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像是要停止了,也似乎冥冥中我的祈祷被回应了,那铃声,一直响着。
那一分钟,足有一年那么长……骤得停止了!
我的全身都战抖了一下,瞪大眼看着那个不再响了的手机,就好像捏着一个要断线的风筝。
怎么停了?怎么停了?怎么停了?怎么停了!!
再响啊!再响啊!再响啊!!
我全身都哆嗦起来,就和这残冬留在树上的叶子一样,拼命撕住最后一丝经脉。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手机又响了!
希望又来了!!
我感动得嘴唇都开始哆嗦,口水顺着嘴角,划过下巴,滴在袖子上。
我还没死!我还没死!
我摸索着,用袖子擦着手机,它在我手里响!
真的在响!我能听到!
耳朵轻轻的靠近,小心翼翼的感受这份真实。
那唯一的一根命网,丝一般的脆弱,随着音乐跌宕起伏,洪动的潮流一次又一次的激荡着它的怯懦。
它要断,它会断。
胃又开始疼起来。
我的手撕住肚子,手机还在响!
吐出了血。
我还有命!
我都能真实感到声音的震动!
我还活着,还活着!
忽然间!中间有了杂音,我瞪大眼,盯着来源。
手机快要没电了……
我整个身体软了下去,莫名的我笑了。
心静了。
我终究还是要死的。
给我手机来电的人,我开始特别感激他。
我本来以我会死得很孤独,很寂寞的。
我还活着虽然,胃的疼痛却让我明白,我随时可能离去了。
今天之所以爬上这座山,就是为了不再享受这种痛苦,不止肉体的。
现在,就要结束了,一切。
最后,向那个人道声谢吧!
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大约是打错了吧。
喂。我接通了。
你终于着通了!你!我!你在哪里?!
对方是爸爸的声音,虽然出乎意料,但并没有吃惊。
怎么不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我平静的笑着问。
你没事了!现…现在确诊了!你只是胃溃疡!你活了!你活了!!爸爸在那边慌慌张张的喊着。
我彻底呆了。
胃溃疡?
爸爸依然在那边不知所云的喊着。
那些不明所以的语言划破了周围的空气,但却割不进我的耳朵。
我活了?
我随身躺在了砾石上,除了瞪大眼,我没有任何力气,包括动一动拿手机的手指头。
嘴唇又开始哆嗦起来,眼里的泪液在一瞬间决了堤,和鼻水一起顺着左脸竖直竖直的淌向大地。
我活了……我活了……怎么可能?
斐的影子模糊在我的眼前……
我却连伸出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那个影子更加模糊,模糊的成了周围的山。
我想喊声停住,等等我!
身体却只反映了一声咳嗽……
可……已经晚了……我哭出了声。
手扣在那个手机上。
手机没电了。
(合)
我再次回到了我生活的小城,才知道,我和我妈一起进的急诊室,当时的急诊医生只有一个,把我和我妈弄反了。
也就是说,得胃癌的是我妈,我是得胃溃疡的。
而我爸爸的手机,已经因为筹钱而卖掉了。
知道自己是胃溃疡那天,我是被游客救下山的,送进了当地的医院。
医院的急诊大夫说,我有相当严重的胃溃疡,要是再晚个两三天说不定会丧命。
现在也只能慢慢恢复,接着,他们去联系了我所在的小城的家里,让他们补足手术费什么的。
然后,我在那医院里观察了3天,稍微恢复了一点。
医院开了证明可以转院了,我便被转回了小城。
但还是只能吃一些大便一样的东西。
突然活了,我一直恍惚着。
想兴奋,但一直没能兴奋起来。
恍惚的状态恢复就是在知道原来我妈的了胃癌的时候,打碎了本来以为只是单纯的误诊的想法。
那几天,我一直守在我妈的床前。
又是化疗又是什么的,我妈已经没有了头发,但她还是找了一块布巾包住了头。
但我妈的精神却很明显一天不如一天,虽然不和别床上的同类病人那样几乎没有了意识了都。
身体稍好了一点的时候,我就去找了玲。
我对她说,其实是医生把我和我妈能错了,得胃癌的是我妈。
玲轻蔑的骂我骗子,我却没有解释什么。
但想到了我妈的时候,我哀伤起来。
玲突然开口说,怎么?又像来这里以这样的理由和我上床?
我暴怒的站起来,撕住玲的衣领。
但又松开了,我丢了一句,我又想揍你!便回了医院。
我没勇气去见斐。
但让我吃惊的,玲竟然以朋友的身份当天去看我妈。
那时候,我就守在我妈的旁边。
我活了这二十多年,几乎都没对她老人家进过孝道,现在能做的,只是在一旁看着她。
我妈连起身都已经不能了,躺在那里对我使了眼色,我接过东西。
我妈气若游丝的招呼着玲,我在一边看,只是。
玲却自始至终没看我一眼,让我觉得她远的有些陌生。
爸爸最近这几天脑子一天不如一天,经常忘掉小事,还常常在一个地方发呆。
我妈也看出了眉头,让我最好是带爸爸也看一下医生,最近都只是他一个人在辛苦,别累坏了他。
我同意了。
然后,空闲的时候我带着我爸爸去当院看医生。
医生观察过我爸爸之后,把我轻轻带到一边。
你父亲有很严重的老年痴呆症,而且据你们刚才所说的趋势发展的话,顶多三个月,他会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了。医生说。
我愣了,不到五十的人会得老年痴呆症?我反问。
好像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了吧,说实话,他的身体状况也十分的差,现在正在急速的老化。可能的话,最好减少他的一些压力比较好。
我静静听完医生的话,然后又很平静的对医生说了声谢谢。
又拿着医生开的药单,和爸爸一起去拿了药。
好像是因为我死过一次了的原因,我最近对一切的不幸都似乎能平静得面对了。
但此平静非彼平静,我很想哭。
爸爸依然不知情,还是去看白天的滩子。
我对那个摊子是否会赢利或者是亏损没有半点关心。
我妈问我爸爸怎么样了,我笑着说,爸爸太累了,需要认真休息一下就好,医生说的。
我妈叹了口气,我们娘两个最近可真是熬毁了他了。
我茫然的笑了一下。
这样又过了两天,我依然守在我妈旁边。
医生早已经为我妈开了毒品的止痛药,作用只是止疼。我妈临床的那个大婶家的大伯告诉我说,那是鸦片。
妈早就不能吃东西了,但却莫名的一直会有意识,医生说这简直是奇迹,或许会出现转机也不一定,虽然很渺茫。
我便每天都在祷告,我觉得,我家受的苦已经够了,现在只有恳请上苍能稍稍宽待我们一点,让我妈好起来。
仿佛我虔诚的祷告起了作用,我妈突然有了精神。
那天,我妈让我帮她坐起来,我小心翼翼的扶起了她,然后在她后背上垫了两个枕头。
你知道吗?其实啊,你妈我还有一笔私房钱呢。我妈笑着说。
我顺应着笑了一下。
最近我们不管怎么借钱我都没有把那笔私房钱说出来,那是我给你以防万一留的。我妈平静得说。
那笔钱很大吗?
八千。
我愣了一下,你告诉我在哪里?我立刻去拿来!今天医生刚说了,你的医药费欠了六千多,正好可以垫上!我不要这钱!
我妈看着我着急的样子,很欣慰地笑了一下,你急什么啊,明天天亮再给他医院又不是敢把我这老婆子从病床上踢出去。
但爸爸却在外面忙着筹款啊!
我妈静了一下,哦。我有件红尼大衣你还记得吗?就你爸爸很早以前送我那件。在内口袋里有存折,密码是咱家电话的后六位反着写。
我这就去!我跑了出去。
存折找到了,但银行却早就关门了。
我失望的拿着存折回到医院,噩耗却已传来。
我妈她已经……
我看着我妈,一切都那么都不真实。
我妈还在那里,脸上似乎还有一点微笑。
说她的离去,比梦还虚幻。
临床的大婶和她家的大伯都哭成了泪人,我却并没哭出来。
大婶说,我离开后,我妈就已经要不行了。
医生护士的过来抢救,但她还是……
我默默地听着。
她最后的一句话是对你说的,她喊,儿哪!你一定要好好活!大婶鼻涕也流了下来。
我的下巴僵硬着,看着医生把妈妈推走,然后,医生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节哀顺便。
妈——!妈——!我跪在了地上,趴在了我妈躺过的病床上。
那一天,我哭了半夜,跪了一夜。
爸爸第二天一早回来了,推开我妈的病房,我买饭来了!他说。
虽然我妈早就已经不能吃东西了,但爸爸一直坚持买两份。
我看着爸爸,想站起来,一个踉跄,却倒在了我妈的病床上。
妈她……妈她……我又哭起来。
走了啊,我还没见过她最后一面啊。我爸爸把饭放在了桌子上,坐在了地上,双手撕着自己的头发。
葬礼定在我妈走后的第五天。
但爸爸却在第二天又买了两份饭到了我妈的病房里。
当他看着空空的病床,爸爸突然把饭摔在了地上,她在今天早上就已经走了,我怎么连这个都会忘了呢?
爸爸缩在那里哭成了一团,我在一边抱住了爸爸,陪着他哭,却不敢告诉爸爸其实妈她是昨天就走了的。
后事办好了之后,我提前出了院,把我家摊子上的东西都削价卖了。
卖的时候,玲去帮了忙,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因为我之前没告诉过她我要处理摊子的。
却也在这时候,我仿佛了解了一些东西,我爱的是斐,但能留在我身边的却是玲。
那天回去的时候,还有了了几件没卖出去的,是挑剩了的,我问玲,你能收下吗?
她轻看了一下,说,我同事可能有要的。就收了去,递给我一百块钱。
你这是在抽我的脸。我把钱推了回去。
玲的手停在空中一会儿,便收了起来。
今天谢谢了。我说。
我们这样应该算是完了吧,我第一次陪一个男人到这种地步。玲说。
我吃惊的看着玲,但随即就平静下。我努力笑了一下,似乎就是该结束了,呵。
我没看懂那时候玲的眼神,但是她就那么看了我一阵子就骑上自行车走了。
我回了家,把这次住院所剩无几的钱全交到了养老院,顺便把爸爸送到了养老院。
我要到南方去打工,一个以前很好的死党在那里有一个缺,虽然危险但工钱很高——上铁塔,一个月七千,一上工作岗位就会有十五万的保险。
也就是说要是意外死了,我爸爸就会获得十五万。但我不想死,我的命是我妈给的,我没权利作贱它。
死党前几天打电话问我敢不敢去,这个空缺就是前不久死掉的人留下的。我看着我家的债务,我是到了可以说是没有退路境地。
于是我马上就允了他。
突然间,我感慨起来,在预备走的前几天。我是以命相搏的,我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我刚刚死过一次,重生让我倍加重视这条命。
我知道,我少一个让我一定要活着回来的动力,那是另一半。
我想到了斐,但转瞬就破碎的无法复合。
意识自己七拼八凑,但最后留下的脸却成了玲。
我倒在床上,锁着眉头闭着眼。最终还是站起身来。
去吧……
我找到玲,把她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问,我要是和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玲鼻子中笑了一声,你觉得可能吗?从刚开始我不就说过了,虽然你长得不是我讨厌的类型,但我们只是玩玩吗?
我也笑着说,我知道,要是我非要这么做呢?
她笑着哼了一声,那个扁鼻子的女孩呢?
我看向脚尖,吐了口气,她应该有新男朋友了。
原来如此,玲鄙视的看着我,所以你就来找我?
我却逆视着她,毫不退缩的回答,没错,我知道会有条件。
10万。她轻巧的在我面前划了个弧线,还要有在城里的房子。
等我一年行吗?我要去南方打工了,一年内我要是没能拿着钱回来,你就嫁人,好吗?
她瞪大眼看着我,突然生气地推了我一把,我的男人又不是你一个,我和谁结婚管你屁事!
我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等我!我说。
她看着我认真的眼神,她的眼神也突然软了下去。
她挣开了我的手,回过身用手背似乎按了几下鼻子,然后背对着我摇摇手,算了算了,我去找扁鼻妹把你带回去!
你别!我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你不是和我上床的时候都说,你爱她吗?难道那也是假的?她吼道。
没错,我爱她!
那你让我等算什么!
我沉默了。
玲看着我,愤怒的眼神渐渐退去,她吐了一口气。
我去把她找来,你当面和她说清楚。
我一把拉住了她,别去!
为什么?她挣着被我抓住得手。
求求你,求求你别和她说,求求你……
莫名的眼泪在一刹那冲了出来,我慌张的用那只空闲的手去阻止,但无果,不得不放开了那只手,一起阻止,但眼前的景象还是破碎了。
玲破碎的脸,慢慢得靠过来,然后深深地吻了下去。
我的身体竟然也顺势的应和着,舌头激烈的交织在一起,捏碎一切般用力的拥抱着玲,疯狂的近乎蹂躏的搅在了一起。
那是我在临行前最后一次的疯狂,是和玲,也是和任何一个女人。
之后我打点了几天,去养老院看了爸爸,告诉他我要去南方了,爸爸问我为什么,我知道回答了也没用,前几天才和他说过的。
然后,我和玲打了声招呼,便踏上了去往南方的列车。
我以为我这里的一切应该结束了,手机却响了起来。
是玲。
她的说话格外简单,但几乎是吼的,看窗外的站台!
我从窗口伸出了头。
玲,她跑着过来的。
她找寻中看到了我,跑向我。
你怎么来了?我笑着问。
你不是向我求婚吗?我想过了,算可怜你,但只等你一年。玲微微喘着,脸上却有点坏笑的样子。
霎时间,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像失落,也像松了一口气。
谢谢。
亲我一下。玲看了我一眼,脸色变了一点。当作订婚用的。她说。
我从窗口探出身去,但却只能在亲到她的眼。
火车要开动了。
玲往后退了一下。
斐!
在玲的身后不远处!
我愣了。
玲看到我惊诧的表情,却连回头看一下都没有!
斐在那里她早就知道吗?
她竟然第二次……
我爱你——!!玲在我差神的时候突然对我喊。
我呆呆看看玲,又看看斐,竟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火车开动了……
(END)
2003年9月22日初稿结束于北京电影学院平2…8号
2003年10月10日一改结束于北京电影学院平2…8号
恍恍惚惚…八月流年
契子:
偶然间我在家里翻箱倒柜,也挺偶然的我找到了不少沉实已久的回忆。
其中,就有我初中时候写的一点东西。
当时的手比现在还要嫩,却在翻到了一篇半纪实的东西的时候,差点哭出来。
大约是因为那曾经是过我的历史的原因吧,我感动的揣摸了很久没舍得放起来。
虽然最后还是把它重新尘封箱底了。
历史终究是历史,我是人,看到的就应该是前面的东西,一些该丢了的就丢了吧!
就算曾经是过轰轰烈烈……
但,放弃的是回忆,却不是过去。
我的就烟消云散好了,但,那时候大约的心情,我改变一下吧!
我走过的,扭曲一下成为新的与我无关的东西,仅仅留下当时不能忘却的名字好了。
于是,就有了下文。
于是,它的名字也是,别和她说我爱她……
(起)
小时候曾经梦想过轰轰烈烈,虽然我站在现在的柜台里却也竟然没有过伤感。
我家在市场上租起了一个小摊子,卖一点衣服什么的,勉强糊口还能略有节余。
我父母和我一起,一家三口共同维持那个摊位。
那个摊位宽三米一六,被我们摆放得满满当当。
衣服从男到女,从老到幼,多多少少的都有一点。
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