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经理。”王土地心里有点不快,脸上却没变化。
“你是?”何经理上次随方心怡副县长去过云台乡,和王土地见过面,还吃了一顿饭,现在居然忘记了。
“我是云台乡的副乡长王土地。”
“哦~王乡长,你好你好!”何经理这才想起来,连忙笑着请他坐。
王土地不动声色地拉了张椅子坐下,“何经理,我们乡的桑树生长现在有点问题,你能不能去看看?”
“桑叶有问题?”何经理已经用眼色赶走了其他人,一边坐回办公桌,一边说道:“具体什么情况?”
“我也不太清楚,据农户反映,有很多桑叶发黄、枯萎,怕是要死。”
“缺钾嘛!”何经理轻笑道:“我们的人做技术指导时,已经和农户详细说明了,桑苗生长期要用钾肥催长,你们那边的农民舍不得买钾肥,很多都是挑农家肥来浇,这肯定对桑苗生长不利。”
王土地将信将疑,不过因为不懂,却也不好随意发火。想了想道:“那行,何经理你安排技术人员过去指导,钾肥我来搞。”
“指导没问题。”何经理回答也很爽快,“钾肥我们这就有啊!”
“行,要买多少你帮我算算。”王土地琢磨了一下,又道:“别搞假货,还有价格必须要合适!”
这就是外行怕人糊弄了,王土地本性就是疏懒的人,虽然在家里多少接触了点农活,不过对于化肥种子的,却是一窍不通。
何经理叫来一个人,安排他准备钾肥,然后又笑嘻嘻地拉着王土地道:“王乡长,你放心吧,我们这里的钾肥都是直接从化肥厂拉来的,要说正宗,还是我夸口,就算在整个北澜市,也没几家比我的货真。价格嘛,好说,不过桑树想要长得快,光是肥可不行,还要尿素。”
何经理拿过计算器,啪啪啪摁了几个键,把计算器调了个头,往王土地跟前一伸,“一顿这个价,另外……”
何经理又把计算器清零,重新按了一组数字,“每顿给你提这么多。”
王土地一看,登时明白了,这是给回扣呢!
按说,老子辛辛苦苦给农民谋福利,跑前跑后不说,也启动资金都是老子倒贴的,拿点回扣也不算什么个事吧?
不过……王土地转念一想:老子缺钱吗?明显是不缺嘛!那么,老子要回扣屁用!再说,这回扣什么的,还不是加在钾肥上?羊毛出在羊身上,老子才不会上这个当。
要不怎么说,神仙的思维,绝对和常人是不同的。
何经理见王土地站在那儿,也不说话,脸上一会阴一会阳,以为他在做激烈地思想斗争,比较吃回扣的利益和上进的光明前途之间孰轻孰重。
哪知王土地虽然是在做思想斗争,但想的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要是何经理知道王土地想的内容,恐怕会直接来一句:老大,我真服了你!
何经理正在意淫中,就听见王土地猛地一拍桌子。
“不要搞什么乱七八糟!老子不要回扣!”
最后,何经理不得不从售价里抠掉回扣,然后开票、调货,也就不用提了。总之,等王土地随车回去时,何经理站在公司门口送别,感慨万分:“这王乡长,真他的傻!”
一户50斤钾肥、200斤尿素,一百户共计2。5吨钾肥,10吨尿素,一辆大货车就能装下。随王土地一起回去的,还有两名技术员。一名年青点的是江经理的侄儿,叫江焕文,话不多,不过水平还不错;另一名四十多岁的叫董怀良,掏出名片来,居然是高级工程师,兼绿源公司技术总监。
“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出门在外,名片不搞得大一点,人家不认,生意就不好做。”
在晚上的酒席上,对王土地的怀疑,董怀良倒是笑嘻嘻做了暗示。
“我看你不象是搞技术的,倒象是搞销售的。”王土地端起酒杯,“别的不说了,老董,小何,我敬你们一杯。”
“这不敢当,应该是我们敬王乡长。”董怀良笑着起身,正准备拉江焕文起来敬酒,却见他正死死盯着桌面上的一盆椒盐虾,眉头紧锁,仿佛与那盘虾有深仇大恨。
“小江?”董怀良悄悄拉了拉江焕文的胳膊,江焕文“啊”了一声,茫然站了起来,“什么事?”
“我们一起敬王乡长一杯酒。”董怀良的眼神中隐隐带了一丝警告,不过江焕文根本没发现,倒是王土地敏锐地感觉到了。
谁料江焕文并没有端酒杯,而是突然道:“王乡长,我觉得桑苗的问题可能不是缺钾,而是缺水。”
王土地做事效率极高,上午九点多回到乡里,十点钟两名村长就各领着几十号人,拉着板车、四轮就来了。
把化肥一分,再由技术员讲解了施肥要点,下午三点不到,钾肥和尿素就已经撒了下去。
晚上六点,王土地陪着两位技术员到受灾最严重的几个点看了看,居然不用技术员指点,王土地自己就能看出,情况已大有好转。
叶片的枯萎大大缓解了,不仅如此,原先叶片上的斑斑黄点,也消失、变小了。
如今江焕文提出异议,董怀良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小江,你懂什么?不要乱说,植物缺少钾肥,叶子常卷曲而显皱纹,禾本科作物则茎秆柔软易倒伏,分蘖少,抽穗不整齐。金家口村、马头湾村的病桑情况,正好符合。”
“哦?”王土地似冷冷地看了董怀良一眼,转过身脸上已是一片温暖,“小江呐,你说说你发现的情况。”
江焕文似乎又有点警醒了,摇了摇头,有点困惑地道:“我也不敢肯定……不过要真是缺钾的原因,也不会两三个小时就能变化那么大。我注意了一下,有病桑的地,都是距水源比较远的,而离水源近的,几乎没有发病,这个很可疑。”
“还有这种事?”王土地“唿啦”一声站了起来,饭也不吃了,“走,再看看去。”
………【二十三 有人闹事】………
几枝手电筒微弱的光在河埂上乱晃,几个趁着夜晚偷偷用电瓶捕鱼的农民吓的四散奔逃。
以王土地的视力,自然是用不上手电筒的。所以一路看来,王土地心里越来越亮堂。
从最缺水的金家口村一路看过来,果然情形象江焕文说的那样,越是缺水的地方,越是浇水少的地,“病情”越严重,现在到了靠近花江支流云边河的附近,几十亩地,几乎就没有一株“病桑。”
董怀良的脸色有点难看,不过总算是搞技术的,也没敢昧着良心否认,这也倒让他免了意外之灾——心情大坏的王土地正想找个什么地方出火呢。
“确实是缺水造成的。不过施钾肥也不算浪费,桑苗缺水,生长就慢,现在追钾正是时机。”
“哼,哼!”王土地不怀好意地看了董怀良两眼,心道你总算没再敢睁着眼说瞎话,否则说不得拿你开刀。
一想到开刀,王土地就想到了江胜利,江经理。
这娃欺我不懂,骗我在先,又哄我买化肥在后——
怎么治他呢?王土地现在也不愿草菅人命,仙力被禁倒是小事,关键是王土地不愿动辄杀人,把事情闹得太大,官就不好当喽!
再说,这个江胜利罪不致死,虽然不会杀他,不过也不能轻饶他!
病桑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第二天一大早,范兵、马军两位就发动了村民自救,拉着车,牵着牛,驮着瓶瓶罐罐,水桶脸盆,一切能装水的东西,浩浩荡荡地杀奔云边河。
一直忙了整整一天,缺水的40亩地彻底浇透。其实施肥时,已经浇过了一遍,要不,也不会让江焕文琢磨出问题来。这一遍浇地,主要意义其实就在于展现王土地的英明决断了。
夕阳西下,望着郁郁葱葱的桑林,王土地确实有一种成就感。
辛勤的农民还在桑地忙着,松土除虫,把一块地伺候得比伺候自己老娘还要精心,望见王土地坐在田埂上,投来的尊敬目光里,还隐隐有着一丝亲切。胆大的,就凑过来笑着喊一声:“王乡长。”
哪年哪月,有过当官的自己垫钱给老百姓做事?
老百姓大道理不懂,就认这死理。谁对自己好,就得知恩图报。
王土地不知道自己在老百姓中已经很有点威望,只是搂着二妞发呆。
二妞懒洋洋地靠在王土地怀里,手里拿着本英语书,低声念着。
“bok,书,book,书!叔叔,什么时候带我去看姐姐啊?”
时至初夏,田野里野花开得分外绚丽,油菜花已经开败,猫薄荷、野石竹、金线菊,一个赛一个地疯长,将田畔塘边点缀得如同油画一般。
二妞跟着王土地,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就象开春的绵柳,抽芽似的一天天长高了。
二妞上衣是一件桃红色的薄毛衣,墨绿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白色李宁运动鞋,穿着鹅黄色短袜,露出小半截晶莹似象牙的小腿。
由于正在长个子,二妞倒显得有点瘦,原先粉嘟嘟的脸蛋变成了尖尖的瓜子脸,眼睛也显得特别大。胸口虽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却已经骄傲地悄悄宣告:我不再是儿童,已经是少女了!
“还得等段时间。”王土地揪了揪二妞脑袋上的蝴蝶结,惹得二妞不满地咕哝两声,又眯上了眼晒太阳。
二妞懒洋洋地趴在王土地腿上,大大的眼睛眨了半天,突然开口道:“叔叔,玉英阿姨是你老婆吗?”
“呃……”王土地一听这话,老脸也不禁一红。
王土地和宋玉英在一起,虽说不是明目张胆,但三天两头去宋玉英的小院里吃饭,有心人总是能看见,更不用说大妞、二妞这两个身边人。
二妞坐了起来,认真地道:“叔叔,你不要娶玉英阿姨当老婆。”
“为什么呢?”王土地倒是有点惊讶。
“因为……因为……”二妞小脸通红,突然背过身,小声地道:“叔叔,我长大了给你当老婆,好不好嘛?”
“乱说什么呢。”王土地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一下,心里却是一动。
“人家哪里乱说了……”二妞还在撅着嘴假装生气,王土地道:“二妞,我来教你练气功。”
“气功?”二妞眼睛一亮。
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是国家对于意识形态领域管得最松的一段时间。改革开放已经进行了十几年,积累了大量财富的同时,也打开了人民的眼界,各种思潮涌现。当时,最时髦的电视不是各种选秀,而是电视辩论大赛。各种观念冲击、交锋,人民的思想相对比较纯洁,接受外来的观念不仅快,而且可以说是如饥似渴。
就在这种大环境下,各种伪科学也出现。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气功”和“超能力”。
具体说不详说了,不过当时全国各地的公园“全民练气功”的情形,比之于现在的“全民跳舞”丝毫不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一斑。尤其是海灯法师在央视搞了个“一指禅”表演,更将这种气氛引入了疯狂状态。
简单来说,就是当时的人,不仅相信气功,而且崇拜会气功的人。
“当然。”王土地偷笑,气功是什么他不懂,也懒得知道。不过作为一名神仙,练气是本业,随便给二妞输点灵气,改造体质,根本就不是问题。
当晚,王土地在睡觉前教了二妞几句练气歌,却也不详解,随便给她摆了个姿势。
“就这样保持,什么都别想,够半小时就可以睡觉了。”王土地说着话,一缕仙力就悄悄进入了二妞的身体。
“叔叔,叔叔。”二妞高兴大叫起来,“我感觉好舒服。”
王土地出了门,使了个身法,一闪间就进入了宋玉英的房内。
宋玉英正坐在卧室桌前记着帐,见王土地进来,立即迎了上去。
“土地,你怎么来啦?”
王土地没回答,将宋玉英搂在怀里,手直接伸进她水红色的亵衣里,一把攥住了肥软的一团肉,跟着就吻住了她。
“土地,别呀。”宋玉英伸手推着王土地,也不敢使大力,只是撑在王土地胸口,脑袋左右晃动,“隔壁房有人呢。”
“隔壁有人?”王土地瞪起了眼珠子,“谁?”
“是……是我请来帮忙的一个小丫头。”宋玉英有点害怕王土地生气,细声细气地解释,“力气挺大,有她陪我也不害怕。平时帮我照看院子,早上乡里送菜也是她去接……她住的远,我就腾出一间房给她睡。”
原来如此。王土地倒也不想管这种事。女人嘛,本来就是持家的,家里的事男人操什么心?
“不过,你本来胆子就不小,怎么现在会害怕?”
宋玉英性子,是温婉中带着点泼辣,要不,当初在刘家早就被刘家人糟蹋了。这院子也不偏僻,周围都是邻居,又有什么怕的呢?
“最近,有些人来矿上闹呢。”宋玉英伺候王土地洗脸,又端来一盆水给他洗脚,手捧着擦脚巾站在边上,有点忧愁地道:“说是什么挖了他们家祖坟,要补偿。我没答应,他们晚上就往院子里扔死猫死老鼠什么的……”
“什么?”王土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怎么不跟我说?”
“你在县城呢,再说我怕你分心。”宋玉英有点委屈地将王土地按坐下,又蹲下身子,细细地擦干脚,又拿来一双拖鞋。
王土地这时已经冷静下来,笑道:“我的矿也有人敢闹,哼!你知道是谁干的么?”
“听马村长说,好象是他们村的一个二流子,叫哈山虎。”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传来一声怪叫,跟着“叭”的一声响。
宋玉英还没反应过来,王土地人已经消失不见。
………【二十四 审问】………
王土地一冲出门,就见院子里多了一只死猫。身子一闪,人已经出了门。
前方有个影子正小步跑着,王土地哪容他逃掉,脚尖一挑,一枚石子飞射出去,正打在那人腿弯。
那人身子一歪,一头扎在地上,等王土地追上时,还挣扎着想要跑。
“想跑?”王土地一脚踩在那人脚踝,就听“喀”的一声脆响,那人抱着脚惨叫起来,痛得满地打滚。
王土地一脸笑容地蹲了下去,伸手揪住那人头发,仔细看了看。
那人小眼睛、尖下巴,人长得猥琐不说,浑身上下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烟臭味。
“胆儿不小啊,都会玩恐吓了,谁教你的?”王土地轻拍着他的脸,面上一片春风。
“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人痛得脸上全是汗,小眼睛里满是恐惧,“你凭什么打我?”
“老子打人还要什么理由?”反正夜黑风高,王土地说话就没了忌讳,下手更狠,伸手毫不犹豫地卸下了刘玉奎的肩膀,任由他杀猪般地嚎叫起来。想到自己正准备和佳人共寝,却被这货搅了,说不得伸足连踢两脚,又将刘玉奎的大腿骨踢得脱臼。
大腿脱臼,那分痛楚,可不亚于刀刺斧劈,刘玉奎已经痛得浑身痉挛,现在直接昏死过去。
“老子也懒得跟你废话。”王土地见不远处影影绰绰来了人,站起来假惺惺地大声道:“敢往投资商家里扔脏东西,破坏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事大了。你小子,等着坐牢吧!”
“王乡长。”
“怎么啦?”
几个人拿着手电跑了过来,却是马头湾村民兵营长秦日昌,领着几个民兵。
他们是听见外面动静不对赶过来的,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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