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法先变更好营业执照,完善好工厂的法律文书,等一切手续都办齐了,再骗吴尘嚣将钱投进厂里。要向吴尘嚣借钱,或让他投资,他现在一定不会肯,但要是设局骗他出钱,这可能性就大了。等骗成功了,干脆就结果了他,你们就当他自杀草草结案。今后就是他家里有人追来厂里,也没办法再拿走一分钱。”
王大队长说骗的事情让朱弘友自己去做,后面的事情,他可以出面帮忙摆平。朱弘友觉得这事一定能成,真要吴尘嚣的命,也不用自己动手。现在外面王八蛋标价,断人一只手只要二千五,抽人一根脚筋,也就几千块,至于说要灭了谁,开价低的二三万就行。一想到自己是和公安兄弟合伙,他便喜上心头,与王大队长满杯的酒一口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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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以后,朱弘友便找到了吴尘嚣,一如继往地发着牢骚,说自己在厂里要办点事还真难。好多部门要办手续,最后都要法人代表出面签字,真是不方便。
吴尘嚣忙说,自己是一直很配合的,随叫随到,要签什么字都是他朱弘友决定,一年下来,他可从没有耽搁过事。
朱弘友说道,这银行的二千万贷款快到期了,他整天都在跑关系,总算又落实了一笔,可在银行里,他的签字没用,非要吴尘嚣也去,本来是个很机密的事,现在又不得不让他也知情。朱弘友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拉着吴尘嚣便去银行。
在银行行长的办公室里,大家也没多说话,行长便拿出了一大迭文书给了朱弘友,自己先去了营业柜台。朱弘友将文书拿给吴尘嚣看,是市食品厂委托银行借贷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五千万存款的委托书和相关协议。吴尘嚣一份份都认真看了,觉得没什么不妥,便都签了字。吴尘嚣敢于签字,是因为他和朱弘友是有秘密协议的,他不用为代表市食品厂的所有签字承担经济和法律责任。
朱弘友对吴尘嚣说,跑下了这五千万,那二千万快到期的贷款,总算可以过关了,要还你的钱也算是有了着落,工厂春节旺季的生产都不用愁了。今年春节要争取比去年的春节生产销售翻上一番,那今年的什么窟窿都补上了。
行长又回来了,看了一下全部文书,放进了文件袋里,又锁进了保险箱,这才对朱弘友说道:“5000万的手续基本齐备,就只少一份你们工厂的资产评估,贷款二千万用的那份评估不行,你得回去重新找一家再做一份,至少要将总资产做到八九千万。等评估报告来了,这五千万就可以划到你们帐上了。”行长说自己很忙,不留他们了,在送他们离开时,还再次催促朱弘友,那评估报告要快点送来。
朱弘友和吴尘嚣一起回了工厂,一路上显得特别兴奋,吹自己和粮食局的关系,吹自己在劳动和社会保障局的关系,说自己在粮食局里做会计那么多年,那群当官的有谁不是欠着他的,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局长是他生死朋友,他儿子出国的钱都是粮食局变通着拿出来的,当时就是他一手操办。现在他碰上了点困难,他们也应该出手来帮帮他了。还好,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局长能拿五千万出来借给工厂,也算是够义气的。只是国家的钱,非要从银行转个弯,白多了这么多复杂的手续。
吴尘嚣也夸他,搞资金真的有一套。朱弘友故作谦虚,这点钱算得了什么?我只是小儿科!社保资金上百亿放着,手长的都能拿。接着,他让吴尘嚣回厂里别离开,他去找评估公司,说不定还得要让他签字。
下午,朱弘友一个人回来了,拿了一迭纸扔到了吴尘嚣的办公桌上说道:“我又得多跑一趟,他们要收到有法人代表签字的委托书才好出报告,真是麻烦,签字吧!”
吴尘嚣看了看,只是一份授权评估的委托书,便又签上了字。在他签字当口,朱弘友不耐烦地说道:“算了算了,吴老板,欠你的钱我还是先还你算了,我们过去的协议就算全部终止,一起去工商局把手续办了吧。我有了五千万,这工厂资金也不是问题了,你拿回钱,自己赚钱去吧,反正还钱的时间也过了,再拖着也不好,也省得老要找你签字,真麻烦!”
吴尘嚣一听连声说好,还不停地谢着朱弘友。因为一切都顺理成章,吴尘嚣不会想到,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悄悄逼近他。
朱弘友让吴尘嚣这就去取双方签订的全部协议,一起去办手续,办完钱就全部清给他。朱弘友并没说这钱怎么付,吴尘嚣相信了,一是他以为工厂的帐上肯定还有这笔钱;二是他相信他真的又可以贷进五千万了,所以也不再在乎这三百八十万。最后,吴尘嚣拿到了一张三十天的商业承兑汇票,经朱弘友诚恳地一解释,他也没太在意,更想不到这其中会有什么阴谋。手续当天就全部办妥,该毁的协议也都当场毁掉,吴尘嚣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工厂去找小凤子,一年里一千万盈利百分之三十,还卖掉了工厂的设备,这生意应该说做得还算圆满。
朱弘友劝他轻轻松松玩几天,来吴梁这么久了,也没好好出去看看吴梁的风景,让汤绮雯陪他四处去转转。吴尘嚣连声谢过朱弘友,答应着第二天晚上要请他吃饭。吴尘嚣说会等到汇票承兑后才离开吴梁,但让汤绮雯陪就不麻烦了。
第二天晚上,吴尘嚣在新太湖饭店宴请,请的都是朱弘友在厂里的几个铁杆,连汤绮雯也一起请到了,他本来要请小凤子一起过来,但小凤子一听说有朱弘友在,说什么都不肯到场。而朱弘友在约定的时间却又迟迟未到。打他电话又不接,后来总算接了,但却要让他们先吃,他说有点急事正在处理,晚一点一定来。一直到快八点,朱弘友才赶来,他没有坐下吃饭,而是叫上了吴尘嚣,去隔壁包房里说话。
朱弘友告诉吴尘嚣,五千万借款原本今天就可以划款到帐,银行再划走二千万还贷,但现在出了点小问题,因为送去的评估报告与前面二千万贷款的抵押物是一个,而且同样的抵押物的价格又相差很大,所以,银行里分管信贷的副行长提出了异议,但他也没为难工厂,只要求将前面的抵押协议先解除,这样就可以过关。但要解除前面的抵押协议,就得先还上二千万,这麻烦就大啦!所以,我想来想去,只能求你老弟帮忙了,也只有你老弟才能帮得了这忙,我把基本帐户的印鉴、支票本、汇票单都给你带来了,你帮我打二千万进去,就是一二天时间,我也不让你白帮忙,我给你一百万的好处,等五千万一到帐,你划二千一百万走,再将印鉴这些还我。你只要化上一二天时间,就可以再赚上一百万,你赚到了钱,又可以救上我一命。
吴尘嚣没看出其中有诈,一听说二三天有一百万的好处,一下子就心动了,反正那三百八十万的承兑汇票也要等五千万下来才能拿到现钱,有钱赚他还是要赚的。他答应过小凤子,他要让小凤子母子俩在国外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小凤子对他说,她不想带走依琪食品厂一分钱,她要将工厂的股份留在国内,所以要以一个穷光蛋的身份嫁他,问他能不能接受。吴尘嚣当时就说,钱财他不缺,什么陪嫁都不用,带上儿子走个人。大家都苦半辈子了,下半辈子能相伴相守,一起出国去过上人的生活,比什么都好!
吴尘嚣爽快答应了下来,朱弘友虽然满腹城府,不会轻意流露出自己的心迹,但此时也忍不住心花怒放,喜上眉梢,他连声称吴尘嚣“够哥们”。
朱弘友怎么也没想到,他一辈子都瞧不起女人,却又总是栽在女人身上,这次已经是百分之百成功了的事,竟然又毁在了女人手里。
当朱弘友和吴尘嚣一起信步走回包房时,汤绮雯紧张了起来。一见朱弘友满面春风,喜形于色,汤绮雯心里就明白,吴尘嚣肯定是进了他的圈套。她一直在注意吴尘嚣,也许朱弘友答应他的利益,诱惑非常大,可以看出他相当满足,一副赢家的得意。他越是意气风发,汤绮雯便觉得他离死期越近了。
汤绮雯声称自己不舒服,想要先回家。朱弘友心里正高兴,也没太在意她,假装着关心上了两句,便要派车去送她。汤绮雯说自己打的士走,独自离开了。
汤绮雯已经决定好要离开朱弘友了。上次为了想讨回借给那几个公安兄弟炒股的钱,居然求她去勾引他们的王大队长上床。她念他在自己身上也化了不少钱,他为了春节生产又忙得焦头烂额,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后来她偷听到他们在谋划着要杀人劫财,她开始害怕了起来,这可是要杀头的死罪。这些狗男人,为了钱,简直是狗胆包天!看来朱弘友已经不光是走到了山穷水尽,而且是开始疯狂了。那时,她便想着要赶快离开他。傍上个大款,也是做笔生意,生意人图财不害命,她不想陪着他去做杀人劫财的事。
今天吴尘嚣要请她一起吃饭,她本想不参加的,但想看个究竟的好奇心还是鼓动着她来了,她了解到朱弘友出手顺利,吴尘嚣是一点警惕都没有。她也不敢丢话给他,那等于是自己找死。知道了男人的秘密,对女人来说绝对不是件好事。聪明的女人,宁愿装傻,也不会多管男人之间的阴谋。她不随朱弘友一起干这犯法的事,也算是自己清白,但要她去揭朱弘友老底,她也不敢,她不想被人追杀,她还年轻,她还打算在吴梁的道上要继续混下去。
她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好多王八蛋,在外面四处游逛。这些众牲,都是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愣头青,整天冲冲杀杀,有的只为一条烟一顿酒,有的只为几张大团结,打得眼红的时候根本就不问他人死活,他们三三二二在这里待着,八成是朱弘友的安排。她知道,朱弘友今天是做足了准备,吴尘嚣要是没答应他条件,今天也一定走不了,看来朱弘友还准备好了第二手。
她钻进的士回了自己的家。朱弘友的房子她不敢再去住了。这几天,她已经拿走了值钱的细软,装走了自己的衣服,她不想再留在那是非之地,不管朱弘友的阴谋成功失败,只要开上这个头,日后就不会再打住,凭着有王大队长那群兄弟撑腰,他胆子会越来越大。这世上,怎么会赚钱,都不如去抢来得快,除非你官够大,可以去银行随便拿。
一回到自己家里,汤绮雯就锁紧了大门,心里一直怕缩缩,这二天朱弘友要是事成,吴尘嚣一定会没命,等这案子一出,朱弘友肯定会找到她,不会放她在他控制不到的距离。这朱弘友做事太鬼,那大肚皮里怀着鬼胎,你不明白他一转眼就能生出什么鬼计来,要是他怀疑上她知道他秘密,那她这辈子都休想再摆脱得了他。一想起朱弘友敢杀人,汤绮雯就没胆了。这时,她又想起了小凤子,要是有她在,至少也可以帮自己壮胆。
汤绮雯打了小凤子的手机,但小凤子还是不接她的电话。
她想起朱弘友说过,小凤子和吴尘嚣有关系,便灵机一动,发了一条短消息她,上面写道:“你的横有大难!”在吴梁的黑话里,叫那些不是夫妻关系但可以跟自己上床睡觉的对象都称为“横”,男女都一样。
果然,小凤子的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问她是什么意思?汤绮雯吞吞吐吐不说真话,小凤子骂了她一声“神经病”就把电话挂了。
汤绮雯干着急,又没办法了。她不能告诉她实情,这小凤子的牛脾气,一定先他朱弘友就去开打,要是闹出事来,自己也躲不过。
一个小时过后,突然有人敲她的门,汤绮雯吓得大气不敢出,犹豫了好久,才壮着胆子去大门边上,透着猫眼向外看。见是小凤子一个人在门口,这才松了口气,开门放她进来。
小凤子手里拿着打开盖的手机,进门就问她:“啥意思啊?”
汤绮雯还是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想你过来玩吗……耍你的……”
小凤子一把就抓住她的胸:“我是你耍的吗?你个臭屄,要是你今日不和我讲清楚,我不会放你过门。”
汤绮雯急了,胆颤心惊地说道:“大家都是好姐妹,你介凶做啥?”
小凤子将她推到沙发上,再次问道:“说,这到底是啥意思?”
汤绮雯在小凤子的再三逼迫下,战战兢兢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小凤子听得脸色顿时发白,她来前刚刚给吴尘嚣打过电话,吴尘嚣很开心,说见面再详谈。小凤子不放心,这才又追过来找汤绮雯。她拉过汤绮雯,态度和口气全变了:“好妹妹,这不是闹了玩的,这是性命交关的事情,你不能瞎说的!”
“我没瞎说,这是真的!”汤绮雯说着,急得脸色都青了。
“朱弘友这头猪,我要扒下他的皮!”小凤子起身拔腿就走。汤绮雯一把抓住小凤子:“那我怎么办?”
小凤子没办法,只得对她说道:“快跟我走啦!”
汤绮雯忙跳起身去换衣股,还拿过化妆盒要化妆。小凤子一把抓过化妆盒随手扔到了一边:“臭美个啥,快点!”汤绮雯抢了几样化妆品在手里,还抓着一支口红,身体被小凤子拖着在走,脸还对着镜子在涂唇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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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税务局查帐,让陈依琪虚惊了一场。她怎么也没想到,税务局的人查了几天帐,没吃工厂一顿饭,没拿工厂一分钱,在认定工厂没有违规之后,王中山主动对她说,他将建议税务局要表彰依琪食品厂为“纳税先进企业”。王中山还掏心地对她说道:要是大家都不纳税,那让政府要怎么运转,我们怎么活?王中山对私营业主盯得紧,工厂能依法做帐,按章纳税,他觉得这也是他的工作有成效。
母亲从医院里回来以后,虽然精神好多了,但身体依然虚弱,好像还是清明节前的旧病,经常白天会有些低烧,医生也说不清母亲到底患了种什么病。但等到晚上看热播的电视连续剧《还珠格格》,母亲兴致勃勃,体温也开始正常。
这天,陈依琪一家人正在母亲的房间里陪母亲看电视,姗姗像只猴,一会跳起,一会坐下,一会过去惹惹舅婆,一会又依偎着爸爸,半躺在沙发上。那挂在墙上的液晶大电视是专门为舅婆买的,画面又大又清晰。一家人看小燕子看得津津有味,舅婆还时不时急着问下文,和姗姗在争论。
陈依琪边看电视边拿着一把铜质的小郎头在敲小核桃,帮母亲剥着核桃肉,舅婆还没吃到嘴里,就被姗姗抢过去了一粒大的,她还学着小燕子的口气对舅婆说:“累死事小,饿死事大,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彭立国边看电视边喝茶,看着调皮的女儿,满脸都是幸福的笑。陈依琪瞪了姗姗一眼,说她像个疯子,罚她去帮爸爸茶杯添水。姗姗刚端起茶杯跑了几句,广告结束了,电视剧又开始,姗姗忙折返回来,放下茶杯一步都不肯再离开,彭立国看得津津有味,也宁肯不喝茶了。陈依琪看着他们父女俩,心里喜滋滋的,自己放下了活,端起杯子帮彭立国去加水。这电视剧也太夸张了,看得大人小孩都入了迷。要是大清朝的人就能如此蔑视礼法,崇尚个性,率真坦诚,那这社会不是三百多年下来,不但没一点点进步,还倒退啦?
这时,小凤子的电话打来了,她将大致的情况简要的向陈依琪说了一下。
小凤子带着汤绮雯就要追去太湖饭店找吴尘嚣,被汤绮雯劝住了。汤绮雯说,今天朱弘友只是要骗吴老板,不会怎么样他,但明后天就难说了。你现在追了去,打草惊蛇,要是他们知道事情败露,一定会来硬的,他们人多,那样反害了吴老板。
小凤子冷静下来想想也是,于是她便给吴尘嚣打电话。汤绮雯一上车,对着反光镜一边在补妆,一边在问:“这车是你的吗?是不是那吴尘嚣买了送你的啊?”
小凤子让她闭嘴。电话通了,吴尘嚣在歌厅里。声音很吵,小凤子让他到外面去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