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疼痛中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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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疼痛中奔跑-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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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看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睛,我感觉她深沉睿智,洞察明晰,世间万事万物均了然于胸。这个时候,我会想起病中的父亲,他的眼睛。医生都说植物人没有任何思维,我却坚信父亲什么都懂,他的眼睛那般慈爱悲悯,洞悉一切,只是不能用言语表达。其实,或许在他即将离开人世去往另一个世界时,他是最有智慧的,那是一种人类所不具有的力量,来自天国。 
我相信婴儿也有这种通晓世界的能力,这是与生俱来的,而当他学会走路说话,凡俗的尘埃沾染到他身上,这种能力就会丧失。 
所以,我面对丫丫的眼睛,会感觉对生命深深的敬畏。   
《在疼痛中奔跑》二十九:裴裴(1)   
凌逆终于坐到了我的面前。 
还是那间熟悉的茶楼,还是有着格子拉门的日本风情的榻榻米。在这里,他第一次轻吻我,他的手温柔地穿过我的黑发,说:“我一直渴望有一个长头发的女友。你的长发多么漆黑柔亮,不曾烫也不曾染,像夜幕下的瀑布,幽暗发光。我一直渴望有一个你这样的女朋友,天然的长发,苍白的面孔,冷静地外表下蕴藏狂热的激情,像原始森林的燃烧……” 
多么动听的语言! 
可是,他已经有整整一个星期没有主动给我发过信息,更没有到单位来接过我。当我忍不住给他打电话或发信息,他不是在睡觉就是在赌桌上,要不就是和一帮狐朋狗友寻欢作乐。 
“凌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尽量冷静地发问。 
“我怎么了?”凌逆微笑着看着我,那笑容依然是亲切的,迷人的,一脸无辜。 
“你,你这么长时间也不和我联系,不是喝酒就是打牌,到底想干什么?” 
“哦,这有什么错吗?我本就是一个无业游民,我喜欢睡懒觉,喜欢三朋四友,醉生梦死,难道我有欺骗过你,有过伪装和掩饰吗?如果你喜欢的是一个按部就班、中规中矩、从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好’男人,你家里不早就有一个了吗?难道你还想改造我吗?” 
我瞠目结舌。 
是的,凌逆是本城赫赫有名的浪子,花天酒地、风花雪月、腐朽糜烂本就是这个男人全部的生活,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他确实也从不曾隐瞒过我。当初他所吸引我的恰恰也正是这一点,落拓不羁,桀骜不驯。如果他真变成了一个洁身自好,五毒不沾的“好”男人,他的魅力和个性又何在呢? 
可是,他曾经对我那巨大的狂热和激情,如今哪里去了? 
我如此质问他。 
“那你想怎么样?”凌逆温柔地,不紧不慢地说,“你希望我们的激情冲破沸点,然后各自冲破家庭的枷锁,打碎两个旧世界,重新建立新世界吗?你可以离开把你伺候得如同尊贵的女王般的忠心耿耿的好老公吗?就算你离开了,我们在一起就会好吗?” 
我,再一次哑然。 
是的,这么多年我依赖沈浩已经依赖成习惯。他就像无味的水,菜里的盐,当他存在时你丝毫不会在意和重视他的存在,可要没有日子则会没法想象。而且,凌逆这样的男人,能嫁吗?认识我的时候,他刚与第三任太太结婚半年多,她的新太太也是本城一个有名的美女,刚嫁给他半年,他便对着另一个女人说,我一直希望有你这样一个长头发的女友……更不要说他的前任及前前任太太,每一个人嫁给他最多不出两三年便分道扬镳。那么,我的结局又会好到哪儿去?别说他从未承诺过离婚娶我,就算有那一天,谁能担保他是否会立即对另一个女人说,我一直希望有你这样的一个女友。 
我傻傻地望着凌逆,感觉自己很蠢、很驴。 
凌逆笑着抚弄了我的长发,说:“好了,宝贝儿,别再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自寻烦恼了。只享受爱的甜蜜而不去承担痛苦难道不好吗?我说过,你是我认识的女人里面最聪明的,你知道该怎么做,对不对?” 
“怎么做?”我仍然傻乎乎地问,这辈子从没有如此弱智过。 
凌逆轻扬眉毛,说:“想见的时候我们就一起享受爱的激情,平时就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扰,该怎么过怎么过,好吗?” 
我抬起脸来,定定地望着他,这个我爱得撕心裂肺,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这个我将二十几年的狂热和激情全部奉献的男人。这个时时刻刻在我的心尖尖上,刺得我发痛的男人。他是天边最闪亮的一颗星,耀眼夺目却遥不可及。可是,曾经我以为他离我很近很近,近得我睁开眼可以看到,伸出手可以触摸到,张开双臂可以拥抱到。我以为他是我的,他的思想,他的感情,他的人,我为这个想法激动得心跳加速,感动得热泪盈眶,满怀对上苍的感恩之心。是的,我知道他声名狼藉,知道他用情不专,知道他毫无责任心,可是,他对我表现得那么痴情,那么狂热,那么不顾一切,在我的潜意识里,总暗暗幻想这一次他是真的。只有这一次他对我是真的。就像罗切斯特先生之于简爱小姐,放任不羁的浪子遇到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终于回头。可是,他仍是他,他并没有改变,没有。 
我不能斥责和质问他任何。对我他从来没有任何欺骗和隐瞒,就连最激情疯狂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说过“我要娶你,要与你共度一生”。我不恨他,我爱的就是他的风流潇洒,天马行空。如果被一份感情所束缚,被一个女人所驯服,就不是那个让我着迷疯狂的凌逆了。这就是爱上一个浪子的结局。每一种结果都是心碎。 
可是,如果时光倒流,我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无怨无悔。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我绝望而无奈地看着他,这个引领我走进天堂,又把我抛下地狱的男人,他不是伪君子,他是真小人。我迷恋他,迷恋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我不要他对我那么冷漠,不要他这么快就对我激情减退,可是,我如何伸出手去向他乞讨感情?我乞讨了,他会给吗? 
千百种念头在心中千回百绕。一会儿我想匍匐在他脚下,求他不要离开我,求他多抽出时间陪我,我可以抛却羞涩,可以抛却自尊,只要能重新获得他的垂青,我愿意。一会儿我又恨不能狠狠地唾弃他,蔑视他,高傲地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他,比他更加冷酷无情……   
《在疼痛中奔跑》二十九:裴裴(2)   
最终,我说:“好吧,听你的。” 
坐在出租车上,我的心发冷,冷得彻骨。手机响了,我懒得接,继续响,不依不饶。我揿下接听键,台长的声音传来:“裴裴吗?刚才戒毒所打电话来,你弟弟吸毒被抓了,要你赶快送5000块戒毒金。” 
什么? 
戒毒所在半山腰上,一座孤零零的二层小楼,大门上有铁栅栏,门口有公安持枪站岗,大约是介于监狱和医院之间。 
从1994年开始,凤凰城就成立了戒毒所,我曾经为此做过专题采访。看到那些吸毒犯青黑的面颊,形销骨立的身形,以及毒瘾发作时的鬼哭狼嚎,真让人不寒而栗。没想到,裴望,我唯一的弟弟,竟然也堕入了这个魔圈,太可怕了! 
母亲和父亲都已经到了。看到我,母亲像看到救星一样,一把拉住我的手,唠唠叨叨地念叨:“裴裴呀,你弟弟真可怜。他被人家害了。你弟弟本来是很乖很听话的孩子,都是原来院里的那些烂仔把他带坏了。裴望都给我说了,是那些人骗他的,逼着让他吸,他不知道那是毒品哪。就这样上瘾了,我可怜的儿子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认为你儿子无辜,还向着他说话?”我一把甩掉母亲的手,气不打一处来,“从小到大,你儿子都完美无缺,错的都是别人。知道吗?裴望今天有这样的下场,都是你溺爱造成的!你还不知悔改,还在护着他!” 
母亲吃惊地望着我,嘴微微张着,说不出话来,样子胆怯又害怕。我突然发现,母亲再不是原来的母亲,她真的老了,精致的五官全走了形,身材也有些佝偻了。她在我面前再不复从前的飞扬跋扈,不屑一顾,相反,她看我的神情是瑟缩的,有些敬畏的。因为她每月都需要我给他们补贴生活费,她身上穿的戴的都是我买的,连此时他儿子吸毒,这戒毒金还得我来交。而我,当然也再不是从前那个渴求父母的温暖和关爱的小可怜儿,成天因为些莫须有的罪名遭到母亲和裴望的冤枉和责骂。如今,我,裴裴,是这一家的主宰!顶梁柱! 
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这是谁说的? 
裴望被看守看押着出来了,他低着头,居然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母亲一看见他,立即扑上去,心肝宝贝地乱叫。母子俩抱头痛哭,倒活像她儿子受了多大冤枉和委屈似的。 
看到这“感人”的一幕,我心中冷笑。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无论裴望变成什么样子,他仍然是母亲心中的最爱,他在母亲心中的地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撼动的。母亲的爱如此偏狭而执著,真让我吃惊又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我不再是10年前的裴裴,再也犯不上去和裴望——这个吸毒犯在父母面前争宠吃醋了。 
我取出5000元人民币,气哼哼地替裴望交了戒毒费,否则他交不起钱,就要被送去劳教。我心里真窝得慌,凭什么呀,这家伙生下来就剥夺了我在家庭中的地位,而后简直成为我的死敌,成天和我吵架作对,以折磨我为乐趣,可如今他犯了事,还得我来替他承担罪过。5000元,那是我两个多月的工资!而且,他还让我在单位里丢脸。幸好是台长接的电话,不会乱传,否则谁都知道我有个吸毒的弟弟,简直不要做人了。 
可再怎么恨他,讨厌他,出了事我还得管。这就是“亲情”,这就是“血缘”。 
裴望抬起了头,嗫嚅地说:“姐,可不可以再给我一点儿钱?戒毒所里吃不饱,我饿。” 
“什么?还要钱?”我一听就炸了,“拜托!我不是富豪,这5000元是我和沈浩一年来节衣缩食,从牙齿缝里省下来的。我们不舍得买衣服,不舍得买化妆品,不舍得打车,更不舍得上餐馆吃一顿饭。可就这样,白白地贡献给了这种地方,怎么没有人心疼心疼我?” 
“裴裴,裴裴,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母亲哀怜地说,“可好歹就再给他一点儿吧,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呀。” 
“裴望,你求求姐姐吧。”母亲对弟弟说。 
我再也听不下去,把钱包掏出来,里面一共还有300元。我悉数取出,扔给裴望,说:“这下你们都满意了吧?” 
裴望弯下腰,欣喜地捡着地上的钞票,毒品已经让他丧失掉所有的自尊。亲弟弟,谁愿意有这么个亲弟弟? 
这时,我恍然看见裴望身后有几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竟然有几个都是从前大杂院里的小伙伴。有大牛、二黑,居然还有春妹。他们都像裴望一样,穿着灰色的“病号服”,看到我,也没打招呼,低下头慢慢走开。 
哦!天!在这样的地方居然见到如此多的“故人”,我啼笑皆非。终于明白裴望的描述,咱们院里出不了金凤凰,女的都去吸毒卖春,男的都偷盗吸毒…… 
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是个什么样污秽肮脏的地方啊!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疼痛中奔跑》三十:顾美瑜(1)   
芊芊和裴裴走了,我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是我狠心,一定要赶她们走,而是,许雷要来。 
哦!许雷要来,这对我而言是天底下最最重要的头等大事。谁妨碍了我,不要说是朋友,就连亲爹亲妈,天王老子,我一样要请他走。 
本来许雷并没说好过来,而芊芊和裴裴也好久没一起聚过了,没想到她们二位还没走到家,许雷便说要过来。 
我违心地编了要“同学聚会”的谎言,她们却仍不识趣。无奈,我只得将婷婷“请”过来和我演一幕双簧。对于我和许雷的事,婷婷是知晓内情的,但我却打心眼儿里不愿告诉裴裴和芊芊。尤其是芊芊,一方面我故意给她说了许多许雷的“坏话”,并相约都不再和许雷做朋友,所以现在自己和许雷的关系没法自圆其说,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另一方面我更不愿让许雷见到芊芊。虽然芊芊对许雷并无好感,但许雷对芊芊的那点儿居心是显而易见的。我不愿许雷见到芊芊,不愿拿我和许雷的感情去冒险,不敢试探许雷的诚意和忠实程度,不允许任何可能破坏我和许雷关系的事情发生。 
不是我小气,也不是我不信任朋友,如果你是一个盲人,你会明白我的苦衷。那是无奈,是迫不得已,是为了捍卫自己的感情而不得不打的一场自我保卫战。如果我眼睛没有出问题,以我的容貌和才华,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吗?我也会像高贵的公主一样,骄傲地昂起精巧的下巴,用睥睨天下的眼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男人。 
可是,我瞎了!就像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突然迟暮,还比不上相貌平庸的二八少女,我的身价也瞬间贬值。所以,我只有如此卑躬屈膝,处心积虑地来维护我的爱情。不敢去冒任何的风险,因为输的可能性太大,而我,输不起。 
婷婷也知趣地走了。 
想到许雷要来,我就心跳加速,血液奔腾,两腿发软。我转来转去,什么也干不了,只觉度分如年。我索性什么也不做,只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心一意地等待许雷的到来。 
此时正是上班时间,周遭静谧极了。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除了风偶尔掠过树梢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便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 
我如此专注地等待情郎的到来,用百分之百虔诚的痴情和期待。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奔腾,感觉到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热切的渴望。 
这是世上最痛苦也最甜蜜的等待,这是世上最煎熬也最迷人的时光。盲女静静地坐在自家的客厅里,痴痴地等待情人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几万万个世纪,敲门声轻轻响起:笃,笃笃,笃,笃笃。 
这是我们的暗号。笃,笃笃,我,爱你!笃,笃笃,我,爱你!我惊喜万状地跳起身来,欢快地扑到门边,把门轻轻地拉开一条缝,一个人影从门缝里无声无息地滑进来。门合上了,来人拥着我的腰,将我紧紧地抵在墙上,一阵令人窒息的疯狂炽热的吻。 
我愿意用世间的一切来交换,这令人心旌荡漾的销魂时分。我喘着粗气,用手去扒他的衣服,我不要任何东西阻隔,我要接触到他的皮肤,我要实实在在地将他拥在怀里,好证明这一切不是梦境。 
我伸手解他的皮带,像一个不知廉耻的淫秽的荡妇。是的,我不介意人们认为我是荡妇,我饥渴,我需要。我不要做纯洁无邪的圣女,我不要假装矜持腼腆的清高。这一刻,我只要燃烧,我只要身体与身体的融合,只要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男人的气息和温暖,好能证明在这世上,还有人陪着我,不是让我一个人永远在黑暗里踽踽独行。 
还没走到床边,我们已经一丝不挂,裸呈相对。我把他扑在地上,在他的身上肆意狂奔,我口中发出激烈的尖叫,像野兽在临终前发出的号叫,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拼命地摇晃着头发,真的叫出了声。 
许雷被我的喊声刺激,也拼命迎合,但他似乎力不从心,我明显地感觉他疲软下来,终至无力。 
“对不起,宝贝儿,我真的太累了。”许雷有些歉意。 
“不,抱着你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继续贪婪地亲吻他的胸膛和肚腹,像一个永远不知饱足的野狼。 
“宝贝儿,你真的很奔放,很性感。你让我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狂野和激情,你让我着迷。不过,现在我真的是廉颇老矣,体力不济了,想‘疯’一下也力不从心了。”许雷哀叹道,“唉,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强着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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