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爷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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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爷们儿-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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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手段;手里掌握了点儿权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当了消费者,就把自己当成财神爷、财神奶奶了,是爷,是上帝!是占便宜的。

前几天有个老太太硬说他家卖的娃哈哈里有汽油味儿,方路和老妈抱着奶瓶子闻了半天,都恶心了也没闻出来。可老太太依旧不依不饶,死活要到派出所去评理,最后老妈息事宁人,白给了老太太一排娃哈哈。结果老太太翻着白眼儿说,自己绝不是图这个便宜来的,而娃哈哈却被她拿走了。
北京爷们儿全文(209)
    “您就不怕她再喝出煤油味儿来?”老太太走后,方路埋怨老妈。

老妈沉吟良久,最后说出句无比狠毒的话来:“占人便宜就是喝死了也活该!”

八爷和洋二是小铺最大的主顾。也许是邻居的缘故,他们和方路家的关系一直不错,需要什么就来拿,一个星期一结帐,当然是批发价而且都得是老妈上门追讨。批发就是这样,除非数量惊人,否则就没什么实际利润。就这样八爷、洋二还一天到晚在小卖部凉棚里摇头晃脑、牛得冒鼻涕泡儿却舍不得擦。直到有一次方路和洋二较起了真儿,拉着他跟自己上啤酒,洋二才知道卖一瓶啤酒小卖部只挣了他一毛钱。方路说:“哥哥,我不挣这一毛钱行不行?你自己上去吧?”洋二看看自己的瘸腿一阵苦笑,此后总算将尾巴收起来了。

本来顾客是衣食父母,方路和老妈对每一个顾客都是诚惶诚恐,不敢怠慢的,谁让你想挣这份钱呢?但磕瓜子儿总免不了嗑出几只臭虫来,稍微疏忽一点儿就倒霉,经常生些没影儿的气。

刚进夏天,老妈便进了一批袋装的小食品。小卖部照例加收了20%,标上价就把花哨的塑料袋挂在窗户上了。至于塑料袋上是什么,谁也没注意。

有天方路下班早,回来后坐在小铺里和老妈一起数落自己单位的领导。他那家破公司是倒卖废钢铁的,就跟废品收购站差不多。每天都有好几吨铁家伙出出进进,能把人累死。有天方路惊奇地发现,昨天出库的一批钢材又运回来了。他找到经理询问是不是出了问题,被领导数落了一顿,大意是叫他做事长眼,不该问的少问。后来他才知道这批货已经运到钢铁厂了,手续办完,领导塞给钢铁厂办事员几百块钱,这批货连车都没卸就又原封运回来了。方路担心钢铁厂知道了怎么办?通风的人道:“你一辈子也发不了财,那么多废钢铁往露天一堆,谁看得出来?只要办事员自己不捅出去就没事。”方路别提多懊恼了,似乎别人干点儿违法的事都有办法逃脱,怎么自己如此倒霉呢?仅仅碰上个军婚,仅仅送了点儿回扣!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快五点了,这是孩子们放学的时候,也是小卖部一天里为数不多的旺销期。此时几个女孩子从小卖部门口走过,没走几步,突然又返了回来。她们傻瞪着俩眼,站在窗户前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忽然一个孩子走到窗口,指着挂得很高的塑料袋问:“阿姨,袋子上是XXX吗?”

方路早就留神这些小财神了。别小瞧孩子,现在的学生再不是一毛钱过一礼拜的土鳖了,哪个兜里都得揣几十块。老妈没明白女孩问的XXX是谁,方路赶紧扯着袋子看了一眼,果然是那男歌星骚首弄资的照片。“是,没错。”

“哎呦喂!”几个女孩跟看见毛毛虫似的惊叫起来。

“真是XXX!你看他多帅呀!”

“看他的项链,还有花心呢,真漂亮!真酷!”

女孩们掂着脚,双手抱在胸前,像尼姑遇到菩萨显圣。

方路又抬眼瞧瞧,塑料袋上的男明星的确戴了条女人项链,他红红绿绿的穿得像马戏团的小丑。方路万分同情地看看激动得手舞足蹈的女孩子们,追星族就追这种半男半女的东西,中性的含义是两边都沾点儿,男女都讨好。现在的女孩子多数心智不健全,长大了也是围着肥皂剧抹眼泪的家庭妇女。

“您给我拿两袋。”经过长时间的讨论后,有个女孩子翻出了几块钱。

“你买两袋它干什么?”另一个女孩问。

“你懂什么?”女孩的小嘴撅起老高,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我收集所有他的东西,都一箱子了。有备份,万一丢了怎么办?”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你们知道XXX的外婆是谁吗?”

“是以前的影星吗?”又一个女孩子问,另外几个一起摇头。

“不对。叫XXX,和我一样也是上海人。”说着她把钱交了。

在上海女孩的鼓动下,小食品转眼间就卖出了七八袋。她们走后,老妈一脸疑惑地问方路:“XXX是谁?”

“唱歌的。”我没法具体地向她解释,谁知道这家伙唱过什么歌?这种歌星,过几年就是古董,你如果在电脑资料里看见他,肯定得点击“忽略”。

不过是几袋小食品,谁也没放在心上。可几天后的傍晚,小卖部门口却来了对儿戴眼镜的中年夫妇,他们围着小卖部转了几圈儿,好象没想好到底是过还是不过来。方路当时正和徐光聊天,老妈回家休息了。

估计徐光在外国老板面前憋得太久了,下班便成了话痨,而且难得有好听的。那天他一见面就开骂了。“嘿!你说现在的人怎么都这德行?”

“怎么?你集资让人家骗啦?”前几天,方路看到报纸说,又有个骗子集资了几个亿,溜了。

徐光不屑地歪了歪脖子。“那都是想占便宜的主儿,活该!我是瞧着我们单位的那孙子来气。”

“你呀,看见大熊猫受保护,心里都不平衡。”其实刚毕业那两年,方路也是瞧什么都不顺眼,现在,他只瞧自己别扭。

“大熊猫真是害兽,破坏竹林啊!不过那倒没关系,好歹人家是濒危物种。可你说这年头缺小人吗?”徐光索性把背心脱了,卷巴起来,掖在腋下。

“他把你情人抢跑啦?”方路不太愿意谈论小人的问题,题目太大。有人说:这年头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德。往米里掺机油,假鸡蛋、凿子党,最可气的是连王八都是注水的……。方路不明白这些招数如何想出来的,简直是天才!

“咱是正人君子!一个媳妇够了。再说就算我没结婚又怎么着?凭他能抢我女朋友?下辈子吧。那孙子,刚来时,见谁都递烟,碰上人就吐舌头。现在刚跑下个客户来,就拿一只眼看人了。”徐光指了指自己的臀部。“这只眼。”
北京爷们儿全文(210)
    方路呵呵笑了笑,看样子徐光是犯红眼儿病了。“多大的客户?”

“一年……”徐光居然嗽了嗽嗓子。“一年一个亿的销售额吧。”

方路的屁股像让针扎了下似的,浑身都机灵了一下。“那人家能不牛吗?一个亿!有几个中国人见过这么多钱?”

“甭说中国人,老外又有几个见过?这事要是他自己的本事,咱也服气。他不就是有个大公司经理的叔吗?听说今年刚升上来,抄上了。”徐光干了几年也没这么好运气,那神色竟有些气急败坏了。

“顾客是上帝,上帝的侄子也是神仙。”方路笑道。

“最可气的是那帮老外。”徐光突然哈哈笑起来。“平时他们老吹牛,什么西方人没有等级观念吧,什么上帝面前灵魂平等吧。原来见了大客户大领导一样点头哈腰请客送礼点回扣,还专门请人家到荷兰去考察,什么考察?就是玩儿!德行样儿大了。”

“你们公司不是日本的吗?跑荷兰去干什么?”方路不解。

“日本经济不景气,我们那家日本公司让荷兰人吞并了,哈哈……”徐光忽然大笑起来。

方路赶紧摸了摸他的脑袋,不会是热晕了吧?

“我没事。”徐光把他的手推开:“我是乐我们公司那帮日语专业的孙子,这回是坏菜了,荷兰人一调整班子,他们就成了没娘的孩儿啦。”

方路仔细看了看他,没想到徐光肚子里还有这么多肮脏东西,一直以为他是好人呢。“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啊!”

“只要有个好亲戚就行,在哪行里都能混。”徐光呸了一声,话题又转到了公司。“那帮老外平时唱高调,碰上大客户的嘴脸还不如咱们中国人呢。”

“你要是到了那天也一样。”方路想起最近自己家干小卖部的经历不禁顿生感慨。平等?在钱面前全是平等的,关键是看你有没有。徐光思考着方路的话,许久没言语。方路怕伤了这小子的自尊,赶紧找话说道:“你说送回扣是咱们跟外国人学的,还是人家到了中国入乡随的俗呢?”

“你内行啊?”徐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把人家市长都送进去了,问我?骂我呢吧?”

“别提以前的事。”方路瞪了他一眼。实际上从拘留所出来,他就一直想把那段经历忘掉,可它像个噩梦又像是身上固有的尾巴,似乎永远都能跟着自己。人总有无数个自我,当年在四川苦恋刘萍的是方路,在湖南呼风唤雨的也是方路,他弄不清人生要变换多少个角色,而早晚他们都会变成自己的尾巴。现在东街上的人都知道他方路是小卖部的老板,可有谁知道以前他做过大生意。

“这—这还真说不准。不过有个老外跟我说,哪儿的人都卖国,他们得给几百万美元,中国人给个彩电就行。我他妈当时差点儿揍他一顿。”徐光道。

方路没搭理他,前些年给个彩电卖国的事还少吗?现在价码提高了些,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老外要是因为说了实话,让徐光揍一顿,可实在太冤了。

此时那对中年夫妇已经走过来了。

中年夫妇一看就是对儿没什么出息的小知识分子,男的磨叽了半天才走过来。他指着窗户上的小食品问方路:“这是您这儿卖的吗?”

方路微笑着点点头,男子小里小气的样就知道他是上海人,方路以为他是专门为孩子买糖果来的,不禁喜上眉梢。

“前几天是不是有个女孩子,在您这儿买过?”男的接着问。

“是啊!”刚说完方路就后悔了。坏了,要是这食品有问题,人家孩子吃出毛病来该怎么办?他赶紧补了一句:“天天都有女孩子来买,有时候一起来好几个呢。” 

“小芳说是楼口的小铺,除了这家还能是哪儿?”女的是北京人,看来嘴皮子挺厉害。方路抱着胳膊不理他们,万一出了事,就死不承认。“你们这些做小买卖的,总用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骗人。”女的指着小卖部玻璃上挂的小食品道:“这些图片有什么用,骗我们家的孩子买,害得上课摆弄画片。老师今天都把我们请去了。”

方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不仅哈哈大笑起来。

“对我们的下一代,您要有责任心。还笑呢还?”女的双眼圆瞪,面色铁青。

方路这回不敢再乐了,右手画了个十字。“上帝,原谅她吧。这女人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神色严肃地面对中年夫妇:“是你们的下一代,与我无关。”

徐光咔嚓一声从凳子上摔下来,他左手支在地上,另一只手捶着大腿,眉毛眼睛挤成一堆儿,笑不出声了。

中年夫妇窘迫地站在当地,半天没说出话来。等方路、徐光把眼泪擦干净,女的才缓过劲来:“无聊,真是无聊!你们用这些无聊的东西骗小孩子,居然还笑得出来?满嘴无聊的话题,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方路使劲咳嗽几声,才勉强说出话来:“怪不得我是开小卖部的是吧?幸亏我不是卖耗子药的,要是你们孩子误吃了耗子药,您是不是还得告人家卖药的?孩子素质低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指指窗上的塑料袋,满脸不屑地说:“我没那么大本事生产这玩意儿,也没拿枪逼着你们家孩子买。见了这些半男不女的狗屁明星,比他妈见了爹还亲。自己管教不严,拉不出屎还赖上茅房了。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

“你—你—”男的让方路气得脸都红了,他拉起女人要走:“我早就说过,咱们知识分子怎么能和这些人计较,他们是讲理的人吗?”

“唉呦,天底下就您二位是知识分子?”方路指了指徐光。

“你等着,我到消费者协会去投诉你。”女的还不死心,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盯着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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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路两手摊开。“您快去,他们正闲得抠脚巴丫子呢。别忘了小卖部的名字。”他指着小铺的招牌叫道。

中年夫妇不堪忍受方路的凌辱,气哼哼地走了。女的临走时,仔细地瞧了招牌几眼,脸上竟是一副胜利者的神态。

“你真成!”徐光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意。“你幸亏不在商场里干,就刚才这一回就得给你开除了。”

“无理取闹,什么东西。”方路哼了一声。

“你去看看,商场无理取闹的多了。这还算好的呢,头年买的东西,穿了半年专等3。15去退货。那帮人特会耍死狗,上来就哭天抹泪,就跟把他们家闺女强奸了似的……” 

徐光正说着,八爷托着大肚子走了过来。他有多动症,没事就在街上转悠,空调都栓不住他。他正好听见徐光的最后一句,便道:“谁耍死狗?谁耍死狗大嘴巴抽他。”

“说商场卖东西的呢。”方路给他拉把椅子。

“商场?别跟我提商场。现在商场黑人都黑到家了。”八爷扑扇般的大手挥了挥。“什么呀?几块破布,凑巴凑巴就卖好几百。”

“那是品牌。”徐光又开始较真儿了。

八爷鼻子尖儿和嘴唇一起向上举着,他脑袋一伸朗声说道:“拉倒吧,什么品牌?”他突然得意地看着方路道:“嘿!前两天,我一个朋友结婚专门来请我。我没特正规的衣服,你猜怎么着?”

在他铃铛般大眼的注视下,方路不得不问:“怎么着?”

“咱二话没说,跑到赛特就弄了件五千多块钱的西服。好!那叫合身,跟订做的似的。”八爷说来非常得意。

“您有钱,谁能跟您比?”方路与徐光对望一眼,八爷可能就这点儿地方值得炫耀了。

“有钱也不能白贴给他们,谁是我亲儿子?咱穿了一天,扭脸就回赛特把衣服给退了。”八爷眉毛高挑,得意非凡。

“人家给退吗?”方路问。

“凭什么不给退,我又没穿坏。咱不喜欢就能退,商场有规定。好,给卖货的小姐给气的嘿……”八爷砸着嘴,肚子上的肉只颤悠。“气得那小样儿,简直跟一个土耗子似的。”

“您就不怕老天爷报应您?人家在您那儿吃完饭,吐出来楞告诉您没吃,您能干吗?”徐光抱着肩膀,歪着眼瞧八爷。

“姥姥!”八爷站起来瞪了徐光一眼:“我是上帝,上帝就是大爷!我怕谁?”说着他气哼哼地走了。

方路由衷地叹口气,上帝肯定是无情的,因为他根本没有人心。



千古文章

生活单调,除了勉强应付库的工作,方路连家都不能回了。老妈白天值班兼管做饭、洗衣,小卖部晚班全落在方路身上了,吃、喝、住都在这儿,回家只是为了洗澡。虽是小卖部,可方路和老妈的心胸不小,为了推销商品方便,方路写了张优惠告示宣布部分商品七折优惠,实际上都是些卖不动的货底儿。然后他偷偷用单位的复印机复印了三十多张,贴得楼群里遍街都是。结果货没卖出去却惊动了居委会的大妈,三天两头的来指导工作,差点儿把方路气死。

女人依然来买擦手巾,方路恍惚中总觉得她老公或男朋友就在附近。有时他盼着天上打个雷,把那女人的老公劈死;有时他又觉得如此幸福的一对儿理应得到祝福。有一次找钱时,他无意中碰了女人的手心一下,吓得出了身冷汗,而身下那玩意儿毫无理由地硬了起来。方路立刻并起双腿,他担心这女人能看透自己的一切。女人走后,方路掀开裤子,那东西由坚硬而逐渐消沉,最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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