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一个朋友。”
“我可从未听说，九天言铃有治愈之效。”
“我没说谎，九天言铃不是直接用来治疗的，而是暂时保存她的记忆。”
“这么说来，你会医术？”
“略懂，不敢献丑。”
他一直问一些废话，但段北知十分庆幸他问的都是些废话。
“我改主意了，这样好了。我助你出去，你先去找大美人取得九天言铃救治你的朋友，然后你将它借我把玩几天。”
“你，趁火打劫。”
红绡眨眼。“我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我本不必退让，这还是看在小美人你的面子上呢。”
火焰已经将空气消耗殆尽，而墙体挤压过来，很快那些粘稠的液体就会淌到他们脚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不得不妥协。“好，一言为定。”
红绡淡笑出声，右手手掌摊开，一面金色的镜子焕发出华光万丈。无法成像的镜面，熟悉的花纹。这面镜子分明就是昆仑镜。段北知喜出望外，心道不仅小命有救，还一举得知了昆仑镜的下落。只是，要从眼前这个人手上取得，有些难度。
金光一闪，红绡带着段北知跳进昆仑镜映射的光华里。不过眨眼间，两人已经在烟霞山上。
“我得了九天言铃之后，要怎么找你？”段北知问道。
“听闻人间未央都，酒色未央，美色未央。届时，你到未央都来寻我。你若是不来，我便到玉英去寻你。”
“去去去，一定去，你千万别到玉英来。”到时候，有理说不清，要是被误会和魔妖族护法有染怎么办。还是保持距离的好，未央都就未央都，谁怕谁。
红绡转身欲去，却忽而回身告诉她：“小美人，你可曾到既然元朴和柯灵夫妇已经带着九天言铃逃生潜藏，为何却不去寻求救援？”
段北知想问清楚，却见他抛来妩媚一笑，悠悠远去。
两人分道扬镳，各怀心思。
不久后，段北知就收到画裳的消息说，已经拿到九天言铃，让她汇合。至于为何，画裳为何会知道段北知还活着，那是因为两人从玉英出发之前，互相交换了御命绳，以发丝编织的手绳，系在手腕上，御命绳不断，则人未灭。犹是如此，段北知也无法原谅她，她决然离去的那一刻，太冷。
她也不想去猜测臆断，画裳是如何拿到九天言铃的，只想快些让画舒好转来，还大家一个爱笑善良的姑娘。
“你有什么话要说？”段北知问。
“没有。”画裳答。
“你是不是知道封龙穴内的情况？”段北知继续追问。
“是。”画裳答。
“你，太过分了！”段北知气得想骂人，但又搜罗不出更有攻击力的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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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钧桓
更新时间2012…8…14 21：02：51 字数：2658
面对画裳这么冷淡的反应，段北知心里憋着一口气，难受得紧。她摊开手，手心里是一条红色手绳，她说道：“先把御命绳还给我，这是你的，既然已经拿到九天言铃，我们彼此也无须把命交到对方手上。我在想，要是我的绳子真的断了，你会不会到封龙穴替我收尸。”她说话连枪带棒狠打一通，讥讽味道十分明显。
画裳接过，表情木然，就连她最爱摆出的那一副阴冷的臭表情也不曾出现。反倒是让段北知唏嘘不已，也再不想多管她的闲事，忍住没有问，但用脚趾头都能猜测一二，兴许是与元朴和柯灵有关。脸色那么臭，可见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也罢，先治好画舒要紧。
画舒封在冰里已经快三年，冰里是她安静祥和的容颜，唇边的笑极淡极淡，要是她睁开眼，你就会觉得她是最快乐的仙子。救治画舒，拿到九天言铃只是第一步，只有两人，段北知估摸了一下，人手不够，于是找来了魏晋、川紫和摧语师兄。不过，她事先叮嘱几人，莫要让钧桓知道此事。一来，对她心存怀疑；二来，段北知和他并不太熟，也不好去劳动他。
鉴于九天言铃是烟霞之宝，对其属性最为了解的当属画裳不过，所以由她担任言铃的施术者。而川紫功力深厚，负责以灵力在画裳成事的片刻紧接着以灵力逼出她体内的寒毒。此乃千年玄冰，就算只是冰封两三年，也会被寒毒侵体，可大可小。而摧语和魏晋充当段北知下手，递刀子，递剪子。这样一来，段北知就直接负责画裳背部伤口的处理。
当年，因为时间紧迫，柳冰心只是稍微处理就将她冰封。解冻之后，那些伤口上的死肉会因为温度的回升而溃烂。
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摧语师兄以柔软的帕子给段北知额头擦了擦汗，然后对她鼓励一笑。同样，他给画裳、川紫细微的照顾，一点不厚此薄彼。他虽不能说话，但他的行动比任何话语都有说服力，比任何话语都温暖人心。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画舒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胭脂色。她嘴角微动，睫毛不停地颤动。
“她怎么了？”画裳问道。
“好像……在做梦。”段北知回答，但梦里为何，梦外人又如何得知。“好了，将她记忆归位吧。千万小心，别弄乱了。”
画裳当然知道该怎么做，见九天言铃响动，就像是竹屋檐下的风铃，在微风中叮咚叮咚地脆响。声音干净纯粹，不然一丝凡尘。不似仙乐一般飘渺，不似魔音一般蛊惑，更不似人间的吹拉弹唱，它仿佛是来自亘古的声音，就那么不受干扰地响动着，响动着……
画裳的举动，旁人看不出任何异常。段北知当然也看不出，自然不会知道，画裳终究还是动了手脚，将画舒地记忆删去了一部分。若要追溯，那一部分就离得远了，是小时候在烟霞的事情。其实，画裳是元朴和柯灵唯一的女儿。而画舒是在画裳三岁时被一个女人抱上烟霞山的小婴儿，那个女人为了柯灵能接纳她，撞死在了烟霞大殿的石柱上，鲜血飞溅，让她记忆最深的是那一滩红得像绸缎的血，一直一直蔓延到她脚边，她梦里。那是元朴这个男人造的孽，有因就有果，画舒这条小生命就是那个果——柯灵眼中的孽障，画裳眼中的沙子。
自那之后，元朴和柯灵同床异梦，夫妻不同心如何双修，勉强之下，亦不过是得了个险些走火入魔的结局。他们知道，此生双修再无进境，便将画裳送入了玉英，而在元朴的强烈要求之下再加上柯灵不想日日见到小贱人，于是同意让画舒也去。
两人灵根都极好，画舒更甚，更纯。她删去的不是画舒寄人篱下痛苦的日子，而是她岁月里最美最天真的时光。
这是她残忍的报复。
“从今以后，你我各不相欠。”画裳呢喃，画舒听不听得到并不重要。
“你说什么？”段北知的耳朵，真比得上顺风耳了。要是用在听墙角，挖八卦小道上头，定能大有作为。
画裳白她一眼，并不搭理。
段北知主张暂且就将画舒安置在这里，等过些日子再挪回蓝舒阁。不是她霸占着蓝舒阁不放，而是画舒无大碍的事情早晚会被钧桓知道，而他们应该利用时间差，好好的试探一番。如果钧桓真的是潜入玉英的奸细，那事情可就不那么简单了。她也将关于年前到烟霞送信的弟子很可能已经遇害，而回来交差的弟子可能已经潜入玉英的设想悉数告诉了在这里的几个人。都说集思广益，多几个脑袋，也多一些头绪。况且，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在这里的魏晋、川紫、摧语她能够相信，也敢去相信。至于有“前科”的画裳已经被她自动忽略，没有让她避嫌，是因为她也经历了烟霞的事情，反正也能推敲一二，让她知晓也无妨。
听了这些，几个人的反应各有不同。魏晋不太惊讶，确切地说是不太关心，毕竟他属诸葛庐，而钧桓属于破军殿，两人并无多大交集，更遑论交情。摧语师兄，眨了眨眼睛，睫毛扇了扇，脸色颇为遗憾和惋惜，或许他是最见不得这种不磊落的事情吧。段北知想看看川紫的反应，脑袋旋转好几圈都没瞧见，正奇怪去了哪里。才听得川紫的声音传来：“不用找了，我一直都在。”段北知恶寒，再看，川紫果然在她左侧，只是之前怎么没看到。看来，稍不注意，就会偏离她的世界呀。
川紫沉思着，脸色凝重而审慎。她在过滤每一个细节，回忆着当年在寂井村和无间炼狱的一幕幕。
她摇摇头，似乎并没有什么新发现。但心中仍有一个疑问，不曾散去。那就是，她有自知之明，在无间炼狱靠强大的精神力和灵力周天循环，方能勉强抵御魔气的侵蚀，还是逃不过轻微地反噬后果。功力不及她的画裳都被魔气侵体，而钧桓居然相安无事。这到底是为什么？
“川紫师姐，你想到了什么？”段北知见她眉头锁得越来越紧，提醒道。
“只有两种可能。”她喃喃自语。
“什么两种可能？”段北知疑惑不解。
“钧桓他不受魔气影响，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本就是魔，自然不受魔气侵蚀，反倒会成为他的助力。”几人倒吸一口凉气，这里的玄冰之气吸进肺腑，冷得一个激灵。段北知仔细咀嚼着川紫的话，如果钧桓是魔，那么他为什么会眼睁睁看着寂井村的魔化人被屠尽，而摧毁了魔妖族从点到面的渗透计划呢？而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画舒灭口，而是留着她将死未死的半条命呢，这不是徒留后患么？
“还有一种可能是什么？”魏晋比段北知抢先追问。看他神色，似乎是来了兴致。男人，总喜欢挑战。
“第二种可能，钧桓他的实力比画裳高出不止一点，甚至在我之上。”川紫说道，画裳一听，冷冷瞪她一眼。此刻认真的川紫比任何时候的她都要清晰，那么明晰真实的存在感。
这种推测不无道理。凭着川紫的实力，她能只受一点轻微伤害，如果钧桓比她还要厉害，那就可以免疫。或许，大家在很早就陷入一个盲区，认为钧桓实力不如画裳。因为在上一届瑞雪会上，面对画裳作为最终对手的时候，钧桓作为男人却很没出息地弃械投降了。当时的他还一度沦为玉英破军殿男弟子的笑柄。
虽然与钧桓接触不多，但段北知对钧桓最深的印象，居然就是这一茬，潜意识里她先入为主地以为钧桓实力不济。
钧桓，你到底有多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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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试探
更新时间2012…8…15 21：02：22 字数：2774
画裳留下照看画舒。其他人与她打了个眼神就出去了。
“我们得主动试探，钧桓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不知为何，段北知总感觉魏晋似乎对钧桓身份比其他人更加在意，在试探这件事上表现出不同往日的热情。她不明白为什么，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包子脸认真的时候很少，但一旦认真起来，就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绝不会轻易干休。
段北知接话，“这要怎么试？”
魏晋挑眉一笑，说道：“我们之中有一人，对于暗杀术非常有潜力。”
“我们该怎么做？”
魏晋一笑，微微婴儿肥肉肉地鼓起来。
夜深人静，飞花弄影。
“玉英夜里有灵兽巡逻，每隔两个时辰轮换。它们感官非常灵敏，丁点异常的风吹草动都会惊动它们。所以，首先我们要先想办法……”
花丛里窸窸窣窣响动一阵，忽而冒出两颗头来，像是砸地鼠一样，十分滑稽。段北知鼓了腮帮子扑哧一声吹走了黏在额前的树叶子，扭头对身边的摧语师兄使了个眼色，用下巴指了指从远处大摇大摆走来的灵兽。
好……肥的灵兽，它叫祥云小猪，脚踏云彩，皮毛上也是粉色的祥云图案。因为肥胖走起路来，腰上的肉肉三步一抖，屁颠屁颠的。要不是魏晋说这些灵兽感官灵敏，段北知打死也不会把灵敏两字和它们扯上关系。魏晋说，要想办法将它引开，至少要引出破军殿。据说，是无衣上仙训练了祥云小猪担当玉英夜里的巡逻，它们对周遭情况以及危险感知十分敏感，但是魏晋说它们有一个弱点。
段北知想到这里，阴测测地笑笑。摧语见到，微笑地摇摇头。祥云小猪虽然贪吃，但还不至于吃掉同类吧。
两人确认祥云小猪路线，就猫腰逃开。眼看着它走到破军殿大门，正要折返。段北知眼睛一亮，从乾坤袋里掏出准备好的杀手锏，看她绝招——秘制红烧猪肘子。她将香味朝着大门那头扇了扇，然后拉着摧语躲得远远地，露出一对儿眼睛骨碌碌地瞧着它的动静。
事实告诉我们，吃货，是挡不住美食的诱惑的。段北知一脸得意，它上钩了。“三，二，一。”段北知比划着手指，当数到一的时候，见祥云小猪肥肉一颤，猪尾巴一卷，两眼一黑，昏睡过去。红烧猪肘子不是猪肉做的，而是以面粉捏的，烹饪的时候还稍微加了点佐料，不然灵兽怎么会那么快被放倒。魏晋只说将它引开，但她考虑到引开的话，自己就得和它纠缠下去，要是脱不开身，怎么去看一场好戏。于是，她就一不做二不休。
她上下拍了拍手，摸了摸可怜的祥云小猪，开心地小声道：“吃货，吃饱了，就好好睡吧，不会有事的。”乾坤袋亮光一闪，她居然将它了收进去。
段北知和摧语对望一眼，猜想川紫应该早已和钧桓打了几个回合，而此刻也将他引到了事先约好的地方。
后山小树林，段北知经常练习挥剑的地方。段北知和摧语偷偷摸摸地刚来，就被魏晋一把拉进草丛里，伏着身子远远观望。
“怎么样？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么？”段北知小声问。
魏晋摇摇头。“到目前为止，他一直处于下风，疲于保命。一度想要求援，但被川紫巧妙地堵了回去。”
“那……难道是我们想错了？”
魏晋仍然摇头。“玉英禁止同门相残，川紫不敢动用看家本领，攻击多有限制。而在破军殿的时候，川紫不敢使出全力，怕闹出太大动静。有所收敛的情况之下，川紫没有使出逼命的气势，钧桓尚能喘息。但现在嘛，难说。”
现在，四下无人，两人都无所顾忌。川紫只要再加把狠劲，钧桓再招架不住的时候，就能逼得他无所遁形。段北知的心悬着，现在只等着一个结果，到底他是比川紫强，还是他乃魔界中人。
川紫黑衣蒙面，动作如电如光，快得几乎看不清。一招一式的变化中都刻意地加诸杀气，让钧桓感觉到无形的压力，他若是不亮出他的底牌，是绝然逃不过这一劫的。围观的几人，凝神屏息，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因为钧桓脸色微变，眉梢末端挑起了一抹杀意。被逼得急了，为了生存，不管对方是谁，都必须做掉，这时候诸多顾忌都抛诸脑后。
钧桓手中长剑，白光大盛，仿佛脱胎换骨，流转着不可一世的光华。不是剑有了变化，而是人灌注的灵力有了变化。这说明，他终于开始认真了。
黑色面纱遮住的红唇一笑，血液不禁沸腾起来，她的眸子里闪烁着热血的微光，饱含着享受的快感。
长剑相击，川紫速度无人能及，而钧桓动作虽缓，却萦绕着一种游刃有余的气度。光如星火绽放，被扰乱的气场中刮起龙卷风。几人未免被发现，并没有使用灵力，而是将身体贴服在地，只得从花木的缝隙里，看到战局。
气流中心里，川紫忽而隐没了身形，钧桓蓝色衣摆猎猎作响。对于川紫的“隐身”，他也束手无策，因为他不是她世界里的人，既不能融入她的世界，也无法打破她的世界。攻守互易，主动与被动交换频繁，两人都想占据上风。段北知不由担心，会不会来个两败俱伤。
正想着，她乾坤袋金光一闪，像是有个球在里头滚了一圈装不住。忽而，就从里面跑出来一只小猪。段北知以手掩唇，心道糟糕。祥云小猪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废嘛，她秘制的昏睡药也只能让它昏睡那么一小会儿。这会子，又活蹦乱跳了。她哪里知道知道祥云小猪是嫌弃她的厨艺，不过只是尝了一小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