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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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华衣-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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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弯似颦非颦笼烟眉,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唇如朱砂,不点而赤,肤凝羊脂,气吐兰芳,指若葱削,顾盼生姿。若单只是长相,我或许还不会有什么感觉,只是他懒洋洋的坐在那里,自在舒适好象周围的人都不存在,偏偏又叫周围的人不能忽视他的存在。一身不知道几百层还是几千层颜色的百花争春衫,若是穿在别人身只会觉得眼花缭乱,只见颜色不见人,却被他生生压下了光芒,成了他的衬托。墨染的长发一点没有束起来,随意的披散在身上,只在鬓边插了一朵极红极艳的蔷薇花,回眸一望,就看呆了一屋人。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里见过打扮的最花哨最娇媚的男子,却偏偏生不出别扭和反感,只觉得满鼻的芳极香极,满眼的艳极妖极,催人欲醉不愿醒。
雍和见我在发呆,忙拉我一下。
我连忙上前,屈膝行礼:“妾身小七见过蒙公子。”
计蒙盯着我满头乱甩的珠翠和时不时向下掉粉的一张脸,薄唇轻启:“阿厌,这就是你要我看的人?”


第 57 章

朱厌竟然面色微赤,说不出话来。
“不过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你就真恼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掉了。”台上的男子不满的抱怨,“真是小气。”
朱厌赶紧解释:“我没有生气,只是,只是雍和说军营里有点事情,我才赶回去了。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我听到周围零碎的笑声,心中有些感叹,堂堂夜叉将军,勇猛之名传遍三国,在军营里中,是见而肃立,闻而噤声的人物。而在计蒙他身边一干人眼中,竟然只是一个可以恣意的戏耍玩弄,以娱众人的角色。朱厌为讨心上人的欢心,荒废了军务,又想方设法来证明自己在计蒙心目中的地位,即使说不上情意深厚,也是尽心尽意了,她或者幻想,其他人笑我,计蒙肯定不会这么想。但试想,若计蒙对她稍有用心,也不允许自己的朋友嘲笑于她。
我默然,斜眼看了一下雍和,她面沉如水的表情下是不是觉得难堪?
又望一眼朱厌,她知只情急于向计蒙解释,那里还记得其他。心中为她默默不值,顿时对台上之人的凉薄感到厌恶。
“如果不是生我的气,你找来一个丑八怪吓唬我做什么?”计蒙继续咄咄逼人。
朱厌头上都有汗冒出来了。
雍和上前一步道:“计蒙公子莫要怪罪,这人是将军特地找来为公子们献艺的伶人。若能博公子一笑,便是将军的荣幸。”
“献艺?”计蒙微微抬起下巴,玩着自己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是真的吗,阿厌?”
朱厌此刻那里还有不应的。
“好吧,那就让他表演一下吧,我倒要瞧瞧他有什么本事叫本公子开心?”计蒙轻轻一笑,说不出的迷人,在我眼中却是说不出的刻薄。
雍和又道:“将军见到这伶人就马不停蹄的带来了,还请公子宽容些时间,让他稍做准备。”
“随你们的便,可别让我等太久。”
雍和一口应下,带我出来。朱厌则在里面坐了下来,眼睛都没有向这边看一下。
“对不起,小七。我都没有事先和你说一声,就自作主张。”雍和愧疚的说,“我实在是不想见到将军那样——”
“雍副官不用难过,我也是将军手下的兵,为他分忧也是应当。”我道,为朱厌有一样一名副官感到安慰。
“等下你上去,只随便唱一支歌便好。今天之事,将军应不会怪你,若有归罪,我一定帮你承担。唱歌你会不会?”雍和道。
我点点头:“雍副官不用担心,我小时候因身体不好,娘怕我难养活,也曾扮做男孩养过几年,歌也学过几支。只是,”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装扮,“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整理一下,这也太——”
雍和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忙叫来行馆的管事给我找了一间屋子。
我借口舞蹈道具,让雍和帮我去找几米红色的绸缎。自己关上房门准备。
终于可以将好象面粉壳一样扣在我脸上的东西洗了下来。好在这里似乎男客不少,打扮梳妆的东西一样不少,不知道是不是雍和吩咐的,连衣服都有几套,我看了一会,选中一件白色长裙。
点了点橄榄油,将脸洗了三次,方显露出皮肤本来的颜色和光泽。我虽然不是什么装扮高手,可前世的女孩子,只要稍有讲究的,哪个没几招打扮自己的。
我对着镜子,浅施薄粉,将肤色亮度稍微提高,用油点了胭脂在唇上染了一层,看上去水润莹亮,将挂在一边的大毛笔用剪刀齐齐绞平,蘸了些须腮红刷上,接着绞了一只小毛笔描上淡色的眼影,让眼睛看上去更明亮灵动。
头发稍微麻烦一点,我不能从镜子看到自己后面,决定还是尽量挽个简单点的发髻:将大部分头发挽成一个发髻,侧垂一边,然后用簪子挑出几束编起起来,盘成小花,用单粒的珍珠簪固定,还有一部分头发自然从一侧垂下,我在这里插上一只三穗的珍珠钗。
其他首饰我一样未带,穿上雪白长裙,拣出一段两指宽华丽精致的大红色金线手绣丝带。在裸露的脖子上缠两圈,两端从锁骨,胸口,腰际垂顺到膝盖下方。
对着镜子找照了照,还算不错,只觉得好象少了什么。
突而灵光一现,提了一只小毛笔,沾了胭脂,在眉心花了一朵小巧的三瓣莲花。
对镜一笑,镜中“男子”,雪衣袭地,里层是亚光的轻柔丝绸打底,中间半透明薄纱轻笼,最外镂空结花如同波浪在袖子和裙上走动。光洁的脖子和稍嫌暴露的锁骨述说着无声的诱惑,却又被火焰一般的红色缠绕的丝带走留恋的视线。
小巧的下巴,仿佛纯白的大理石雕刻,一双眸子若笑非笑,微微颤动的睫毛下是一双流不尽春水,掩不尽星光的眸子,只是转动好象就可以把人的灵魂勾去,姣好的唇形好象被桃花染过一样纯净,轻含贝齿,藏不尽欲说还羞的风情。
只轻轻一动,从颈直垂下红色丝带,如同杨柳随风摇曳,勾勒出美好的曲线。
我满意的点点头,前世只能在摄影楼去拍拍复古写真的时候享受这么古典的造型,没想到真有这个机会。
有人要进来了,我装做没有看到,只是对镜自顾,想偷偷看看进来人有什么反应。
身后一片死一样的沉默。


第 58 章

雍和盯着我的脸愣了半日,视线不自觉下移,突然呼吸一重,别过脸去,眼睛不敢直视,本来正常的脸色竟然逐渐染上一抹绯红。
我的意思本想给来人一个惊喜,却未曾想到看起来已经二十五六岁的雍和竟然有如此“纯情”的反应,不仅大感意趣,心中顿起恶作剧的兴趣。
指着雍和手中的红色绸缎,我轻声道:“雍副官,这是给我的吧。”
雍和听到我的话,似乎手中绸缎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慌忙将绸缎递给我,我伸手去拿,手指“无意”轻轻碰到她的手心,雍和好象触电一样,手一抖,绸缎掉到地上,脸色微白,随即更红起来。
我甚至看见她的额头上刹那间渗出细细的汗珠,面上露出紧张无措的神色。我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调戏一个女人成功,心中大乐,另一手背身后猛掐大腿,把已经跑到嗓子眼的笑痛回去。
我低下头来拣,雍和慌忙道:“我来,我来。”她迅速低下身去,将丝绸拾了起来,拍了拍上面根本看不见的灰,尴尬的交给我,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再有什么不应该的肢体接触。
我见她已经窘得不能再窘,一张脸红的都快要燃烧起来了,也收起了戏弄她的心,便用正常的声调道:“雍副官,我们该出去了,将军和计蒙公子该等急了。”
雍和听到这话,好象才记起来她是来做什么的,表情突然出现一瞬间的挣扎,望向我,眼神里是与以前不一样的一种柔和,中间夹杂着一点,我看不懂的东西,让我有种不安的感觉。
但没等我回过神来,雍和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呼吸也渐渐沉稳起来,点点头:“你跟我来吧。”嗓音里是她惯有的轻柔和清亮。
我以为她已经恢复正常了,毕竟她也知道我同为女子身的事情,只怕过一会就会发觉是我有意捉弄她了吧,希望到时候她不要报复才好——我撇撇嘴,当然前提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回到西辽。
现在已经距离萧雪衣和虞姬将孟极带走过了十二个时辰,马腹如果足够精明的话,最迟今天早上就应该发现她重要的手下失踪的消息,如果她查过门哨,就应该知道本来与孟极一起离开的人中有我一个,如果她再谨慎一点,现在就应该在快马加鞭赶来宴都的路上。从西辽军营到宴都只有一天的马程,因此趁天黑离开这里,是我最好的逃脱时机。这行馆人极多,想要浑水摸鱼溜走不难,只是怎么样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离开宴都,又如何平安的到达楚辽边境,同时在不惊动西辽士兵的情况下回到大楚。
想到这里,我有些郁闷的想:不知道雪衣会不会为我担心呢。
正自出神,身前的雍和突然停了下来,我差点撞到她身上。
她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微微侧过头,眉头紧皱,犹豫了很久,才抬头看我:“小七,如果,如果你不愿意——不,”她声音突然变的坚决起来,“你还是不要去了。我再想办法。”说着,她好象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脸上透出我没有见过的沉静和坚毅。
我错愕:雍和,我并不是真的男孩子,没有那样的娇柔。所以你并不需要怕我被人“占便宜”,心中微微后悔刚刚不妥的举动。虽然认识她时间不多,雍和显然是一个认真宽容又细心体贴的女子,虽然份属不同阵营,我对她却有着一份不同寻常的好感;不否认她给我的那一份熟悉感对我的有所影响,而她本身也是个极出色的女子。
我露出安慰的笑容:“雍副官,你不用担心,我应付的来。将军是西辽军营的脸面,总不能因为我一人之失,让整个军营颜面无光。”
雍和听得我这话,露出一见少见的讽刺:“西辽的士兵不需要声色娱人来撑颜面。你是将军的士兵,她也有保护你的责任!”最后一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如掷石岩上。
我不说话,只是望着她。
“你们在这里磨蹭什么——”一个恼怒的声音传来,正是朱厌,估计是在阁楼里等不及了被那妖孽公子笑话不过,所以亲自来找人。
我心中邪邪一笑,忽然转过头来,轻吐两字:“将军。”
如愿以偿看到来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我宛如小鹿受惊的望了她一样眼,露出一个羞赧的笑,缓缓垂下眼帘,如小女孩一样扭捏的侧头低下。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般不胜凉风的娇羞。
朱厌一瞬间石化。


第 59 章

将红绸拆成两半,绑在鼓槌上,我甩了甩,绑的很结实。
两面红漆鼓立在架子上,我手负双槌,垂首立在场中。
场中一片寂静,从我走进来的那一刻起。
我即使不抬头也能感觉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的半低的脸上,在我的眉眼上琢磨;我即使不抬头也能感觉计蒙在台上坐直了身子,一手理发,射来的目光脱去慵懒,深刻而探究。
没有序曲,没有丝竹。
我手一扬,鼓槌飞上半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红绸如同流星一样撞击在鼓面上,发出震耳之声。
开始了。
咚咚——
足够让人惊跳起来的声音,一槌追一槌,一向柔声漫歌的行馆里,何曾有过这样震撼而威严的声音?只有鼓,只有鼓,仿佛晴天一个炸雷滚过每个人的心人,让每一个沉醉温柔乡的女儿抬起头,睁开眼,让每一个纸碎金迷的男儿醒过来,惊起来。
槌声轰轰,直坠心底。

狼烟起 江山北望 
龙起卷 马长嘶 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 纵横间 谁能相抗 

声催马快,如挥银鞭。风吹沙起,刀斩清明。欲饮琵琶马上催,古来征战几人回。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失了烽火硝烟的洗礼,便做了的粉香脂浓的坟墓吗?离军营不过一日骑程,宴都的风气便这样的委靡了吗?委靡到有人可以公然嘲笑一国将军,无聊到可以有人舍却军营数月只为美人一笑?
我手负鼓槌如负剑,手扬腰折,俱用大开大合,袖扇风起,裙移云动;槌似追,催人命,手一指,凌厉起,一女子下意识按上了腰上的剑,射来的眼光中满是惊惕。
人生而有血,便有血性,我所爱的,偏是激起这蛰伏以久的血性。在这温柔富贵之乡,姣花软玉之所,我偏要做那一从荆棘,不扎得这群人鲜血淋漓,尖叫大跳不罢休。
我一个转身,偷眼瞧了一眼朱厌,她的表情从惊愕到惊诧,从迷茫到清明,仿佛大梦初醒,眼神逐渐燃烧起来,神色肃穆,气势凛然,心中微喜,这才真真是一国将军的范儿。

咚咚——
声音陡然一变,从沉重肃穆,做了轻点慢追。

美人如玉 剑如虹
血染襟 柔肠断 护我胭脂
天香国色辞金戈
手中线 绣相思 送卿铁衣

我柔柔的弯下腰,那一束未束的青丝,划落肩头,看众女的目光一点点随我移,眼中是悸动和惊艳的光。眼光一点点流动,手开兰花,划过鬓边,黑发红带,最寂寞与最热恋的颜色,反差着一刻怦然而动的心。
无论在什么时候,英雄血洒战场,保护心上人都是最让人心醉的传说。为什么在这里却看不出来呢?岂不怪哉?
我长袖一抛,凝固了千百年的回眸,如春雪融水,细细化开,轻轻展眉,目光朦胧,一面为情辗转难安,一面又极尽相思意浓时的羞涩。
鼓槌上的红绸,如同四面八方追随的眼光,纠缠着青丝雪颜,点燃的烈焰,雪里恣意的跳跃。虹在雪上纵舞,我在雪中旋转。白色的纱裙在风中荡开,裙上的花结海浪一样荡开,一拍又一拍,如海啸的叹息,花闹的喧嚣。

咚咚——
鼓声又起凌厉,却不是第一次的刚强难折,也不是第二次的儿女情长,却是快中有慢,刚中有柔,彼此相成,彼此兼济。如此不但没有逊色,反而于刚中看出柔的优雅,于柔中折出刚的威猛。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 更无语 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 人北望 
人北望 草青黄 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大辽要让四方
来贺

我舞的速度越来越快,什么东西从我头上飞了出去也来不及理会。周围的人也在视野里模糊起来。
我特地选了这么一首歌,主要无非是想唤起朱厌做为一个军人的骄傲和职责,有朱厌镇守的西辽军营,就不会弄出马腹这样的祸事。至于这样做会不会对大楚的将来的边疆安全系数有所影响,那还是留给萧炎去头疼好了。
一舞终了,我退了出去,无人来拦。


第 60 章

我回到房中,准备卸妆,才将发髻放了下来,却有人敲门。
我起身开门,雍和站在门口,道:“小七——”突然顿住,脸色红了起来。
我诧异的望着她,这次我可没有调戏她,她又红什么脸,往自己身上看看,几缕头发凌乱的垂在肩上,衣襟也有点松,右肩露出大半——我恍然省悟:这大概就叫做“眼含惺忪,香肩半露”。
不过,雍和同志,你的定力未免也太差了。
“进来吧,我正在换装。”我赶快将衣服拉拉正,心里遗憾的想,我还从来没见过女人流鼻血呢,要不要在雍和身上试验下呢?
雍和恩了一声,然后仿佛才想起自己答应了什么,忙道:“我还是站在外面说吧。”
我撇撇嘴。
“计蒙公子宴客,将军也在其中。只是,”雍和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我的表情:“计蒙公子点名要你做陪。”
“什么?”我惊道:“将军答应了?她明知道我是女人,却要我去陪计蒙公子?”
雍和神色也有些不好看:“计蒙公子说你唱歌很好,有意叫你席间表演,将军她……很难拒绝。”
我心中暗笑,朱厌啊朱厌,不知道我一翻苦心,到底在你身上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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