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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文文在那“冰点”饮料的冰柜前，专门按排了一名大学生员工，要求她观察全部购卖“冰点”饮料的消费者，年龄，性别，开盖前的神态，喝第一口的感觉，购卖过程中的言语，等等等等，都要详细记录。
顾文文很欣赏“冰点”这产品，从包装、名字到广告语她都喜欢，她的支持也给了倪骏康不少创意的信心。他俩对“冰点”饮料的上市推广有很多自己的想法，顾文文和倪骏康一起，专门编写了份策划书，作了详细的计划，著上了他们两人的名字，提供给了陈依琪。陈依琪看完以后，在扉页上写下了一句话：“有你们年轻人的奉献，依琪食品厂前程无量！”高兴得顾文文走路都是跳跃的，工厂的每个角落都能见到她那条翘起的马尾辫。
电视台的记者摄像时，顾文文客串了一回消费者，面对着镜头，她显得从容自若，当记者问她来这家新开店最大感觉是什么？她脱口就说：“新鲜！”接着她指着透明的作坊说道，“亲眼看着食品是怎么新鲜做出来的，买得放心，吃得更放心！”
顾文文没忘了厂里的新产品，她站到那冰柜前，抓过一瓶“冰点”饮料，显得爱不释手地样子说道：“这‘冰点’太特别啦，我一个夏天都会喝它。”那摄像师看了，非常满意，他说顾文文象邻家的女孩，很清秀，很纯朴，非常适合拍广告。
顾文文现在成了小凤子的助手。工厂聘请的大学生陆陆续续都从车间里调去了业务部，人多没办公室，就在车间一头隔出一大间来，二十多个人都在一起办公，白天里大家流动在分管区域，只有早上上班和晚上下班时，才会聚到一起。
分管这群大学生的小凤子和他们沟通起来总觉得有点吃力，便将他们全部交给了顾文文。有什么事，小凤子只交待顾文文，这样商量个事啊什么的，她也可以去设计部，看看倪骏康在忙些什么。
一到厂里，小凤子便觉得没话和倪骏康好说，倪骏康和哪些大学生在说的事情，她都插不上嘴，特别是他们动辄就在普通话里夹上几句洋文，让她连猜都猎不出意思来，只能在一旁跟着陪傻笑。但小凤子的性格深得大家的喜爱，大家叫陈依琪一律式的都叫“陈厂长”或“陈老板”，对她小凤子，没人称“梁厂长”或“梁老板”的，都一律式叫“凤姐”。小凤子也觉得这样挺好，叫她“厂长”“老板”，她还觉得有点别扭。
陈依琪多次对小凤子说，倪骏康是个人才。小凤子心里感到高兴，但高兴之余又多出了点醋意，这倪骏康不象从前那样缩头缩尾了，走起路来也是昂首挺胸，和新来的大学生们在一起时，他说话多了，笑声也多了，浑然换了一个人。
小凤子对他的态度也悄悄地在发生变化，她不再对他大声嚷嚷。再看倪骏康，小凤子开始觉得，他真的是什么地方都讨人喜欢。他人长得标致，穿着都得体。当他穿正装时，显出的那一身高贵，小凤子都觉得自己不配和他说话；当他穿得休闲时，浑身都充满了活力，小凤子又觉得自己真的象个妈。她开始注意他早出晚归的神态，注意他接触人的态度，注意他和她说话的口气，她还是第一次心里多了杂念，痒滋滋的感觉抓不着也挠不着。
小凤子开始要减肥了，她偷偷去找陈依琪的母亲，想要那七日瘦身汤。陈依琪母亲告诉她，那就是几项蔬菜，拿洋葱6个、大青椒3个、西芹12条、大白菜1棵、西红柿6个剁碎了，放一起煮汤，少放盐，不放油，每天不吃米饭，光喝这汤，饿了吃点水果，坚持七天。小凤子真的试了，七天减掉了十五斤，衣服都没法穿了，那裤子愣是往下掉，人是变得苗条了，但感觉走路开始打漂，两眼冒起了金星。这苗条也只能和自己的过去比，要和陈依琪和顾文文比起来，她仍属肥的一族。到了第八天，她一顿吃了八两阳春面。
倪骏康好象并没注意小凤子的变化，一心都用到了厂里。他非常满意现在的这份工作，身边所有的人都让他感到亲切。尤其是他能够被人欣赏，每天的勤奋和辛苦都能被人认同和理解，在一个和睦温馨的大家庭里，他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这比起工资和奖金来，更能带给他欣慰。每次看到自己的想法能够付诸实施，他的成就感并不亚于老板。“依琪食品”店内的装饰布置，不仅他自己十分满意，同时也让顾文文对他佩服不已。这位与他同龄又比他大一届的苏南小妹妹，居然将他当老师一样看待，那佩服的目光里，很自然地就流露出了温情脉脉。
这一天，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虽然只是躲在远远地窥望，但他的出现，没能逃过陈依琪的眼睛。看到那倒置的陀螺样的身影，陈依琪心跳得倒象是自己做了贼似的。
第六章41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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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板店开张这天晚上，陈映霖在中国饭店定好了三桌酒席宴请大家。在店铺装修期间，陈映霖始终在四处活动，为陈依琪的连锁店方案做说客。经她动员，愿意加盟和有意加盟的工友店已有十多家。借新店开张的机会，陈映霖将他们都请来了。陈映霖对陈依琪说，虽然这十多家店的市口相对差一点，但店都不算小，条件基本可以符合要求。等大家见了面，陈依琪心里便有了数，不免心里掠过了一丝凉意。
顾文文不肯参加母亲的宴请，她让倪骏康也别去。倪骏康觉得很为难，顾文文一把拉过他就走，嘴里还说道：你是不是又想跟着你表姐啊？她们在一起吃饭谈正经事情，你在边上毕恭毕敬坐着，都难受？顾文文叫上了厂里十几个年轻人一起，约好要到台湾人开的新意咖啡店里，年轻人归年轻人去庆祝。
年轻人聚在一起，品着咖啡，喝着啤酒，欢声笑语，谈论风生。通过这二个多月的奔波，他们开始担当起了工厂业务的重任，唱起了工厂销售的主角，每人都负责着几家工友店，还不断地开拓着新的销售网点，培养和锻炼着自己的公关能力，创新和实践着自己的营销理念。因为效益是与自己的收入挂钩，所以，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变得有了价值。又因为大家几乎都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起步，所以，彼此之间竞争反而越发激烈，你追我赶着销售的业绩，谁也不想落后于他人。
大家在等着电视新闻的播出，当看到顾文文拿着“冰点”饮料的画面出现时，全场一片欢呼，大家纷纷学着顾文文的口吻在说：“这‘冰点’太特别啦，我一个夏天都会喝它。”
倪骏康也兴奋得和顾文文击掌，说道：“这是绝妙的广告语，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倪骏康表示出了赞赏，顾文文是一边窃喜一边羞涩，歪过头去咬住了自己的唇，一脸的陶醉。
大家和顾文文开着玩笑，有人说，原以为这柔情似水的冰洁玉人珍藏在厂里，自己还会有点机会，现在电视一放出去，这机会也就不复存在了，明天工厂门口的追求者，一定会排成长龙。顾文文听得笑着，装扮出老虎脸来，一边凶凶地说她们贫嘴，一边又眄伺着倪骏康的表情。
大家开着玩笑，议论着厂里的“冰点”饮料，人人都感到有份自豪感，还都有种强烈的预感：今年的夏天，这产品一定会热销。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饮料市场始终是碳酸饮料一统天下，消费者有些厌腻了，不再局限于单一选择，所以新型饮料会有市场。近二年瓶装水在市场慢慢走销，正是这种消费趋势的反映。日后，会有什么饮料统领市场，现在都还难说，但可以肯定的是，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为代表的碳酸饮料独霸天下的局面，一定无法再维持下去。所以，工厂用酒酿改制饮料，应该是一种创新，有先见之明。饮料消费喝的是一种时尚的感觉。因此，抓住年轻人，就抓住了饮料市场。而“冰点”饮料极具个性化的名称和特色，符合年轻人自立和自信的精神追求，也符合主流年轻消费人群的消费取向，应该有机会成为年轻人的时尚新宠。
有人提议应该给老板打个电话，祝贺她一下，立即获得大家响应。大家推举顾文文打，但顾文文说，今天开的店扯上了她家，她打这个电话不合适，还是让倪骏康打。倪骏康推不过，只得去酒巴柜台，一群人勜着他一起，免提拔通了陈依琪的手机。
“喂，你好……”电话机里传来了陈依琪的声音，倪骏康没说话，压低着声音让大家一起说顾文文说的那句话，于是大家齐声说道：“这‘冰点’太特别啦，我一个夏天都会喝它。”
陈依琪开心地大笑了起来：“我们也看到电视了，文文那一段演得太好啦，我们正在说呢，就让这段剪成一个广告篇，应该相当不错。你们说呢？”
“崭！非常崭！陈老板，我们大家祝贺你和凤姐，祝贺我们的依琪食品厂，从‘冰点’开始，走向辉煌！”大家对着电话机，争抢着在叫喊。
“谢谢大家……”陈依琪激动得声音有些哽塞，她连声说了几遍“谢谢大家”。
“文文在吗？”陈依琪在电话里问。“文文，你去安排一个大点的卡拉OK包房，我请你们大家一起去唱歌。等我们这里结束，愿意去的都去，一起闹忙闹忙，好吗？”陈依琪还没说完，这里的年轻人早已在欢呼了。
小凤子没去卡拉OK厅，电视新闻播出前，她就伈伈睍睍不定心，一直东张西望地在给她的一个朋友打电话。上次她用房产证抵押，向这个朋友的朋友借了十二万的高利贷，第二天就又还上了，她赔给了人家二千元的费用。今天她又打电话给他，还想着要借钱，但数额要大一点，利息也可以再稍高一点，他朋友让她当面去谈。酒席一结束，小凤子和大家一一打了招呼，就急着赶过去了。
小凤子这次要用房产证去抵押借钱，陈依琪没有再反对。工厂已今非昔比，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这已经不再是风险。小凤子后来打电话给她时，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借五十万，月息一分八厘，期限一年，除了小凤子家的房产抵押，依琪食品厂作为连担责任人，提供担保。
陈依琪接到小凤子电话时，正在回去的路上。她也没法在卡拉OK歌厅里待，她的电话始终没停过，都是市食品厂的工友们看到电视新闻以后打给她的。对她来说，这些电话都很重要。所以，到了卡拉OK歌厅和年轻人照了个面，她留了点钱给顾文文，让他们开心点玩，自己就告辞先走了。她怕扫了年轻人的兴致，临走时还特别提议，哪天让文文重新再组织一次，她和凤姐会一起参加。
所有人都沉浸在新店开张和新品上市的喜悦中，谁也没注意到陈依琪心里深藏不露的焦灼不安。小凤子的电话，多少冲淡了些陈依琪隐藏起来的忧虑和失望的心情，让她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得以稍稍平静了些。
因为工厂偿还清了半年期的债务，还有债务仍在陆续到期，而“冰点”饮料又刚刚上市，工厂的资金压力已经开始显现。第一批设备款和工厂改造的工程款，按时付清后，在刘锡山二十万的借款到期时，黄嘉文曾建议陈依琪去争取商量延期，或分批归还，这样可以不至于影响到工厂的资金周转。
陈依琪连考虑都没考虑，一口就否定了黄嘉文的提议。虽然刘锡山已经表态可以延期，但那只是人家的一片好意，不能成为我们背信的理由。工厂的资金周转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也不是我们可以背信的借口。如果刘老板再肯将钱借给我们，那也得他自己愿意，由他自己再作决定。我们现在找他谈新的要求，还不等于是挟持绑架了人家。就算他答应了，那也难免不是他无奈的选择。尽管他不一定会计较，但我们的信誉也就赔光了！守信一定要成为一种习惯，人才能立身不败，企业才能长期生存。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要按约定还钱，不能有丝毫的变故。于是，在还款日的这一天，东凑西凑的二十万现金如数存入了刘锡山的存折，还多存了一万八千元的利息。
陈依琪将存折交还给刘锡山时，刘锡山嘴上笑道：“我说过，这钱你可以用到春节，不行再晚点也没关系，你怎么还要来还？看来你还是没当我是阿哥！”可他心里却在想，生意人能如此重然诺，这在现在的生意场上已经不多见了。他相信陈依琪绝不是一个做一般事情的女人，投资她，比投资什么都好！
陈依琪笑道：“我们之间立有白纸黑字，我可不想做你呒信用的妹妹。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吗！”
刘锡山收下了存折，还了陈依琪的借条。紧接着，另一手又将存折交还给了陈依琪：“我还不知道你工厂等钱？连本带息你还是再拿去吧。”陈依琪连声感谢，重新打了张借条，刘锡山不让她再写还款时间，什么时候还都行。但陈依琪还是坚持写下了：“一年一结，期满十日内，贷方未要求归还本金时，可视为自动延期一年。”
尽管这二十多万又回到了工厂周转，但现在工厂要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资金仍是工厂面临的最大困难。如果小凤子这次借款成功，那无疑是久旱来了场及时雨。
样板店开张的第一天做了一万多的营业额，超出了陈映霖家以前店的日营业额近十倍，这是大家之前都不曾想到的，这也更加坚定了陈依琪要实施连锁店方案的信心。有了第一家店的成功开张，陈依琪心里踏实了许多。但工友们对连锁店的普遍态度，又让她感到了莫大的失望。
从自己接触工友和陈映霖游说下来的情况看，陈依琪发现：实施连锁店方案的难度，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一切顺利的开局，或许正潜伏着一个更大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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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雨天到比晴天还多，一到这黄梅天里，雨越发来得猖獗。夜色刚降临，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沿街依然是灯火通明，那雨在灯光照耀下，象铅灰色的天空垂下来的珠帘，层层迭迭密密麻麻。陈依琪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像极了这湿漉漉郁沉沉的雨天，心里总感觉有些不知所措的失落和茫然。
陈映霖私下曾交待过陈依琪说：“千万别将工友们想得多聪明，多有远见。也千万不要以为，只要你有道理，你就可以说通他们；只要你是真心为他们作想，他们就铁定会跟你走。其实大家都是风风雨雨中过来的人，没人不是千辛万苦才积累下了这一点点的本钱。所以，谁都很现实。如果你能为他们带来利益，他们自然就会跟定你。但他们都会有自己的小算盘，谁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虽然大家都会为美好的远景激动，但谁也不会为摸不着边际的事情冲动。他们能帮你卖酒酿，当然也是出于好心，工友之间都会互相拉一把，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为了自己能赚钱，又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意，所以大家都不会有二话。现在你要开连锁店，那就大不一样了，连锁店是要开成功了才能显现出优势来的，那好处不是眼前就有的，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很大的风险。要是依琪你现在有千万亿万的家底，他们自然会敢冒这个风险。但你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所以肯冒这个风险的人肯定不会多。毕竟他们不象师傅我，不仅了解你，还理解你！”
陈依琪觉得师傅分析得有理。现在要去说服工友，允许让依琪食品厂投资他们的私人食品店三四成的股份，组成“依琪食品连锁”，并不会是件容易的事。虽然她现在设计的方案仍然是让工友们控股，让他们自已做老板，财务也相对独立，但毕竟要改名换姓，又要统一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