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听说七皇子殿下的爱妾出走东都,没想到竟然嫁给了淳于玺……她这是为什么呢?我姐姐又不是容不下她!淳于玺也真是古怪大胆……竟敢抢七皇子殿下的爱妾!唔……怪不得他要送宇飞少爷来东都王府做人质,敢情是……不对!男女如何交换替代!世上又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他一样喜爱男子……”
没有人回应洛依依。
静默,良久。
洛依依打了个呵欠,“宇飞少爷,你先吃饭吧,姐姐明日再过来找你。凝统领,你们好生照顾宇飞少爷哟!我先走了——”说着,人已走出门去。
凝碧指挥仆役一一摆上饭菜,末了,侍立一旁,说:“宇飞少爷,我四人奉王君命令前来侍奉宇飞少爷,但有差遣,请吩咐。”
南宫汐轻摆手,“我吃饭不喜欢旁人站着看,你们先出去吧。”
“是。宇飞少爷请慢用,我们就在门外,需要什么叫一声。”凝碧等人果然听令,退到门外。
当人质,果然不会有太大自由。尤其,有四个经验老到至极的看守。
不过,他们错了……
南宫汐安下心在东都王府当人质。
洛依依安稳不住的性子,第二天一早就跑来拉南宫汐出门闲逛。
逛到城东,城门不远处一家茶楼,俯瞰东来西往之客。
洛依依拉着南宫汐进去,上二楼,挑临窗两个视野极佳的座位,坐下,喝令小二上茶点。
茶和点心送上来了。
南宫汐眼望窗外,慢条斯理,啜茶,尝点心。
洛依依也是。
续第二壶茶的时候,南宫汐看到了淳于玺。
淳于玺一身黑衣,骑着黑马,由内城向城门而来,身后:六大护法十二近卫紧紧跟随,身旁……黑马旁边,一匹小白母马,马上一个白衣如雪,青丝飘逸的美少年——
宇飞少爷。
“像……果真像极……”洛依依也在看淳于玺和宇飞少爷,眼睛瞪直,喃喃出声。
黑马和白马并排行走,马上的黑衣人和白衣人不时相视对谈,融洽、温馨。
南宫汐悄悄瞥洛依依一眼,突然站起来——
“宇飞少爷,你要去哪里?”洛依依赶忙拉住她。
“放开!我要去找宫主——”
“别去!宇飞少爷,你现在是人质,若跑了,我怎么向东都王府的人交待?”洛依依道:“何况,人家淳于玺南宫汐夫妻俩……恩恩爱爱,不好打扰吧?”
南宫汐颓然坐回椅子上,低垂首,闷声不语。
“宇飞少爷,你别难过了,淳于玺罢了男宠,娶了妻子,正好,你也娶妻给他瞧瞧,你的容貌强他那么多,还怕找不到合意的女子?”
“我……我就是不明白!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
“咳!宇飞少爷,姐姐早就告诉你了,男人嘛,无论多么宠爱娈童,终归还是最爱女人,你和南宫汐容貌一模一样,但她是女子,比你温柔妩媚,将来可以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自然占了优势。”
宇飞少爷比她温柔妩媚?
南宫汐抬眼,看着宇飞少爷,他恰好眼角微挑,笑睨淳于玺,风扬起他的秀发,虽是男儿,却比女子还娇媚,还柔美……果然比此刻的她更像女子。南宫汐心里暗叹,忍不住好笑,碍于洛依依在眼前,不能露馅,只能张开手掌,遮住脸,声音凄然,“我……我知道……我不怨他……我只恨……只恨……”
“你恨南宫汐?”
“我恨自己为何生错……唉……”
“错了才好!”洛依依笑嘻嘻,“你若是另一个南宫汐,才不好呢!唔……宇飞少爷,姐姐有几句话,你若想听就记在心里,不想听嘛一笑置之……”
南军汐从指缝里看着淳于玺和宇飞少爷的背影消失在城门洞里,才转回目光,“什么?”
“淳于玺抢七皇子殿下的爱妾为妻,肯定惹恼七皇子殿下,说不准这才是七皇子殿下生病的真正原因,淳于玺把你送给七皇子殿下做人质,不就是想给自己脱罪么?可是七皇子殿下素日无龙阳之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南宫汐摇摇头,一脸茫然。
“哎!哎!哎——”洛依依跺脚,“你真……我的意思是,七皇子殿下失去爱妾,看见你长得像她,不知道会怎样想……反正,七皇子殿下已经娶我姐姐为妻,我可不允许姐姐的姻缘被第三个人破坏的,不管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这回你明白了吧?”
南宫汐垂下眼睫,“这些话……你应该对七皇子殿下说!”
“七皇子殿下要是敢对你动歪心思,我当然会……我当然会叫姐姐看紧他的。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到别处玩儿吧。”
“我很累,我想回去。”
“哎!看你,愁眉不展,跟个姑娘似的,你的旧情人跟别的女人成双成对,你也要过好日子给他瞧瞧才是!听姐姐的,准没错!来嘛——走吧——”
南宫汐被洛依依拉住衣袖,拖往楼梯口。
南宫汐摇摇头,抽回袖子,和洛依依一同步下二楼。
“臭小子,是你!呵!可逮着你了!”
刚踏上一楼大堂地板,一个女子拖着一个男子蹦到南宫汐面前,拦住去路。
南宫汐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段桑竹。
段桑竹手里拖着的人是段昔非。
“臭小子,淳于玺公告天下,娶了南宫汐。我刚才看见他们一起出城,回无焰宫去了,你不过是个男宠,聪明点早应该知道好日子不长,现在被淳于玺一脚踢开了,不好受吧?后悔了吧?活该!看你以后还有谁庇护!非哥哥,这小子害我丢了一颗门牙,我要他拿一口牙齿赔我,我还要他趴在地上叫我三声姑奶奶!云哥哥——”段桑竹意态飞扬,得意洋洋。
从云冒出来,阻住前路,山一样高大。
“桑桑!”段昔非止住段桑竹聒噪,向南宫汐拱拱手,“阁下先前确实过分,向我妹子赔个礼,事情便罢了!”
“不行!我要他的牙齿!”段桑竹大叫,“云哥哥,捉住他,敲掉他的牙齿,看他还敢自夸美貌不?看他还敢取笑我丑不?哼!”
从云果然不迟疑,双拳击出,排山倒海的力量迅猛袭来。
南宫汐吃过从云拳下亏,连忙扯了洛依依往后退。
洛依依不退,抢上前,双袖翻飞,如蝶飞舞,硬生生接下从云双拳。
南宫汐站在后方,拳风刮动披风下摆,不禁为洛依依担忧。
“她是武林至尊天下第一洛依依?”段桑竹在旁边大叫。
洛依依双手收回,插在腰间,斜眼看从云,嘴里回应段桑竹,“就是我!”
从云瞪着洛依依,山一般健壮的身躯摇晃几下,蹬蹬往后退几大步,腰弯下来,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借力打力,武林至尊果然功夫非凡!”段昔非跃上前,沉声道:“比武大会,段某与武林至尊失之交臂,今日偶遇,亦是幸事,段某愿讨教一二!请指教!”
“打架呀!其实本姑娘极不喜欢打架,可是,名满天下的段大侠挑战,不战而退,有辱我武林至尊圣名,可是,本姑娘今日要陪伴宇飞少爷游玩,没有心情打架,好矛盾哩!这样吧,段大侠定个时间地点,本姑娘到时奉陪到底,如何?”洛依依眼弯弯,笑得媚。
“可以。”段昔非抱刀于胸。
“非哥哥,不要放那臭小子走!”段桑竹哇哇大叫,“你不要被她迷惑了!狐狸精!”
“本姑娘住在东都王府,段大侠选定了时间和地点,送个信儿给我。宇飞少爷,我们走吧——”洛依依拉着南宫汐的手往外走。
“慢——”段昔非一手横刀,拦人,另一手探向南宫汐,想要扣住她另一边手腕,“留下此人!”
南宫汐背回手,脚步尚未退开,洛依依已经松开她的手腕,拦住段昔非的手,就势过招,霎时打得难解难分。
南宫汐站在一边观战,隔着袖子,摸摸藏在袖子下的墨蓝宝石手饰,微微蹙起眉头。
有人斗殴,茶客早跑干净,掌柜和小二也找地方躲去了,大堂里只剩下六个人:南宫汐、洛依依、段昔非、段桑竹、从云、东方清泉。
南宫汐对上东方清泉的目光,她的目光,陌生而厌恶,显然也把她当成宇飞少爷了。
昔日友,今时敌。
南宫汐张张嘴,又闭上。
现在,她是宇飞少爷,只能是宇飞少爷。
洛依依与段昔非斗得不可开交,东方清泉悄悄抽出长刀,慢慢向南宫汐走来。
南宫汐暗叫不妙。
外貌可以伪装,武功骗不了人,一旦交手,宇飞少爷必将打出原形——变回南宫汐。
南宫汐,只能躲在无焰宫里。
“住手!”
一声喝斥,大堂里多了四个人影,拦住东方清泉,护在南宫汐四周。
南宫汐松了口气——来人是凝碧、点绛、渚青、沙白。
“段昔非,洛姑娘是北兹公主的妹妹,宇飞少爷是东都王府贵宾,你出手冒犯,是想违背承诺与王君作对么?”凝碧冷声说道。
段昔非一顿,身子后掠,立在丈外,向洛依依拱拱手,“得罪!”
“不客气!”洛依依也不纠缠,狐狸眼一眯,笑道:“段大侠武功高强,难怪比武大会上与淳于玺抗衡许久,再打下去小女子不是对手,佩服!”
“武林至尊名不虚传,段某岂可相提并论。”段昔非淡淡地说,视线扫过南宫汐,回身招呼段桑竹等人,“走吧。”
“稍等!我还有话要说——”洛依依出声,“段大侠,你这妹子忒惹人厌,听说她丢了一颗门牙是吧?你告诉她,日后若是仍然这般讨厌,本姑娘教她什么叫做‘无齿之徒’。”
“你——”段桑竹气得几乎跳起,自己又强捺下去。
“这样就对喽!”洛依依赞许地飞过去一个媚眼,“又凶又刁的女人本来就不可爱了,再加上丑——噢!噢!”
“什么?你说我丑——我哪里丑了?”段桑竹尖叫。
“嘿嘿!段小姐,长得丑没关系,出来恶心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啧!段大侠人模人样,段小姐怎地如此抱歉?乖,听本姑娘一句劝,老实回闺房里坐着,没事温习一番三从四德,兼克己守礼,没准儿还能嫁个如意郎君。”
“气死我了——”段桑竹脸涨得通红,眼见就要吐血。
段昔非把段桑竹拉出茶楼。
洛依依挥手送兹去,突然,身子摇摇晃晃,然后,低头吐血。
“洛姑娘,你没事吧?”
南宫汐和凝碧等人赶忙扶住洛依依。
“没事,那个大汉好大力气,刚才接他两掌,岔了点气,段昔非又难缠得很,我调不过息来……歇歇就没事了。”洛依依脸色发白,姿态却摆得没事人一般。
“洛姑娘武功天下第一,怎地吃从云那个愣小子的亏?”凝碧道。
洛依依撇撇嘴。
“你当初是怎样打败东方龙的?”南宫汐忍不住好奇地问。
洛依依一笑,“这个嘛,姐姐以后告诉你。”
第五十六章 再会
洛依依受伤,众人把她送回东都王府后宅绮瑞苑。
绮瑞苑,后宅正院,东都王正妃寝食起居的地方。
公主或者说王妃居处,主人不召,无以入见。南宫汐和凝碧等人把洛依依送到门外,告辞。
转身的那一刻,南宫汐看见,一个年轻女子袖手立在房檐下,远远看着他们,无限雍容华贵,不容质疑的美貌……
徐离的寝宫和绮瑞苑都建在王府南北中轴线上,坐北朝南,一前一后,遥遥相望。
南宫汐住的地方叫——梓彤阁,处于东都王府东西走向靠东的位置,距离徐离的寝宫不远……大概等于徐离寝宫到达绮瑞苑的一半路程。
不远……太近了。
南宫汐握着手腕,穿行于重重回廊,走回梓彤阁。她化身宇飞少爷,面貌相似说得过去,手腕上的墨蓝宝石手饰怎么解释?惟一值得庆幸的,天入了冬,层层冬装以及手套暂时遮掩一切,但,毕竟只是权宜之计。
她是不能再见他了……
他的病,好了罢?
岔道口,正前方是徐离的寝宫,往东侧走,是梓彤阁。
南宫汐屏退凝碧等人,不往前走,不往东走,转身,独自漫步在东都王府里。踏过一条条小径,小径上的鹅卵石亘古依然,沿路,梧桐叶子落尽,风凛凛地寒,像是随时就要雨雪,的确是冬天了。
天色已黄昏,倏忽又暗了。
南宫汐走到一条小径尽头,抬头,看清是落雪曾经住过的地方。这个地方,距离徐离的寝宫不到三十丈。
落雪的房间空荡荡,无人在。但,衣橱还在,秘道还在。
南宫汐掀开秘道入口的石板,钻进去,黑暗中,难辨南北东西。南宫汐很快迷失方向,胡乱摸索,居然摸到一个出口。
秘道以及出口,似乎与先前走过的……不太一样了。南宫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侧身,小心翼翼从半敞的出口钻出去。
眼前还是一片昏暗,看不清楚什么地方。南宫汐往前走两步,毫无预兆,光亮蓦起,南宫汐四顾,呆了。
她在……徐离的寝宫里,更糟的是,徐离也在……
徐离面如冠玉,长身玉立,风采依旧……此刻,正站在墙壁旁边,优雅抬手,将夜明珠置于壁上,蓦然回首,看到她,怔然。
“汐儿……”徐离轻声呼唤,不置信,“你……回来了?”
南宫汐脚步急退,一个踉跄,跌向秘道洞口……然而,没有跌落,没能逃遁。徐离一下就近在眼前,手臂一伸,勾住她的腰,捞起,拥入怀中。
“汐儿——”徐离轻轻、轻轻地叹。
心酸、心碎,刺骨的疼……
“我……”南宫汐勉勉强强开口,声音暗哑得不似原声,“我不是……”
“嘘——”徐离制止南宫汐的辩解,拦腰抱起她,轻移步,把她放上大床。
“你做什么?”南宫汐大惊,挣扎。
“汐儿——你来的不是时候,乖,安静别出声,好吗?”徐离倾身,在南宫汐脸上轻轻触碰一下,迅速展开锦衾,将她从头到脚盖个严实,然后,放下床前的幔帐,迅速退开,沿路落下所有帷幄,静静站在寝宫中央地板上。
南宫汐心脏狂跳,反应不过来,就这么呆呆躺在锦衾下。曾经,亲密无间是难以言喻的幸福、甜蜜,而今,都不是了……
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儿臣拜见父皇!”
幔帐帷幄之外,传来徐离恭敬的声音。
南宫汐身体轻颤,下意识屏住呼吸。
久久,无人回应。
南宫汐轻轻吐出一口气。
“朕今日听说,淳于玺与南宫汐成了亲!可有此等事?”一个声音响起,威严、冷厉,是……乾安帝。
难怪徐离说:你来的不是时候。
南宫汐一动不动。
“父皇所闻确为事实。”徐离回答,平静、温雅、淡然。
乾安帝沉哼,“皇儿,你真舍得?”
“儿臣本无不舍之物。”
“天尚早,皇儿已打算安歇了么?”乾安帝突然问。
“是。”
“床上是谁?”乾安帝声音严厉。
“南宫汐。”徐离坦然回应。
南宫汐浑身僵硬,脑里、心中乱糟糟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理不透的情绪。
“嗬嗬——”乾安帝低声冷笑,“当舍则舍,当断则断!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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