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的陆宸逸叩头道,“微臣(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卿家起身吧,不必与孤客气。”陆宸逸看来心情不错,接着又说了句,“来人,赐座。”
苏皓轩和凌可可起了身,旁边几个有眼力见儿的太监忙搀着两人坐在了一侧的太师椅上。凌可可这才看明白,这宫殿虽大,又富丽堂皇,却并不是平日里大臣们上朝的正殿,而是类似会客室一类的偏殿。
“行了,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儿,都下去吧。”陆宸逸挥了挥手,一干小太监都退了出去。大太监轻轻扬起嘴角,一副骄傲的样子,想着自己的身份如何特殊的时候,陆宸逸回过头对他说道,“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听不懂孤的话吗?”
“是,奴才遵旨”大太监有些不可置信的向后退了几步,以前无论什么事情,陆宸逸都不介意他在场,因为他自信在陆宸逸心中还是有着一定分量的。但今日,这又是怎么了?大太监带着一肚子的委屈和不满也退出了偏殿。
见殿内再无外人,陆宸逸终于放心的笑着起了身,自龙椅上下来,坐到了苏皓轩的一旁,感叹着说道,“孤与你二人说话的时候,不喜欢外人在场。”
苏皓轩就算再笨也知道陆宸逸这次叫他们来的目的,不过他并不笨,相反的,还很了解陆宸逸。此刻他绷紧了脸,恭敬的道了句,“皇上有话尽可直说。”
“苏少将说话总是如此直白,这多少让孤有些伤心。”陆宸逸虽然嘴上说着伤心,面儿上的笑容却一直不减。
“皇上说笑了。”苏皓轩对陆宸逸的目的多少有些不齿,但却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夏王,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将。尽管是朋友,却也是君臣。
陆宸逸用手支住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苏皓轩,语出惊人,“今儿倒还真不是孤想见你,而是孤的皇后那日说了,总是怀念着小时候的事儿,孤心疼皇后,这才叫你带着亲眷入宫。”
“皇后?”苏皓轩渐渐不再是平淡的表情,先是震惊,后又转为微微震怒,不过出口的语气仍旧波澜不惊,“微臣与皇后娘娘的确曾在一个师傅手下习武,若娘娘想叙旧,摆驾来苏府就是。那里不但有微臣,还有娘娘的妹妹。”
“呵呵,”陆宸逸笑笑,却阴沉的说了句话,“只因孤的皇后在苏府做了不可见人之事,孤这才不能放她去那儿。”
闻言,苏皓轩和凌可可同时一哆嗦,也想到估摸蔡琼瑶想害凌可可之事被陆宸逸知道了。苏皓轩无奈至极,闭口不言,他无法说出一句伤害蔡琼瑶的话,这会儿只得当闷葫芦。而凌可可打从一开始就无法融入两人的对话,乐得闭口呆着,没准从两人的对话中还能听出什么端倪。只是没想到现在,端倪可是听大发了。
见苏皓轩与凌可可都不吭声,陆宸逸重新变回了平时的口气,大声道,“孤的好皇后,你可以出来了”
声音刚落,就听“吱嘎”一声,客房的门开了,一个甜到腻人的声音传入三人耳中,“琼瑶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这客房是在三人身后,所以苏皓轩和凌可可没有转头去看,而陆宸逸则继续安稳的坐着。蔡琼瑶虽面儿上满是喜色,心里却恨得几乎在滴血,她不知道陆宸逸用什么方法得知了她在苏府里搞出的小动作,以至于她的一举一动现在都被陆宸逸威胁着。
“孤的好皇后,孤与苏少将说是你想见他,找他叙旧,可苏少将就是不信呀。”陆宸逸话里有话的说道。
蔡琼瑶此时已经走到几人面前,苏皓轩和凌可可见状,立即起身,对着蔡琼瑶参拜道,“微臣(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都起来吧,皇上都赐座了,又何必如此多礼呢。”蔡琼瑶微微笑着,外表看来,的确一派母仪天下的作风。她亲自扶起凌可可,起身的过程中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对她说道,“你还挺有办法,我真是小瞧你了。”
这耳语凌可可无法做到听不到,她立即震惊,不过也只是一瞬的表情,很快又恢复如初,还对蔡琼瑶福了褔身子,“多谢皇后娘娘。”
凌可可刚刚的表情苏皓轩和陆宸逸都捕捉到了,两人的眉头同时锁了一下,之后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蔡琼瑶倒是走到苏皓轩身旁,对他笑道,“御花园里已经备好了酒菜,苏少将可不可以赏个面子,随本宫出去走走?”
蔡琼瑶的要求,苏皓轩从来都学不会拒绝,尤其是现在这个情况。他只得点头,之后双手一拱,恭敬道,“微臣遵命”
见蔡琼瑶与苏皓轩前脚准备离去,凌可可忙也起身跟在身后。蔡琼瑶单手一拦,继续笑道,“怎么,不放心你的夫君跟着本宫?”
凌可可忙摇头,解释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你就在这陪皇上说会话,一会子一起去御花园吃酒就是。放心,本宫不会借用你夫君太长时间的。”蔡琼瑶似是在逗着凌可可,但凌可可听得出,她这是在威胁她别对陆宸逸下手。一念及此,她又有些想笑了,自己都已成人妇,蔡琼瑶还担心什么?难道陆宸逸愿意拣别人剩下的?虽说她这身子应该还是黄花大闺女。
苏皓轩和蔡琼瑶出了门儿,凌可可便呆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让她回头面对陆宸逸,她没有勇气,她不知道自己这具身子的主人之前与他是不是有很深的瓜葛,她真有些无法面对。可就这么站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凌可可正踟蹰游移的时候,陆宸逸淡淡发了话,“刚刚皇后对你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提醒我小心。”凌可可紧张的说话声音都有些抖。
“唉。”陆宸逸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道,“想不到孤甚为夏国一国之君,却保护不了你。”
“皇上言重了,奴婢很好。”凌可可忙转身,双膝跪地,头都快埋到膝盖里去了。
“你在苏府的事情,孤都听说了。孤知道苏少将并不宠爱你,甚至……”陆宸逸没有说完这句话,却忽然转移了话题,“苏少将为何娶你,你我心知肚明,便不要再遮遮掩掩的,不如实话实说。”
“皇上,奴婢……奴婢……”凌可可知道蔡琼瑶的小动作被发现了,但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得结结巴巴的,不知所云。而陆宸逸知道身为一个民女,到底有多少委屈,这会儿都是心疼,便也不在意这些了。
“你应该知道,苏少将心里头的人是谁。”陆宸逸重重叹口气。
凌可可不敢说话,只是点头。
陆宸逸接着说道,“当初孤年纪尚小,选妃一事皆有父皇母后安排,所以……没想到由此伤了苏少将。”说到这里,他摇摇头,“只是孤想不到,原来冤有头,债有主,当初苏少将的伤心,如今都落在孤身上。”
凌可可继续埋头听着,不知该如何回答。陆宸逸起身将凌可可扶起,牵着她的手让她坐下,之后坐在她一侧,继续说道,“前几日,孤才派人查明苏少将娶你的原因,是孤亲手将你推向地狱。”陆宸逸面露沉痛,转头对上凌可可如水的目光,他的心不可抑制的颤抖,“洛川,如若孤说要接你回来,你愿意吗?”。。。
122、凤栖锦堂(一)
“洛川”两字再次听在凌可可耳中,让她心头一动。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子就是洛川无疑了。她无端的想起第一次与陆宸逸的相遇,心中那份不安和悸动,或许正是洛川本人残余的意识和爱意吧。
“皇上,奴婢是苏凌氏,并非皇上口中的洛川。”尽管这具身体本来可能是洛川的,但既然人生轨迹已然重新转动,而她不是洛川,是凌可可,这段人生,就该以她的身份来活下去,这也是当初陆瑾瑜给她的活路。
“洛川……”陆宸逸眼中溢出满满的失望,他低头沉吟半晌,终又一双泪眼望向凌可可,“你当真,不愿意回到孤的身边,哪怕苏少将从不碰你一下?哪怕在苏府受再大委屈?”
“皇上言重了。”一阵又一阵的心悸让凌可可不可抑制的颤抖,她本对这陆宸逸无情,可这种深深伤心又窒息的痛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尽量整理好情绪,抬头与陆宸逸对视的时候,一滴眼泪毫无预兆的打眼窝里掉出来,掷地有声。
“洛川洛川,你就是洛川”陆宸逸激动的起了身,一把将座椅上的凌可可拽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生怕一松手,她就再度消失,永远离开自己的生命。他感受着怀里人儿的颤抖,自己的声音也毫无由来的抖了起来,“洛川,你为何不认孤?你是否在责怪孤没有保护好你?你回到孤身边吧,孤向你保证,从此以后,你会是人上人,绝不会再有人欺负与你”
“皇……皇上”凌可可这次真实的感觉到窒息了,陆宸逸的怀抱如同大海一般,将她湮没。但这一刻,她的脑海中竟无端冒出苏皓轩那张臭脸,顿时整个人都冷了下来。她尽量安抚自己的情绪,让声音趋于平静的开口道,“奴婢不敢得皇上如此深恩,奴婢惶恐。”
接连的两个“奴婢”,深深撼动了陆宸逸。他讪讪的松开手,僵直的坐回原处,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地上站的恭恭敬敬的凌可可。他将她从上到下看了数十次,之后才缓缓开了口,语气中满是沉痛,“为什么,你明明就是洛川啊”
凌可可调整好呼吸的节奏,之后用恭敬又客气的语气谆谆教诲道,“皇上,请恕奴婢多嘴。这世上长相相像之人何其多,奴婢只是碰巧与皇上口中的洛川姑娘长得相似罢了。皇上对洛川姑娘情深似海,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好男子,这番宠幸奴婢,奴婢自是三生有幸。但奴婢也知道,如若奴婢只是替代品,皇上终究还会因奴婢并非洛川姑娘本人而伤心的。皇上爱的,并不只是洛川姑娘的样子啊”
凌可可这一番话,的确发自肺腑,她是发自肺腑的不想留在宫里。而陆宸逸见凌可可如此坚决,只得摇头叹息,洛川一向是温柔却倔强的姑娘,面前女子尽管样子和声音与她一般,性子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陆宸逸的心好像被刀割开一道道口子一般,鲜血淋漓。这些事情,他早就明白了的,可心里就是放不下凌可可。
“苏凌氏,你说得对。”陆宸逸不得已,只有点头,他望着与昔日里的最爱一模一样的脸庞,尽管就在伸手可触的地方,却好像隔了海角天涯。他是一国之主,却输在卑微的爱情上。
“孤会和苏少将说,以后不许亏待你,这是圣旨。”
再说苏皓轩,与蔡琼瑶离开偏殿之后,便顺着另一侧的游廊进了御花园。一路上,苏皓轩都用余光瞥着蔡琼瑶,而蔡琼瑶就好像没事发生似的,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对每一个给她行礼问安的丫鬟太监侍卫颔首或打赏。
冬天的御花园,冷冷清清的,百花都掉落了,就连一丝绿意也没有。天空中偶尔一两只乌鸦经过,“哇哇哇”的鸣叫着,让苏皓轩毫无来由的心烦。一想到凌可可和陆宸逸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殿,而陆宸逸又对凌可可用情至深,他的心就狂跳个不停,总想找什么东西来发泄一下面内四窜的怒气。
终于到了御花园中比较私密隐蔽的一处,蔡琼瑶停下脚步,竖起耳朵静静聆听了一阵子,确定四处无人,也无生物气息,这才终于换上一张盛怒的脸,出拳就打在一颗桃树上。
这一拳力道可不轻,桃树上的干枯枝叶都震落几支。苏皓轩抬眼,张口便问了句,“不知皇后娘娘刚刚与内人讲了什么悄悄话?”
“内人?”听到苏皓轩都这么说话,蔡琼瑶气得当场就发了火,“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把那个凌可可当成宝儿一般?她到底有什么好?难道本宫比不上她吗?”
苏皓轩此时火气也大着,但对上蔡琼瑶,便发不起火来,只是讪讪说了句,“皇后娘娘又何须跟一个民女攀比,也不觉自降身份吗?”
“现在是她爬到我头上来了”蔡琼瑶又一拳打在桃树上,整棵树都晃了晃。她回过头,恶狠狠的望着苏皓轩,用他从未听过的陌生的口气说道,“苏少将,当初你既纳她为妾,何以现在她又晃在皇上眼前?”
苏皓轩摇摇头,淡淡说道,“皇后娘娘,是皇上宣微臣与内人进宫相见,至于是否有内情,微臣并不知晓。”
内情两个字明显刺激到了蔡琼瑶,她恨恨的放下拳头,抬起头直直的望着苏皓轩,眼窝里满是泪水,“本宫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无悔的走下去所以本宫必须清除每一个路障而凌可可,就是本宫最大的障碍”
苏皓轩摇摇头,望着面前越来越陌生的蔡琼瑶,失落的说道,“娘娘,能帮你的,我都尽力了。以后,还请娘娘自重吧。”
“你什么意思?”蔡琼瑶好像忽然变回了那十七八岁的少女,在生气的拍打着苏皓轩的胸膛,任性道,“你现在是喜欢上她了,所以不管本宫了是不是?她在你心里的地位已经超越本宫了是不是?”
蔡琼瑶这番任性,无端的让苏皓轩回忆起从前来。他沉吟半晌,后退两步,对蔡琼瑶拱拱手,“皇后娘娘,这是宫里,请注意言行举止,以免惹来非议。”
蔡琼瑶见这招也无法挽回苏皓轩的心意,索性冷笑一声,说道,“苏少将,你纳她为妾,果真是为了本宫?”
这句话深深伤害了苏皓轩,但他却坚持不向前一步,也不解释一句话。蔡琼瑶却继续说道,“之前的日子,本宫便听雨婷丫头说你曾帮凌可可申冤一次,那次害得雨婷丫头被降为四等丫鬟;而在苏老太寿辰晚上放孔明灯时,你又因凌可可的灯上所言大发脾气,不惜踩烂了那盏孔明灯;就说今日,你与本宫的第一句话,竟是质问本宫说了什么与她?苏少将,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当初纳她为妾,真的是为本宫?还是你本就喜欢上她?”
蔡琼瑶字字逼问,让苏皓轩不得不扪心自问,但他一想到自己为蔡琼瑶付出那么多,不但得不到任何回报,还得到句句逼问和不理解,他就不可抑制的伤心。
“若皇后娘娘认为事实如此,微臣无话可说。”苏皓轩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蔡琼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苏皓轩了。或许两人太久没有在一起,彼此之间已经出现了隔膜和距离,再也无法像从前一般亲密无间了。蔡琼瑶还想着利用苏皓轩绑住凌可可,看来这招是不可能的了。
“皇上……会和凌可可说些什么呢?”蔡琼瑶只得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微臣不知。”苏皓轩淡淡的答了句,心中那份不安却愈来愈盛。
“如果本宫告诉你,皇上此番的目的是留下凌可可,你会怎么样?”蔡琼瑶转过身,定定的望着苏皓轩。
苏皓轩没有回答,只是埋着头,看不清表情。
蔡琼瑶先是自嘲的咧嘴笑笑,之后自顾自的说道,“夏国打开国以来,历代的皇上和皇后都有龙凤血玉护身。而如今,皇上告诉我,凤型血玉他已亲手交给凌可可。苏少将,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苏皓轩依旧埋头,一言不发。
见苏皓轩沉默,蔡琼瑶便继续她的话题,“这意味着,你苏少将府里的妾室,有可能是未来母仪天下的夏国皇后”
“皇后娘娘,您想的太多了,”苏皓轩终于开了口,却依旧冷冷淡淡的语气,“皇上与洛川公主的事情,微臣多多少少也听说了。皇上只当内人是洛川公主,想对她有所弥补,才将凤型血玉相赠。况且夏国皇后不就活生生的站在微臣面前,微臣家里怎么可能还有一位呢?”
“若是你面前这位夏国皇后……死了呢?”蔡琼瑶有些悲戚的望向苏皓轩,“苏少将,当皇上知道本宫对凌可可做出那些事情之后,真的有一瞬间想要处死本宫的本宫完全有理由相信,若凌可可真的答应留在皇上身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