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讲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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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讲坛-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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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领导很看重这次考试的啊,不信你看,开会的时候一定会提名表扬呢。”周思前又说。
“谢谢,思前,你是‘老’教师,平时多亏你指点帮忙呢。” 
“哪里话,咱兄弟共同进步。”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为彼此的不谦虚,也为内心的欣喜。
但生活往往就是这样,别人能见到你的喜见不到你的忧,自己恰恰相反,总是只见自己的忧,喜在心头难得长时间停留。吴雁南自从知道这次三校联考的结果之后,和周思前高兴了没有多久,就把这一页往过掀了。昨晚上梅思月的话开始在他耳边、心里绕来绊去了,这不,刚刚的喜讯一过,他又愁了起来。他心烦意乱地下了楼,到了语文组办公室的窗前,看见就王子俊一个坐在办公桌前,他就进去了。
“雁南,听说你考得不错啊,怎么打不起精神啊?”王子俊笑着问道。
“子俊,别逗了,我有一件事,你得帮着拿拿主意。”吴雁南说。
“你说吧,什么事?”
“思月她怀孕三四个月了。”吴雁南犹豫着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
“好事啊,你要当爸爸了,人们都说当了爸爸以后,男人才会真正成熟呢,你要成熟了啊。”王子俊也为老同学高兴起来。
“哦。”
“你要把她重点保护好呀,她还在上班吗?”王子俊问。
“在上。”吴雁南不好意思地说。
“幼儿园吵得太厉害了。”
“是,我想下半年不让她去了。”其实这倒是实话,因为梅思月的预产期在明年六七月份,开过年也就只有四五个月了,为了一个月四百元钱,一来犯不着去受罪,二来在好多亲友那儿恐怕也会遭误解和白眼。好在吴雁南今年带了班主任,日子还能凑合得过去。
“那也行,去医院检查了吗,看看胎位正不正,我儿子出生前检查过好两回呢。”
“我就是为这个让你出主意的。”吴雁南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怎么?”王子俊糊涂了。
“据说B超一照就知道性别的。”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生个男孩?”刘霞叫道。
“我?”吴雁南觉得难为情了,有点后悔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知道,你肯定无所谓,但对你父母不好交代,再怎么说他们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生个男孩也好传宗接代啊。”
“就是这样啊。”吴雁南感动极了,觉得还是老朋友理解自己。
“邹如涛你还记得吗?”王子俊先没说自己的观点。
“怎么?”
“他生了个女儿,听说他父亲三天没吃一口饭。”
“不会吧。”
“不过,第四天吃饭了,哈哈,知道为什么吗?”
“饿得受不了了呗!”
“只说对一半,更主要的是,他看到自己的孙女,也喜欢上了。”
“那是,又多了一辈人嘛。”
“就是这个理儿。”
“我知道了。”听到这里,吴雁南觉得轻松了许多。

心情轻松了些的吴雁南,先进语文组办公室把分好的联考语文试卷拿上,到四楼办公室里抄下一份备份分数。让他惊喜的是,上次罚抄作文的几个同学,这次150分的试卷都考了及格分90分以上。林子豪还考了个98,不简单啊,他笑了笑,决定要在这里再做做文章了。
晚自习,他进了教室,学生先是愣了愣,继而兴奋起来。吴雁南明白,一二年级的时候,韩小满对学生太严厉苛刻了,用有些学生给他说的话来讲就是有点“法西斯”了,吴雁南就采用那种和风细雨式的教育方法。这对受过高压的学生来说,正是一种安慰和解脱,从和这位新“老班”几个月打交道的过程中,渐渐喜欢他了。何况班级的名次从以前饱受压抑的谷底,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所以一见他进来,都有些兴奋得不能自已,还有几个调皮点的学生叫起了口号:“第一名万岁!高三(3)万岁!”
看来学生的小道消息还是满灵的,吴雁南适时地把两个巴掌抬起来,随即,教室里掌声响成一片了,是一种胜利的庆祝,吴雁南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任由激动的泪水润湿了眼眶。看来,再说什么也是多余,大家自己已经感染了自己。等教室重新安静下来之后,吴雁南说:“成功贵在保持,坚持就是胜利,希望大家高考也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以后走上社会,可以自豪地说我是毕业于西湖中学高三(3)班的!”
掌声再一次响起来。
“这里,我想先表扬一下我们的林子豪同学。”吴雁南等掌声停下之后望着林子豪说。
大家唰地把目光望向了林子豪,林子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里不停地转着圆珠笔。
“林子豪同学这次考试在我们班是第三名,语文得了98分,虽然和我们班最高的132分还有差距,但已经很了不起了,有的同学也许会问,是不是抄作文抄出的成绩呢?”吴雁南停顿了一下。
同学们笑了。
“我的回答:正是。”
同学们笑得更大声了。
“大家可以看看,林子豪同学在卷面和书写上取得了多么大的进步,这一次,他的作文得了48分。其实他的写作能力是很棒的,以前之所以得不到高分,不能说和他的书写没有关系。这次大家课下可以看看他的书写,大方多了,且非常干净,所以金子闪了光,明珠没有投暗啊。”
同学们啧啧称赞的声音已经连成一片了。
“林子豪同学,要不要和大家说点什么感受?”吴雁南弯下腰问坐在讲台旁边的林子豪。
林子豪只好站起来,这个平时对迟到都无所谓的家伙竟真的不好意思起来,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急得他的同桌直碰他胳膊。毕竟是高三了,看今晚班里这热情高涨的局面,林子豪知道不说点什么肯定是说不过去的了,下课可能还会被同学取笑。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把头猛一下抬起来,先望了全班同学一眼,同学们就不说话了,他又把眼光停在吴雁南脸上,用有点喊叫的架势一字一字顿地大声说道:
“谢——谢——吴——老——师——”
“好……”同学们叫道。
吴雁南抿着嘴笑了,是一种欣慰至极的笑,他多么希望这笑能持续到明年高考以后啊。
风凉爽爽的,心暖洋洋的,仿佛今天晚上,收获的只有快乐。吴雁南下晚自习后,飞快地蹬着自行车,他要把这些快乐成倍地传给家中等他归来的人儿。
梅思月听了丈夫关于联考的事情,自然非常高兴。但更让她高兴的事情还在后头,因为他分明听见丈夫说:“宝贝,我想过了,生男生女都一样,我们不去做B超,好吗?”
梅思月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何尝不是她自怀孕那一天就想对丈夫讲的话啊,男孩女孩都将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都是她的心肝宝贝,是她的生命,她怎么舍得是女孩就——可是为了丈夫,如果他让她那样做,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尽管她的心里会掉下伤痛的血滴。
“我们不做B超,儿子女儿我们都要,好吗?你没听我说徐老给打的卦吗,我是‘先花后果命中招’呢,宝贝,如果是‘花’更好,你只管把她生下来,往后‘果’也一定会有的。”吴雁南见妻子不说话,只傻乎乎地望着他,就又说了一遍。
梅思月明白了,这真是丈夫在给她说她最渴望听的话呢,她的眼泪刷地就成行成串地往下淌了。
“宝贝,你怎么啦?”吴雁南倒慌了手脚。
梅思月扑过来,拦腰抱住了亲爱的丈夫,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嘴里呢喃着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星期一下午第三节课的全校教职工例会上,申建文通报了联考的情况,说形势并不乐观,和一中还存在很大的距离。这次考得好的学科也不能骄傲,因为不过是矮子里的将军。考得差的班级与学科老师,更要痛定思痛,不能把这样不光彩的事情持续到高考以后,那时就不只是面子的问题了。
矮子里选将军,那终究也是个矮子,申建文非但没象周思前说的那样提名表扬有关同志,而且还给这些考得好的老师定了性。这更激起了吴雁南的斗志,他想,是呀,考个学科第一名算得了什么,班级总分又不是第一,又不是高考!有本事的,高考考场上见!
激动了一番之后,他从郑直校长的报告中,听到了另一件让所有借调教师想入非非的事情。
郑直说,一年一度的职称评定工作即将开始了,请需要评中级高级职称的老师准备好材料。高级的名额有限,大家要注意竞争;中级名额虽然有多余的,但材料不能疏漏。
中级职称名额有剩余?多好的消息啊!要知道,学校来的大部分都是教院毕业生,真正入西湖中学编制的人并不多,就算有些个应届本科生,象刘正良、韩小满、魏天寒他们,也还都不够评中一的资格。所以从去年开始,中一名额就有了富余,只是去年郑直没在会上说出多余之类的字眼,大家当时不得而知,等了解了真相,评审工作早已过了,所以去年西湖中学白白浪费了七八个名额。今年也有多余的,并且比去年还要多,大家又知道得这么早,嘿!
散会后,三年来的二十几个借调教师,除徐光文外,几乎不约而同地涌进了语文组办公室。
“浪费也是白浪费,不如我们一起去找韦校长吧。”冯长伟说。
“韦校长不管这事,找他也是白找,他还是要往分管校长那儿推。”薛大勇说。
“那就找郑校长和申校长就是了。”李爱华说。
“走,走。”何书章和江远明做出要出门的样子。
“都去不好吧。”石德厚说。
“是呀,有点象打疯狗了,你们不记得前年应界本科生闹县委的事,我们难道也要担个闹校长的罪名吗?”薛大勇说。
“哈 哈——”大家于此非常时期却也被薛大勇逗得不能不笑了。
“那就派代表吧。”吴雁南说。
“正好,吴雁南开口了,你去找你老师。”薛大勇说。
“我——”
“非你莫属。”大家都说。
“好,我去,反正不就是一句话吗,不过平时你们谁碰上他,也要吹吹风啊。”吴雁南答应了。
“郑校长那儿,小江去,行不行?”薛大勇望着江远明,他俨然已成了乱世之时诸葛亮式的指挥家。
“不行不行,”江远明摇着手说,“我这么不争气,他早对我有意见了,我去说不定把好事都能搅成坏事呢。”
是呀,江远明,连高三都没升上的老师,能有资格和堂堂校长大人谈条件吗?
“唉,我看,你也别推这个推那个了,就你去得了。”石德厚对薛大勇说。
“对对,平时搞文体工作,你总是和郑校长在一起,你去吧。”众人恍然大悟似的说,薛大勇也知道民意难违,就答应了。
然后,吴雁南和薛大勇分头行动了,丢下一群还在叽叽喳喳议论着的同病相怜的人们,去找他们的谈判对象去了。
申建文不知道是还没走呢,还是从家刚来,反正这个身材矮小精神矍烁的老头儿,总是没一点空闲的时间。他就坐在办公室里,鼻梁上架着老花眼镜,听到外面走进来的脚步声,半天才抬起头,就看见了吴雁南堆满笑容的脸。
“申老师,你吃过了吗?”
“还没呢,吴雁南,你有什么事,你坐。”
吴雁南在一边的长椅上坐下了,思忖着一个恰当的开头。虽然他一时还没想得特别周全,但他暗暗提醒着自己,一定要沉着冷静。
“你干得不错。”申建文见他的学生不说话,就自顾自地先说起来,本来他知道,他这个学生就是语言不多,所以也不急着去问。
“什么?”吴雁南抬起头,目光有些惊恐。
“这次联考啊。”
“哦,”吴雁南吐了口气说,“谢谢您。”
“不过你要把精力都放在教学上啊。”
“好的,我会的,申老师,我想问你一件事。”吴雁南终于开口向尊敬的校长大人提要求了。
“什么事,你说。”申建文放下了手中的笔,摘下老花镜,望着吴雁南。
“学校中级职称有不少多余的名额,是吧?”
“是啊,多十来个呢。”
“那——能不能把这些名额给——我们?”
“这个——”
“反正浪费也可惜了,我们又都到了评中一的条件,乡下中学历来名额不够,有些老师都耽误好几年了呢。”吴雁南见申建文有些犹豫,刚刚决定保持的沉着冷静一下就飞得远远的了。
“我知道了,这样吧,我和其他校领导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呀,韦校长又不管这事,郑校长已答应了。”吴雁南自己也没想到,没根据的话竟然从自己嘴里脱口而出了。
“郑校长答应了?”申建文意味深长地笑了。
“申老师,你看我们这十几个人,哦,还有去年今年来的,在西湖中学工作也算是尽心尽力吧?”
“可是,就算我们同意,还得看教育局那边的意思呢。”
“教育局还管这些,我听说年年都有人从教育局直接搞名额参评呢。”
“这是两码事,有些事急不得,吴雁南,你能代表大家来,我当然要给你个回话,我们一定替你们考虑。”
“好,那谢谢您,申老师。”吴雁南站起来说。
“好,你平时要多钻研业务,校刊质量也要不断提高才行,你去吧。”
吴雁南下了楼,就看到有几个人小偷似的躲在暗地里,他才知道,天已经黑了。那躲着的几个人见吴雁南了楼,就赶忙涌过来。
“怎么样?”原来是江远明他们。
“到办公室说吧,薛大勇回来了吗?”吴雁南问。
“早回来了。”
“他怎么说?”
“郑校长要和其他校领导商量商量,再听听教育局的意见,你呢?”
“一个样,那我就不回去专门禀报了。”

西湖中学这群借调来的园丁的愿望终于还是落了空。这倒不能埋怨校领导们,听说他们也为此事专门研究了,并报了教育局,只是没有被批准。无论详情如何,不管结局怎样,他们重视了过程,我们就不该再去埋怨。而这群园丁们平时教学任务那么紧,也无暇为一件事在那儿纠缠,纵使这是一件关乎他们一生的事情。毕竟,搬起石头是砸不了天的,只好再等待。
天气一日日地冷了,人们的身上都里三层外三层的穿得厚厚的御寒。梅思月也穿了几层线衣,把凸起的肚子绷得圆圆的,穿袄子就不能扣扣子,穿孕妇装显得太单薄。吴雁南几次三番让她去买一件胖胖长长的羽绒大衣回来穿,她还没有肯。吴雁南知道,她一来是舍不得,二来是不想把那点儿老本都花掉。要是有圣诞老人在平安夜给妻子的袜子里塞进几张红一百的钞票,看她买不买?兴许比谁往服装店跑得都快!毕竟她是其次,肚里的孩子可冻不得的啊!
幸好吴雁南领了上个月的工资。圣诞节那天,他先给了陈日一百元钱,算是圣诞礼物。然后,他上了大街。其时正是下午,风从北方呼啸着席卷了县城的大街小巷,吴雁南穿着旧袄子,觉得有些冷,再想想妻子,更觉得有进一次服装店的必要了。
他径直走进服装超市里,他知道这里才是他这个等级人物光顾的地方,没必要在专卖店里瞎转悠。他很容易就挑了一件红色的羽绒大衣,一百一十八,“要要发”,多吉利的数字啊!吴雁南看着服务员打了包,又去收银台付了款,走出超市,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又被118烧得头直热,就冲进体彩中心。他好久没买彩票了,对,再为热爱的体育事业作点贡献,给自己的圣诞节留一个希望吧。
吴雁南回到家里,天阴沉沉的,一副要下雪下雨的样子。寒流之后,要进入绝对地道的数九寒天了吧。瞧,吴雁南这件羽绒大衣买得多及时啊。
刚进屋,吴雁南就闻到了一股肉菜的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寒冷便不见了踪影。家,永远是最温暖的地方,无论这个家有多么富有或者贫穷,只要能见到心爱的人的微笑的脸庞,一切烦恼和委屈都会暂时丢在一边的。人啊,有时候对生活的要求是多么简单!
“宝贝,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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