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一变,眉头皱的更紧,予向有些心虚的轻声询问,“郡主可是指靖王妃……”
“我说了,”语气骤寒,吟婉正色道:“让太公仔细的想清楚,然后再告诉我。太公难道没有听懂?”
感觉到她的肃然,予向点点头,语气变的凝重,“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
恭敬的向后退了两步才转身走出房外,予向的心情变的有些沉闷,一边稳然的向前踱着步,脑中一边浮现了吟婉方才念的词,这词怎会如此古怪……
思索片刻,予向恍然大悟,原来那是一首藏头诗,吟婉是想说,‘赫吟婉惟心系赵轩一人’。
“唉……”重重的叹了口气,予向心中暗想,郡主竟是与靖王爷一样,皆是过不了‘情’字一关,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对赫氏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房内。
予向的到来似乎没有影响到吟婉的情绪,她懒懒的倚着床头,垂首摆弄着一串细碎琉璃珠,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仍在凝神细听着窗外的声响。
这段时间以来,她越发不喜欢用眼睛去看,而是喜欢上了用耳朵去听。听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甚至可以听到枫叶落地的刹那,所发的微尘声动。
琉璃链在指间绕了两圈,吟婉思索着予樟为何还不回来,正想着,房门就被无声无息的推开,心中暗叹,予樟的脚步声太轻,她到底还是听不到。
没有抬头,静静的感觉着她熟悉的气息向她围拢过来,吟婉状似不满的嘟囔了句,“怎么去这么久?”
“他来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予樟反而问起另外一件事,“今日他应该过来了吧!”
予樟所说的“他”,正是方才前来探望吟婉的予向,自予樟带吟婉回红叶林至今已近两月时间,予向第一天便已知晓,却没有立刻前来,虽说他一直在闭关,但也引起了吟婉的怀疑。
靖王爷去世,是吟婉出生以来所遭受过的最大的打击,她不表露,是因为她还有很多疑惑没有解开,她想知道的事情,如今这世上也就只剩下予向能够告诉她了。
所以她与予樟计划了这一幕,她要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凌驾于这位太公之上,让他不敢不对自己讲实话。
予樟瞧着不对劲,忙问:“怎么了?”
吟婉懒洋洋的抬起头,随手理了理长发,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顿住了,过了半晌,才只说了句,“替我去一趟澜芳斋吧!”
予樟点头,见吟婉态度不同往日,知道她一定有所想法,“去做什么?”
吟婉拿起琉璃珠,交到他手中,“就去告诉凤姐,我还活着。”
予樟应道:“我现在就去。”当他走到门口,吟婉又叫住他:“不要用轻功之类的飞来飞去的,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这是为什么?”予樟颇为不解。
“呵呵,”吟婉调皮地对他一笑,“我不告诉你。”
等予樟走后,屋子又一次陷入安静。响了一整天的舞剑声,终于停了,满林的红叶随风摆动着,飘落了,还有些许被风带到房内。吟婉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又想了一遍,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自从楼章王三番五次的试探着鸿萧,她就知道楼氏造反是必然的。但是在这条皇室争权的道路上,居然让她失去了父亲,失去了亲人……
她一定要报仇。
第072章 红叶林中(三)
第二日,吟婉在房中左躲右闪,予樟端着一碗药几乎将她逼的无路可走,最后到底是给硬生生的灌了下去。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走进来,说道:“主人,太公让属下代句话,若是主人有空,可不可以过去一趟。”
吟婉微怔,蹙起眉。
予樟问:“太公有事为何不亲自过来?”忽然转头看着吟婉道:“莫非是你有事找他?”
吟婉点头,昨天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么。
随小男孩穿过自己的住的庭院,一眼就瞧见予向,他手持利剑,站在枫林中,虽已明显年迈,却丝毫不输凌厉威仪之气。
予樟的视线时不时的打量着他,吟婉不由心想,这予族一脉虽说只听她赫氏族人的号令,想来对他们的这位太公,只怕也都是有三分惧怕的。
走近了才发现他正观赏着红叶,神色悠闲。这林中本就由大片枫树建造而成,形成一道天然保护网的同时,也勾画出了一道人间绝景。
“郡主觉得这红叶如何?”予向听到声响,转过头来问道。
吟婉冷冷的扫过一眼,不动声色的淡然一笑。
“这边请吧!”予向仿佛已经料到吟婉的反应,只是不失恭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郡主大病未愈,还是到内厅坐吧!”
吟婉脸上丝毫看不出情绪,心里却在嘀咕,该说的不赶快说,在这拐弯抹角的做甚?虽是这样想着,自己还是随他去了花厅,从容洒脱的随意坐在了椅上。
“太公有什么事吗?”明知故问,吟婉反倒一脸的无辜。
予向似乎已经过深思熟虑,坦然道:“郡主有什么疑问,可以尽管提出来,属下知无不言。”
吟婉淡淡一笑,这太公还真上路,总算是个聪明人。
予向无奈一叹,“我予族自驻守此处以来,就一直为持有信物的高旋赫氏后人誓死效命,虽在靖王爷时期没有得到过启用,但也是不断培养出一批接一批的死士,等待着召唤。”
吟婉听他提起旋靖王,一时有些恍惚。
予向觉察到她的变化,吁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说道:“难道靖王爷从未对郡主讲起过,郡主的母亲究竟是何人吗?”
诚实的摇摇头,吟婉看着他,口气有所缓和,“父王只对我说过,他对我母妃有所亏欠,害我母妃陷入两难之地,最后抑郁而终,至于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就只有劳烦太公为吟婉道明了。”
予向眉心微皱,仿佛有所挣扎,但还是打算坦言相告,思量了一下,终是艰难的开口说道:“靖王妃是前朝亡国之君睿皇帝的亲生女儿,邵敏长公主。”
“不可能,”吟婉立刻出声打断,“若是前朝余党,先皇怎会容她留在人世,又怎会……”
她话说的急,声调也变的不平稳,但只说到一半,却是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只见予向伸出右手停在半空,硬是阻挡了她继续说下去。
吟婉不解,迷惑的望向予向,却发现他一张冷漠如霜的脸上,此刻竟是浮出一丝痛楚之色。
“郡主不相信,也属正常,但是在郡主质疑属下之前,请先随属下去见一个人吧!”
吟婉怔然,“见谁?”
予向不答,只向外行去,快走到门口时,才缓缓道:“这个人,是郡主的亲人,却也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根源。”
紧紧的皱起眉,却还是跟了上去,不知怎么,吟婉感觉自己每走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心跳变的很快,隐隐的恐惧向她笼罩过来,却是逼的她只能去接近。
予樟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见她此刻的神情,不禁有些心疼,向前走了一步,正要开口询问,吟婉却是抢先一步对他安抚一笑,截住了他的话语。
满林红叶铺路,吟婉跟在予向后面,朝着林中深处走去,许久许久,吟婉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竟硬是一步一步的跟了下来。
直到走到在枫红尽处,她终于看到了予向想让她看的。
那是一个简单的坟墓,简单到如平常百姓家下葬一样。可是,墓碑上却是一片空白,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
良久,吟婉忍不住出言打破了这让她困惑不已的场面,问道:“这里面葬的是?”
会是她哪个亲人?
予向严肃恭敬的对那块无字墓碑拜了三下,方才起身看向吟婉,“这里面葬的,是郡主的祖父。”
“你说什么?”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吟婉睁大了眼,“我祖父应是葬在皇亲王陵,怎么会葬在这种荒凉之地。”
予向深吸一口气,面色十分凝重,肯定的神色让人不得不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
夜色垂暮,吟婉已枯坐在内厅整整两个时辰,予向始终一动不动的迎着微风站在门阑处。
她不问,他不答。
相对无语,各自失神。
吟婉目光似乎有些游离不定,仿佛她的心境根本得不到平复,思绪涣散,无法冷静。
正当予向以为她不会再说话,准备让予樟送她回房的时候,忽地听到她低声问了句,“究竟是为什么?”
予向只是微微怔了一下,便回过神来,答非所为的说道:“郡主这几年为自己培养羽翼,可曾怕过太子知晓?”
听他说起鸿萧,吟婉抬眼,不假思索的回答,“怕!”
见她如此直白坦然,予向反到有些不适应,“那郡主为什么还……”
吟婉摇了摇头,“父王与我血浓于水,夫君对我情深义重,若是真要让我生不如死,莫过于处于他们两人的争斗之间。我知道我最不想看到的是什么,所以只能扩大自己的势力,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也只有这样,才可以真正做到控制住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和这人人梦寐以求的朝野江山。”
脑中还没有消化掉这番话,予向已经脱口问道:“太子难道就如此放任郡主?”
闻言,吟婉淡然一笑:“因为他始终相信,我不会害他。”
对这种相信无法理解,予向想不通,权势之前竟还会有信任可言。
不想过多的纠缠这个问题,吟婉将话锋一转,正色说道:“我祖父的坟墓,究竟是怎么回事?”
予向这一次,却沉默了下去,吟婉却也不追问,只是静静的盯着他。
良久之后,予向长叹一声,“郡主真的已经做好接受这件事情的准备了吗?”
点点头,秀美绝伦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吟婉悠然开口,“太公请讲。”
第073章 前尘往事(上)
这本是一场改朝换代的血色争战,在历史的篇章上,只会记载下亡国君主与开国帝王的名字,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亦不会有人在意,因这无边的野心,这些所谓的江山霸业,会造成多少人一生的遗憾与不甘。
文睿是陵朝最后一个帝王,他天资聪慧,尤善诡辩,在陵朝最高权势内,几乎无人可以与他相提并论。因此他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终是养得一身狂妄骄横。
文睿喜诗词,重文轻武,常常数日不登朝堂,不理政务,只留在皇后寝宫,与皇后吟诗作对,饮酒欢乐。
睿皇帝即位以后,即刻大兴土木,役使上万民众为其修宫殿造楼阁,极力搜刮民膏民脂,致使百姓民不聊生,怨声四起。文睿不但横征暴敛,更是荒淫无度。自从梁王之女晚清入宫,一朝有幸得蒙圣宠,文睿被其美貌所惑对她十分喜爱,便将其它嫔妃丢到一边专宠晚清,不但对她千依百顺,有求必应,还为她修建了许多离宫别馆,从此更是将国家政务扔到一边,终日携晚清寻欢作乐。
次年夏季,晚清产下一女,睿皇帝龙颜大悦将其女赐封为邵敏长公主,立晚清为皇后。
此事引起满朝皇亲内臣的不满,晚清仅仅是诞下一位公主,不足以立为皇后,再加上自晚清入宫以来,梁王的势力不断壮大,梁王一党的大臣也皆是平步青云。众多缘故累积在一块,最后众是引发了陵朝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叛乱。
载醇十年,朝中两位实力相当的藩王同时起兵造反,一位是祁王赫篡,一位是商王赵翰。
经过整整五年的沙场驰骋,祁王部族率先攻入京城,祁王长子赫明昭足智多谋英勇非凡,亲率大军十万,于抵达京城第三日攻占皇宫,生擒睿皇帝众人。
与此同时,商王铁骑行至京城外围,与祁王人马两相对峙。
商王乃皇亲外戚,继承大统之事名正言顺,祁王爷深知此理,故与商王协定,赵翰登基之后,将京中内卫兵权交与赫氏统领,宫工御林军尽数归属到赫明昭麾下。商王称帝心切,故对祁王所提之事一一允之,终在载醇十六年,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储,改年份为承乾。
赵翰登基之后,为稳民心,并未处死文睿,而是将其改封为益州藩王,其女邵敏改封为郡主,指婚于太子赵瞻。
陵朝亡国时,长公主时年十五,邵敏自幼便以美貌无双名镇朝野,更有内臣引用古人之云形容其为: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太子赵瞻对其一见钟情,不可自拔,却不知邵敏早已心倾于祁王长子赫明昭。
未等太子做出任何举动,赫明昭竟是与邵敏私自完婚,丝毫未顾及皇室天威。这等公然抗旨之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立时令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英雄意,红颜远,人世苦,难相付。执手相见浮沉处,恩情之间难相渡。
皇室与赫氏因此事而开始了真正的争斗,奈何祁王爷根基深厚,且在赵翰登基之时,便已一举将皇权架空,使得他名为圣上,却手无实权。
赵翰驾崩后,赵瞻即位,改年号为天运。
自赵瞻即位起,一心想要除去赫氏一族,处处针对祁王。祁王爷不想因一个女子与皇室翻脸,故命赫明昭休掉邵敏,改立他人为妃。赫明昭宁死不肯,祁王爷一怒之下将一个莫需有的罪名嫁祸到益州藩王的头上,使得文睿宗亲皆受牵连,最后导致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灭门惨案。
赫明昭至孝之人,忤逆在先,便是不能让邵敏因此事而仇视祁王爷,思量之下,终是将这千古奇冤揽到了自己的头上。
邵敏外表虽柔弱,内里却着实是个爱恨如火的真女子,得知此事之后,她自知不能为父报仇,也不可能对赫明昭痛下杀手,便意欲一死以报文睿生养之恩。正当她筹划着自尽之时,却又意外的发现,她怀孕了。
第074章 前尘往事(下)
母性使然,她自是不忍扼杀自己的亲生孩儿,只想着等孩子出生之后,再做打算。
与此同时,赫明昭率兵远征蛮夷,整整六个月光阴,竟是一丝消息都未传回。
邵敏心中对赫明昭确是真情切意,不免担忧,情急之下,便想到前去求助于祁王爷,却不知这一去,竟是撞知了灭门惨案的真相。
祁王爷顾及邵敏腹中怀着他赫氏骨血,没有立即斩草除根,却是不动声色的在心里埋下了此事。
赫明昭凯旋回京之后,邵敏因得知真相而原谅了他,两人感情随着吟婉的出生而更近了一步,生活的惬意令邵敏渐渐忘记了仇恨。
可这一切入了祁王爷的眼,却是如针刺一般。皇室与赫氏之间的争斗越发强烈,起因便是这蛊惑人心的红颜祸水。
于是祁王爷不断在暗中寻找机会杀害邵敏,奈何赫明昭保护缜密,想要暗杀几乎已成妄想,最后,祁王爷终于想出了一个让邵敏消失的办法。
他为巩固赫氏一族在朝中的地位,与赵瞻商定,派赫明昭再次远征边关,趁他不在京城之际,将邵敏强行带出,送给赵瞻为妃。
此计另赵瞻大喜,立刻下旨派靖王爷出征。
其实祁王心中再清楚不过,邵敏是个烈性女子,若是强加逼迫,她定会以死保住自己的清白。
邵敏也果真如了他的愿,一杯毒酒入喉,她不卑不吭,连死都是那么的绝美高贵。
赫明昭当时远在边关,得知这件事,赫明昭伤心欲狂,立时撇下数十万大军,连夜飞奔回京城。
可是当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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