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沿,然而,只要将目光向下移一寸,那连绵起伏的高楼大厦就涌入眼睑,那表情各异长相各异的人流、五彩缤纷的广告牌、大大小小的汽车、高矮不一的绿化树全都涌入了眼睑,滚滚红尘,势不可挡,无处可逃。两人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个多小时,经过一家重庆火锅店时,唐淇说要去吃火锅。两人走进店里,坐定,唐淇要了毛血旺、水煮肉片、麻辣牛肉、夫妻肺片、剁椒鱼头。菜上齐了,唐淇恶狠狠地往嘴里塞东西,辣得眼泪鼻涕横流。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开始骂小秋和刘任华,把两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脏话、痞话、恶心话绵绵不绝地从她红润优雅的嘴里吐出来,像子弹一样,嗖嗖的,掷地有声。旁边的人嘲弄而好奇地瞪着她看。骂完后,罗千朵发现她脸色红润了许多,不再像一块裹尸布一样灰沉,她长舒了口气。从火锅店出来,天黑了,下起了小雨,柔柔的,愁愁的,淡淡的,静静的,暮色四合,天暗地晕,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烟雨朦胧中,显得非凡凄迷。回到唐淇的房里,唐淇说:“记得我和刘任华结婚的时候,我妈特意在江西买了一对小小的陶瓷人,那对陶瓷人是新娘新郎的模样,我妈预备送给我们,祝我们白头偕老。因为怕在路上打坏了,不吉利,特意用棉布包裹的严严实实,一路上小心轻放,到了深圳,打开一看,那对陶瓷人竟然粉碎了,当时我妈就感叹说我和刘任华的夫妻做不了长久。你看,我们现在就离婚了。”罗千朵说:“你妈真迷信。”唐淇说:“我觉得这世界上真的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操纵一切,冥冥中一切都是定数。”罗千朵向窗外看去,毛毛细雨还在绵绵不断地下着,霓虹在毛毛雨中闪闪烁烁,变得很妖冶。楼下,沿街的商场亮着一片灯光。到处都是细碎的人影,他们进进出出,他们从街道的各个角落里钻出来,谁都无法弄清楚,这样零星而密集的人流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忽然冒出来的。她们到底是谁呢?她想这世界上有许多的事情有许多的人是无法解释的,也许冥冥中真的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操纵这一切,那么这只手将会如何安排她和高飞呢?这个问题让罗千朵很迷茫。
因为一时办不成结婚证,罗千朵就把心力都放在买房上。现在高飞事业顺畅,人更加容光焕发、英气逼人。像他这种长相帅气,又有点才华,有点心高气傲的男人,在女人看来就像是路易威登的包、卡地亚的手表,她担心他会被别的女人勾引走,会像是秋天的叶子,从她这个树干上飘落。她得想法子,把两人牢牢地捆绑在一起,这样她才会感到安全。无疑买房是最好的方法,购房时写上自己的名字,让高飞去交月供,她相信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身上花的钱越多,他就越不会轻意离开这个女人。假如哪一天,他真的要离开她,在这茫茫都市里,她有一套房,也不至于太绝望。罗千朵经过几天的奔波,在华侨城看中了一套二手房。现在她不管什么二手房一手房,只想快点把房子买下来。似乎只要买下那套房子,高飞就插翅难飞了,永远都属于她的。高飞对那套房子也很满足,觉得价格合适,面积也大,朝向也不错,两人决定等到周末就去把房子买下来。可是就在这时,罗千朵家里出事了,他们的购房计划泡了汤。那天深夜,高飞已经睡了,罗千朵写完一篇稿子,有些饿,起身泡方便面。窗外的世界声息全无,似乎沉入了黑暗无底的深渊。这时,电话铃忽然尖利刺耳地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打了个冷战。拿起话筒,是母亲打来的,罗妈在电话里半天不说话,只是哭。问了许久,才艰难地说道:“罗万宏杀人了!”罗千朵仿佛没听清,又问:“你说什么?”罗妈说:“罗万宏杀人了!罗万宏杀人了!”罗万宏是罗千朵的弟弟。罗万宏长得很丑,他的长相综合了父母所有的缺点:委琐矮小,尖嘴猴腮,鬼头鬼脑,肿泡眼,哨牙。小时候他经常偷家里的钱。他其实很聪明,读初一的时候参加过数学竞赛,拿过全地区第一名,但他不喜欢读书,仇恨学校,认为那里跟监狱没两样。读到初二,他就谈了女朋友。他的女朋友是他的同班同学,叫吴曼丽,比他高半个脑袋,唇红齿白,肌肤雪嫩,眼睛澄碧清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女。也不知道罗万宏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她爱他爱得死心塌地,两人经常逃课到录相厅看录相,到游戏厅打游戏,到野外鬼混。读高二时,罗万宏把吴曼丽的肚子搞大了,吓得六神无主,把她带回家,扔给父母,自己跑到同学家躲了起来。罗爸和罗妈瞪着吴曼丽微隆肚子,吓得手足无措。经过几天的周密商量,两人带着吴曼丽,跑到邻县一家医院去做堕胎手术,本县城的医院不敢去,怕碰到熟人。到了医院门口,罗妈远远见到医院的清洁工长得像她以前的闺中密友,死活不愿意进去。罗爸只似乎小偷似的,带着吴曼丽进了医院。做堕胎手术的是一个年轻男医生,才二十出头,他瞪着罗爸看了许久,认定罗爸犯了强奸罪和拐骗无知少女罪,拿起电话就要报警。罗爸一个普通的小学教师,老实巴交,胆小怕事,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双脚一软,跪在医生面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那医生听。年轻医生总算给吴曼丽做了堕胎手术。这件事成了罗爸一生中最大的耻辱,比当年罗妈给他戴绿帽子还要耻辱百倍,每次想起来,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取下裤腰带,悬梁自尽。罗万宏念到高三时,忽然有一天不想念了,就自作主张辍学了。他自己辍学也就罢了,还自作主张让吴曼丽也跟着一起辍学。两人无所事事地在社会上混着。吴曼丽学习成绩不错,估计考上大学应该没问题,她父母得知她辍学的消息,气得半死。她父母是县城税务局的干部,都是温文尔雅的人,家里就生了吴曼丽一个孩子,还指望她出人头地。吴曼丽的父母气昏了头,跑来找罗爸罗妈,要他们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说罗万宏缺乏家教,是流氓,是人渣,又表示他们家的女儿是绝对不会嫁给罗万宏这种人的。他们看罗爸罗妈的眼神布满了厌恶和鄙夷,罗妈哪受得了这种气,破口大骂起来,在骂声中往返表明,他们家的儿子绝对不会娶吴曼丽,还说吴曼丽不自重,是一个轻浮女子。
从此,双方家长有了仇怨。两家住在一条街上,经常因为儿女的事争吵不休。不过争吵的内容没有一点新意,无非就是女方家长表示绝不把女人嫁给男方的儿子,男方的家长表示决不娶女方的女儿。他们在这边吵得不可开交,罗万宏和吴曼丽却在另一边爱得不可开交。有时双方父母在街头吵架,他们就躲在街尾拥抱亲吻,顺便还点评一下双方父母的骂语。他们想结婚。那年春节,罗万宏提了礼物,去吴曼丽家求亲。吴曼丽的母亲把他的礼物扔到大街上,她的父亲拿起扫帚把他赶了出来,骂他是小混混穷光蛋,发誓就是把女儿打死也不嫁给他,最后还诅咒他一辈子也娶不到老婆。他回到家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这样混下去,一定要干事业赚钱,把吴曼丽风光娶回家。他算了一笔帐,要把吴曼丽风光娶回家,必须买一套房子,要装修,还要摆二十桌婚宴,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要十万元。他向父母借了一万元钱,在县城开了一家夜宵店,开始赚取老婆本。夜宵店的生意非常好,一个月下来可以纯赚两千多元钱。前不久他买好了一套房子,预备年底迎娶吴曼丽。可是就在大前天晚上,出事了。一伙流氓在他店里吃饱喝足后,不给他钱。他向他们要,他们大发雷霆,骂他不识抬举,把他辛劳经营的店子砸了个稀烂,还趁着人多势众拿凳子围攻他,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罗万宏火了,冲进厨房,抡起菜刀,冲那些流氓凶狠地砍了过去。直到把那个流氓头目砍得昏死在地,他才回过神,扔下刀,当晚就逃走了,不知去向。“这两天公安局的人四处追捕万宏,流氓头目的家人一天24小时坐在我们家里,向我们要医药费。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担心。刚刚流氓头目的父亲和一个民警来过,说流氓头目度过了危险期,但是一只脚很可能留下残疾,要我们家赔6万元钱,就不再追究这件事。否则抓住罗万宏,公安局要罚他一笔钱,又要赔偿医药费,还要坐牢,最少要坐3年。万宏才24岁。你爸急得病倒在床上……”罗妈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命令道:“你立即去筹6万元钱,给我寄过来。”罗千朵挂了电话,感到一股沉重的疲乏。第二天早晨,罗千朵去邮局给罗妈寄钱。当她把6万元钱寄走时,心口隐隐作痛,她和高飞勤俭节约,一年辛劳下来顶多也只能存到6万元钱左右,可是罗万宏菜刀一举,就砍掉了她一年的积蓄。“这一年算是白忙了。”她恶恨恨地想。走出银行,她的手机响了,是罗万宏打来的。罗万宏砍伤流氓头目后,先是逃到乡下一个同学家,因为怕警察忽然来袭击,睡在猪圈里。半夜,忽然听到乡村的小路尽头传来一阵尖锐的警鸣声,吓得一跃而起,在黑暗中跌跌撞撞、一路狂奔。后来,爬到一座山上,在山洞里躲了一天,又饿又惧怕。直到第二天晚上,才下山,跑到四周的公路上挡了辆出租车。到了市里,买了火车票,逃到了深圳。罗千朵去火车站接罗万宏,只见罗万宏蓬头垢面,脸上几道被砍伤的血痕,眼神惊恐无望,整个人似乎刚从地窑里爬出来,一幅很久没有见到阳光、很久没有呼吸新鲜空气的样子。罗万宏叫声:“姐啊——”罗千朵鼻子一酸,不再去心疼她那6万元钱,而是心疼起了这个唯一的亲弟弟。罗千朵把罗万宏领回家。自从罗万宏住进这个小家后,家里的一切都乱套了。罗万宏还没从惊恐中恢复过来,白天神思恍惚,晚上不敢睡,因为一睡就会梦见自己杀人或者被人杀的场景。晚上罗万宏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睡着,高飞和罗千朵就不敢在卧室的床上亲密,即便被欲火烧死也不能动,不能吭一声。因为房间的隔音程度太差,指甲刀剪指甲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何况其它。更让高飞恼火的是,罗千朵对她这个弟弟好得不得了,认为他是来逃难的,很可怜,因此他喜欢吃麻辣牛肉丝,她就整天只做麻辣牛肉丝,偏偏高飞最讨厌就是麻辣牛肉丝。天天晚上坐在餐桌前,看着一大碗的麻辣牛肉丝,高飞就想吐。罗万宏因为是想多赚些钱风风光光把女友娶回家才去砍人的,因此在罗千朵看来,他的砍人行为就不再是单纯的犯罪了,而是一种浪漫的英雄举动,她老问高飞:“你会不会为了给我买一套房,而拼命赚钱,甚至砍人。”高飞说:“不会。”她就用目光狠狠地刮他。
幸好罗万宏只住了一个多星期,砍人事件就平息了,他可以回家了。可惜他的餐馆毁了,再加上砍人时留下一些阴影,不敢再开餐馆,因此他必须得重新想法子赚钱,否则他就不能风风光光地迎娶女友。何况现在吴曼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举行婚礼成了迫在眉睫的事。他向罗千朵借了两万元钱,在深圳的一些服装厂批发了一些服装,预备带回家去卖。罗万宏走后,罗千朵看着存折里急骤下降的数字,内心开始起风,她觉得自己像一片被风卷起的树叶,升起,又被吹落。她开始天天做发财梦,经过福利彩票销售点,必定要挤去排队买彩票。有一天高飞经过福利彩票销售点见罗千朵混迹于一群大妈大婶、民工、退休老头老太之中,显得非凡刺目。几个民工忽然鲁莽地冲过去插队,她猝不及防,一下子被他们撞倒在地。她坐在地上,手掌全是灰垢,手提袋和一只高跟鞋甩落在一旁,样子丑陋得令人作呕!她站起身,继继排。他看不过去了,冲上去一把把她拉出队伍,要她别丢人现眼。千朵说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怎么叫丢人现眼了。高飞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跟他吵,转身走了。她想一夜暴富都快走火入魔了,连到菜市场买一条海鱼,都幻想剖开的时候能在里面发现一只法国路易十六时代的皇室钻戒。这天,高飞发工资,快下班时,他兴致勃勃地打电话给罗千朵,说:“等会我们去逛铜锣湾百货,你好久没买衣服了,给你买两套衣服吧。”他以为罗千朵会兴奋地尖叫起来,谁知她在电话里叫道:“不去,不去,一套衣服要花掉好几百元,太贵了。”“那我们去吃西餐浪漫一把。”最近高飞经常加班,有些疲惫,想要罗千朵陪他去轻松轻松。“吃一次西餐要花掉两百元左右,太奢侈了,不去。”罗千朵觉得爱情可以浪漫和虚幻,但结了婚,就得实实在在过日子,只有普普通通的柴米油盐醋茶的生活才是最真实的生活。高飞说:“钱花了,可以再赚啊。”罗千朵说:“我认为现在社会赚钱太难,应该把大部分精力放在省钱上,要懂得节流。”高飞说:“其实根本就不要去省钱,应该把所有的精力放在赚钱上,因为节流是有限的,开源才是无限的。”“说得轻易,有本事你给我买一套房来。”“算了,不去拉到。”高飞“啪”地一声挂断电话。下班后,高飞对上官娜说:“走,我请你去吃西餐。”上官娜兴奋得双眼发亮,说:“好啊,我知道有一家味道不错,我带你去。”高飞跟着上官娜走进一家西餐厅,只见餐桌上的刀叉闪闪发亮,雪白的餐巾叠得整整洁齐,餐桌铺着粉红的桌布,桌面上烛光摇曳,空气中幽香浮动,背景音乐是行动流水般的钢琴独奏。高飞把自己沉在沙发里,愉快无比。上官娜点了吞拿鱼沙律,香嫩小羊排、七分熟牛排,奶油磨菇汤配蒜蓉切片等,还有一瓶红酒。上官娜喝着红酒,附在高飞的耳边低声说了许多黄段子,高飞被逗乐了,笑得前俯后仰。走出西餐厅,两人自然去了上官娜家。怀着新奇,他们玩起性爱游戏,他扮演一名野蛮霸道的海盗,她扮演一名无助柔弱的村姑,她被他挟持到一座荒岛上,他凶狠地剥她的衣服,她可怜兮兮的求饶,他强迫她摆出不同的姿势,她无奈地顺从。淫邪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快感。婚外的性比婚内的美妙,因为打破婚姻常规;而现在,游戏的性又比遵循身份原则的性来的强烈、火爆、刺激。
跟上官娜上过几次床后,高飞迷恋上了她的身体。他没想到上官娜的漂亮不仅可以用眼睛看,还可以用身体感悟。上官娜做爱时放得开,乐意尝试不同的体位,而且认为在床上越淫荡就越快乐。高飞假如一个多星期没跟上官娜做爱,就会觉得自己浑身无力、烦躁不安,像病了一样。在公司,高飞和上官娜的办公桌隔了不过十来米,有时高飞的身体会忽然想要她。他在QQ上跟她聊天,说我想要你,很想很想要你。他让她回家去,立即回家去,在床上等他。上官娜家离公司近,只要步行十来分钟便到了。于是他们找好借口跟领导打一声招呼,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到了上官娜家,两人不说话,急不可待地上床……一个小时后,他们衣冠楚楚地回到公司继续上班。有时候,他们会在办公大楼的消防通道里,为防止保安和其它人的警觉,只能无声地“搏斗”。消防通道里静得出奇。不能出声的压抑,使激情的爆发更具惊人之力,如同一出没有铺垫的好戏,直接到达高潮。高飞心想,果然是色胆包天啊。他对性没完没了的渴望让他自己都费解。高飞把力气都倾注在上官娜身上,回到家自然不行,怎么也挺不起来。幸好罗千朵对性没有强烈的要求。两人交往一段时间后,上官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