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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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卷云舒(清穿)-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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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意我们任何一个为这事出头。她说我们绝不能让皇上来做选择,她自己去找扎尔汉了。可是,四哥,我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把握。”
我去找了八弟。这是一石多鸟的机会。
只要胤禩对皇阿玛开口要留下欣然,必然会让皇阿玛大怒。欣然提醒了我,皇上是不能做选择的,尤其在这样的场面,喀尔喀又是大清急需安抚宠络的对象。留下了欣然,胤禩和她就都欠了我一份情;留不下,胤禩在皇阿玛心里也就有了不识大体的论断。十三会感激我的出手,八弟和九弟间却可能会种下隔阂,毕竟这里牵扯进了宜妃。
我以为我把一切都算得很准,我料定胤禩一定会开这个口。可我却低估了那个丫头。
她突然的下跪截断了胤禩和胤祥的话头。扎尔汉的那番话更是颠覆了所有的局面。她是怎么办到的,我很吃惊。可是更让我心惊的却是,在那刻,我猛然发觉自己竟然舒出了一口长气,额上早已沁出了冷汗。
她回眸,对着每一个人灿烂地笑着。我只觉得最冷彻的心底照进了一缕光芒,柔柔的,暖暖的,那样得美好,让人生出了贪恋的希冀。
原来,我也是希望她留下的。
留下,就想据为己有。
天香楼里,我又一次向她伸出了手。以为自己的角色可以有所转换,可是,一切依旧不曾改变。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是她为胤禩写的字。我拿了张回来夹在了书册里。
一个人在书房累了的时候,我会从书架上最深的角落里摸出这本书,只为看一眼这张纸,这行字。它就是深藏在我心底最隐秘的地方那句无法启齿的话。偶尔翻出来,晾一晾,痛一痛,再妥帖地放好。
府里的灯火都灭了。我也吹熄了书桌上的蜡烛。
四贝勒府的人都知道我这个贝勒勤勉,熬夜看折子是常有的事。书房里有特设的卧榻,累了,就会在那里歇上一宿。这个名声也早已传到了皇阿玛那里:“勤奋是好,也要注意身子。”
我跪在那里点头谢恩。人原是这么轻易就可被假象蒙蔽的,不过是一张榻子而已,你只要睡过一晚,就会有十晚的传言。
清冷的月光正洒在书房的卧榻上。
七月了,我一声声地轻数着窗外蝉鸣的声响。又是一个无眠的夜。
今儿个我的人说宜妃向皇阿玛提议把明慧赐给胤禩。
如果真下了旨,她该怎么办?
曾经我以为这凄清的冷月是最适合我的,可是在她不打招呼地带着阳光闯入后,心里总有一块地方再也无法凝结。
她终究是喊了我的名字。带着对我新婚的祝福。
我已经有了很多女人,皇阿玛所赐的也只是一个侍妾。没有什么隆重的仪式,那个女人就进了我贝勒府。而我,好像到今天还没踏进过她的房门。
我只在意欣然因为她而喊了我的名字。
欣然只喊胤禩的名字,对十三弟十四弟也是十三,十四地喊。只有对我,不是阿哥就是贝勒,好像很尊敬,却总是有一份距离。
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鱼与飞鸟的距离?
我瞟向书桌,一只青田汉白玉雕的鲤鱼镇纸放在案头。
我没有看见她在水里游弋的身姿,记忆里只存着她湿润的双唇覆在我嘴边的触觉。如果不睁开眼,这样的温馨是不是就会多停留一时?可是如果不睁开眼,怎么看得见她娇红失措的脸庞,又怎么来得及挽住自己狂澜涌起的情意?
从那天起,我欠了她一条命。
而我希望,可以欠她一世。
她想做飞鸟,我不记得自己说过愿意做鱼。送她鲤鱼只是想纪念落水的情缘。只是她早已认定了我不是可以陪她飞翔的鸟儿。
罢了。
不能为己所用,不忍彻底铲除,那应该还有第三条路。
遗忘。
如同她忘却了自己的过去,而我选择忘却现在。
暂时的忘记。
就象这天上的月亮,虽暂缺,有时圆。
等,一直等下去。
等到我可以登高一呼,万福膜拜的那一天。
等到尘埃落定,记忆泛黄。
或许我还能网住那只鸟,捞起那条鱼,让秋水共长天一色。

为爱放手

农历八月,桂花飘香。
胤禩接下了置办中秋欢庆的活,忙得脚不沾地。
我一下子就闲了下来。闲得人发慌,心更慌。
九阿哥胤禟告诉我,宜妃已经半开玩笑似的向康熙提议了。他没有说提议的内容,可我们两人却是心照不宣的。
“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你应该知道。”
“那又怎样?”
他谓然长叹,低首看着坐在湖边的我,面上是无奈,是了然,是同情又是释怀。
“我从来没见过八哥笑得这么真心过。从来他都是隐忍的。所以,欣然……”他迟疑着,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我仰着头,眨着眼,尽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阳光有点刺目,直射着眼睛,渐渐地我就模模糊糊地,只能看见一点光晕了。
“或许你可以争取一下,或者也未尝不可。”
我有一刹那地呆滞,奇怪地盯着他。怎么回事,反对得这么激烈的人,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还是这太阳太毒了,毒得我都眼花耳聋了。
“九阿哥 ,笑一个吧。”我听见自己说着。只是这声音是虚弱的,因为心早已痛得麻痹。
他的脸开始抽筋。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蛮危险的,好像随时都会跌落湖里。他伸了手给我,我不客气地一把抓住,拉着他,沿着湖的边缘,象走钢丝的人一样,前脚后脚地走着。他居然没有抽开手,就这样任由我疯着。
走了十几二十步,我停了下来。面对着湖泊,背对着他,尽力平稳着自己的声调:“九阿哥,相信我,明慧是胤禩命定的新娘。而我,只是这天空里的一片云,时光荏苒,总会有云散影淡的一天。”
背后没有回应,老天却打响了一声闷雷。轰然炸响,震得我的心碎裂成千片万片,想要拼凑,却已找不到来时的纹路。
一粒石子投在湖中心,‘咚’的一声,沉了下去,好响。涟漪绕着湖心一圈圈地泛开,再紧紧地收拢。我猝然回首,曾经四阿哥也在这里投下过一枚石子,教我如何打水漂。而现在,胤禟执子对面而立。大雨倾柱倒下,雨帘里,他展开了绝美的笑容。
“如果你愿意,可以直呼胤禟名。从此后,我们就是同盟。”
泪水终于和着雨水滑落。我于纷乱的雨丝中仰首望天,闪电当空划亮。
原来名字从口中呼出还有这样的含义,无关情意,只为信任。
八月初六,我约了胤禩在南苑相见。
一早,我当先赶往南苑,象以前一样,我只带了莲儿和祥福悄然出行。对于莽古泰,我还不敢全然地信任。尽管上一次他守口如瓶,可是我还是不敢有半步行差踏错。
南苑,如往昔般宁静。只有寥寥数个杂役洒扫着庭院。
我径直奔向马厩,冲向正互抵着头吃草的云卷和云舒。张开双臂,把两只马头都揽入怀中。它们也配合地往我怀里猛蹭。我拍拍云卷,抚抚云舒,丝丝缕缕的记忆在胸口碰撞,撞得我发疼发酸,只吐不出半分言语。
南苑,是我和胤禩相知的起点。智者说星火可以燎原。那些星星点点的回忆,那些属于我们两个人之间彼此地试探,彼此地探究,彼此隐隐约约地肯定,在我踏入这里的刹那便轰然回归,烧灼了我整个的视野。
我跨上云舒,打马飞奔。身后,云卷狂嘶的声音传来。我充耳不闻,狠狠一鞭抽在云舒身上,云舒负痛撒蹄前进。
云舒,你们已经不能分离了吗?可是,有的时候疼痛是必须的,分离也是注定的,就算你多有了三百年的记忆也是枉然。因为这记忆反而成了束缚,成了挥之不去的魔障。
我真希望穿越的时候可以走一次奈何桥,可以喝一碗孟婆汤。如果早知可以穿越至此,早知可以与他相遇,早知可以彼此交付,我会拒绝所有的历史,拒绝所有关于清朝的认知。我宁愿是一个一片空白的我,一个可以为爱只想停留在他身边的我,一个不顾一切与他携手并肩的我。
可是,没有这些如果。所有的如果都是不存在的。我的记忆,我的知识让我与众不同,让我得以与他相遇。却偏偏也是这些,给我自己设下了一道一道的坎,一把一把的锁。只有远离,我才能看得清这朝堂的瞬息万变;只有在康熙的身边,我才能知晓这个帝皇的一举一动;只有在一个超脱的位置,我才有机会为将来谋划。
我停在树林里,把云舒闲放在一边。默默走到一张石桌旁,挥袖拂去了桌凳上的尘埃。这里,是观落日的最佳角度。每次,我都会和胤禩边坐着闲聊,边欣赏着夕阳的余晖。
直到现在才发觉,我们一起看的竟都是迟暮斜阳,而从未一起看过旭日东升。
这是一场无法预期的赌博,而我的赌注却是从前最不屑的海誓山盟,是时间,是人心。哪怕他终是不解我,不懂我,我也已经选择了这条路。既便到头来,一切如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
我静静坐在石凳上,等着胤禩的到来。
细细翻阅着往昔的片断,短短1年间,都是他在等我。
等我选择他,扑入他的怀抱;等我原谅他,不再问前尘过往。
今天,虽是我在等他,实际主动却仍在我的手中。等我来作这个了断,结束这一段缠绵旖旎。
只是今后,便将换作我来等他。
等他夙愿成真,共看庭前花开花落;抑或繁华落尽,相随天外云卷云舒。
马道上,尘沙飞扬。隐隐有马嘶之声传来。
远远地,通体墨黑的云卷载着白衣翩然的男子渐渐驰近。
怔怔相望,这一黑一白是此刻苍茫天地间我眼中的唯一。
马蹄声声,犹如在心头踏过,重重复重重。
我伫立林间,任扬起的尘土弥散在空间,凭倏起的骤风吹乱了发丝。
要自己等着。
等着他,鞭起收缰,勒马立定;等着他,跃然下马,衣袂飘飘;等着他,视线胶着,浓情似海。
悬着的心悄然落稳,面上早已泪湿。
顿悟何谓等待的煎熬,这一世却将以此度过。
提起裙摆,我向他奔去。如火的落日低悬在他身后,而我就是扑火的飞蛾。只恨此生,莫要匆匆。
更深露重。宫灯绰绰。
琉璃檐瓦下,一盏镂镞精巧的羊皮花灯映照烛光盈盈。
风过处,灯面微转。西湖美景下泛起湖水涟漪。
来南苑,照例是会住上一晚。只是今晚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晚。
窗前,胤禩从背后环上我的腰际。
我长发散开,发间的清香引得他深深埋首。
“累吗?”我低问道。知道他是一个力求完美的人。中秋是一个大节日,第一次亲手操办,凡事必定亲为。这宫闱之中,只要是差事,接了,就必有人等着落井下石,鸡蛋缝里挑骨头。
他轻呼口气:“差不多了吧。不求完美,但求完备。”
我不语,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的花灯皮面转动。
“为什么把灯带到这里?”他问。
“一直未有机会共赏此灯,错过了上元,不想再错过今宵。”
他环着我的手突然一紧,双手交错施力,将我面向他,盯着我的眼睛道:“欣然,待中秋过后,我就求皇阿玛赐婚。此生相伴,从此再无错过一说。”
我心下侧然,四目相对,情深缱绻。
“干嘛这么严肃啊!胤禩,答应我一件事吧。”
“什么?千件万件也行。”
“答应得这么痛快,是不是应承过很多女人啊。”我故意逗他。只想把气氛弄得欢畅一点。
他轻捏着我的鼻子,“小没良心的。这世间,除了你和额娘,还有哪个女子值得我许下此诺。”
我偏转头,躲开他的手。用力眨着眼睛,逼回骤然涌起的泪意。你的生命里将会真正走进另一个女子,顶着八福晋的名号,光明正大地伴在你的左右。而你,也必须许下相守的承诺。胤禩,有的命是我们改不了躲不过的。
“是吗?那你答应我,以后无论我有什么要求,只要是我提的,你都会答应。”我用手绕着自己的头发,低垂着眼,心虚地不敢看他。
他执拗地抬起我的头,不容我躲避:“欣然,在想什么?我知道宫里有些传言,说宜妃……”
我一把捂住他的唇,巧笑倩兮:“我不知道,也不想听,我相信你。”一顿,我接着道:“胤禩,今天其实是我的生日,你就不能答应我吗?”
他眼里闪着惊诧,拉下我捂唇的手,“真的吗,今天是你生日,八月初六。我真该死,居然从未问过你。”
我柔柔地看着他,撅起嘴,撒着娇,耍着赖。“你倒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嘛?!”
“答应,当然答应。”他一叠声地道。
我伸出小指,把他的小指与自己勾上,摇晃着:“那就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反悔。”
“何止百年,是生生世世。”他允诺着。我已不敢再听。
“欣然,我好像从未搞清过,你到底几岁啊?”他皱着眉,一脸的懊恼。
几岁,我也搞不清。今天应该是我21岁的生日。可是在这里,无根无底,从身材上看,我当初告诉康熙我是13岁。那,就算是13岁吧,今天我就是14。
“十四岁啊,好啊,你连这都不知道,该罚。”我探手挠向他的腋下。
他怕痒地缩着,回手就来挠我。两人笑闹着在屋子里追逐,被他抓住的时候,我脚被裙摆绊住,拽着他,整个人倒在了锦丝滑软的被褥上,陷了进去。
他怔仲地看着我,我迷离地望着他。
这奇怪地姿势,尴尬的地点,一时之间,两人竟相对无言。
潮红慢慢浮上了面颊。他突然坏坏地笑道:“你想怎么罚我?”
我张口哑言,暗咬了下嘴唇。缓缓道:“罚你把自己给我。”
看着他渐渐变深的眼眸,心底冒起了一股得意之情。哎,我这骨子里现代争强好胜的性子又冒了上来,看着有人为自己痴狂,失控,总是得意的吧。就当作是老天怜我,一次两次本无区别。何况今天还是我的生日呢!
我抬起自己的腿勾向他的腰际,就让我化身撩人心湖的精灵,在今夜,在你的身体种下我的咒。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窗外,羊皮花灯在风里独转。
屋内,痴缠的身影绕出这一世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情愁。
中秋筵席摆在了畅春园的鸢飞鱼跃亭。四面环湖,席位沿着丁香堤、芝兰堤、桃花堤一路排开。
这不是单纯的家宴,在京的重要臣子全部列席。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在现代,一直没有机会去北京,当然也没有进过畅春园。乍一看到这个亭子的名字,我着实吓了一跳。在台阶上,差点又是立足不稳。是老天和我杠上了吗,飞鸟与鱼,怎么象是咒语一样,阴魂不散呢?
皓月当空,湖水潋滟,宫灯连排。这样的场景,只应天上有,哪得人间存。
胤禩当真用足了心思,这岂止完备,堪称完美。
胤禩,我用目光去追寻。远远地,他给我温柔定心的笑容,牵动我的心隐隐塌陷。
转眸间,只见胤禛幽沉深远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这凉亭的匾额,仿若定格。
康熙的席位设在了亭中央,余下的自是太子,嫔妃,阿哥的一溜排下。苦命的我还是被抓到了康熙的身边,太子的对面。
我也是习惯了,吃我的,喝我的。眼波四转,就是不会正视前方。
杯盏交错中,竹疏影动,谈笑风生。
湖中央搭出一个水榭,有乐人在那里弹琴起舞。遥遥望去,如在月中。水榭与湖岸的相连不是一般的游廊或栈桥,而是横空跨越的拱形石桥。那形状,那样子,我怎么看怎么熟悉,却一时叫不上口。
“老八去了次江南,也不知到底跑了些什么地方,居然把这西湖断桥也给弄到京城来了。”太子对康熙说着,讪笑的话语里夹着诋毁。
断桥,这是断桥。我恍然。怪不得熟悉,它象极了羊皮灯面上的景致。胤禩的江南行没有去杭州,这我最清楚。只是这西湖的美景却一直在我俩的梦里。断桥,他是为我搭的,是吗?为了圆我的梦,是吗?我呆呆地看着湖面上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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