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他伸手接过。
“应该的。”望着菜单,她问;“萧先生——”
“喊我名字吧!一次不熟、两次不熟,第三次总该熟了吧?再继续下去,会焦掉的。”他开着玩笑。
“萧邦……”喊着已故的钢琴诗人,怪怪的。她随即又改口:“还是喊你阿邦吧!想吃什么?”
“你推荐的都好。”
“现在时间也晚了,不要吃太多,叫一个潜水艇三明治,我们一人一半好不好?”她不是怕胖,而是纯粹担心两人吃太多会不健康,因为专家说,晚上八点后最好别进食。
“都可以。”他对吃不挑。
“小丽,”她唤来服务生,“给我们一个熏鸡火腿起司潜水艇。”
“好,马上来。”
“你经常来?”
“嗯,因为我喜欢吃好吃的东西,而这里的食物不贵又好吃,客人很多呢!”提起吃,她便眉开眼笑。
“我住在附近那么久,从不知道有这家店。”他的视线环绕四周一圈。
“可能是因为你很少搭捷运吧。”她耸耸肩。
“你怎么知道?”
“因为只有新手才会以为咱们的捷运可以平稳地让人看杂志啊!每次光应付被踩或踩人的情况就应接不暇,还得随时往出口移位,免得到时下不了车,哪还有闲工夫看杂志。”她笑着说。
“你似乎很享受生活。”听着她愉快的声音,他真的有这种感觉。
“难道要讨厌生活吗?”她反问。“快乐也是过一天,讨厌也是过一天,那不如快快乐乐的。”
“没有什么积极的目标?”像她这种人能生活在都市里,真是稀有动物!
“有啊。做我想做的事,不要有遗憾,因为啊……”
萧邦静静听她说着自创的人生大道理,脸上带着微笑。
有多久了?他有多久没有清闲地坐在这种小店里,和人说笑聊天?
就连和耀日,也大部分都在谈论公事。认识了鱼可人,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有些疲惫了,很想,很想自由!
直到有只小手在他面前晃啊晃,才拉回他的思绪。
“我在跟你说话,你都没在听喔!”
萧邦直视鱼可人泛红的双颊,像颗刚摘下的水蜜桃,正是他最爱的水果。
“我有在听,只是听得入了迷。”他没骗她。一个女人谈着自己的人生观,竟奇妙地引起他的共鸣。
“真的?”
他再三保证,她才信了。
本来将东西交给她之后,他就该回去洗个热水澡、上床就寝,可为何此时此刻他还在这里?
为何一见到鱼可人,他就被她牵着走,毫无抵抗能力?
若是为了她的纯真,那也不致到牺牲睡眠的地步。
耳边听着她的笑,眼底望着她的真,他想,应该是他真心喜欢和她相处的缘故吧!
“可人,我们能做朋友吗?”他竟有些紧张地问。
她偏首,颊畔露出浅浅的酒窝,大方的宣布:“我们早就是朋友啦!”
随即,她又补充道:“既然是朋友,我就得对你说一些中肯的话。你啊,工作要做,身体也要顾好,不能经常不吃东西,这样不只我会替你担心,你的家人也会替你担心。做朋友,就是不要让你的朋友替你操这份心,要是你有困难,而我又帮得上忙,记得来找我,不要见怪!”她一路顺利走来,靠的也是朋友们的相助。“出门在外都是要靠朋友的,知道吗?”
“是。”萧邦觉得她真的很有趣,捺着性子倾听。
“你们的熏鸡火腿起司潜水艇三明治和免费奉送的锡兰奶茶。”小丽适时上莱,让他们的交谈告一段落。
快饿死了!鱼可人迫不及待的拿起自己的那一半,在吞下肚前,还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萧邦。
“嗯……你不吃吗?”怎么她这个吃过晚餐的人竟比他还像饿死鬼?
萧邦露出迷人的微笑,“我想先喝完可可。”望着窗外仍不间断的车潮,相对之下,他感受到一份不同于以往的悠闲自然。
鱼可人的真,安定了他寂寞的心。
今晚的胃疼,似乎也因为她的关怀而减轻了痛。
一顿饭结束后,萧邦送她回家,才发现两人住得颇近,不过一条街的距离。
鱼可人朝他浅浅一鞠躬,“实在不好思,多谢你今天请客,下次换我回请你。”本来抢着要付帐的她,掏钱时才发现自己的钱包忘在家,只得不好意思地让他付帐。
“下次我会提醒你。”他说得认真。
“嗯,没问题。好了,我家就在上面,你也快回去吧。”
在鱼可人上楼之际,萧邦喊住她。
“什么事?”
“才认识不到两天的男人想跟你做朋友,你一点都不怕吗?”终究还是敌不过好奇心地问了。
鱼可人笑意盎然,“嗯……该怎么说呢,因为我真的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做朋友应该也很好,这样会很奇怪吗?”最后她竟反问他。
“不……不奇怪,我想你对朋友应该也很好。”她的理由说动了他。
商场上没有绝对的朋友,只有短暂的利益交换,因此他的朋友除了耀日之外,就没有别人,比起可人,他真可怜!
“当然,朋友可是很重要的。别聊了,我明天还要上班,有事再找我吧!晚安。”
银黄色的圆月不知何已悄悄移至夜空的正中央,萧邦仰头一瞧,觉得时间过得真快,虽然才和她共度一个小时而已,他却到现在仍回味不已。
晚风徐徐,一阵清凉之意拂过,搔得人心蠢动……
姚宁宁一身会叫男人喷鼻血的清凉装扮,就这么大剌剌地站在阳台上。
听见开门声,她转了身,“刚刚楼下那位绅士是谁啊?”
“宁宁,你不是说后天才回来?”
姚宁宁皮笑肉不笑地朝鱼可人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然后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
“趁我不在家就偷偷勾搭男人,还玩到十二点多才回来,讨骂啊?”
“我哪有!”鱼可人挥开她的手,和她一起倚在阳台上,舒服地享受初春的凉风。
“要不,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这号人物?”五楼的高度让她看不见那男人的长相。
“那是因为我们最近才认识的。”
“若是遇到好对象,就要好好把握,免得最后真成了老处女!”
姚宁宁听似挖苦,实则关心的话语,让鱼可人察觉到她今天心情不佳。“怎么了?”
姚宁宁手一挥,满不在乎地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统统都是混蛋!”眺望如深蓝宝石的夜空,她叹道:“可人啊,我想相亲也是不错的,至少对方是人家为你精心挑选过的,应该不会差到哪去,你说呢?”
早先猜到了八成,如今鱼可人更加确定姚宁宁想必是刚与现任男友分手,才会意志消沉,消沉到宁愿去相亲。
她靠近姚宁宁,与她肩并肩。
在姚宁宁的感情世界里,绝对容不下一粒沙子,否则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而他们分手的理由,她想也用不着问了,肯定又是对方脚踏多条船。她可以想见今晚姚宁宁会有多么伤心,但她相信她很快就能由伤痛中振作起来,所以并不担心。
只是……唉!是不是每个女人生来就是吃苦的命?
为何男人不能专情?
一生只爱一个,真的不够吗?她不能理解。
爱,太难了。
忙了好些天,度过华凌最忙的行销日,鱼可人终于可以稍稍松懈紧张的心情。
华凌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她很认真,也做得很顺手,更重要的是,她很喜欢顶头上司彭华筝的行事作风。
彭华筝是“华凌企业”的总经理,素有“冰美人”之称,原因不外乎她如花的容貌和果决的商业手段,可在私底下,她对人既亲切又和善,在她身边,鱼可人学到不少。
午休开始不久,刚吃完饭先行回公司的鱼可人便见到几个总机小姐正交头接耳,兴高采烈的交谈着。
她好奇地上前,趴在柜台上,“中乐透啦?瞧你们笑的!”
绰号“纽西兰”的总机小姐扬起粉唇,“你不知道吗?有两位帅哥正在彭经理的办公室里呢!”
“又如何?”
“他们是Deanna的总编和行销经理,尤其是那个总编,他可是彭经理的前夫的表弟呢!”纽西兰兴奋地公布她探听来的最新消息。
鱼可人长长哦声,对这个话题不甚兴趣,在闲聊几句后便上了楼。
华凌素来与Deanna有密切的商业往来,总编来谈私事,行销经理来洽公,没什么问题啊!她实在不明白为何这件小事能令她们那么高兴。
躲到会议室里,她专心地听教学录音带,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由于她很想到法国留学,所以下了班后去补法文,休息时间也不忘加强,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实践自己的心愿。
她总是那么认真地对待每件事——这是萧邦对鱼可人的第一个印象。
与表嫂彭华筝聊完私事,便让安耀日留下来继续洽谈公事,他则准备打道回公司,在进电梯前,不经意瞥见鱼可人的倩影,没任何犹豫,便追随她的脚步而来。
见她正专心地练习法文,他实在不好打扰她,便落坐一隅,静静欣赏她认真的美丽侧脸。
中午的阳光洒在鱼可人身上,映出一道宛如天使的光影,教他看傻了。
好久、好久以后,他才回神。
摘下耳机,鱼可人这才发觉会议室内还有其他人,可她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萧邦。
“你怎么在这里?”
不想对她说谎,萧邦说了实话,“来谈私事的。”
鱼可人直觉地联想到他的身分,“你是Deanna的总编?”
看见她惊讶的神情,萧邦有些得意,但她下一句话却又把他打人地狱。
“难怪,我就说你怎么那么懂服装、懂女人,更懂得利用天分,原来你是Deanna的总编。”
鱼可人这应该是褒奖的话话,听在萧邦耳里却颇不是滋味。
他的职位向来让人欣羡不已,为何独独在她身上吃不开?
萧邦老实不客气地表达自己的不悦,“可人,我不喜欢你刚刚的用语。”
鱼可人不明所以,“我在褒奖你耶!”
萧邦略感无奈,他喜欢可人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她单纯不拐弯吗?
“抱歉,我太钻牛角尖了。”
“我对朋友有时讲话不太修饰,你多多包涵啰!”她俏皮地吐吐舌尖。“对了,你有事找我吗?”她开始收拾东西。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她准备回工作岗位。
“我们好像好几天没见了。”他不主动,他想他们一年恐怕也见不到一次面。“下班后要不要一块吃个饭?”
“今天……”
鱼可人迅速翻了翻记事本,看得一旁的萧邦很不是滋味。
“和我吃饭还要排时间啊?”以往都是他排时间,风水轮流转的速度可真快。
合上记事本,鱼可人认真地说:“我向来都是如此。我的时间可以,还要去吗?”
他浅笑,“当然。”
“你晓不晓得你的笑容对身体有害?”
“什么意思?”有人称赞过他的笑容很好看、很迷人,不过对身体有害?这他倒没听说过。
“这样无端被你电,总有一天会心脏无力地送急诊室。”她夸张地说着。
萧邦听了朗笑不已,很是怀疑她说的话,瞧她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我真的电到你了?”
这条小鱼是唯一知道他家电话的女性,可惜她从没主动打过,真让他的自信跑光一半。
虽说她早已声明对他不存非分之想,让他小小地放了心,但一通电话也不曾打过,难道他的魅力对她真的无效?
“你看我像真的被电到吗?”鱼可人反指着自己,冲他一笑。
赏心悦目的东西摆在眼前,不看白不看,但要她动真心……再给她十年,说不定动的她真的会有所行动。
“你真懂得如何伤我的心。”萧邦眼稍放柔,宠溺的摸着她的头。
“别玩了,你这总编还不赶快回去赶稿?”她最讨厌人家这么对她,好像她还是个孩子,但事实上,她已经是个二十七岁的半老女人了。
“我会在捷运车厢上等你。”丢了话,萧邦带着愉快的心情离去。
耳边突然冒出轻快的口哨声,引得低头忙碌的安耀日不由得抽空抬起头,看看那个口哨声由何而来。
那个身影很眼熟,但他实在很难相信会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目光对上,哈!果然没错,还真的是那个萧先生。
“怎么?心情很好,是不是昨晚又风流了一整夜?”
满面春风的萧邦,脸上净是耀眼风采,连被调侃了也不在意,只是挑了挑眉。
“耀日,你何时变得这么八卦?啧啧!你看我的眼神真是……”留下暧昧的停顿,萧邦转身走入会议室。
八卦?一个几乎整年流言缠身的男人居然说他八卦?
忆起秘书昨天下班前跟他说萧邦已经很久没和女性朋友出去,他不禁皱眉。这和他认识的萧邦很不一样。
“安经理,你不进去开会吗?”身后萧邦的秘书轻声提醒他。
“小凡,你有没有觉得你老板最近很‘安分守己’?”
她抿唇不语。秘书做久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懂得掌握,上一任秘书留给她“秘书守则三十六条”,她条条记在脑子里。
“别这么严肃,透露一点就好了。”面对这个不苟言笑的小秘书,他总是没辙。
秘书咳了声,“假使我被炒鱿鱼,安经理会负责?”
这工作可是她打败诸位好手,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要她拱手让人,别说笑了?贷款谁来帮她缴?
安耀日轻轻一笑,“放心好了,天塌下来有我帮你扛,你就开开金口吧!”
拗不过安耀日的频频恳求,秘书终于决定透露一点点讯息给他。
“好吧,既然你这么苦苦恳求,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总编他啊……和捷运有关。好了,闲话到此结束,请安经理上战场吧!”微微一欠身,秘书蹬着高跟鞋率先进入会议室。
留下一个头两个大的安耀日,还在那里想破头。
“捷运?”
什么跟什么?
认识鱼可人之后,萧邦发觉他的世界—下子变得更宽广了。
也不知是否因为她姓“鱼”的关系,所以总能悠游地穿梭在台北市里,而不会有晕头转向的感觉。
除了从公司到家里这段路,基本上萧邦不常走其他路线,免得迷失在这都市丛林中。
而这三个月来,鱼可人带着他穿遍大街小巷,每当他认为已经走到路底时,一个转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又在眼前冒出,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看着眼前扎了两条辫子、穿着牛仔裤和短衬衫,以及一双洗到快破掉的布鞋的鱼可人,他实在很难想像她是个二十七岁的女人。
“你是不是成天没事就在大街小巷里钻来钻去?”现下,她又领着他走向一家装潢特殊的意大利美食店。
鱼可人合上她的美食笔记本,白他一眼,“说这什么话,要是没有我,你这三个月哪来这么充实的生活?”
这可是半年来她准时收看各个美食节目累积下来的功力,她的美食笔记本比任何一个节目都要来得详细,举凡各种美食专卖、价位、路线、小地图等都非常精细,每逢假日,年假、长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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