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 卷一》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阴阳师 卷一- 第1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哎,别吓唬我啊,晴明。”
  “你也知道——传说我的母亲是一只狐狸……”
  晴明幽幽地说。
  “够啦,够啦! ”
  “喂.博雅,你知道我现在的脸是什么样的吗? ”
  博雅觉得,黑暗之中,晴明的鼻子已经像狐狸一样嘟出来了。
  “晴明,别胡说啦! ”
  “哈哈。”
  晴明笑了。
  恢复了晴明平时的声音。
  “混账!”
  长嘘一口气之后,博雅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
  “我刚才差点就动刀子了! ”
  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真的? ”
  “嗯。”
  博雅憨直地点点头。
  “好吓人啊。”
  “被吓坏的是我! ”
  “是吗? ”
  “你是知道的,我这人太较真。如果认为你是妖怪,可能已经拔刀在手了。”
  “哦。”
  “明白了? ”
  “可是,为什么是妖怪就要拔刀7 ”
  “你问‘为什么’”
  博雅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是妖怪嘛。”
  “但妖怪也有各种各样的呀。”
  “嗯。”
  “既有为祸人间的,也有与人无碍的。”
  “嗯。”
  博雅在侧着头想,然后自顾自点点头。
  “不过,晴明,我可能会遇上这种情况的。”
  博雅很当真地说道。
  “嗯,会遇上的。”
  “所以嘛,晴明,我求你了,别那样跟我开玩笑。我有时会不明白是在开玩笑,结果就会当真。我喜欢你这个人,即使你是妖怪也无所谓。所以,我不想拔刀相向。但是,如果一下子出现刚才那样的情况,我会不知所措.无意识之中就伸手摸刀了。”
  “哦……”
  “所以,晴明,即便你是妖怪,在你向我说穿时,希望你慢慢说,不要吓着我。那样的话,我就能应付了。”
  博雅结结巴巴地说道。
  一番肺腑之言。
  “明白啦,博雅,是我不好。”
  晴明少有地认真说道。
  好一阵沉默。
  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使八听来更觉得四周寂静无声。
  突然,刚才抿着嘴的博雅又在黑暗中说话了。
  “知道吗,晴明……”
  博雅直率地说:“即便你是妖怪,我博雅也站在你一边。”
  语调低沉而坚决。
  “好汉子,博雅……”
  晴明只说出这么一句。
  只有牛车的声响。
  牛车依然向着黑暗中的某个目标前行。
  完全弄不清楚是在向东还是向西走。
  “哎,晴明,究竟是向哪里去呀? ”
  博雅忍不住问道。
  “那地方恐怕说了你也不明白。”
  “莫非真的要去刚才提到的冥界? ”
  “大致上说的话,可能也属于那种地方。”
  晴明说道。
  “喂喂! ”
  “别又去摸刀,博雅。那得稍后一点才需要。你有你的任务。”
  “净说些不明不白的话。但是,你总得告诉我.走这一趟是为了什么目的嘛。”
  “这话也有道理。”
  “我们是去干什么? ”
  “大约四天前,应天门出怪事了。”
  “什么?!”
  “你没听说?”
  “哦。”
  “其实应天门是漏雨的。”
  晴明突然说出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漏雨? ”
  “它从前就那样。尤其是刮西风的雨夜,一定会漏雨。
  可查看过之后,却发现屋顶并没有问题。这种事嘛,倒是常有的。“
  “不属于怪事? ”
  “别急,博雅。虽然屋顶没坏,但漏雨是事实。于是,前些天终于要修理了。有一名木工,爬到应天门上仔细检查了……”
  “噢。”
  “在检查时,木工发现,屋顶下有一块木板有些不对劲。”
  “怎么回事? ”
  “哦,他发现那块木板看上去是整块的,但其实是厚度相同的两块板叠起来的。”
  “然后呢? ”
  “他取出那块板,打开一看,两块板子之间竟嵌了一块木牌。”
  “是什么木牌? ”
  “写着真言的木牌。”
  “真言? ”
  “就是孔雀明王的咒。”
  “什么是孔雀明王的咒? ”
  “从前,在天竺,孔雀以吃掉毒虫、毒蛇等著称。孔雀明王,就是降服魔灵的尊神。”
  “噢……”
  “也就是说,恐怕是高野或天台的某位和尚,为了抑压魔灵,写下这牌子,放在那里。”
  “噢。”
  “木工想把牌子取出,结果却把它弄坏了。把它摆回原位的第二天,刮了西风下了雨,可是应天门不漏雨了。但是,当天晚上就出了事。”
  “竟有这种事情……”
  “看来,不漏雨是要出怪事的。”
  “漏雨和怪事之间有联系? ”
  “不可能没有关系。贴木牌压邪,是大家都在做的,可是,回应也很厉害……”
  “回应? ”
  “比如说,用咒来限制怪事——就像用绳子把你捆绑起来,让你动弹不得。”
  “捆我? ”
  “对。你被捆,生气吧? ”
  “生气。”
  “而且捆得越紧越生气,对不对? ”
  “那当然。”
  “如果费一番工夫弄开了绳子呢? ”
  “我可能会去砍那个捆我的人吧。”
  “这就对啦,博雅。”
  “什么对了? ”
  “就是说嘛,用咒将妖魅限制得太紧的话,有时反而会弄巧成拙,结果让妖魅变得更恶毒。”
  “你好像是在说我啊。”
  “只是用你来打个比喻而已。当然不是说你。”
  “没事,你接着说。”
  “所以得把咒松一松。”
  “噢……”
  “不要绑得太紧,要有一点点松动的余地。”
  “哦……”
  不过,博雅看上去还是接受不了的样子。
  “所谓一点点的松动,就是让它在被封禁的地方,还是能做一点坏事的。以这件事为例,就是用漏雨来体现。”
  “不错。”
  博雅点点头,好歹明白了的样子。
  “那.怪事又是怎么回事呢? ”
  “事情发生在第二天晚上。”
  “本应该是个刮西风、下雨的晚上吧? ”
  “没错。木工想弄清楚漏雨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带上自己的徒弟,在那个雨夜上应天门去查看。到了那儿一看,雨不漏了,倒是遇上了怪事。”
  “什么怪事? ”
  “是个孩子。”
  “孩子? ”
  “对。说是有一个孩子,头朝下抱着柱子,瞪着木工和他的徒弟……”
  “用手脚抱着柱子? ”
  “就是那样。用两条腿、两只手。他们正要登上门楼,把灯火一抬高,就发现一个小孩子贴在柱子上,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据说那小孩子从高处“噗”地向两人吐出一口白气。
  “嗬! ”
  “那小孩子从柱子爬上天花板,能在六尺多高的空中飞。”
  “很小的孩子? ”
  “对。说是孩子,那张脸倒是蟾蜍的模样。”
  “就是你出门前提到的蟾蜍? ”
  “对。”
  “自此以后,每天晚上都出现那怪小孩的事。”
  “木工呢? ”
  “木工一直沉睡到现在,没有醒过来。他有一名徒弟昨晚发烧而死……”
  “于是他们就请你出马? ”
  “嗯。”
  “那你是怎么办的呢? ”
  “贴一块新的牌子,也算是解决问题了,但那么做只是暂时应付。即使有效,漏雨的问题还是会出现。”
  “那你……”
  “我就尝试多方调查,了解有关这座城门的各种资料。
  结果发现,在很久以前,出现过有关的问题。“
  “噢。”
  “很久以前,应天门所在之处曾死过一个小孩。我是从图书寮查到的。”
  “小孩? ”
  “对。”
  晴明低声说道。
  “还挺复杂的呢。”
  说毕,博雅扭头左右张望。
  车轮碾过地面的感觉一直到刚才还有,此刻却消失了。
  “哎.晴明……”
  博雅欲言又止。
  “你发觉了吗? ”
  “发觉什么? 你看……”
  既没有车子在走的声音,也没有车子在走的迹象。
  “博雅啊,从现在起,你就当所见所闻全是在做梦。就连我.也没有自信来说服你……”
  博雅伸手要去掀帘子,黑暗中倏地出现了晴明的手,按住了博雅的手。
  “博雅,你可以打开帘子,但无论你看见什么,在你掀起帘子时绝对不能出声。否则不但你的性命不保,连我也有生命危险。”
  晴明松开了博雅的手。
  “我知道了……”
  博雅“咕嘟”咽下一口唾液,掀起帘子。
  四周一片昏黑。除了黑暗,别无一物。连月光也没有。
  土地的气息也好,空气的气息也好,全然没有。惟有黑亮的牛脊背在黑暗中清晰可辨。
  在前方引路的、长袖善舞的女子的背影,越来越绽放出美丽的磷光。
  “嗬! ”
  博雅不禁在胸腔里叹息一声。
  前方的黑暗中“噗”地燃起苍白的火焰,火焰随即变大,变成了鬼的模样。
  这鬼眼看着变成了一个头发散乱的女子,她仰望虚空,牙齿“格格”作响。想再看清楚一点的时候,她倏地又变成了一条青鳞蛇,消失在黑暗中。再细看一下,黑暗之中有无数肉眼看不清的东西在挤挤碰碰。
  突然.原先看不清的东西又看得见了。
  人头忽然闪现。还有类似头发的东两。动物的头、骨、内脏.以及其他不明不白的东西。书桌形状的东西。嘴唇。异形的鬼。眼球。
  在形状怪异的东西中间,牛车依旧向着某个目标前行。
  从轻轻掀起的帘子缝隙里,令人恶心、反胃的微风迎面吹来。是瘴气。
  博雅放下帘子,脸色苍白。
  “看见了吧,博雅……”
  晴明刚开口.博雅便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看见鬼火了.晴明,它变成鬼的模样,然后又变成女人,最后变成蛇消失……”
  “是吗。”
  暗明语气平和。
  “哎,睛明,那该是‘百鬼夜行’吧? ”
  “可以算那么回事吧。”
  “看见鬼的时候,几乎喊叫起来。”
  “幸好你没喊出来。”
  “如果我喊了出来,会成什么样子? ”
  “它们会马上把整辆车子吞噬,连骨头也不剩下。”
  “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
  “方法有多种,我用的是当中的简易方法。”
  “究竟是什么方法? ”
  “你知道‘方违’吧? ”
  “我知道。”
  博雅低声回答。
  所谓“方违”,就是外出时,若目的方向是天一神所在的方位,则先向其他方向出发,在与目的地相反方向的地方过一夜,之后再前往目的地。这是阴阳道的方法,用以规避祸神之灾。
  “利用京城的大路、小路,做许多次类似的‘方违’,在反复进行的过程中,就可以来到这里。”
  “原来如此。”
  “不过如此嘛。”
  晴明平和地说道。
  “对了,我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什么事? ”
  “这辆车是我造的结界,不会轻易让什么东西进来。但偶尔也有闯得进来的东西。我算了一下,今天从己酉算起是第五天.正当天一神转移方位的日子。为了进入此处,要横跨通道五次。在这整个过程中,可能有人来查看。”
  “来到车里面? ”
  “对。”
  “别吓唬我,暗明……”
  “没吓唬你。”
  “是鬼要进来吗? ”
  “不是鬼.但也算鬼。”
  “那么.是人吗? ”
  “也不是人。但因为你是人,对方如果不是有特别的意思,它就会以人的面目出现,而且说人话。”
  “它来了会怎么样? ”
  “它看不见我。”
  “那我呢? ”
  “它看得一清二楚。”
  “它会把我怎么样? ”
  “它不会把你怎么样。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怎么做? ”
  “来的恐怕是土地之弟,也就是土精。”
  “是土地的精灵吗? ”
  “这么认为也行,因为很难解释。”
  “然后呢? ”
  “它可能会这样问你:既为人之身,为何会来到这种地方? ”
  “哦。”
  “它那样问,你就这样答。”
  “怎么答? ”
  “我目前患心烦之症,于是向友人询问治病的良方,今天蒙友人赠送专治心烦之虫的草药……”
  “哦。”
  “此药系颠茄草之属,晒干制成,煎服,我服用了相当于三碗的分量。服用之后心气似已平复,正在此间恍惚。
  ——你就这样回答。“
  “这样就可以了? ”
  “对。”
  “如果还问到其他事呢? ”
  “不管问到什么,你只管重复刚才那番话就是了。”
  “真的那样就行了? ”
  “行。”
  晴明这么肯定.博雅直率地点点头:“明白了。”
  这时候,车外突然传来敲牛车的声音。
  “晴明?!”
  博雅压低声音问。
  “照我说的做。”
  晴明轻声叮嘱。
  车帘被轻轻掀起,出现了一张白发老人的脸。
  “咦? 既为人身,何故来到此地? ”
  老人开了腔。
  博雅控制住差一点就向晴明那边望去的冲动,说道:“我目前患心烦之症,于是向友人询问治病的良方,今日蒙友人赠送专治心烦之虫的草药……”
  他准确地答出睛明教他的话。
  “哦……”
  老人转动着大眼珠子,盯着博雅。
  “此药系颠茄草之属,晒干制成,煎服,我服用了相当于三碗的分量。服用之后心气似已平复,正在此间恍惚。”
  “噢。”
  “原来是颠茄草啊……”
  老人稍稍侧着头,盯着博雅。
  “于是.你就魂游于此? ”
  那对大眼珠子又转动起来。
  “顺便提一句,今天有人五次横过天一神的通道,莫非就是你吗? ”
  老人说毕,嘴巴大张,露出一口黄牙。
  “因为服用颠茄草,心神恍惚,什么都闹不清了。”
  博雅照晴明的嘱咐答道。
  “噢。”
  老人双唇一嘟,向博雅“噗”地吹了一口气。一股泥土昧扑面而来。
  “哦? 这样子你还飞不动吗……”
  老人咧咧嘴巴。
  “幸好是三碗。要是四碗的话,你就醒不过来了。如果我给你吹气你还是不能飞回去的话,大概还要再过一刻,你的魂才可以回去吧。”
  老人话音刚落,突然消失无踪。
  挑起的帘子恢复了原样,车内只有博雅和晴明。


  “哎哟.晴明,真是不得了啊。”
  博雅惊魂甫定般说道。
  “什么事不得了? ”
  “照你说的做,它真的就走了啊。”
  “那是当然。”
  “那位老公公是土精吗? ”
  “属于那种吧。”
  “不过,我们也够有能耐的吧。晴明。”
  “先别高兴,还有回程呢。”
  “回程? ”
  博雅问了一声。他说话的唇形尚未复原,忽然做倾听状。
  因为他的身体又能够感受到车子碾过泥土沙石的、小小的声音了。
  “哎,晴明——”
  博雅呼唤。
  “你也察觉到了? ”
  晴明问道。
  “当然啦。”
  博雅回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间,牛车仍在前行,但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
  “好像已经到了。”
  晴明开口道。
  “到了? ”
  “是六条大道的西端一带。”
  “那么说.是返回人间了? ”
  “不能算返回。因为我们仍在阴态之中。”
  “什么是阴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