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的一个礼盒,装着一套很漂亮的首饰:有耳环、手镯、头钗、项圈,比上次在首饰铺看到的都要高档。安秀装好,下次何娟出嫁,这套首饰就是最好的私礼。
最后一个盒子里装着一个砚台,三支毛笔,是给何树生的,安秀替他收好。
傅掌柜送的这些东西,说不上多么贵重,却不花哨,都是实用的。他知道庄稼人最讲究实在,没有城里姑娘小姐那么多的穷讲究。
安秀喊何玉儿过来,叫她帮自己把这些东西都收好,自己带了几两碎银子,就去了李家庄找李虎子。这几日何有保不辞勤苦,耕出了好几亩田。安秀不让他去,他就急了,说自己身子好着呢,年富力强的不干活,被人骂。安秀只得由着他,却很心疼。
安秀步行速度很快,两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李家庄。李虎子住在庄头,一进李家庄就能找到他家。他婆娘认得安秀,一见她来,立马热情地招呼她坐。安秀说明了来意,问李虎子去哪里了。
他婆娘笑道:“这不春种?他耕田去了。要不您坐坐,我去叫他上来?”
李虎子家中没有分家,好些妯娌,都看着安秀,还有老婆婆和几个小孩子,跑来跑去闹得慌。安秀实在不知道该跟她们说些什么,起身笑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去看看你家田耕得咋样了。”
李虎子的婆娘说好,带着安秀就往水田里去。
一路上很多人家都在耕田下谷种育秧,李虎子的婆娘人缘好,一个个地打招呼。大家都回应,放下手头的活儿闲聊几句,看到安秀,都称赞说长得排场,问是不是李豹说亲的那位姑娘。李虎子媳妇忙说不是,是何家庄的安秀姑娘。
李家庄离何家庄近,安秀最近又买了两百亩水田,几乎是远近闻名的人,大家一听说是她,都跑过来看,都赞成她漂亮能干。安秀只得陪着笑脸,一路下来,脸都酸了,最后笑道:“嫂子,你们庄子里人都很热情。”
“可不,我们庄子小,也穷,但是一个族里的,跟一家人一样亲热”李虎子媳妇高兴笑道。
李虎子兄弟几人在耕田,远远听到他婆娘喊他,看不清来人,只得把手中的犁交给他兄弟,洗洗脚上岸了。
安秀也远远地打招呼:“虎子哥哥,耕田啊?”
李虎子一见是安秀,顿时展眉笑道:“秀丫头,你咋来了?”
李虎子穿上草鞋,跟着安秀和他媳妇上回走。一路上,安秀简单地把自己想招短工的说法告诉了李虎子,笑道:“这回的工活儿不急,你可以叫上你家兄弟,做活儿慢点没有关系,做得细致就好。工钱不会太高,四十文一天,管早饭和中饭。你家里的活儿不急吧?”
“我家田少劳动力多,早育好秧了,这是帮我二叔做呢,他前几日被犁割了脚,下不得床。”李虎子笑道,“功夫多的是我们庄子水田没有你们庄子多,大家都是农忙的时候靠打短工呢。秀丫头,你这次要几个短工啊?我好去庄子里吆喝。”
“我家有十八亩良田,我准备全部撒上谷种育秧,还有大约十亩没有耕出来。耕田加上育秧,一共要多少功夫啊?”安秀故意问道,她也是劳动了大半年的人,对种田心中有数,想看看李虎子会不会趁机讹她。
李虎子常年吆喝庄子里的能干后生去打短工,相当于组织者,他对这个比较在行,掐指算了算,笑道:“十二个人,一天的功夫可以做完。育秧容易,撒下去就成。但是耕田费些功夫,你家里有牛和犁吧?”
“有的,我还可以借到一头牛。”安秀不禁微笑,心中对李虎子的信任多加了一分。他算得比安秀还有精确省钱,安秀预计招十三个短工的。
“一天能做完”李虎子保证道。
“那虎子哥哥,你帮我找人,明天早上上工,来得及么?”安秀问道。四周田里的劳作者都在打量她,令安秀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她现在是名人,走到哪里别人都用崇拜或者羡慕或者嫉妒的眼光看她。
“来得及”李虎子笑道,“秀丫头,听说你买了两百亩多荒田,育秧是不是准备插那些荒田啊?”
“是啊”安秀笑道,“我正在准备招长工呢。嫂子说你们庄子里水田不多,很多人靠做工为生,你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人愿意做长工的。我想招十五个长工哩”
李虎子一听,眼眸处闪出精光,笑道:“成咧,我帮你留意。”他家里兄弟五人,个个身强体壮,才九亩水田,一直都是僧多粥少。李虎子有去安秀家做长工的想法,两个庄子路近,家里有啥急事,请半天假就能回来。
不过现在没有分家,这事要跟爹娘商量一下才好。
安秀从李家庄回来,已经是晌午饭的时辰。何玉儿烧好了饭,去田里喊了何有保上来,正想给安秀留饭,她已经到家了。
安秀一边吃饭,一边想东想西的谋算自己的生活,不觉走神。
“秀,想啥呢?你这饭都凉了”何有保见安秀半晌都没有吃一口,不免蹙眉问道。
安秀一愣,发现自己的饭碗里才动了几筷子,忙笑着端起碗来吃。
“爹,你知道咱们这边,哪里有人造船么?”吃完饭,何玉儿收拾碗筷,安秀问何有保。
“可能要去县城买吧,没听说附近有造船的。你大伯家的船就是从县城买回来的。”何有保想了想道,又问,“秀,你不是想买船吧?”
安秀的确有这样的打算,她不仅仅想买船,还想在县城买房买门面。坝上的水稻可以催熟,源源不断运往县城;母狗可以消除人的记忆,从县城附近下乡庄子里雇佣劳动力,做完活就消除他们对整个事件的具体记忆。
最好找不认识的人,免得他们相互对质,对这件事产生怀疑。
“爹,我已经请了短工,明日来帮你育秧,你照看一下,我明日上县城去。”安秀最后总结道。然后告诉何有保工人的工钱,伙食等等,不要亏待了这批人,自己以后还要用他们。
“你真要买船啊?”何有保担心地问道,“坝上那点荒田,产不了多少粮食。你不是有大伯卖给你的船么?还要买做啥啊?那条船足够用了。”
“爹”安秀笑了笑,“您别操心我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的。我就是闹闹,咱们有钱呢,您别忧心了。”
何有保叹了口气,没有接话,仍是止不住地忧心,眉头锁在一起。安秀见他这样,也很难过,很想跟他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叫他不要担心。但是话到嘴边,安秀又咽了回去。
她做的事情不能说。就算说了,何有保也不会相信,甚至会让他更加担心的。至少他现在只是心疼自己败钱而已,同安秀的异能相比,对钱的担忧是最小的负担。
安秀不会划船,只得又去求二伯家人。
二伯的田已经耕出来了,明儿要下谷种,全都走不开。他家的谷种已经发芽了,在不下田就晚了,没有人抽得开身。
“要不,让江生陪秀去吧,明日我去帮着下谷种。”王家燕见安秀很是失望,不免提议道。她是新媳妇,李氏心疼她,啥活儿都不让她干,下谷种自然不算她。
安秀忙拒绝,笑道:“嫂子,你这样我过意不去。我等一天没有关系,等后天下完了谷种,二伯再陪我去吧。”
既然明天县城去不了,正好自己在家,考虑做房子招长工的事宜。
这几件事都挤在一起,令安秀有些手忙脚乱,她从来没有办过大事,挣回来的钱也是别人钻营的。第一次自己钻营生活,她显得有心无力,忙得头绪都乱了。
何有福一想,笑道:“既然你也不是很急,就等后日再去吧。”
“秀啊,你去县城做啥啊?”二婶好奇问道,“要买啥么?”
安秀怕又被他们念叨,拉紧自己的嘴巴不说话,笑道:“有点私事要办,去去就回来了”
“去去就回?”李氏戳她的额头,“回来要一整日呢摸黑赶路再摸黑回来,你当好玩儿呢?不说啥事,不陪你去”
“哎呀二婶”安秀使劲往李氏身上靠。
李氏推开她,一脸的故作严肃:“撒娇也不管,不说啥事就不陪你去你整日没个正经事,胡闹得荒唐。”
安秀委屈地坐在那里撇嘴,李氏还是无动于衷,不说啥事就不让二婶或者何江生陪她去。安秀很泄气,只得演苦情戏:“二婶,你就疼我这次吧我自小没有了娘,你都不疼我,谁疼我啊?”
“哎哟喂,说的我的心都酸了。好了好了,别这副样子,让你江哥哥陪你去”李氏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安秀与何江生养鸭子,何木生的媳妇李腊梅说了很多的风凉话,安秀听在耳里,很怕王家燕会心中猜疑。现在又让何江生送她去县城,王家燕要是被人挑拨,指定要难过的。安秀想了想,跑到王家燕的身边拉她的袖子:“嫂子,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吧,正好去县城逛逛,买点喜欢的东西。”
“秀,我不去,家里怪忙的,走不开”王家燕忙拒绝。自己刚刚嫁过来,礼节钱都给了婆婆,逛县城身上一个子都没有,没啥趣儿?况且现在正是农忙,婆婆小姑都要下地,家中煮饭洗衣的事情自然落到她头上。这也是重要的活儿啊。
李氏也听说过安秀与何江生养鸭子的闲话,知道安秀心中的顾忌,于是笑道:“家燕啊,你也去看看,正好马上开春了,我想给大家各人做身衣裳,你帮我扯些布回来。县城的布比咱们集上的布好多了。”
“娘,我也去吧,帮嫂子挑挑哪块布好,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去过县城呢”何娟拉着李氏的胳膊撒娇,还给安秀和王家燕使眼色,希望她俩能帮自己美言几句。
“娘,让娟子去吧,我眼光不好,怕选的布料子不好看。”王家燕推辞道,“再说了,我真的不喜欢热闹的地方。人多了我头晕,让何娟跟秀去吧。”
“你也去吧。”何江生缓声道,李氏与安秀的意思他最明白不过了,无非就是怕有心人拿这事做法,在王家燕面前说安秀与自己的闲话,惹得一家子不和睦,“你从来没有跟我们兄妹逛街,正好这次一起去。明日下完谷种,爹娘也要歇息一天的。”
何江生这样一说,王家燕小脸一红,垂首道:“那我去”
“哎呀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去县城了”何娟见王家燕答应了,高兴地叫了,只差跳得三尺高,“秀姐姐,他们说县城有个城隍庙,特别好玩儿,我们去了一定要去看看。”
“哎哎,我没答应让你啊”李氏一瓢冷水泼下来,“你哥哥嫂子是办正经事,你去做啥?老老实实家里头待着吧,多大了人,还只想着玩”
“哎呀娘”何娟学着安秀的样子往李氏身上粘,撒娇道,“你不能这样偏心眼啊有了新媳妇,就不疼闺女了”
“娘当然要疼媳妇”李氏被她的模样逗乐了,推开她,“媳妇能给娘生个大胖孙子,闺女有啥用?过不了几年就是人家的人,白养你十几年,你还抱怨说娘不够疼你”
“娘,让娟子吧。人多的地方我容易头晕,正好她照顾我。”王家燕开口替何娟说情。她看得出婆婆不是真心不让何娟去,只是故意捉弄她,于是开口帮何娟讲好话。
何娟见王家燕帮她求情,用眼睛瞟安秀,希望她能加把火,让李氏同意。
“二婶,让娟子跟着我吧。我跟嫂子都长得漂亮,江哥哥一个人照顾不了两个人,让娟子保护我吧。她这模样,地痞无赖都被她吓跑了”安秀使劲憋着笑,一本正经说道。
王家燕一愣,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何有福与何江生也笑,李氏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何娟气得追着要打安秀,两个人围着屋子追追打打。
第二天一大清早,李虎子就带了九个人来,都是他本家的兄弟。他们家田地不多,兄弟都很勤快,活儿已经干完了,就跟着李虎子出门打短工。李虎子上次回去说了安秀家的工钱、伙食,大家都非常羡慕。李虎子随便一吆喝,来人都挤破头,最终他只是在自己叔伯兄弟中选了体格健壮者来。
安秀对李虎子的办事效率很是满意,象征性地问他们有没有吃早饭。原本说好只管两顿饭的,早上她没有准备短工的吃食物。
大家都说吃了,各自扛着已经发芽好了的谷种,跟在安秀身后就往田里去了。何有保跟跟在身后,牵着牛。二伯家的田已经耕出来了,今日只需要下种子就好,安秀把他家的牛和犁借了过来。
何家庄的田里已经有很多人家在劳作,见安秀浩浩荡荡带了一群人下田,都吓了一跳。心想难道她买的那些荒田,一年都不修养就直接种么?李氏眯起眼睛看到是安秀与何有保,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赶了过来,拉住安秀的胳膊,问道:“秀,你这是做啥?”
安秀笑了笑:“二婶,我下谷种育秧啊”
李氏指了指她身后的一群人,好奇道:“你要育多少秧啊,带了这么多人下田?”
一边人家育一亩田的秧,已经算很多了。一亩田的秧,足够插十亩田的分量。安秀准备育十八亩田的秧,就是打算把两百亩荒田都种上的。
安秀如实相告,说自己正准备种荒田呢。
“算了,你爱咋样咋样吧”李氏已经不知道说啥好了。种了两百亩的荒田,需要施肥、除草、除虫,哪一样不是累人的活儿?她与何有保就是累吐血都做不过来。
只得请长工。安秀请得起长工,养得起长工么?李氏很是怀疑。
安秀见李氏气嘟嘟地又回自家的田里了,笑了笑没有说话,开始分派任务。李虎子与何有保耕田,余下的人撒谷种。干半个时辰就替换一次,让何有保与李虎子歇息一会儿。
人可以歇息,牛不停地干活儿,争取今日把活做完。安秀再三叮嘱,一定要做得细致,不能打马虎眼。今日之内最好做完,如果做不完也不用着急,慢慢来,但是活儿一定要细致,要是出了差错,后悔有来不及了。
李虎子跟安秀保证,绝对不会出一点儿差错。
田里的活儿都安排好了,安秀自己回家准备烧饭。家中地窖里有上百只风干的烟熏鸡和兔子,院子里也有活鸡活兔。叫何玉儿去买五斤猪肉,安秀杀了三只活鸡,三只活兔。又拿出两只烟熏鸡和兔子。新鲜的肉类味道比较淡,和烟熏的放在一起炖,会特别好吃。
安秀把鸡和兔子都剥干净,何玉儿才挎着提篮,带着五斤肉回来,累得气喘吁吁的。见她这么辛苦,安秀摇了摇头,她的体质太差了,干这点活儿就累成这样,真的跟林妹妹一般。
何玉儿一边喘气,一边还要帮安秀烧火。为了她的身体能够强健一些,安秀强忍着心疼,让她多劳累。
五只鸡和五只兔子,各自炖了满满一锅。安秀分出一半,留到晚上。猪肉也只煮了半条。
最终,猪肉炖米粉,鸡肉炖豆腐,兔子肉红烧,全部用大木盆装着,炒了好几个小菜。一切弄好了,已经快晌午了。把菜盛起来,安秀叫何玉儿去喊他们回家吃饭,自己则开始焖饭。
饭刚刚焖熟,安秀也缓了一口气,就听到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回来了。犁搁在田里,牛拴在水塘边的老树上,他们都是两手空空地回来,吃完饭接着下田干活儿去。
一个年轻的汉子鼻子尖,闻到了鸡肉的香味,故意问道:“哎呀,啥玩意儿这样香?”
众人哄笑,推他道:“你这狗鼻子的也太馋了,还没进院子都惦记人家吃的。”
安秀不接话,打了水叫他们洗干净手,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叫何玉儿一起端出饭菜。
三大盆主菜,已经占了半边桌子,一行人都忍不住垂涎,怪不得李虎子上次夸安秀家的伙食好,大家还以为他在吹牛呢,如今一看,这伙食的确好,比他们一天的工钱都要贵,就算不拿钱,吃这顿饭也值了。
这边还没有感叹完,安秀又端出四五碟炒蔬菜,然后是雪白的米饭,没有掺杂红薯或者土豆,还客气道:“伙食差了点,但是管饱。大家别客气啊,多吃点,一上午累得够呛的。下午还要做活儿,就不上酒了,晚上补回来,让大家喝过够。”
“秀丫头,这伙食还不好?人家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