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就会对我们下手了。”
魏丽华不相信,笑了一下说:“你从哪得到的这些消息,就好像听故事似的?”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你就不要问了,不敢说百分之百,但敢说百分之九十靠得住。”
魏丽华蹲了下去,闸门大开,水枪舞得哗啦啦直响,问:“他们要把我们换到哪去?”
“不知道,能换到哪去,无非叫我们下去干活罗。我觉得你老公是当官的,上面有关系,也许他们会对你网开一面,哪知你竟跟卫来香吵架,那就不好说了。”
“我对你这个消息表示怀疑。”
“我也希望是假的,虚惊一场,但就怕是真的。你回去跟你老公说说,要他去打听打听嘛,尽早把情况搞清楚。”
两人系好裤带,洗了手出来,魏丽华皱着眉头说:“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黄建国那个家伙就坏透了。”
“资本家,哪个不是这样,想尽一切办法聚敛财产,人民币可以用房子装,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却不得不为柴米油盐发愁。”
回到家里魏丽华把梅青青说的情况告诉了金真能。金真能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林利森的那些说词,哪里把老婆的话放心上,哼哼了几声。魏丽华见他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不觉很是来气,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他被打醒了。“啊啊,什么,黄建国想动你们,你搞清楚了吗?”
“就是没搞清楚才叫你去搞清楚,如果搞清楚了,还要你去搞个鬼啊!”
“他这是想干什么?”
“把我们这些外人搞走了,他好搞名堂罗。以前厂子小,资金情况基本上由他自己掌握,他偷税漏税的事随随便便就可以瞒过去。现在厂子这么大,资金周转频繁,来来往往,他根本管不过来,要玩名堂就不可能瞒过我们财务科,所以想完全用他的亲戚。当然,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到底怎么样,还得靠你去打听。”
金真能觉得这同样是一件大事,就把自己这方面的心思放下了一些,替老婆着起急来。他专门去找了周正涛,说了这个情况,问周是不是真的。
周正涛说:“我不知道。”但他想可能多半是真的,他了解黄建国,那个人一向最怕的就是让别人掌握了自己的资金情况,如今场合越闹越大,他自然更要提防外人。
金真能说:“你去问问清楚行吗,如果黄建国真有此意,能不能请他网开一面,别动我老婆?”
周正涛同意去了解了解,但心里想黄建国是不可能通融的,你既非关系多么好的朋友,又不能给他一点好处,他岂能在关系到自己经济命脉的问题上轻易松口。果然,他跟黄建国通了一个电话,简单说了说这事。黄建国便道:“这事你就别管了,财务科的人事不变动怎么行,那以后我不是会授人以柄吗,到时如果有人图谋不轨,拿什么事来要挟我,你说我怎么办?至于金真能的老婆嘛,看在你的面子上,到时我会给她安排一个好去处的,你不必操心。”
周正涛觉得其实就是这么回事,金真能应该能够想得到,也应该能理解,没必要瞒他,就把情况如实告诉了金真能,说:“不是兄弟我不帮忙,资本家的经济情况都属重大私人机密,不可能让别人知道,这事我也没办法,但你也不要紧张,到时你老婆还是可以有一个好的出路的。”
金自然不便再说什么。放下电话,他不禁问自己,是不是对周正涛有点怨恨呢?好像有,又好像没有,立刻就想到了林利森说的那些话,他觉得自己的抵触心理似乎已经有些儿松懈了。周正涛说的理他能够理解,但又觉得如果周正涛真的下力气为自己说话,黄建国未必不会松口。前几天他的情绪虽然很不好,但比较单纯,可今天的情绪,似乎不是那么不好了,然而却复杂了起来。回到家他把情况告诉了老婆。魏丽华就啊了一声:“天啊,他们真要这样做!”
金真能没有理她,径自坐在桌前,准备喝上一两酒。只听魏丽华在那念叨:“天啊,真是这样啊,可我还跟卫来香吵了一架呢!”
“你呀……”金真能咂咂嘴巴说,“你就是在家里骂惯了嘴,到了外面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以为别人都跟我一样好欺负,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哼,我说你是活该,就该这样治治你!”
“我说你怎么好像还很幸灾乐祸似的,我倒霉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别忘了其实你自己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却还有闲心幸灾乐祸,什么玩艺!”
金真能懒得理她,只是想自己的心思,喝自己的酒。
魏丽华是一个世俗到了家的女人,先前是不知好歹,故跟卫来香过不去,这会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对手,那颗斗气的心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迹了,剩下的便只是害怕,还十分愚蠢地期待着能够挽回局面,这种时候所有的自尊统统都没有了,现在要她去舔卫来香的屁股她都会愿意。害怕使她来向老公讨主意。“你说我该怎么办?”
头两声金真能根本没听到,后来被老婆推了一下,他才醒过神来,抢白说:“我怎么知道,自己屙的屎,自己揩。”
“那我想问问你,以后是不是想射精了也自己挤卵子?”
金真能觉得这话实在不堪入耳,就起身去了一趟厨所,一边撒一边叹息:“唉,娘们!”
魏丽华对老公怨归怨,也知道他其实是着急的,但没办法,只能把不痛快埋在心里。说不得只好自己想主意。世上大概没有什么人比娘们更能够屈伸自如了,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她们几乎不需要经过一点心理变化的过程,不像所谓的聪明人,要他从伸到屈他会想上老半天,把灵魂和自尊彻底揉烂,加些思想的调料,调和一番,折腾够了才肯屈服。
这天上班后,她假装说自己的废纸篓几天没倒了,要去倒,顺便就要同事们把需要扔掉的东西装在她的纸篓里。同事们当然十分高兴,纷纷夸她:“是个好堂客,明年再生一大胖小子。”
只有卫来香坐着一动不动,她以为魏丽华是绝不可能这样对自己的,哪知立刻就看见魏丽华把纸篓子递到自己面前来了。她不觉一愣,一时竟没反应过来。魏丽华微笑着说:“怎么着,没东西要扔吗?”
卫来香这才尴尬地嗯了一下,脸上勉强扯出一点笑意,把几张废纸揉成团扔进了魏丽华的篓子里,嘴角动了动,似乎想道声谢,但到底没道出来。魏丽华略微有点不满,自己如此低声下气,这小婊子怎么敢不道谢呢。然而她仍笑着,装出什么事也没有似的,拿着废纸篓出去倒了。
同事们在背后都偷偷看了卫来香一眼,互相掩嘴而笑。
这天魏丽华就好几次对卫来香暗中示好。卫来香开始很不适应,有点僵硬,后来见人家三番五次送笑脸,觉得不便再僵着,就回了一个笑容。两人就似乎冰释前嫌了似的,互相说起了话来。下班后梅青青跟着魏丽华一起出去,问她:“你那么恨卫来香的,怎么突然跟她要好起来了?”
魏丽华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说:“其实有什么可恨的,她又没伤害我什么利益,老实说想起来真没意思,都在一间办公室办公,互相却跟敌人似的,我年纪比她大,不能跟她一般见识对不对,就想算了。”
梅青青显然意识到了什么,说:“不对吧,你一定是怕她了,所以赶紧去搞好关系。”
“我怕她干什么?”
“你老公是不是打听到了准确情报,黄建国真要把我们这些外人都调走?”
“没有,我老公能打听出什么情报来。我只是想不管那消息是真是假,反正跟卫来香搞好关系是应该的,大家没必要做仇人。”
“你太没意思了,我有事都告诉你,你有事却不告诉我。”
“真没有,不骗你。”魏丽华几乎要赌咒发誓了。梅青青自然是不信的,白了魏丽华一眼,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魏丽华这段时间就经常拍卫来香的马屁,两人的关系搞得似乎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大家都说奇怪了,这两人的性格是最不合拍的,怎么会突然变得好起来了。梅青青说:“别以为她们关系好了,都是别有用心,不信走着瞧。”
魏丽华知道别人在说自己的坏话,但为了留在财务科,她是不可能在乎别人怎么说的。对她来说留下来太重要了,虽然黄建国说会给她安排一个好去处,可她想象不出除了财务科还有什么地方能算好去处。她自己暗地里盘算,觉得留下来不是不可能的,一个或者两个外人应该不至于影响到黄建国资金情况的保密性,她认为只要跟卫来香搞好了关系,这个道理卫就可以接受,从而也可以通过她把这个道理告诉黄建国。老公问她现在干得怎么样了,她就把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如实告诉了他。金真能自己也是一个为了前途可以不在乎当孙子的人,自然更不在乎妻子这种失面子的做法,还连连称赞:“好好,在单位上学着改改脾气,以后回来了恐怕也能对我好点。”
魏丽华嘘了他一声说:“你少做梦,我在单位上受的气可都要发到你身上,你就接招吧。”
“那为什么?”
“因为是你没用才使得我受气的,我不找你发泄,找哪个发泄?”
金真能先是一愣,觉得这理论怪新鲜的,继而却又点头说:“也对,都怪我。我哪是你老公啊,完全就是你的出气简。”
有一天,是端午节,魏丽华要拉着金真能去卫来香送礼。金真能说:“给周正涛或者黄建国送要我去那倒罢了,去给一个小丫头送礼,我好歹是宣传部长呢,丢不起这个人。要送你自己去。”
魏丽华非要他去。他说:“打死我也不去。”
魏丽华知道老公脾气虽好,一旦拗起来谁也拿他没办法,只好自己提着一大袋棕子和两斤白糖去了。回来时非常高兴,好像扬眉吐气了似的,对金真能吹牛说:“我把那小丫头彻底摆平了,她暗示以后科里要搞调整的话,谁都可能动,唯独不会动我。啊,老公,没有你我自己也行呢。”
金真能平静地说:“别高兴太早了,要知道这事不由她小丫头说了算,是黄建国兄弟俩定的。”
“但她肯定对黄建国他们有影响力。”
“但愿这不是你的一厢情愿。”
魏丽华信心十足地说:“绝对错不了。”
然而没过几天,魏丽华就满脸都是愁云恨意的回来了,把皮包往沙发上一扔,人也随之倒在了沙发上,闭着两眼,像死了似的。正在厨房忙活的金真能喊她去帮助,半天没听见动静,就跑出来瞥了一眼,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凑近看了看,一下就看明白了一个大概。
“科里出事啦?”
她不说话。
“一定是科里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她还是不说话。
“我知道了,你以为拍了卫来香的马屁就会没事的,哪知她还是把你踹了,对不对?”
她脸色苍白,越来越像死了似的。
“我早就说过,你拍卫来香那丫头的马屁有个屁用,根本就是烧错了香……”
金真能难得碰上这种絮叨的机会,便絮叨了半天,对老婆冷嘲热讽。突然,他听见了一声凄惨的吓人的尖叫,他不禁哆嗦了一下,四处看了看,原来是半死不活的魏丽华在叫,哭丧着脸,拉长喉咙,其状甚是悲切。“老公,你一定要为我报仇,一定要为我报仇。”
“他们到底把你怎么啦,说呀,放个屁呀?”
“他们叫我去烤烟车间工作。噢,只说给我找个好去处,那能算好去处吗,最脏最累的地方,味道也最难闻。你知道我平常就讨厌烟味,这下要整天跟那味道打交道,你说我得减多少年的寿命啊!噢,卫来香那小婊子真阴,表面跟我好好的,实际背后下刀子。”
“梅青青她们几个人呢?”
“她们有的去当了保管员和记帐员,反而比我分得好。”
虽然对老婆冷嘲热讽,但金真能其实更多的是对黄建国和周正涛的不满,心里暗暗骂道:“他妈的,太不给老子面子了。
第二天,金真能就找到周正涛,他希望周能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替他老婆去说说情:“财务科的工作就不说了,稍微给一个轻松点的活嘛,难道黄建国这点面子也不给吗?”
周正涛也觉得黄建国做得有点不够意思,便叫金不要急,等金走了就拨通了黄建国的手机,说:“你也是的,打狗也得看主人嘛,金真能好歹是我下面最贴心的干部,跟我交情也不错,你怎么这样对待他老婆?别说他觉得没面子,连我都觉得没面子。”
黄建国解释说:“这事是建民在那主持搞的,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赶快跟他说说,不说要他看我的面子,至少也该顾全一下大局,金真能是我的得力干将,他这样干,叫我怎么向人交代!”
黄建国说好好,我就去跟他说。然后就找了黄建民。黄建民听乃兄说明了情况后说:“其实我也考虑到金真能的因素想给那堂客们一个好去处,甚至把她留在财务科都是可能的,但卫来香说她有擅自挪用资金的嫌疑,平常又最爱在背后对几个老板说长道短,最讨人嫌的一个娘们。你就把这情况如实告诉周正涛吧,我们不是不懂交情的人,但那娘们手脚不干净,这是原则问题,就不好说了。”
黄建国觉得兄弟说得有理,便回来向周正涛做了说明。周一听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将情况转述给了金真能。金真能自然也是只能张口结舌,回来就骂老婆。魏丽华便嚷了起来:“啊呀呀,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什么时候挪用过资金?他们把钱管得死死的,就算我想挪用也没办法挪用啊!我知道,这一定是卫来香造的谣。噢,那个小婊子,小小年纪,怎么这么阴毒啊,就算要踩我,也不能用这种手段啊!”
金真能在这一刻也被刺激得有些气愤了。他没见过卫来香,但根据老婆和她之间的过节来看,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事是她精心策划的,他也能够理解为什么老婆那样拍她的马屁都不见效,女孩子的心理非常脆弱,这种脆弱一旦受到伤害,从她的承受力来看就比通常的伤害严重十倍,故她是不容易随便被收买的。再一个老婆巴结人的手段太明显了,卫来香一定是觉得老婆不是真正的屈服,所以不肯饶她。他相信老婆的话,就算她有心挪用工厂资金可能都没办法,私人企业的财务制度可不像国营单位那样容易钻空子,卫来香整个就是血口喷人。
金真能有一种深深的受辱感。他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林利森的那个建议了。
这天,林利森就来了电话,问金真能想好没有。
金真能对着话简沉默了好几分钟。
林利森问了好几次,老听不到回答,就知道有门,便不再催促,耐心等待着。
半晌,金真能问:“我对你们来说其实没什么用。”
“怎么会呢!我可以提醒提醒你,周正涛每年订报都要吃一笔钱,这是公开的秘密,谁都知道,但他究竟是怎么吃的,吃了后怎么打扫卫生的,谁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只要我们能掌握这个情况,他就死定了。现在他虽不当部长了,但肯定不会松手,还会伙同你一块吃,这不就是正好给你提供了机会吗?点到为止,你自己惦量吧。”
金真能回到家里,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魏丽华。魏丽华起初没说话,事到如今,她对周正涛的感激完全消失殆尽,说:“逢年过节,再也不去他家送礼,养不家的野狗,不是个东西!干,你跟着林利森干。”但过了一会她担忧地说:“万一搞砸了,不光我这份工作没了,就是你这顶小小乌纱帽恐怕也戴不成了。”
“是啊,犹豫了这么久,我就是担心这个,如果失手,儿子留学的事泡汤不说,你我的后半生还会非常凄惨。我今天跟林利森这样说其实就是先挂个号的意思,如果他们能把周正涛办了,就算我没出力,凭这一点,我想他们也未必会收拾我。至于是不是真的这样去做,我得再看看,一定要把情况摸清楚了再做决定。”
不久,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