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玉瑶说：怎么，跟我赌气啊。
欧阳鹏说：真不是赌气。你没听说过，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帮人做了策划，就得负责到底。我要用今晚的时间，再好好推敲。如果有问题，发现早比发现晚好。这个策划文案，人家要依照着实施的。理解万岁吧。
马玉瑶见欧阳鹏真的有事，就说：我上去陪着你。
欧阳鹏说：你陪着我，我还能专心致志吗。
马玉瑶理解地点头。
欧阳鹏丢下饭碗后，就上跃层去了。以前，每当上跃层时，他就频生一种被压抑的感觉，随着的是哀声叹气。今天却没有。今晚，他走上跃层的心情十分愉快。现在，身在跃层上，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想到即将实施的策划书是在这间跃层上弄出来的，顿时觉得这里有点类似战场上的前线指挥所。他甚至于联想到诸葛亮。他把这间跃层比如诸葛亮住过的茅屋。因此，一种天生我才必有用的使命感油然而起。以前，他也帮人做过一些小的策划文案，因为风险不大的关系，交付后，就基本上不管了。这回不同。这次的动作很大，环环相扣，一环出点问题，就有可能殃及全盘。他也从来没有感到过有这么大的压力。如果这个策划放在他所在企业里实施，他无须这么提心吊胆。因为，只要老板拍了板，他只要实施到位，即使出了问题，他也不会承担多少责任。这次的策划，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钱小蓉对他有着依赖。他还多虑一点，就是成败关系着自己的名声。
何况，已经收了钱小蓉付的策划费。
欧阳鹏有点后悔。
精明过人的钱小蓉，仅此一举，就把欧阳鹏拉上一条开往深海的船。
欧阳鹏身子后仰，坐在仿皮椅子上，目光滑过书桌的桌面。他的眼睛散着光。桌上几摞书籍，高低有错，很像是条船，白墙在后面衬托着，像那渺茫没有边际的海面。
欧阳鹏是个有着很强事业心的男人。只是机会不好。他时常想，一个男人，不做出点有意义的事情，来到这世上，算是白活了。年老时，能够回想到曾经的成就，那是值得开心的。如果年老时没有值得回忆的事，谁还来敬重你。那真是老朽，一生无所作为的老朽。有所作为，也是一种财富啊。
欧阳鹏渴望成就感，却又不想自己打拼。他一直认为，自己不是做将军的人，只能做一个军师参谋类的人。他自己不适合单独打理一份事业，他适合辅佐别人成功事业。他有事业心，但没有野心。正因为如此，他这次为钱小蓉做策划，是竭尽全力，又不指望从钱小蓉那里获得多少报酬。他要的是把自己认为可行的思路，变成一个现实，变成一个可以回味长一点时间的橄榄果。
欧阳鹏沉静在对未来实践的可行性推理中。
马玉瑶先敲门后推开门进来了。她手上拿着一包香烟。
马玉瑶带着微笑，说：上回喝喜酒，人家给的。一直放在我的包里，忘记给你了。
马玉瑶放下香烟，弯腰，在欧阳鹏的脸上亲了一下。
妻子的亲吻，使欧阳鹏感到陌生，有种怪怪的感觉。
马玉瑶转身，带上门，下去了。
欧阳鹏下意识地站起来，像是礼送客人似的。他在心中感叹，马玉瑶、马玉瑶，做夫妻做到唱戏的份上了。
欧阳鹏在室内踱着步。他想不明白，夫妻感情前前后后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以前的日子，银行里没有存款，在国有企业里做份事，工资不高，用钱时早早计划好，家中的日子过得和睦。如今，工资并不少拿，马玉瑶总是觉得钱还是太少了。
这不能怪马玉瑶浅薄。欧阳鹏知道，现在人心浮躁。现在不少的人，银行里存款有两三万元不上眼，希望存款上十万元，如果真有十万元了，还想达到五十万元。大家不是在比各自的精神状态，比精神财富，却在比谁家的钱财多少。不少人似乎是为钱活着。同甘共苦已经不能修饰夫妻间的共同语言。嫌贫爱富已经成了夫妻间各自心中驻守的祷告语。古人造字，爱的基础是“友”。“友”是朋友。朋友是精神上支持，心灵上的帮助。夫妻若以钱财为基础建立关系，一旦钱财抽空，家岂不倾塌了。
欧阳鹏转念又想，如今物欲横流，谁能成中流砥柱。就是去走亲戚，礼品多少换来的脸色就大不一样。想到这一层上，他明白了，如今的人际关系，物质在前，精神退后，就是夫妻关系也不例外。生活终究还是把淑女变成了婆婆妈妈。
第十章 借钱时美眉气短
依据欧阳鹏的策划，钱小蓉的启动资金需要8万元。这钱不能说多。白手起家不是说一分钱不掏。一分钱不掏，经过一番打拼，也能闯出一片天地，当上小业主。钱小蓉在前期考察欧阳鹏这个人时，曾接触到一个叫雷振雄的年轻人，就是用了欧阳鹏的策划。从捡破烂开始，白手起家，如今，已经开起了批发部。钱小蓉不想这么小打小闹。她急需摆脱债务给她造成的压力，尔后是远景计划。她不是没有生活来源而创业，她是辞去一份不错的工作来创业的。8万元，应该说不是大数目。可在筹措这8万元钱的过程中，钱小蓉才发现，想象中容易的事情，动作起来并不那么容易。
他们这个家的财权，钱小蓉一开始就放给丈夫宋大有。她不想操心开门七件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每个月，发了工资后，她交给丈夫伍佰元，余款就是自己的私房钱积蓄了用于还债。这回要创业了，丈夫把存折拿出来，交给钱小蓉。钱小蓉打开存折一看，也才2万余元。钱小蓉心想，怎么才这么点啊。她望了丈夫一眼。丈夫也在望着她。丈夫的表情是可怜巴巴的。钱小蓉叹了口气。她知道丈夫这么多年来对这个家是尽职的。
钱小蓉说：还缺的6万元钱，我来想办法。
如果事先没有债务，这6万元钱，借一借，不是个问题。以前已经找关系好的朋友借了钱，现在，钱小蓉不好再去开口。朋友终究不是你的家庭银行。想来想去，只好找原先的同事借钱。
她先找一个平时还谈得来的同事。
钱小蓉打电话给要找的同事，约她到楼下来。
办公楼前，有一块三角形的园林，是利用空闲地绿化成的。钱小蓉在林荫道上等到同事。
钱小蓉和相好的同事有些时日没有见面了。现在见了面，自然是相互胖了瘦了的说上一段。这是熟人见面后免不了的寒喧。
钱小蓉心里有事。这里只是她今天的第一站。她在寒喧之后，就想直奔主题，她一惯的为人处事就是快人快语。她说：我辞了职。
同事接上话头，说：这事我听说了。在你辞职那天，我出差去了，回来后就知道了。
钱小蓉说：我独自做一块了，需要一笔启动资金。……
接下来，钱小蓉想把自己的创业计划告诉同事。
同事却打断了钱小蓉的话，转移了话题说：如今该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我那孩子，上学费用太大了。老公成天絮絮叨叨地，说住的房子旧了，想装修一下。我哪想装修啊。装修要钱的。我们去哪弄钱。
听同事如此说了，钱小蓉不好开口说借钱的事了。
无功而返。
钱小蓉又去找一个同学。
在见同学面之前，钱小蓉就想到要改变说话的方式。再不能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意图，不然，会使双方都尴尬。
一惯温文尔雅的同学，见到钱小蓉的面，就先批评一番。同学说钱小蓉是头脑发热。一个许多人托关系找门路想进的单位，又一个让不少人馋了掉口水的工作，就这么不要了，是脑子有问题了不是。同学又说：如今的生意不是好做的，多少人做生意亏损了卖了住房，有的借了亲朋好友的钱，却没了偿还能力。
钱小蓉听同学如此一说，想借钱的话到了嗓眼里又咽了回去。
钱小蓉很沮丧。
怏怏不快回到家中的钱小蓉，象做了很累的活儿一样，想倒杯水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把小坤包丢进沙发中，自己也有气无力地缩到沙发里。
钱小蓉窝在沙发中，一声不吭。她现在终于明白，辞职不是好玩的。钱也不是好借的。人的脸色说变就变的。一个人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几乎就没有了资信度。她回味着往日有份工作的生活。虽然每天的工作按部就班，有如温水般不热不冷，但是，每月到了那个日子，工资就进了工资卡中。现在想想，有公职的日子，也还是滋润的。
到了这种地步，说钱小蓉不后悔，那是假。但钱小蓉不是个容易被困难击倒的女人。她在沙发中坐了一会，想了一会问题，就又一弹而起。她自言自语：不行，我还是要去找。我就不信，所有的人，都这么势利眼。
第十一章 天无绝人之路
这一天，钱小蓉找的人不少，可是收获不大。她仅借到三仟元钱。晚上，丈夫下班回来，钱小蓉把一天的经历说与丈夫听。
宋大有说：这样，明天，你别出去了。我来想办法。
钱小蓉说：这事，你别插手。你一门心思，上好你的班。
宋大有说：讲点效率嘛。不就这么点款子。有必要让你跑得这么辛苦吗。
钱小蓉说：不是这么回事。这事才刚刚开头，就要你投入精力，往后，我还能把这一摊了撑起来？你别给我多事啊。我的事，我操心。
宋大有知道妻子的个性，就说：好、好，我做个看戏的，成了吧。每天下来，我给你点评点评，总可以吧。
钱小蓉说：你给我当当参谋，这还差不多。
钱小蓉知道一个道理，万事开头难。她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曾经去借了钱，至今没有还上的，她不好再去。她现在去找的人，都是些往日里不是深交的人。向这些人借钱，她有些难为情。往往在没开口前，她就已经心虚了。直说理由吧，显得太唐突。绕着弯子说吧，说了半天说不到点子上。几天折腾下来，钱小蓉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的无用，原先的爽直干脆劲都不知跑哪去了。看来，要想筹齐这笔款子，是越来越难了。
这天上午，钱小蓉又是无功而返。
就在乘坐公交车回程时，钱小蓉遇见宋大有单位里的一位女同志。钱小蓉又被人同情一番。钱小蓉只能是洗耳恭听，她已经不想为自己的决策再向不相干的人做解释了。钱小蓉已经品味出在一些人的同情里，掺杂着可怜的意味，甚至于有看笑话的意思。她对人们的同情话已经不在脸上做出反映。可是，这会的钱小蓉，还是把吃惊表现了出来。
丈夫宋大有已经轮岗了。他单位里的女同志是这么说的：你们家今年是怎么搞的。这下子倒好。宋大有这边被轮岗了，你那边的工作又辞了。轮岗工资少得可怜。你们这日子，往后怎么过？
带给钱小蓉意外消息的人，自然又是好言相劝，一直说到该下车了，才住口。这个人在起身走出两步后，又回头说：日子慢慢过吧。
钱小蓉愣在座位上，老半天转不过神来。她万万没想到，丈夫被轮岗已经有时日了，自己还蒙在鼓里。
钱小蓉坐车坐过了站。到了公交车终点站，她被司机提醒了，才下了车。可那神情，有点失落的样子。她在路边排挡拉了张板凳坐下，摊主过来问她吃不吃饭。她说，我坐一小会，就走。摊主侧脸看了看她，去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钱小蓉觉得她家的日子糟糕透了。她意识到不该在这个时候辞职。她也怪丈夫不该对她隐瞒轮岗的消息。她的脑海里已经是乱七八糟，想理出一个头绪来，却不能。她的头有点疼。她索性不想问题了，端起水杯，一口气把杯中的水喝完了。她这时想到要吃点东西了，就向摊主要了一份盒饭。
钱小蓉一边吃着，一边看摊主笑容满面地忙前忙后。
有一个人拎着一只手提包，走进了排档。这个人说：老田，卖起盒饭来了。生意还好吧。
摊主叫老田。老田说：凑合着，还行。企业倒了，下岗了。不做盒饭生意，我能做什么。上50岁了，又没个特长。总不能一直吃着“低保”。
那个人叫老田打了一份饭菜，坐下，吃起来。
这时候没有客人过来吃饭。老田就坐到老熟人身边。
老田始终这么乐呵呵地和熟人说着话。
钱小蓉想着，这人各有各的活法。这个老田，工龄一定不短，可是，在这个年龄上却没了稳定的工作。他不是在愉快地面对吗。这么想了，胃口也就好了，饭吃下去了，心情竟然也好多了。
钱小蓉又想，我和宋大有在结婚前就有了工作，如果当初俩人都没有工作，这日子就不过了吗。想到这，她有了一个信念，辞职也好，轮岗也罢，天塌不下来。
心情阴转晴似的好起来。钱小蓉走向公交车，准备回家去。
钱小蓉坐上车时，突然想到，这附近有她认识的一个人。那是一次她去工商联叫王芹，准备一道去商场买件衣服。一位商会执委请工商联里几个人吃饭，把她也拉上了。饭桌上彼此熟悉后，东道主给了钱小蓉一张名片。钱小蓉记得东道主叫江南，是汽车销售商，车展中心就在这附近。
钱小蓉想去这个汽车销售商那碰运气，就下了车。她是走着过去的。一路上，她在想着怎么向人家求援。她突然有了灵感似的，想到了一个竟然也使自己激动的好说法。到了车展中心，她想找的人江南竟然在门厅外站着，好像专门等她似的。
江南说：稀客，稀客。
钱小蓉说：有好事来求你啦。
江南说：钱女士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尽管说。
钱小蓉说：你大钱赚了，小钱想不想也赚一点？
江南说：生意人哪有不想赚钱的。
钱小蓉说：借我伍万元，期限6个月，到期归还你本金，另外加一个伍仟元的红包。
江南说：不就伍万块钱嘛。利息别提了，到期请我喝一杯茶。
钱小蓉写了借据，拿到了伍万元现款。
钱小蓉事后悟出，找工薪阶层的人借钱，肯定是让人家为难。借钱，应该去找生意做得漂亮的商人借。
在回程的路上，钱小蓉的心情开朗多了。她见到有点面熟的人都点头。
在一家品牌时装店附近，钱小蓉看见那个没能借钱给她却数说了她的同学，从时装店里走出来。钱小蓉正想喊那个同学，却见那个同学回避她似的转身而去。钱小蓉不禁愣了一下。她猜测那个同学是看见了她的，为什么又装着没有看见她呢。
第十二章 门里门外有门道
等到双休日的第一天，欧阳鹏才有时间出来。
欧阳鹏知道钱小蓉这几天很着急。他其实也着急，恨不得这个策划省略了开花的过程，直接结果。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是胸有成竹。这个策划，关键的一环，是打时间差。把握好时间，就显得尤其重要了。目前的动作，只能是行云流水般，不急不缓。他心里清楚，会有水流汹涌澎湃的时候。到了那时，可能要忙得人喘不上气。上午九点。钱小蓉是在酒类批发市场的入口处与欧阳鹏相遇的。
钱小蓉脸上已经明显挂着急切的神色。她说：你闲悠悠的，我可是急得不知做什么好。
欧阳鹏的步子还是慢悠悠地，口气不急不慢，说：一件事开始时，不能急。磨刀不误砍柴功。开始呢，把准备工作做到位。要做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钱小蓉无可奈何地说：行，行。我按你的意图办，就是了。
欧阳鹏说：我给你一个纠正。不是按我的意图办，而是你自己的意图。你不把我的策划变成你的意图，会有麻烦事发生。申明在先，出现风险，我可是没有能力承担。
钱小蓉心里想，这个男人怎么会是这个样，于是说：你这人还是个男人吗。胆儿这么小。
欧阳鹏说：相处长了，你会发现，我还有比这更胆小的时候呢。
钱小蓉说：按你的计划，我们今天的任务是考察酒品市场。你这里面的意思，我不明白。这个市场，我们曾经来看过。再看，也看不出效益来。
欧阳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