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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夕顿时明白过来,这个院落看似平常,却是布下了奇门遁甲,让擅闯者有来无回,难怪千仁子会信誓旦旦救下所有在劫者。
千仁子看到他们表情俱变,笑得脸上褶子不住抖动。“无碍无碍,跟我口令过来。”
他自己站在小道的中央。
“足尖点在鹅卵石上,不要触碰其他,左一,右三,空行,右二……”
莫夕往后看了林墨白一眼,林墨白会意,一把抱起小鱼,跟在莫夕身后按照步伐踏了过去。
一行人有惊无险进了堂屋。
千仁子用拐杖点了点地面,“现在,跟老夫走吧。”
千仁子带头拐出了堂屋,进了一间偏室,又出去,一路穿过一条茅屋草廊,到达一间柴房。
“把这草搬开。”千夫子拐杖一指角落里一堆干草。
侍从立即上前移开草堆,千仁子点点头,拿着拐杖朝地面一划,一道风声过去,落在地面上,下一刻,“轰隆”一声,一道重大而沉闷的暗格转轴声在地下响起。
莫夕和林墨白皆是吃了一惊,看来这个草屋子里深藏机关。
一方方桌大小的口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千仁子颇为得意道:“进去吧,都进去。”
莫夕和林墨白依言进去,千仁子最后步入,关上了这方入口。
底下是一条通道,冗长而黑暗。
千仁子点燃了一道火折子。“就顺着这条通道走,尽头是一方暗室,你们可以现在那里歇着,外面的事就交给老夫,定会保你们平安。”
千仁子将他们送到那方如同厢房的暗室里,吹熄了火折子,道:“先说好,老夫所要承诺……”
“前辈请讲。”
“老夫孤身一人住于这荒山之中,日子平淡也过惯了,今日,老夫要这小兄弟留下,陪伴老夫半载。”
千仁子笑眯眯,拐杖一指面色冷淡的莫夕。
林墨白脸色难看,“请恕晚辈无法答应这个请求。”
莫夕亦是眉目一动,但不言语。
千仁子转过身闲闲道:“不答应也可以,老夫这就请流沙的人进来……这可怪不得老夫薄情了,这规矩在江湖上传着,想必你们既能找到老夫,也该知道。违约者,可别怪老夫无情。”
千仁子拄着拐杖,便要离去。
“且慢!”林墨白眉头皱起,这选择实在叫他为难。“为何指明莫夕留下?”
“莫夕?小兄弟原来姓莫,你和江宁莫家是何关系?”千仁子回过身起了一丝兴趣。
“毫无关系。”莫夕冷冷道。
千仁子笑笑,细细打量了她一遍,问:“小兄弟师承何处?”
他自然知道眼前那个平淡无奇之人功夫了得,高手者,素来一眼就能看透对方内功的深浅。
“无门无派。”莫夕平静答。
“哦,那就稀奇了。”千仁子看着这一行人,虽面目和善,但目光深邃,“怎么样,这个莫姓小兄弟留不留下?老夫时间不多,趁早做决定。”
林墨白犹豫,他是万万不肯叫莫夕留下的。
“前辈所开条件实在不小。”莫夕道,“在下乃林公子随从,一路奉命保护公子安全,要是在下贸然留下,那我公子安危谁来担当?”
“那你说该如何?”
“容许在下护送公子安全抵京,在下定快马加鞭回来侍奉前辈,延期至一年。”
“莫夕!”林墨白断然没想到莫夕会如此做下决定。
千仁子摸一摸白须,思虑了一会儿,突地眉目笑开,欣然同意:“小兄弟这个方法也不是不可以,那就这样决定,老夫允你先送这位公子回京,为期一年了啊,不许反悔!”
“前辈放心,莫夕说到做到!”
“哈哈哈,好,好。”
千仁子平白赚了莫夕半载时间,大为开心,转身便离开了。
待他一走,林墨白便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们别无选择。”
流沙很快会追到这里来,她伤势还未好,就算能侥幸抵挡杀手围攻,却无力去保护林墨白和小鱼,只能自救罢了。他们现在只能一搏,靠千仁子的机关屋救命。
且千仁子只是要她陪他一年而已,如此条件有何不可。
林墨白问:“为了我,值得吗?”
“值不值,只有莫夕自己知道。”
一句话,叫林墨白苦笑。
这一刻,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如此无用,竟要一个女子牺牲自己的自由去救回一命!
他紧抱住小鱼,心里满满的苦涩。
------题外话------
这本书写完就开个重生宅斗文,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最近又存稿又上课又要考试,实在有点忙不过来,但这文尽量一天一更,只不过不会早上更,大多下午晚上,周末可能会更多一点
第四十一章 放他一马
截杀林墨白之事,顾流交给了白袅和黑魅,然而,他也是亲自过去了。
白袅黑魅都知晓公子深居简出,素来不以真相露面,但是眼下却几次三番用真容出现在各个场合,他们如何能不知,这一切都是因着莫夕。
当下,顾流一身黑衣,冷漠而优雅地立于闲客居前,温雅的面容罩上一层寒霜,一身冰冷之意。
朝阳初升,红光从东侧直射过来,洒在顾流身上,穿透了那笔挺身姿,宛如神袛临世,那般矜贵而不可触摸。
“属下进去探视一番。”黑魅上前一步请命。
顾流抬手制止了他的举动,双目凛凛,直视那方院落。“五行八卦之术,闯不得。”
五行八卦,白袅黑魅俱是吃惊不已。
“捂耳。”顾流突然吩咐。
白袅黑魅愣,他们还未有所反应,顾流已然鼓足内力,大喝一声:“西山千仁何在!”
声音缭绕整个山脚,穿透茫茫深林,直传递到远方十里之外,哪怕是深藏地底百尺,也该能听到这声大吼。
白袅黑魅慢了半拍,此刻头脑一震,胸口翻江倒海,就差生生呕出一口鲜血来,皆有些眩晕。
藏在地下室的林氏一行人直觉整个地下一阵晃动,随之晕眩感袭来,感觉好似晕船了。小鱼更是哭起来。
莫夕面色一白,暗呼不好,流沙无颜公子亲自出动了,不知千仁子招架不招架得住。
外头,千仁子施施然从屋里步出,站在屋檐下遥看篱笆外冷漠三人,笑眯眯道:“无颜公子竟亲自出马,这真是稀奇啊,看来林家公子是多有得罪您了。”
“千任也是好大的兴趣,竟敢将他藏起来。”
“公子不也猜到了,林公子既要北上汴京,自会路过楚州,岂有不来老夫处避难之理。”
“躲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顾流冷声道。
“哈哈哈,是也是也,老夫也同林公子如此讲。”
“你拿了他什么好处?”
“这可不能说出来,江湖规矩,和顾客之间的交易。”千仁子连连摇头,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无颜公子今天是要大打出手呢,还是……”
顾流嘴角微动,扯出了一道冷淡的弧度,颇带一丝残忍。
“弓弩。”顾流伸出左手。
黑魅当即将身上银弓和一箭放至公子手上。
顾流搭箭上弦,指向小道中间的千仁子。
千仁子仍旧笑着,他倒要看看,名闻天下的无颜公子会怎么对付他安排下的奇门遁甲。
顾流身子微侧,突然松指,一箭射在千仁子左侧的第一棵桃树上。
顾流这一箭的力道,并不比他那一声大喝要低,用了五成内力,箭矢一射上树干,只听“轰隆”一声,一道爆破声响起,桃树应声倒地。
白袅和黑魅一愣。千仁子亦是一惊。
这桃树是八卦阵的一个要穴,破坏了一颗,如同启动了阵法,当下底下响起一阵机器转轴的暗沉声,其余七颗桃树簌簌移动起来,在院落里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形状,正巧将在院落中央的千仁子包围住。
千仁子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当下一惊,挥舞拐杖飞身跃起。
顾流又取过一支箭,对准千仁子便射了过去。
千仁子挥动拐杖挡开,落了地面。
断箭落在鹅卵石小道上,当即又触动了机关,草屋里响起簌簌的不知名声响来,再看,却发现草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暗箭,对准院落,“哄”一声万箭齐发。
顾流和白袅黑魅退立一侧,眼见千仁子被自己所设的机关反噬,冷笑。
千仁子无法,只得暗呼倒霉,将拐杖举起,挥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护墙,堪堪抵挡这些毒辣暗箭。
躲在密室里的莫夕听着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奇怪声响,心里预感不好,但也不敢贸然出去。
“把人交出来,免你一死。”顾流道。
“口出狂言!”千仁子咬牙,突地掌风一拍地面往草屋内快速滑去,然而四处游移的桃树抵挡了他的去路,他手上一慢,一支箭擦着他手臂而过,顿时血痕累累。
所幸,此时暗箭放尽,千仁子单膝跪地,松了一口气。
顾流看着白发老头的狼狈样儿,凉凉一笑:“你说,我该下一箭射在哪里?”
他再次搭箭,对准了千仁子的身躯,只要他想,他可以站在这不远的距离要了老头的命。
千仁子突地古怪一笑:“公子大可一试,人必有一死,但是老夫也想到会有今日,被人威胁,因此设了一个引爆机关,在老夫死之前,完全可以将机关引爆,十里之内,怕是无人能逃生。”
“公子!”白袅眉头一皱。
顾流神色不变,冷漠看住千仁子,“老谋深算。”
“不敢,公子聪慧无双,一代奇才,老夫远远比不上。”
能够在片刻的时间内看出这院落阵行的关键之处,并加以启动,顾流是千仁子遇见的第三人。
顾流收起弓箭,递给黑魅。
千仁子从地上起身,返回了屋内并关闭了机关。
“老夫甘拜下风。”
“你们呆在这里。”
顾流吩咐了一声便足尖一点,从地上跃起,眨眼间便越过了小院落进了屋内。
他看了一眼屋内简单摆设,从千仁子身边走了过去,迈入偏室,正欲往后院而去。
“公子留步。”千仁子唤住他。
顾流停步。
千仁子突然面朝他跪了下去。“无颜公子天生奇才,老夫小小机关拦不住公子,但是老夫素来靠着诚信立足于江湖,今日不能保住承诺护住顾客安好,老夫不愿失信于人,如若公子必要从老夫手中带走林公子,请公子先杀死老夫!”
顾流面色不变,眉目依旧冷寂,未曾回身,只问:“你拿了林氏什么承诺?”
“请恕老夫不能告知。”千仁子秉持规矩。
“当真忠诚。”顾流讥诮。
“公子不必为难老夫,反正说与不说都一样,必是一死,还不如死命守住一生名望。”
顾流闻言回身,冷视他,“你倒是固执。”
“公子也该了解老夫性子。”
“如果我以条件换你一个秘密?”
“什么?”千仁子一怔。
“你告知我你拿了林墨白什么好处,我这一次放过林墨白,让他安全抵京。”顾流眼里流露一分深意,如碧玉般的眼色沉沉如渊。
千仁子面露讶然,不曾想到素来说一不二的无颜公子会开口提出这个要求。
但是转念一想,他又不免苦笑,对无颜公子来说,哪里杀不是杀呢?即便在汴京,在天子脚下,只要流沙想,他还是能够杀掉林墨白。
但眼下,这个要求既能抱住林墨白性命,又能抱住自己名声,他又何乐不为呢?无颜公子又何尝不是在让步了,这已是天大的难得!
千仁子思绪转了几转,最终点头同意:“好。”
“林墨白给你的承诺?”
“不知公子可知林公子身边有一高手护卫莫夕,”千仁子缓缓道,“老夫要求莫夕在闲客居留下半载。”
顾流眉目一敛。
千仁子未注意顾流神色,继续道:“莫夕说要护卫林公子安全抵京,便提出在那之后返回老夫闲客居,延期至一年。”
顾流眯起眼睛,眼底寒光直射。
“千仁倒是白白赚了莫夕便宜。”
“你情我愿的事。”
“为何指定莫夕留下?”
“这个老夫无可奉告。”千仁子抬起头来。“公子要遵守诺言,在林公子抵京前不准派人杀他。”
顾流冷笑:“林墨白倒是命好,一路有诸多勇士为他拔刀相助。”
他掀袍,往外头快步离开,留下清风阵阵。
千仁子一摸额头,满手汗迹,起身走至院落,流沙已然消失不见,他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第四十二章 再遇顾流
有千仁子与无颜公子诺言在手,林墨白总算解除了被追杀的危机。
莫夕觉得奇怪,千仁子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遣去了流沙杀手,但是几次询问,千仁子都不愿意告之其中缘由,只是一再提醒莫夕:“送林公子抵京后必要守约返回楚州。老夫在这屋内等你。”
林墨白再三谢过千仁子,和随从启程前往汴京。
没有了流沙的威胁,他们归途一片顺当,在通州之时便与林魏然派出的护卫汇合,半月后,安全抵京。
莫夕骑在马上,停留于距林府一里开外的大道上,向林墨白告辞。
林墨白回头瞧着她,眼底似有不舍,“不跟我回府?”
“莫夕一介草民,万万不敢高攀林公子,能够护送公子回京,已是在下莫大福气。林公子保重,在下就此告辞。”
莫夕神色冷淡,没有多余表情,驾马反身离开。
背影寂寥,透出一丝决绝来,消失在林墨白的视线里。
林墨白呆在原地,久久未有动作,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要就此失去她了一样,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仆从上前来请他快快回府,他这才继续朝前行去。
他想,待到一切安定下来之后,定亲自找回莫夕,还她连日来救命的恩情。
此时正是正午,日头高照,汴京处处人烟鼎沸,好不热闹。
莫夕牵着马走在人流里,熙攘的人群,扑面而来一股属于尘世的喧嚣味,她很久都未体验过这种人世间的繁闹,心下升腾起一股异样感,很是满足。
她打算穿过这条大街过上善门就此出城,眼前却突然映入一道熟悉的黑影。
来人穿一袭浓墨黑衣,衣袍一角飘在风里,衣摆处绣着的银色流纹在暖暖金丝下闪过细碎的华光,无尽优雅。
莫夕诧异,停在原地。
身边来来往往的过客擦着她的肩臂而过,她一动不动,眼见顾流向她走来。
人潮汹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在耳边声声响着,那一刻,她的眼里却只看得见他如碧玉般清浅而温润的眼色。
不曾想过会在这里碰见顾流。
顾流衣衫微扬,走到她面前,淡淡一笑,好似并不意外会在这里遇见她,“莫夕,甚巧。”
“顾公子,别来无恙。”她恢复淡静的神色。
“怎么,就你一人?”
“在下责任已尽。”
“是吗?”顾流不置可否,朝她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既然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京城,不如这样,让在下做个人情,请莫夕过府一聚。”
莫夕摇头,婉拒:“多谢公子盛情,可惜莫夕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莫夕先前不是责任已尽?怎么?又有何事?”
“在下不便告知。”
莫夕说罢就要离开,瘦肩擦过了顾流的衣衫。
“还记得你欠我的那句承诺吗?”顾流突然问。
莫夕一愣,脚步一滞。
顾流眼里含一丝笑意,“过府一聚,七日之后便可离去。”
莫夕诧异回首,瞧见顾流纤挺的背影,略微茫然。“就这样?”
“就这样。”
对于顾流而言,七日足矣。
莫夕呆愣过后,点头,为了当日承诺,跟随顾流回了顾家。
顾家位于城西,一幢独立的深宅大院,一条宽五十步的白石大道直通朱漆钉金的三开式大门,无尽壮观大气,可见富贵奢华。
宅院内里更是楼台房阁无数,层层蜿蜒。
莫夕一路跟随顾流从大门处进去,过一面万字纹琉璃影壁,穿过雕花正厅,拐入一条游廊,这一路走来,她皆是见到顾家奴仆衣着考究,遇着他们皆是垂头行礼,恭恭敬敬,颇有修养,可见顾家非比寻常富贵。
顾流在前头向她解释:“顾家世代经商,家业遍布大江南北,加上政策影响,近几年愈来厉害。”
莫夕不发一言,却隐隐觉得顾家不止生意世家这么简单。
先前她以为顾流只是一般纨绔富少,如今一见他本家,倒觉得顾氏大有富可敌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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