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讲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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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讲坛-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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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夜没停,夫妻俩一夜未睡。凌晨四点多,林子豪来了电话,说到车站遇齐,坐早班车,到省城转火车。
夫妻俩便穿好衣服,吴雁南提起箱子,肩上挎只包,手里拿把伞。
“雁南,我不让你走啊。”梅思月哭着扑进了丈夫的怀里,吴雁南身上的包袱沉重,没有站稳,就坐在了地上,梅思月的吻便和门外的雨点一样密集地下在丈夫的脸上。
“安定了,我就回来接你们。”吴雁南抚弄着妻子的头发。
林子豪又来电话了,问吴雁南到哪了,吴雁南才慌忙起来。梅思月站在了一边,他走向高高的床前,俯下身,在熟睡的女儿的小脸上深深地吻了两下,就提起包,径直走进了雨中。
“到了,打电话回来啊。”梅思月叫道,声音在雨夜里却穿破了天空,刺进吴雁南的心里。在他的脸上,雨水裹着泪水,疯狂地淌下来,他便疯狂地跑向叶县亮着几点鬼火似的灯光的车站。
不久,汽车开动了,窗玻璃上被雨水划出一道道印痕,又落下去,再划,再落。或许,这就是人生。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他,吴雁南,这个十年教龄的园丁,却要别故乡而去,跑向千里之外的南国海滨。他不由得抬眼向南方张望,却一片漆黑,只感受到那雨,疯疯狂狂地下个不停。
雨啊,你要下到什么时候?吴雁南心里痛苦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雨依旧兀自下着。或许,风雨永远无晴;或许,天亮就会天晴。
后记
    吴雁南到了深圳以后,于2005年10月在中心校校长钱正富的催促下,辞去叶县教师职务。他做过记者、编辑,现在深圳某中学教初中语文。
有一段时间,他曾痛苦地思考,他南来深圳,是否是对教育的背叛、对家乡的背叛、对人民的背叛?我们无力去评判什么,但后人总要对前人的一切行为做出评判。周思前为代表的教院毕业生依然是叶县教育的中流砥柱,吴雁南为代表的教院毕业生自从戴上了“借调”的“桂冠”,早已七零八落、东奔西散了。教师进修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教育,但结果他们却永别了家乡的讲坛!
2000年毕业的十个教院中文本科生,赵博远、彭明天在北京;洪庆海研究生毕业后在重庆工作;陈建江上了两年预科后才考上研究生,毕业后回了省城;李爱华随丈夫去了外市应聘到一所私立高中;周明生一直在新世纪国际学校;何书章不幸意外地过早离开了我们;吴雁南现在深圳;金成龙虽然没有辞掉叶县语文教师的职务,但在西湖中学上班半年后,就去了上海;只有最早解决好关系的严莉莉现在稳定在叶县二中,和周思前等人一样,挑着叶县高中语文教育的大任。
2000年“借调”到西湖中学的十个人,吴雁南、何书章、李爱华无需再说;江远明去了新世纪国际学校,于2005年10月辞去叶县数学教师职务;薛大勇在城关居住,去乡下中学教课,这位西湖中学前体育教研组长,一星期就带两个班初中体育四节课;徐光文、冯长伟、杨丽华于2005年9月调入西湖中学;石德厚、曾小红依然是西湖中学的“借调”教师。
西湖中学其他人和叶县其他学校的“借调”老师,其生存状态可想而知。多是像薛大勇一样,住在城关,回乡下上课,所带课时均为三五节不等。在吴雁南几个富农镇老乡中,叶家宝带两个班美术四节课,秦明阳带主科数学,一个星期也只是一个初中班的六节课,两人多数时间是呆在城关,同时在私立中学兼课。
浪费,一边是惊人的师资浪费!我们再看另一边。2005年招调进城的老师,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农村中学老师。完全中学的还好,但也有一些压根没带过高中的,还有一些中途接班,与学生关系很快陷入僵局的。尤其像金成龙那样的,据说他的走,一方面因为上海的工作和家庭,一方面和在西湖中学教高中语文力不从心有关。当然,他的出门,绝无后顾之忧,不像吴雁南、江远明必须辞职,因为他是“研究生”。我们这里也不是特意要指责他的两个叔叔,因为,在某种体制和政策之下,我们不可能度绝某种事情的发生。
叶县在招调考试之后,对在职不在岗人员做了一次大手笔的整顿,但以金成龙、黄大贵为代表的弄虚作假者,丝毫不受影响,因为他们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于是,叶县对在职不在岗人员的整顿,也就只局限于曾在城关高中一度成为中流砥柱的吴雁南们,唯一的结果是把真正的教育者逐出了真正的教育。
但是,遭受了最大伤害的,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莘莘学子。八月份,吴雁南从市电视台何涛何记者那儿得到消息:因为高考空前糟糕的本科达线率,叶县成为全市重点批评的一个县。叶县教育主管单位又对叶县城关几所学校作出了通报批评,同时,准备今年再进行一次的面向全县农村中学招调教师的计划也匆忙取消。叶县的高中教育走进了一片荒草地。
这就是政策,我们不能不肯定政策制定者的初衷也许是好的,于公,他们想造福一方百姓,于私,他们想留下有口皆碑的政绩。但就教育方面的人事体制来看,他们失败了。他们失败了,可以进行新的尝试,但是失败的园丁们呢?但是,失败的学子们呢?
吴雁南一直在心里希望这样的结果出现,因为他有这样的预见,好让这一结果证明自己在叶县工作五年的价值;他同时又不希望这样的结果出现,毕竟叶县有那么多孩子,他的几个姐姐的孩子,比如小玉,他们都要在叶县教育的光辉下成长。如果叶县的教育只有阴霾,那么岂不会夭折更多的花朵?
大家一定想知道远在北京的芮敏现在怎么样了吧?她和吴雁南也有一些联系,她告诉吴雁南,她的丈夫的书已经完成了。他们对教育体制改革的见解很深刻,结合了方方面面的因素。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教育政策不论看上去多么美好,但首先不能伤害真正的园丁和无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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