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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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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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家?”

    “嗯——就是我们不住在这里了,到另一个地方去住。”

    “不住这里——另一个地方——”乐儿皱起小眉毛,“爹爹也和——我们一起吗?”

    南宫汐揉揉宝贝的小脑袋,“当然。”

    乐儿立刻展颜,笑得像一朵小牡丹花。

    南宫汐忍不住捏捏她小脸,逗她,“如果娘不搬,就乐儿与爹爹两个人一起住新家,乐儿也这么乐意吗?”

    小丫头眨眨眼,似乎在思索可行性。

    “唉——”南宫汐将女儿拥入怀里,叹息:“谁人说的女儿恋父?果不其然!没良心的丫头,早知道生儿子好了!”

    乐儿密长的睫毛还是蝴蝶展翅般的眨呀眨,一副迷惘困惑的无辜小模样,可爱得要命。

    南宫汐亲亲她,“败给你了!”

    咳!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爱爹爹胜过亲娘,为娘的未免太失败了!不过,话说回来,跟女儿计较这种小事,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吧?

    “娘娘,圣上圣驾回宫了。”一名女官匆匆进来禀报。

    乐儿对爹爹的新尊称没什么概念,闻言一无反应。

    南宫汐轻拍她的背,“小公主,爹爹回来了——”

    “爹爹——爹爹——”乐儿雀跃欢叫,挣脱南宫汐的怀抱,跌跌撞撞,往门外冲。

    南宫汐含笑无奈,跟在女儿后面,走出寝宫,迎接徐离。

    徐离入屋,脱了朝服,换上常服,一家三口围坐吃茶点,既罢,才往帝宫而去。

    乾安帝迁入太宁宫后,帝宫重新修整、装饰,如今焕然一新。

    帝宫外朝以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三大殿为主,内廷以浩清宫为中心,大小殿宇、亭台楼阁星棋罗布,数不胜数。

    踏入浩清宫,目光所及,金碧辉煌,无限富丽堂皇,若是有天庭,想来亦不过如此。

    徐离携妻女在浩清宫内走马观花一圈,停在寝殿,“这里从此是我们的家了,喜不喜欢?

    南宫汐环顾四周,金砖地面,紫檀家具,青鼎铜鹤,缎幔纱帐,盘龙柱,八步床……心底很难说清喜欢还是不喜欢,不过是——有他在的地方就好。

    她目光转回他身上,话语轻浅:“天子居处,自然是极好的。玺,这里是皇帝寝宫,我与乐儿的住处在哪里?”

    徐离凝眸看她一会儿,将乐儿交给嬷嬷带出去,拥她入怀,低语:“汐儿以为——夫君会让你睡在哪里?”

    南宫汐扬起眉,若有所思,“我怎么晓得?嗯——圣上赐臣妾何所居处呢?”

    他勾勾她的鼻子,“唔——为夫的确为汐儿准备了一处住所,便是母后曾经居住的寝殿,只是尚未修整装饰,汐儿勉为其难,暂且与夫君同室而居吧。”

    “玺……”

    “汐儿想说什么?”

    “谢谢你!”

    谢谢他愿意给予她专心一意的爱!这些,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应是绝无仅有了吧?

    他握住她的手,“应当是我谢谢你。”

    “为什么?”

    “为夫似乎不曾告诉过你……《灵霄心法》达到第七重境界会有怎样的结果吧?”

    南宫汐摇摇头,“怎样?”

    徐离一脸惘然,“为夫也不清楚。”

    “你不是曾经将《灵霄心法》修到了第七重吗?怎会不清楚。”

    “世上将《灵霄心法》修练到第七重的惟有仙灵门祖师爷一人,我最高也只达到第六重境界。”

    南宫汐撇撇嘴,“既然如此,夫君就不该吊人胃口!”

    “仙灵门祖师修练《灵霄心法》,功成圆满,仍然辜负妻子,汐儿晓得缘故么?”

    “不晓得。”

    “我猜……非他不愿,而不能耳。”徐离低低叹息一声。

    秋凉丝丝,南宫汐身子微微一颤。

    徐离拥紧她,“生而为人,而无人伦之乐,武功再高又如何?汐儿,若不是你,我不会感受到今时的幸福!”

    相偎相依,徐离的怀抱,宽阔、温暖、馨香、迷人,教人沉醉、留恋。如此幸运与幸福,由她独享……

    南宫汐靠在徐离肩头,悄声问:“玺,世上的女子并非我一个,你身边许许多多女子,为何……独独是我?”

    追随他七年的落雪,两个美艳的侍妾,贵族少女如段桑竹,甚至更多的名媛闺秀,在他的身边伫足来去,而……为何独独是她,一个偶然为他所救的平凡女子……教他钟情如斯?

    他轻抚她的发,“为何不能是你?”

    是啊,为何不能是她?为何……恰恰是她?

    她离开无焰宫,毒发,险些葬身溪水,出现的人是他,救起她的人是他,帮她解毒的人是他,恰巧……是他。

    恍恍惚惚记起——

    落雪说:简而言之,修练《灵霄心法》第七重,是修练者最脆弱的阶段……心如止水,不惑于色,神功可成,动情生念,便无法继续,万一把持不定,走火入魔,多年心血便白费了!你……若不是王君练功至紧要关头,就算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雨霖铃站在眼前,王君也不会眨一下眼,动一分心思!

    雨霖铃说:……凡修练此功之人必须清心寡欲。一旦动情生念,武功便练到顶了。如若执意继续修练,轻者气血逆转,狂性大发,重者真气紊乱,走火入魔,若是破了色戒……

    往事飘忽,淡忘了的画面莫名其妙重现:她夜闯辰光殿密室,淳于玺狂性大发;她独自卧在牡丹花丛里,淳于玺突如其来侵犯……匪夷所思,最后关头,他又总是放过她……

    淳于玺的怪异,或许也是由于修练武功——那个所谓的《羽毛七重》吧?

    ……轻者气血逆转,狂性大发,重者真气紊乱,走火入魔,若是破了色戒……

    ……心如止水,不惑于色,神功可成,动情生念,便无法继续,万一把持不定,走火入魔,多年心血便白费了……

    句句话语如魔种,顽固地在她脑里生根,发芽。

    《羽化七重》……《灵霄心法》……一样的不可动情生念!是武功相通?还是……不!不可能!不是的!

    全都是胡思乱想!

    南宫汐用力甩头,竭力甩掉所有荒诞无稽的联想。

    “汐儿——”徐离低头注视着她,神情隐隐担忧,“怎么了,在想什么?”

    她仰头看他,隐隐约约记得,淳于玺,也是这么高……

    南宫汐蓦地垂下眼眸,怅惘,无力,声息低微,“……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对吧?

    那些,并不能说明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饯行
    午时一刻,徐离在浩清宫设宴,为乾安帝饯行。

    宴罢,用茶点。

    乾安帝坐在首座,怀抱乐儿,看着左右两侧的儿子儿媳,轻喟:“世间原有因果定数,即便事因人为,结果仍然难测,而其中环扣错综,凡人焉知始末……”

    乾安帝的话,似有所指,又隐晦难明。

    南宫汐偶尔浅啜一口茶,垂眸静听乾安帝与徐离对话。

    “父皇,我大乾徐离氏不乏人中龙凤,社稷安定,江山承传,臣儿当妥善安排,父皇且宽心。”

    “皇儿素识大体,为父确是多虑了。”乾安帝满意颔首,手掌轻轻拍抚乐儿,感慨道:“切盼儿孙昌隆,乃平常父母心。朕此生挂怀者惟你母亲与母后二人。你母亲惠质兰心,未足二十而溘然长逝,幸得你一线血脉,慰藉朕心怀。你母后生前……朕亏负甚多,惟一骨肉,亦因朕疏忽不幸早夭,后又因立嫡一事,为司徒氏毒害,朕昏昧不察,非但任司徒氏逍遥法外,更立其子为储,祸国殃己……是朕之报应呵!”

    “父皇责己太切了!父皇以国事为重,家事或者躬亲不及,母后母亲泉下有知,当会体谅!臣儿承父皇养育栽培深恩,尽孝道,稳社稷,安民众,乃是本分。父皇多年操劳,得以养怡永年,家人方欣慰!”

    “朕放心将江山社稷交与你,放不下者……”乾安帝慈爱地亲亲乐儿的小脸,“惟有孙女儿了。”

    “父皇喜爱乐儿,若不以为烦扰,每月中旬,臣儿携妻女往骊山行宫请安。”

    乾安帝欣然颔首,“如此甚好!何时辰了?”

    内宦报上:未时初刻。

    乾安帝面容泛起惜别之色,“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时候已不早,朕该动身了。”

    徐离与南宫汐起身离座,行大礼,拜别乾安帝。

    车驾早已停在浩清宫门口,随从恭候乾安帝登了车,即刻启程。

    徐离与南宫汐及女儿乘上步辇,伴随乾安帝车驾出宫城门,目送乾安帝去远了,才回转。

    步辇缓行,乐儿趴在爹爹怀里打呵欠,很快便睡过去了。

    南宫汐安静坐在一旁,若有所思。

    “又在发呆了?”

    南宫汐闻声回神,看看徐离怀里的女儿,视线上移,与徐离四目相接,“方才,我似乎没有看见落雪——她不是应当随同父皇前往骊山行宫么?”

    “或者父皇派遣她先至行宫打点事宜了罢。”徐离不在意地说。

    “哦——”南宫汐应一声,许多心事犹如一团乱麻,想要厘清,找不到由头,想要询问徐离,却不知如何说起,而落雪,就这样一走了之。

    “汐儿——”徐离搂住她的肩,垂眸凝视她的眼睛,“你这两日似乎心事重重,在担忧些什么?让夫君猜猜……不会是害怕夫君将来三宫六院罢?”

    南宫汐一怔,“不是……嗯,你会么?”

    徐离微笑,“回眸一笑,万千粉黛失色——有此佳人在侧,为夫若有齐人之心,岂非庸人自扰?”

    她撇撇嘴,“若夫君从来不曾修练《灵霄心法》,亦自律如是么?”

    “世间之事,发生便发生了,没有如果可言。对的,我们庆幸,错了,惟有尽力补阙。若有如果,亦是另一番景象,例如……你我或许不会相遇,而后来种种,永远不会发生。”

    徐离话语深沉,南宫汐似懂非懂,茫然低语,“是的……没错。”

    “汐儿,我……”他突然握紧她的手,紧得令她隐隐生疼。

    “你……你想说什么?”南宫汐没来由感到紧张,紧紧凝视徐离的眼眸——深处,似是而非的焦虑一闪而过。

    心,猛然被什么重重一击,呼吸不畅,心跳险险停止。

    期待听他说些什么,又惧怕听到些什么。

    “汐儿,你恨一个人,会恨多久?”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恨。”

    “比如说——”

    “比如……杀父之仇,永生也不可能忘记。”

    “尽管那人不曾直接动手?”

    “……是那样吗?”

    “汐儿,你父亲去世前,曾经身中蚀元奇毒,那毒几乎无药可解,是吧?”

    “你……晓得这件事?”南宫汐喉咙干涩,几乎不成语。

    “是的,很久以前就晓得……”徐离声音淡如云烟,渐渐飘渺不可闻。

    她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刹那之间……却全都模糊了。

    步辇里,空气渐渐沉闷、郁结。

    “汐儿,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记得吗?”徐离再度开口,问的是这样一句话。

    南宫汐看着徐离怀中沉睡的女儿,神志恍恍惚惚,“我记得……我还记得你说过的话:我们不会分离,无论生,还是死!”

    “是的。”徐离幽邃的双眸一派平静,“不过,这是为夫自己立的誓,汐儿无须遵守。”

    她脑中一片空白……生命之中,什么是真假?什么是爱恨?什么又是可以承受不能承受?全都找不到答案了。浑身失力,仿佛元气抽离、殆尽,疲惫不堪……她缓缓阖上双眼……不看、不听、不想,醒来之后,一切是否仍然原样?

    清香弥漫,温热的气息拂动她的鬓发,是徐离俯首贴近,亲吻她的唇。

    她没有回应……没有心情回应……没有办法回应。

    步辇微微摇晃一下,停止下来,内宦的声音传入耳中:

    “圣上,商大人他们到了,正于宣政殿外候驾。”

    徐离无声叹息,缓缓放开她,“汐儿,你先带乐儿进去歇息,我处理完政务,回头我们再谈。”

    南宫汐睁开眼睛,透过纱幔,看清楚外面是浩清宫大门,下意识站起身,从徐离手里接过乐儿,跨下步辇,直直往宫里走去。

    没有道别……

    “汐儿——”徐离轻柔的呼唤声从后面传来。

    一步,一步,一步……南宫汐步伐渐缓,终于还是停下,慢慢回身。

    步辇华盖,轻纱明黄,高贵、飘逸,徐离端坐其中……姿仪绝美,王者风华。

    南宫汐收回目光,低下头,看怀里女儿的脸——似极徐离的一张小脸。

    “你累了,先歇歇,我一会儿就回来。”徐离依旧温柔而关切。

    南宫汐点点头,转过身,游魂似的飘进浩清宫,飘回寝殿。

    乐儿仍然睡得世事不知,南宫汐将她安置在大床上,自己趴在一边,静静看她。

    这个可爱的孩子——身体里流淌的血不只是她的,还有他的……这是他们共同的孩子,爱情的结晶。

    爱情……

    与徐离相爱、厮守,五载岁月如水流逝,以为一生将会长此幸福度过,立在极乐之巅,心满意足,却突然发现:她似乎是在做梦,一场将要醒来的梦。

    你被人骗了!整整骗了五年!

    落雪的目的达到了。

    猜忌一旦生根,便遏止不住生长——她开始怀疑自己曾经那么全心全意信任的爱人——挥之不去,无法遏止。

    不!不!不!

    她不能就这样轻易中落雪的计!徐离不止是她的爱人、丈夫,还是她女儿的父亲,割不断的情缘千丝万缕……她应该问落雪一个明白彻底,即使落雪已经不在宫里……不对,她没有亲眼看见落雪出宫。

    心念转动,南宫汐翻身从床上起来,避开一众宫女内侍,独自潜出浩清宫,施展轻功,倏忽来到太宁宫外。

    宫门从里面锁住了,南宫汐看看无人的四周,索性越墙而入。

    宫里,草木扶疏,房屋空寂。

    南宫汐穿行在回廊小径,四顾人迹杳杳,正在思忖到哪找个人来问问之际,前方忽然飘来低微的说话声,望去,两名年轻女子迎她这边方向走来,看看服饰,应该是看守太宁宫的宫女。

    两个宫女行到距离南宫汐七八丈处的岔路口,放缓脚步,面面相觑,迟疑不前了。

    “哎,还是不要从那里走吧,我……有些害怕……”

    “我……我也是。听说刚死的人魂魄七日不散……不晓得落雪尚宫会不会还留在这里……”

    “哎呀!你别说了!我背上直发凉……我们还是绕道算了……”

    “好,我们往右边岔道走。”

    南宫汐恰立在左方向岔道上,眼见宫女即将背道而去,连忙跨上几步,出声阻止,“等等——”

    “啊——鬼呀——”两个宫女蓦地脊背僵直,爆发出凄厉惨叫,一个拔腿便往前路猛跑,另一个慌不择路,磕磕绊绊摔进路旁花木丛里,软倒在地,几度挣扎爬不起来,吓得直打哆嗦。

    南宫汐看着宫女的恐慌狼狈样,惊诧之余不免又气又好笑,纵身飞跃上前,落到宫女身边,温和命令:“不用害怕,是我,起来说话。”

    “呜呜——别找我呀——你我无冤无仇——太皇圣上赐你自缢——我——我也只是奉命送去白绫——真的不关我的事呀——落雪尚宫饶命呀——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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