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乾安帝低声冷笑,“当舍则舍,当断则断!乃成事者之胸襟气魄!皇儿,这么说,你甘愿认输?”
“汐儿与输赢无关。”
“皇儿,你太令朕失望了!”乾安帝怒气隐隐。
“父皇言重了……”徐离后面的话音低了下来,模糊难辨,南宫汐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朕姑且拭目以待!”乾安帝口气冷凝,扬声道:“皇儿,你好自为之!”
寝宫里静寂下来。
乾安帝走了。
徐离缓步走到床边。
南宫汐掀开被子,跳下床,掠过徐离,奔向门口。
碰——
这样的戏码一而再,再而三上演,没完没了……
“汐儿——”徐离将南宫汐抱在怀里,低头看她,柔声轻问,“为什么要逃?”
南宫汐摸摸鼻子,拼命忍住快要掉出眼眶的泪,“七皇子殿下,您认错人了!请放开我——”
“汐儿,你怪我、责骂我吧,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不要疏远,不要不理睬,不要假装不认识……”
“我不是南宫汐,不是!我是宇飞!宇飞——淳于玺的人质!七皇子殿下,请您清醒点!”南宫汐用力推徐离,心,控制不住狂乱地跳。
“汐儿——汐儿——天下人全都认错你,我也不会认错你!”徐离的手轻抚过南宫汐的头发,握住她的手腕,以及手腕上的墨蓝宝石手饰,表情、声音温柔如水,“汐儿,你回来了,真好——”
不好!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我……嫁人了!”南宫汐眼睫低垂,声音空洞,木然说道:“我嫁给淳于玺了……我来……只是作为你的人质。”
徐离身体一震,抱得南宫汐更紧,“汐儿,没有关系,我不在乎,你回来,留在我身边,就好……”
“不——”
“汐儿——”
“现在,南宫汐是淳于玺的妻子……汐儿……没有了!”
“汐儿!”
“这里只有宇飞……”
“汐儿,是我的错!我的错……汐儿,原谅我!”
“你有错吗?”
“七皇子娶了北兹公主。”
“南宫汐……也嫁了淳于玺。”
“不是你的错。”
是谁的错?造化弄人……怪谁呢?
“听着,汐儿,淳于玺把你送回我身边,便早已想明白……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汐儿……”
“我不是了——”南宫汐用力挣脱徐离的怀抱,退开。
“汐儿,难道,你……爱上淳于玺了?”
“我恨他!”
“那么,回我身边,和我在一起,汐儿,忘记那个人!忘记淳于玺!”
“不可能了……我已经是淳于玺的妻子……正如你是北兹公主的丈夫,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徐……七皇子殿下,请放开我。”
“汐儿,你可以怨七皇子,怨东都王,不要怨我……好不好?汐儿,我的人,我的心,从来没有改变!你是我惟一的女人,从前,现在,以后都是!永远不会改变——”
“人未变,心未变……可是,所有一切都改变了!我们不能再在一起!徐离,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好不好?”
“我做不到!”
“我也做不到!”南宫汐低喊出声,“你可以三妻四妾,我做不到一女侍二夫!做不到红杏出墙!我不能,我不会!徐离……就这样吧……七皇子殿下,就这样吧!”
“淳于玺!该死的!”
徐离一拳击在旁边一根柱子上,柱子喀喇一声巨响,摇晃。
南宫汐转身,跑出徐离的寝宫。
这一次,徐离没有阻拦。
不辨方向地跑,路在眼前模糊一片,冰凉的物体滴滴坠落,是雨吧……南宫汐伸出手臂,摊开手掌,一滴,两滴……果然是天在下雨。
一把油纸伞遮在头上。雨,滴滴答答敲击伞面。
南宫汐看去,撑伞的人是——凝碧。
“汐小姐……呃,宇飞少爷,下雨了,回房吧。”
“凝碧姐姐——”
“嗯。”
“你怀疑过我吗?”
“……什么?”
“你也认出我了,是不是?”
“……”
“是不是?”
“是——”
“那么,希望凝碧姐姐记清楚,这里只有宇飞少爷,没有别人!明白吗?”
“我明白,我不会再误认了,宇飞少爷!”
……
凄风苦雨,一夜肆虐。逢冬,寒意更甚。
卧房里暖意融融。
南宫汐辗转反侧。
淳于玺娶了她,又把她送回徐离身边,意图何在?淳于玺与徐离不是盟友吗?他们之间,真实的关系究竟如何?可以肯定的是,淳于玺依然钟爱宇飞少爷。成亲,根本就是淳于玺制造的一场闹剧,是他戏耍她的手段,也像……针对徐离的报复或阴谋。
自己选择的果,苦,也得品尝、咽下。
第五十七章 宴饮
第二天,洛依依伤愈,重又精神焕发,傍晚时分,来找南宫汐,说是七皇子精神大好,携同北兹公主备下一桌佳肴,宴请宇飞少爷。
南宫汐稍迟疑,轻颔首。
同时面对大乾七皇子和北兹公主夫妇……或者说东都王君和王妃,这——是作为东都王府人质必须面对的一幕,并且,应当从容、坦然、自若。
装束齐整。
南宫汐最后一次从镜子里审视自己:明眸皓齿的翩翩少年,依旧一身衣白胜雪。
不论作为淳于玺的“男宠”、妻子,还是徐离的囚徒、“爱妾”,她的衣橱里永远充斥白色。那两个男人对于她的穿着表现出来的偏执相同的可怕、可笑、可叹。
曾问过徐离为什么,他回答:喜欢她纤尘不染的感觉。
其实,真正看起来纤尘不染的,是不作为东都王时候的徐离,洁净、清雅——见之忘俗。至于淳于玺,看着他浑身暗无天日似的漆黑,她极乐意穿的与他截然相反。
淳于玺把她送入东都王府的同时,附带一大箱子清一色的男装。
东都王府人质是宇飞少爷!
南宫汐看着镜子里的人,告诫自己。
走进绮瑞苑的时候,天色已黑。
主人虚席以待。
见客来,北兹公主艾烨命人请出东都王。
东都王扶着一个童子的肩膀,从后堂转出,苍白肌肤,眼眸无神,高高的身材,瘦弱……若杨柳扶风……南宫汐瞥一眼,低眉,怔忡:昨夜见到徐离,昏暗及慌乱之中,模糊记得他容颜、风采一如既往,不曾想,一夜之间,病容憔悴如斯、判若两人。
主客互相见礼,即席。
东都王南面而坐,艾烨公主坐在他身边,洛依依和南宫汐相对并坐于桌子另一边。
前菜上来了。
东都王抬眸,看着南宫汐,才要说话,忽然咳嗽出声。童子递上手帕,东都王接过,轻按嘴上,声音在手帕后含糊,“你……便是宇飞么?洛姑娘说你是她朋友,且神似本王一位故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咳咳……”
东都王咳嗽声良久不歇,眉头蹙得紧紧,揪得人心跟着生疼。
谁都没有动筷。
童子轻轻拍抚东都王的背,艾烨公主端坐一边,稍停,递上一杯温茶。
东都王接茶,饮尽,对艾烨公主展颜一笑,“谢谢公主!”
“应该的!”北兹公主轻声道,垂下眼睑,脸颊浮起淡淡一抹微红。
南宫汐看着东都王夫妇,恍恍惚惚……想起那一日,自己追赶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宇飞少爷——”洛依依轻轻推一下南宫汐手肘。
南宫汐转过眼来,静静看她。
“姐姐问你,在王府里住得习惯吗?”
“抱歉!我没有听到公主问话,失礼了!”南宫汐一愕,如实回答。
“在想什么呢?连姐姐问话都没有听到……”洛依依嗔怪。
“在下这几日害了耳疾,听力不敏,怠慢公主了。”南宫汐胡乱找借口。
“妹妹,又戏弄人了!”艾烨公主轻斥洛依依,却听不出责备。
洛依依一笑,“我瞧见一只呆头鹅,怕他死性子不改,开个玩笑……宇飞少爷,我不是说你!哎……你这只耳钉漂亮精致极了,跟朵花似的,在哪处作坊做的,赶明儿我也去打一支。”
“这个——我不清楚,得问我们宫主。”南宫汐淡淡地说。
“该不会——耳钉是淳于玺给你的吧?”洛依依小嘴微噘,“人长得不怎样,挑人挑东西的眼光倒是不错。”
南宫汐目光掠过东都王,他对谈话毫无反应,半眯着眼,视线不知连接何处。
艾烨公主举箸,夹了口蘑发菜,放到洛依依碗里,轻声细语,“妹妹,别只顾着说话。”
北兹接壤大乾,国人多通大乾官话,北兹公主大乾官话说的极好,声音清脆、悦耳,如黄莺新燕。
相比之下,南宫汐的声音清亮而略沉,扮起少年得天独厚。
“七皇子殿下,我就是这个性子,您别见怪。”洛依依冲着东都王笑笑。
东都王嘴边扯出淡淡笑容,“洛姑娘乃性情中人,赤子之心难得,何怪之有?”
东都王身上,隐隐飘出淡淡的花香、药香,没有一种是南宫汐熟悉的,神情、腔调也是。
“王君,时辰到了,该服药了。”童子轻声提醒。
“嗯——”东都王应,转脸看艾烨公主,掩不住的虚弱及疲惫,“宇飞少爷乃王府贵客,偏劳公主了!”
“殿下金贵之躯,您服了药……早些歇息吧。”艾烨公主轻柔关切。
说话间,开始上菜。
第一道:凤尾鱼翅。
第二道:芫爆仔鸽。
上第二道菜的时候,东都王退席,童子扶他上步辇,回寝宫。
艾烨公主克尽主妇之责,自始至终款待来客。
“宇飞少爷,这美酒是姐姐从北兹带过来的陪嫁,来来来,尝一点儿。”洛依依举起面前酌了半杯葡萄酒的水晶杯,劝酒。
南宫汐看着水晶杯里红澄澄的液体,神色为难,“我酒量浅得很,只怕要在公主面前失礼。”
“醉就醉了呗,醉了有人扶你回去,怕什么!宇飞少爷,淳于玺根本把你当作女子约束,连酒也不教你喝,太过分了吧!”洛依依撇撇嘴。
“妹妹,淳于玺是谁?”艾烨公主问。
“无焰宫的宫主。姐姐,我记得跟你说过他的,怎么忘记了?”
“不认得的人,哪有闲心记那么多。”艾烨公主道:“此人身为一宫之主,定有诸多传奇,妹妹说来听听。”
“问我?不如问宇飞少爷!”洛依依指指南宫汐。
南宫汐几乎哑然,“抱歉!我也不了解,没什么可说的。”
“淳于玺整日神秘兮兮,岂会任由手下散布他的秘密?我也不指望能从你嘴里听到什么。”洛依依喝一口酒,道:“宇飞少爷,你知道我出自哪个门派吗?”
“仙灵门。”南宫汐顺口回答。
“你知道?怎么知道的?”洛依依讶然。
“比武大会上,有个叫赵之默的人说的。”
“赵之默?”
“江湖人称百晓生。”
“我在江湖行走太少,很多名人还没有机会认识。”洛依依感叹一下,又道:“没错,我是仙灵门弟子,我师父名讳雨霖铃,师父就我一个弟子,仙灵门现在只有我和师父两个。师父一年四季有三季出外云游,我在昆仑山上住到十八岁,师父才允许我独自下山。我下山后,四处游历,碰巧到达北兹国,遇到姐姐,在那里住了大半年,后来听人家谈到华山举办比武大会,又听人家说起淳于玺如何神秘,于是跑到华山见识世面,哪想到天下武林人大多不经打,容易骗,随便耍耍花招就上当,好没意思……”
旧事重谈,南宫汐的疑问又冒出来了,“洛姑娘。你当初如何打败东方龙的,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其实……”洛依依又一口酒入喉,咭咭笑,“我也不清楚!人家说东方龙武功天下第一,我跟他打,觉得他武功并没有厉害到哪里去,也或者是他不肯使全力打……我把他打下擂台的那一招,叫‘化于无形’,是《瑶池心法》里的绝招,发动起来可以瞬间攻击敌人前后左右,我功力不够,因此猜测东方龙至少应该想到三种化解方式,但是,他一种都没使,好像故意输给我似的……嗯,不过,东方龙可能放着天下第一的名号不要有意败在我这个无名小卒手下吗?不可能吧?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不想与淳于玺对敌?依我看,东方龙未必打不过淳于玺,故意求败,为什么呢……”
“为什么?妹妹——”艾烨公主听得津津有味,催促。
“我不知道……”洛依依又喝一口酒,说:“我也懒得猜!不说东方龙了……说淳于玺吧。咳,当时没有想到淳于玺那么好说话,轻易上当认输,公开真面目,唉,这个人也跟东方龙一样,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尤其,人又长得不算好看。”
“妹妹,人家戴面具便罢,你又为何定要看人家面具后面的脸?”
“呵呵!”洛依依笑,“你们相信吗?我与师父生活十八年,从来没有看清她的脸,她总是戴着面纱,跟淳于玺一样,我也是一时发痴,悄悄猜测淳于玺会不会是我师父,我晓得自己根本就是胡思乱想,结果也证明我的确胡思乱想……唉!我下山后就没有见过师父,一年多了,好想师父呢……”
洛依依呢喃,眼神半醉,犹举杯凑向南宫汐的杯,“咣”的一声,碰在一起,嘴里催促,“怎么都是我在喝呀,你也喝呀……快喝嘛!”
南宫汐低头看杯里的酒,想起在无焰宫,与淳于玺成亲那夜,自己一杯即醉……
“喝呀,再不喝,我可就认为你不是宇飞少爷,应该是南宫汐才对喽!哈哈……姐姐,你也一起来,我们三个人干杯……”
“妹妹,这酒后劲大,少喝点。南宫汐是谁?”艾烨公主道。
“姐姐,我不想告诉你……南宫汐……原先是七皇子殿下的爱妾,不过,她已经嫁人了,嫁给淳于玺,不可能回来纠缠七皇子殿下……不用担心……”
“她……长什么样儿?”
洛依依一指南宫汐,“就他那样……和宇飞少爷……一模一样。”洛依依一口喝光杯中物,又倒满一杯,凑过来碰南宫汐的杯,“来来来,与姐姐干了这一杯……”
艾烨公主也举杯,望着南宫汐,“宇飞少爷,妹妹盛情难却,你我三人共饮此杯罢!”
“我先干为敬——”洛依依一气灌下。
艾烨公主将酒杯凑近小嘴,缓缓饮尽,含笑看南宫汐,杯口朝下,照杯,动作优雅,皇家风范。
南宫汐只得举起酒杯,皱着眉头,一口气喝光。
席未散,“咕咚”一声响,洛依依头低下,敲上桌面,就势趴着,醉死过去。
南宫汐立起身,告退。
“宇飞少爷留步片刻,可以么?有些话,关于妹妹的……”艾烨公主也站起来,走到南宫汐身边,微微抬头,看她。
“公主请说!”南宫汐稍稍后退——艾烨公主在面前错影,变成两个,或许是她站得太近,或许根本就是她醉了。
“依依妹妹常说,很喜欢你……”
天地旋转,南宫汐稳住双脚,挺直背部,“承蒙洛姑娘错爱,将在下视若兄弟……”
“兄弟?宇飞少爷如此看待?”
“洛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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