,有时他做东的宴席费用还可以自找个理由在部门里报销了。而这一切实惠,张军解说为:自己小有努力,欧阳鹏功不可没。
第四章 怀才不遇
第四章怀才不遇
张军是那种工作上得过且过,业余时间钟情麻将和酒杯的一类人。说理想吧,他坦白说自己没有。他说只要有钱用有酒喝,他这一生就十分知足了。就他这种举止做派,却与领导的关系很融洽。只要看到他这张胖嘟嘟白净的脸,就知道他活得很是舒适。
欧阳鹏的气色,明显不如张军。脸上永远有着倦意,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他如今有点相信命运一说。他就对张军说过,都说人生要奋斗,只有奋斗才能成功。可是他奋斗了。成功在哪?遥遥无望。自从参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