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晶,可以借你地方梳洗吗,我想淋浴。”
育晶抬起头:你可有替换衣服?
“我记得有干净衣服在你的抽屉里。”
“请便”。
育晶用手大力揉脸。
一切发生得那样快,使她不能理解,感觉上像是刚刚认识。
就强,他却已经求婚,她究竟与他在一起有多久?
浴室传来哗哗水声。
“育晶”。
育晶吓一跳,双手颤抖。
她听到游丝般声音。
“育晶,再不跟我走就来不及了。”
小狗骤然醒来,汪汪吠叫。
育晶把它抱在怀里,“你也听到他的声音?”
她额前出汗。
“育晶,开门。”
育晶放胆打开大门。
果然是那黑衣人站在门外。
育晶像被一盆冰水淋中。
她提起勇气:“我不怕你,你快走,你认错人了。”
黑衣人低声说:“王育晶,这不是你的生命,跟我走,你有你的命运。”
“你是死神吧,我还年轻,我不走。”
“王育晶,你必须走。”
“不,不,我的未婚夫就在屋内,他会保护我,请你不要再开玩笑。”
小狗又一次朝黑衣人扑过去,被套育晶拉住,她关上门。
育晶蹲在地上哭。
死神不放过她,一次又一次呼唤她。
怎么办好?
那边就强披着浴衣头发湿濡地走出来:“什么事,我听见狗叫。”
育晶闻到一阵肥皂香。
“没事。”她勉强定定神。
“你抖得像一块落叶,来,坐我身边。”
育晶坐过去,就强握住她的手,用力搓暖。
“你好象魂不附体。”
是,这是最好的形容词。
“就强,我真的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他轻抚她的面孔:“每资考试完毕,我也有同样感受,不过稍后又会镇定下来。”
“今晚不要走”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育晶鼻酸。
“可是想念父母”?
育晶点头。
小狗呜呜作声。
“弟弟整晚不安,不知为什么。”
“也许想回家。”
“天快亮了,明朝送他回家。”
“人真是奇怪,父母即使到耄耋才走,我们一样难过伤心。”
“象有人在我们头上掷下百吨砖头。”
“形容得真好”。
育晶说:“父母辞世后,我觉得身体内某一部份也跟着他们而去,再也找不回来。”
“当你有了自己家庭,会渐渐淡忘。”
“就强,那黑衣人又来了。”
“什么”?
“刚才他第二次出现,声声叫我走。”
就强站起来,握住拳头。
“就强,可要通知警方?”
“太过份了”。
“不知是谁恶作剧,真会被他吓破胆。”
就强沉默。
育晶说:“明早我们到警局去备案。”
就强问:“我们刚才说到哪里?对,我们在跳舞。”
他把育晶拥入怀中。
育昌沉醉。
多久没跳舞了,跳舞需要两个人,什么地方去找那另外一个人?
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上班下班,第二天太阳又爬上来。
春去秋来,每次换季,育晶对生活的厌倦感悠然而生。
今日得偿所愿,虽死无憾。
育晶轻轻问:“什么时候了?”
“快到黎明。”
“天亮了我们可以出去。”
育晶仍然怕那黑衣人。
香槟瓶子已空,育晶有点倦,她在就强的臂弯中盹着了。
她隐约听见小狗走来走去,十分不安。
可是育晶睡得很舒服。
迷朦中她觉得身边有杂声,是谁在说话?她听不清楚。
是就强起身讲电话?奇怪,深宵打给什么人。
虽然狐疑,育晶仍然睡得香甜她,她转了一个身。把头埋在被褥里。
得向图书馆告假结婚,多久?一个月吧。
她在市立图书馆工作超过三年,从来没有放过假,大时大节,同事们心急回家与子女欢聚,总由育晶捱义气当更。
她往往与清洁工人最后离去,关了灯擎,漆黑一片,锁上大门。
一次清洁阿叔笑说:“王小姐真好胆量,一个人,这么大地方,也不怕。”
案头一支小小台灯,忙碌地读文件,回家也没有事可做,所以久留。
一次下班,走过小小日本馆子,她进去一个人坐下,叫了许多食物,又喝清酒,店里没有什么客人,大师傅刻意招待。
啊这种日子将永远过去。
育晶又翻一个身。
这时就强忽然推她:“育晶,醒醒,该上路了。”
育晶睁开眼睛微笑:“什么叫上路?”
就强象是一时答不上来。
他已经换过一套西服,结上领带,外形英俊。
“你去什么地方?”
“与你一起出发。”
“啊,我知道了,可是看新居?”
就强如释重负:“我怎么没想到一点不错就是参观新家。”
“那么,我也换件衣服。”
梳洗完毕,育晶到窗前一看:“咦,这一夜好长,天仍未亮。”
就强却已打开了门。
这时,他们两人同时看见了黑衣人。
黑衣人伸出了手:“育晶我来接手。”
育晶躲到就强背后:“就是他他不放过我。”
黑衣人凝视就强,双眼放出精光。
陈就强却不害怕,他微笑说:“育晶,清楚告诉他,你不会跟他走。”
育晶肯定地说:“我不会跟你走,这里有陈就强保护我。”
黑衣人忽然轻轻地叹息。
说时迟那时快,小狗弟弟朝黑衣人飞扑过去。这一次,育晶没抓住它,黑衣人抱住小狗。
“弟弟。”怎向立仪交待?
陈就强拉住育晶:“随它去。”
黑衣人看了育晶一眼,带着小狗,轻轻离去。
就强松一口气。
育晶问:“他还会再来吗?”
就强摇头:“三次机会他不会再出现。”
“那么,我们走吧。”
就强说:“你讲得对。
“我们往哪个方向?”
“跟我来”。
育晶发觉就强带着她走到较早前她与小狗散步的角落,街灯下,十来人围住一辆银色跑车,议论纷纷。
育晶也好奇,她握着就强的手走近。
只听得一个人说:“车祸,据司机说:小狗与人闪电冲出,避都来不及,撞个正着。”
“所有司机都那样推卸责任。”
育晶看到一个年轻人坐在路边,头埋在手中,无比彷惶。
这一定是那司机了。
育晶看到救护人员抢救一只小狗。
“小家伙,努力一点,快呼吸。”
“哪里还救得回来。”
是一只金色寻回犬,咦,育晶一怔,它象煞弟弟。
小狗忽然呜咽一声,众人讶异地说:”活了活了。”
这时有人大声叫:“弟弟。”
育晶一看,那正是她的邻居立仪,育晶叫她,她听不见。
立仪仆到担架床上哭泣。
“可惜,那女子已无息。”
女子,谁?
育晶又走近一步。
救护人员把担架上的人抬走。
那人身上遮着白布,看不出是男女。
听早来的旁观者说,那是一个女子。
“那么年轻,叫人难过。”
“生死天注定。”
育晶猛然抬起头。
警察过来,叫众人散开。
立仪好象不甘心,一直在担架边不愿走,她伸手去掀开白布,救护人员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育晶看到担架那人的面孔。
那是她自己。
那正是王育晶,面孔没有血色,已无生命迹象。
电光火石间,育晶什么都明白了。
是她自己作出选择,三次机会,小狗最后得救,因为,黑衣人代表生命。
育晶转过头去看着身边人。
陈就强仍然握着她的手,他微微笑。
育晶完全明白了。
“走吧”。
育晶点点头,与他缓缓离去。
这是,路灯忽然熄灭。天亮了,天边露出一丝曙光。
警察问立仪:“你是她邻居。”
立仪眼睛红肿:“是,她代我带狗出来散步,谁知发生意外。”
“她可有亲人。”
“她孑然一人,双亲因病辞世,又无兄弟姐妹”。立仪再次哭泣。
连警察也觉得测然。
另一邻居也说:“她很沉静,很少与我们闲谈,看上去是个好女子。”
围观者渐渐散去。
有老太太说:“传说一个离开这世界之前,愿望会得在梦中实现,不知她有什么盼望。”
“那么年轻,恐怕是希望名成利就吧。”
这一夜已经过去,太阳晶光四射地升上来,这会是一个大晴天。
掌掴
许为人侦探社真叫人难为情。
小小一间办公室,家具陈旧,设备破烂,沙发台椅电脑都是三年前自旧货摊拣回来,这一千个日子里,许为人只接过三
单案。
他吃什么?这个在大学里读犯罪学的年轻人靠叔父给他的一小笔遗产过活。
挨到今日,连清洁工人都请不起,桌子上灰尘厚得可以写字,为人在上面写了两个电话号码。
除了他与电话,没有什么生气。
电话也许久没响了。
这一天天色阴暗,为人回到侦探社,打开门,就闻到一阵霉味。
他苦笑,做了咖啡喝。
老同学在一间著名律师行做调查工作,即将移民,大力推荐他去做替工,为人初步已经答应。
他有点舍不得这个狗窝。
趁太阳尚未出来,他打算把旧报杂志扔掉一些,霉味毫无疑问从那堆垃圾起源。
他收拾出整整两个黑色大胶袋废物,包括两双破鞋。
又问隔壁借来吸尘机,打扫灰尘。
再喷一下空气清新剂,好多了。
为人坐下看早报。
然后,奇迹出现了。
有人敲侦探社的玻璃门,莫非是顾客?为人不敢乐观。
门轻轻推开,一个保姆模样的中年妇人探头进来四周围看了看,露出嫌弃的表情来。
她退出去,与门外同伴商量一会。
为人只是看着门口,他不打算出去拉客,无论做什么生意,总得有些尊严。
终于,那中年女子又一次推开玻璃门,她与同伴走进侦探社。
为人站起来迎客。
他目光尖锐,观察力强,一眼便看出两个女人的身份,两人都是四十岁左右,一个是主,一个是仆,先前探路的可能是
管家。
她先开口:“许先生,我是阿英,这是庄太太。”
“请坐,两位可要喝茶?”
“不用客气。”
主仆都有点气焰。
那庄太太保养的很好,容貌端正,衣着华丽,手上提一只叫做姬莉袋的鳄鱼皮手袋,价值约普通文员一年薪水,而且订
购等侯期长达三年。
庄太太来找他作什么?
她坐着不出声,不知怎地,眉心有一股戾气。
阿英女士开口:“许先生,托你做一件事。”
为人欠一欠身:“做得到一定做。”
“这是一张银行本票。”
为人一看银码,是一万美金。
“我需要做什么?”
阿英又取出一张照片放办公桌上:“这是庄太太的丈夫庄江展。”
照片中是一个英俊的中年男子。
“他有外遇,时时不回家,庄某发迹,全靠岳家,此人知恩不报,做出一些无耻的事来。”
为人心里暗暗好笑。
这阿英一定是庄太太娘家跟来的保姆,为小姐抱不平。
着时,庄太太说:“阿英。”
阿英又取出另一张照片。
“我们知道那外遇是这班小戏子其中一名。”
照片里是四五个打扮时髦衣着曝露的年轻女子,正努力向摄影机挺胸收腹烟视媚行散发诱惑。
“许先生,找出那个外遇。”
“这件事不难。”
“还有。”
为人提高警觉。
阿英恨恨地说:“狠狠掌掴她!”
什么?许为人从来没有打过女人,他不想开先例。
他轻轻的说:“大家都是成年人——”
阿英女士面色一沉:“你做,还是不做?许先生,你的环境不是太好,你需要这笔收入。”
为人不出声。
原则,做人讲原则。
这时,庄太太咳嗽一声。
阿英自口袋取出另一张本票。
这时,许为人取消了原则。
“一星期内会有消息。”
阿英说:“你不必向庄太太汇报,我们要在报纸娱乐版上看到这条消息。”
为人点点头。
“你需亲力亲为。”
条件也相当辣。
两位女士走了。
她们很信任他,酬劳先付,而且以后不再见面。
许为人看着桌子上两张照片与两站本票。
庄太太要掌掴的人,其实是庄某,不是任何一个外遇。
这件事,许多最聪明的女子都弄不清楚。
为人做了一些调查。
庄江展今年三十八岁,做成衣出身,原本是朱氏纺织一名伙计,朱家大小姐,后来成为庄太太。
庄江展十年前离开朱氏独立,发展很快,朱氏生意反而式微。
庄江展无疑是籍岳家发迹,但是他本人也毫无疑问,是个拔尖人才。
他的外遇,又是谁?
照片中几朵小花都浓妆艳抹,染了丝丝金发,为人叫不出她们的名字。
他打电话到报馆找任职娱乐版的朋友。
朋友很热心:“把照片传真过来我看看。”
不出十分钟,答案来了。
朋友真是专才,在照片中清楚注释:一号惠瑜,上星期结婚,不是她,二号淑卿,已有歌星男友,打得火热,也不是她。
三号美颜,最近忽然富贵,住入月租十万豪宅,驾欧洲跑车,值得注意,四号素珊,在艺坛并不得志,毫不起眼。
为人笑了起来。
他用电脑放大了照片,细细观察三号。
的确是她身段最出众,厚厚热情嘴唇,引人遐思。
会不会是她?大有可能。
为人去报摊买了一大堆七彩明星杂志,发觉三号已经透出走红的意思来,她有两张封面,其中一张穿低腰牛仔裤,湿汗
衣,哗。
这是一个万恶的商业都会,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若立意愿寻找名利,一定可以如愿以尝。
四号素珊好似没三号那么噱头,四号比较沉静。
不过,为人是私家侦探,也没有对她疏忽。
四号是两套叫好不叫座影片的女配角,其中一套为艺术牺牲,剧情需要,半裸演出。
噫,也不是吃素的人。
试想想,无论艺术多么高贵,剧情如何逼真,叫一个年轻女子在公众之前赤身裸体,都是违反自然的事,如有选择,必不
会走这条路。
剧照中半裸的四号楚楚可怜。
据娱乐新闻说:这两个小明星此刻正在拍摄名导演李宫成的一套国际电影,叫做“华阜风云”她俩饰演一对妓女。
为人认识李宫成,他俩略有交情。
他拨电话给李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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