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现在人都跑光了,她可不可以拿一个包子再喝碗豆浆?
可是师父说,不问自取是为贼也,她不想做贼。抬起的手又颓然无力的放下了,转过身慢慢向前走着。她要离包子远一点,不然会忍不住的。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逐渐看不到高大的房子了,只有野地。她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以前没走几步就会要师父抱,就算现在长高了长大了,师父也会带着她一起腾云飞的。脚上磨的全是水泡,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师父,你在哪里啊?
看见一个小破庙,本来想进去栖身的,可是里面已经被几个乞丐占据了。看她披散着头发,浑身脏兮兮的,还一直在哭,乞丐们可不会留意她漂不漂亮,操着打狗棍便把她赶了出去。
这时已经是夜里,天下起大雨,花千骨只能蜷缩在一棵树下,瑟瑟发抖着。又冻又累又饿,迷迷糊糊昏睡过去,梦里是师父温暖的怀抱,还有好喝的桃花羹。
“师父。。。。。。不要抛下小骨。。。。。。“
“骨头,骨头!”
突然感觉有人在摇晃她,她捧着的桃花羹掉在地上,碗摔得粉碎。
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清晨阳光映衬下一张清朗温和的面孔,那眸子仿佛包含了这世上所有的温柔,一个对视便抚慰了她今天遇上的所有委屈。
师父?不对,不是师父,师父的眼神虽然关切却总是冷冷的,仿佛万古寂寞的寒冰。
“骨头。。。。。。”
那人轻叹一声,听得她的心也缓缓从嗓子眼里落下去,突然变得无比的安心,却又无尽的酸楚。
脸上凉凉的,她一摸竟全是泪。她听见自己用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在说:“不要再离开我。。。。。。”
然后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人。
仿佛等了很久很久,一千年?一万年?终于把他等来了。再也不分开,再也不要!
那人轻抚着她的背,手把她乱糟糟的发拨到耳后,微笑道:“好,这次什么都听你的。”
花千骨逐渐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怎么扑到陌生男子的怀里去了,要是他和这前那些人一样是坏人怎么办?还有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那样的话,明明就不认识他啊。
猛然将眼前的人推离:“你是谁?”
男子摸了摸她的头,那种感觉却和师父不一样,微微让她有些害羞。
“我叫东方彧卿。”
“为什么叫我骨头,你认识我么?”不知不觉就卸下了防备,好奇地看着他。
“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
花千骨看着他沉默了好久,终于想出了一个答案:“你是不是也认识以前的那个叫花千骨的人?”
东方彧卿挑了挑眉:“是的。”
花千骨低下头心底突然觉得无比的失望和难过,就算当初知道师父眼中的花千骨或许另有其人都没有这么让她难过。
“骨头,你不用胡思乱想,那个花千骨是你的前世,你可以把她当成自己,也可以把她当作另一个人,如果你愿意,你就还是原来的你,如果你想一切重新开始,她的过去你没有义务去背负。”
“前世?”花千骨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简单直接毫无隐瞒地把一切说出来,一时理解不了。
“不明白的地方到时候再问你师父吧,他很快就会找来了。”
此时已是早上,花千骨在河边洗了洗,又吃了东方彧卿给的一些糕点。
“谢谢。”
“我说过永远不必跟我说谢谢,在我这得到的一切都是要用代价换的。”东方彧卿凄苦一笑,当初从自己这得知可以用女娲石救白子画的消息,不是让她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么?她其实什么都不明白。
两人坐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花千骨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喇滚来滚去。
东方彧卿将躁动不安的她揽到怀里,让她枕到自己大腿上。花千骨微微有些晕眩的感觉,却再次奇迹的没有拒绝。她从未和师父以外的男人有过如此亲近,又或者说,这些年除了师父她就根本没接触过别的男人。可是眼前这人,她就是莫名的觉得喜欢和亲近,仿佛认识了许多年,好想紧紧抱住他永远都不要再分开。
东方彧卿白晳如玉的手指一点点抚摸过她的眉她的脸颊她的唇,眼神深不可测。花千骨的心剧烈的狂跳着,看着他的脸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这便是你长大的模样么?骨头,叫我怎么认得出来。”
花千骨不明白他话中的涵义:“我长得是不是很难看,街上的人都叫我妖怪,看见我就跑。”
东方彧卿笑了起来,花千骨简直鼻血都快流出来,明明平淡无奇的面孔,怎会笑起来这么好看的,害得她心跳都快停止了。
“不管骨头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东方彧卿温柔的将她发挽起插上墨簪,“只是骨头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那么大了,却半点生存能力都没有,离开了你师父就完全不能活。这样只会越来越失去自我。你师父有心结,所以没办法用正常的方式来教导你。你自己要学会独立,不能老依赖他人。我熟悉的那个骨头,从来都是坚强的无畏的,不惧怕任何困难。我知道你也不会差的,这和一个人聪明不聪明没有关系,关键是看他愿不愿意去努力。骨头,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花千骨黯然地点点头,的确昨天自己好没用啊,连佩剑丢在哪里都不知道,真是把师父的脸都丢尽了,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
“你和师父一样也是神仙么?什么事都知道?”
“我和你一样,只是凡人罢了。骨头,你知道你师父是什么人么?”
花千骨愣住了,歪着脑袋想了好久,然后慢慢摇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连最亲的宾人也什么都不了解,她只知道师父叫白子画,其他的,那么多年了,师父没提,她也就没有问。
“骨头,凡事不能只等着别人告诉你,或者告诉你该怎么做。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还有主见,我不是逼你找因前世的自己,但是你不能把如今的自己也丢失了。许多不明白的,想知道的,到时候回去了,亲自问你师父。只要你开口问,我想他最后还是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点头,东方彧卿突然从怀里取了块水晶一样的石头出来递给她。花千骨看见里面的那条闭着眼睛睡觉的虫虫的时候,手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泪如雨下,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怎么了,一些零碎的画面和光影不断在脑中闪现。她如获至宝的把石头紧紧抱在怀里。
“好可爱的虫虫。”
东方彧卿将她环住,眼中流露出一丝愧疚:“对不起,骨头。。。。。。这是异朽阁的复生石,我知道它是世上对你最重要的东西,对我也是。这些年一直用心救它,可是也只能这样了。。。。。。能给我一点你的血么?”
一切都太过熟悉,仿佛发生过一样,花千骨那样自然的伸出手去,把血滴在了石头上,顿时那石头犹如红宝石一般灼灼发亮。
东方彧卿轻叹口气,如果是以前的她还有可能立刻救活糖宝,如今她自己神身都已失去大半。
“我可不可以把虫虫带回去?”她不想和她分开。
“不可以,你师父看见会害怕的。别担心,等你真正苏醒的那一日,糖宝也会和你一同醒来。还有,记住,回去之后不要跟你师父说遇见我的事。”
“为什么?我师父可厉害了,怎么会怕一条虫虫。我现在醒着啊,你可不可以把虫虫也叫醒?为什么不能跟师父说见过你?”
“这些你慢慢就会明白了。你师父的确很厉害,已经到了附近,我得走了!”
花千骨一听,连忙拉住他袖子:“你要走哪去?我不要和你分开!”
东方彧卿递给她一小张写着许多不认识字的纸:“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这个放在枕头下面,神魂离体,到时候就可以见到我了。小心不要被你师父发现,我走了!”
东方彧卿匆匆的伸手去抱她一下,花千骨嘟起嘴巴在他脸上吧哒亲了一口,东方彧卿眼睛眯成一条线,稍一侧脸,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人已消失不见。
花千骨呆愣在原地,只觉得从嘴巴到整个脸都滚烫烧红了,好想到河里去洗一下冰一下。她也经常这样亲师父啊,可是为什么这次会紧张到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未待她回神,天边已疾飞来一人。黑发白衣,虽强作镇定,可是眼中写满了慌张,看见她的时候面色逐渐恢复到平日的冷淡。
“师父。。。。。。”昨天受的委屈又一涌而上,她哭哭啼啼的一头扑进白子画怀里。师父到哪去了,现在才来找她。
“小骨,你没事吧?”
“我我我我没事。。。。。。”花千骨埋在他怀里不肯出来。白子画知道问她也问不清楚,手抚上她额头想看她这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竟被弹了回来,是谁?
“小骨你怎么这么烫,是不是昨夜淋雨生病了?”
“没有,师父。你怎么现在才来?”
“你的气息被人藏起来了,为师找不到你。”那种再次寻不着她的恐慌无法言喻,他几乎把附近都翻了个底朝天。
花千骨把昨天在街上的事都一点一点跟他说,只是把遇上东方彧卿的事略过了。
白子画听到她被几个人调戏的时候眉头不由皱起,还好为了以防万一在她身上施了保护的法术,否则若真遇上什么意外。。。。。。
“后来呢?”
“后来。。。。。。”花千骨开始吞吞吐吐,“后来我就在这城等师父了,我知道师父一定会找到我的。。。。。。”
“师父,我们回去吧?以后我可不可以经常一个人下山历练?”
“为什么?”
“我从来都是跟着师父依赖师父,师父一不在,我就什么都做不了,觉得自己好没用啊!我想自己一个人锻炼锻炼,变得更强!”连几个小喽喽都应付不了,还说什么以后要保护家人和师父。
“为什么变强?你以后想要离开师父一个人么?”白子画的声音突然飘渺起来。
花千骨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想要为师父争气,别拖累师父,不要又发生昨天那种事。”
白子画本想摇头,可看着花千骨坚定的眼神,和过去的花千骨身影突然重叠起来,叫他心中一惊。终究还是允了,心想到时候再暗中陪着她保护她就成,反正无论如何再不能让她离开视线一步。
只是,好为何要骗他,一向呆笨的徒儿,何时竟学会向他说谎了?想到眼神不由一冷。
'135'137 三魂七魄
花千骨这次回来之后变了许多,不再如往常那样依赖他粘着他了,最重要的是不再偷懒。以前不明白的事情都会问一个为什么。天为什么会下雨,师父为什么老穿白色,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住在山里,经常来看她陪她玩的那个红衣服姐姐是什么人,师叔来的时候总是劝他回去,是回哪里,上次那个女孩为什么管她叫师父……
白子画能答便答了,不想答的便转移她的注意力,稍微绕个圈子,她就忘了自己问过什么了。如果花千骨实在是刨根究底想知道的打紧,他也会很耐心的跟她说,例如那个红衣服的不是姐姐,是哥哥,叫杀阡陌,是魔界的魔君,然后再把六界的事故事一样一点点讲给她听。
“那师父,什么是人世间最**的事?上次大街上碰上的那些人说要教我,我没敢答应。”
白子画一口茶水呛住了,左思右想,许久才道:“等小骨长大一点师父再告诉你。”
花千骨扑到他背上,手环住他的脖子撒娇:“小骨已经很大了,娘亲说妹妹都已经许了人家,下月成亲,让我一定要回家去,还问师父待我好不好。”
白子画放下茶盏:“你怎么答?”
“我当然说好啊,妹妹就要当新娘子了,以前办家家酒的时候我也玩过,我就跟娘说我也要当新娘子。娘就愁的直叹气,泪珠子花花的掉,摸着我的脸说不知道师父给我吃什么养大的,怎么会突然生成这个漂亮样子,都不像她生的了,可是还是傻傻的,嫁人的话高不成低不就,找不到好相公的话,得吃更多苦。然后让我问问师父,是不是入了仙门,以后一辈子都不能嫁人啊?”
白子画微微皱眉:“小骨很想嫁人?”
花千骨努力点头:“想!我还想像隔壁姐姐那样生许多小宝宝,白胖胖的可爱死了!”
白子画略一沉思,知道下回送她回去,她娘亲定会拐弯抹角刺探他对小骨是不是只有师徒之谊,然后便会和他商量是否可以给小骨找婆家,这些倒都无妨,重要的是小骨心里也有这个想法,难道自己娶她么?
“师父,师父……”小骨看他走神了使劲摇他,“你还没跟我说什么是人世间最**的事呢,你教我好不好?”
过去在绝情殿上和她亲热的画面突然涌入脑中,白子画的脸不由染上一抹异色,花千骨看着发呆,半张着嘴巴,口水差点没滴下来。
“哪次再告诉你,天晚了,洗洗睡吧……”说完嗖的就从花千骨面前不见了。
花千骨也不恼,往常这时候定还要和哼唧闹腾一阵,如今却只是很快收拾了钻到被窝里,一个劲的逼自己睡着,好到梦中和她的东方哥哥约会。
“一个师父,两个师父,三个师父……”一直数到第一百个师父,她还是没有睡着,可是又不会数了,只能又重头开始数起。
她还不会法术,只能以最自然的方式神魂离体,这样白子画也不会察觉。
白子画一开始觉得奇怪,她晚上怎么不吵着跟自己睡了,后来想想,猜是她娘亲有叮嘱过她了,心底反而松一口气。
花千骨好奇心日盛,白天努力学习,夜里神魂和东方到处游荡,再也不觉得日子单调无聊了。白子画不大爱说话,虽然耐心,教导总是点拨性质的,对上一世聪明的她来说很好,可是这世鲁钝的她就不太受用了。反而是东方彧卿,梦里会带她去很多地方,见识很多新奇的事物,还很详细的给她讲为人处世的道理。
师父太美好,感觉总是离人远远的,所以她时常会心生害怕粘着他抱着他,怕他有一天像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消失。可是东方却是活生生的,能摸得到触得着的,从皇宫到东海,从天山到市井,带她看尽世间百态。
最重要的是,他一点也不避讳的把以前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例如前世她和白子画也是师徒,两人都身在长留山等等,她才知道师父竟然隐瞒了她那么多事情。但也仅仅是惊奇一下便过去了,半点都没有觉得不满或是生气,因为师父做事一定有他的理由,她告诉自己要相信师父,所以从不追问。
一开始听着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可是越听便越熟悉,仿佛是很久很久之前发生的事被她忘记了。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也知道有些事是根本无法逃避的。东方让她选择,是一切重新开始,还是背负非常沉痛的过去继续走下走。
当时他的神情太郑重,她的心颤抖了一下,觉得害怕,害怕那结果自己承受不起,可是东方却不知道哪里对她来的信心。她整整思考了大半年,毕竟不做自己,而选择背负另一个人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失落的自己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可是又不想这样浑浑噩噩的活得不明不白,不想所有人都骗她把她当傻子。特别是当听到东方说,师父只能永生永世继续痛苦下去,不得轮回不得解脱的时候,她终于告诉东方自己想要回忆起一切,做回完完整整的自己。
她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痛苦,只是千万个舍不得。故事东方只说了前面一点,后面的不肯说。但是她微微留意的确能看到师父看似淡然温和的外表下,潜藏的绝望,还有偶尔吓人的失控,和时而看她的迷惘眼神。
趁他不留意撩起他袖袍果然看到了他手臂上有块巨大的疤痕。原来以前夜里师父从噩梦里满头大汗的醒来,一直紧握手臂脸色苍白是因为疼痛。
师父从小将她带大,她可以为他做一切,包括,成为他想要的那个人……
东方微笑着点头,说她还是那样坚强执着,一个人再变,本质是不会变的。于是拿了一粒丹药给她,让她在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