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章自成
第91章 章自成一语破天机 卢光中舞会定谍计
张春台看出顾峰已经有了顾虑,很担心他转向支持罗启良等人,下午便跟卢光中商量,说:“我们本来就人少,他这再一犹豫,我们就更不好办了。你说怎么办?”
卢光中说晚上我们去他家里走一趟吧,也没什么好办法,就是要尽量说服他。我认为不要跟他谈别的,就是抓住一点,告诉他合并后他这个校长肯定跑不掉就可以了。理工大地少人稀,上面怎么可能让方平主持工作!”
张春台很赞成卢光中的意见,两人就说好晚上去顾府。
吃过晚饭,卢光中就出门约了张春台,两人敲开了顾峰的家门。顾峰有一儿一女,都出国做了移民,经常来电话要父母退了算了,也移出去享享清福。但顾峰权力欲太重,不肯自动退出政治舞台,再说他对国外的生活也不是很向往,认为物质生活虽然丰富,但精神极度贫乏,呆在国内,其实物质上并差不到哪去,人却轻爽得多。他的三个孙子也不在身边。老婆本想叫儿子给她一个孙子带带,可儿子怕国内的低水平教育耽误了孩子的前途,拒绝了母亲,为这事她常常怪儿子不孝顺。如今俩口子守着一套四室二厅的房子,时常觉得很冷清,有客人到来,他们是非常欢迎的。尤其顾峰,别看他在学校里总是扳着面孔,在家里却是十分富于人情,哪怕是一个中层干部来访,他也会陪着喝几两酒,在满屋的酒香中谈古论今,直抒胸臆。这会见了张卢两人,他异常高兴,说:“我正想叫你们俩来聚聚呢,哪知你们就到了。”
卢光中拍马屁说:“您总是心想事成的。”他如此言语也是为后面的说服工作做铺垫。
顾峰却不接受这马屁,说:“这话不对,我其实经常心想事不成。唉,心想事成,这只是人的一种奢望,谁能做到?就哪怕神仙也做不到。”
都刚吃过饭,不宜喝酒,顾峰便叫老婆煮咖啡,说:“我儿子在巴西买的上等咖啡,你们俩好好尝尝。”
说了一会话,话题自然就谈到了上午的常委会。张春台说:“看来反对的人还不少呢,这事老顾你可不能犹豫,否则就真让他们得势了。”
“但章自成说的那种可能,我不能不防啊,万一真是那样,反要我们去贴那几家,拖了我们的后腿,那你说我们这是干什么?”
卢光中说:“我认为他是危言耸听。他知道我们担心这个,就尽朝我们的软肋捅。”他其实是想说你顾校长担心这个,但怕刺激了顾,故改说我们,这样顾容易接受一些。官场上混了多年,这种圆滑的语言技巧,他早已练得十分娴熟。
“方平那个人,我接触过几次,感觉他确实不是等闲之辈,不能不防。”
张春台说:“我知道,要你完全打消这个顾虑很难,那这样吧老顾,过几天教育部不是要开个会议吗,本来是定了章自成去的,到时你找个借口把他支开,派我去。我在北京有一些朋友,趁开会的间隙找找他们,摸一摸教育部的底,再打听一下方平的关系,查查他到底何方神仙,居然能说动教育部。你说怎么样?”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有这意思。这几个月你南下广州,东去上海,忙坏了,我不好再叫你去,既然你自己要求,不辞辛劳,那就再麻烦你一趟吧。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方平在省委的关系是不是也要摸一摸?”卢光中说。
顾峰和张春台几乎同时摇头说没必要。顾道:“在省委我有十足的把握摁住他。我就怕他冷不丁在中央给我亮张王牌,到时候措手不及。如果输给了他,我的老天,那我这辈子政治白玩了。”
张春台摆出平常那副喜欢放炮的架式说:“不可能罗。万一,我是说万一他怎么样了,我张春台拚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他顶下来。岂有此理,敢来岳大撒野,以为我们岳麓山没人是怎的!”
三个人一直商量到午夜方散。
次日;顾峰就给章自成找了个事情叫他办,派张春台去了北京。章自成本就不愿上京,每年不知要跑多少趟,他早就有些烦北京了,对顾峰的安排十分满意。人变得轻松了一些,上午他处理了一些公务,得了一点闲暇,忽然心有所动,就晃晃悠悠来到了卢光中的办公室。进来一眼他就看见窗台外面摆放了几盆花卉。前些日子来还没见到有它们的,他不觉来了点兴趣,走过去欣赏:“卢光中你挺有雅兴的嘛!”
“办公室里整天冷冷清清,有了它们就热闹一点,可以调剂情绪。我建议你也去弄几盆放在办公室里。”
“老了,玩不来这东西。这是几样什么东西?”
“牡丹,兰花,菊花和梅花。”
“嗬,都是挺高贵的品种,花如其人,人如其花。”章自成很难得的赞美起了卢光中来。卢光中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如果对方是真心的赞美,他是会谦虚几句的,但他知道对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送这么高的帽子,他如谦虚的话未免就显得可笑了。
章自成在花盆前嗅了几下,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兴趣就又消失了。于是折返身来坐在卢光中的对面。卢光中觉得他们之间知根知底,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便问:“章校长有何贵干?”
章自成微笑不语,掏出烟来给了卢一根:“抽烟。”
卢中光接了过去,两人各自点火,同时喷出烟来。章自成这才说:“兄弟,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三人赞成合并,他们两个好理解,合并后升半级,顾峰想当老大,这对他的诱惑确实太大了。至于张春台,他很快就要退了,当然想在走之前把学校扩张起来,以后也好对人吹吹牛皮,说这是他对学校的贡献。可你不应该啊?”
“为什么?”卢光中靠在真皮椅背上平静地问道。
“兄弟,你比我小一辈,这样说你没意见吧……我们之间不存在利益冲突,所以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保持现状,兄弟你在我们一班常委里的前途是最光明的,顾峰退下去后你就会正式进入接班序列,再锻炼一届,然后就是兄弟你的天下了。可如果合并,你还能有这样的前途吗?”
卢光中当然想过这个问题,他虽不是很清楚那几所学校里的比较年青的高层领导的情况,但大致了解一点,觉得没有谁能对自己构成威胁,故他才能这样起劲地鼓吹合并。现在听章自成的口气,他的初步判断是章自成想以此来说服自己不再支持合并,但又有点怕章弄了什么新情况,一时有点狐疑,便没有回答,等着章自成亮底牌。
章自成想等卢光中提问题,可卢老不言语,他只好说:“兄弟,我告诉你,理工大有个副校长,年纪跟你差不多,叫陈天成,他的名字你肯定知道,但他的底细你就未必清楚了。他留过学,在国外搞出了一项技术,液压晶片动力器,解决了航空飞行器方面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安全问题,他拿回国来了,一直受到好评。所以他虽然出道很晚,这几年却提得很快,江泽民和朱榕基都曾单独接见过他,省委也对他非常信任,去年准备叫他去电力学院当院长的,他嫌官小,施展不开,没有去,眼睛一直盯着理工大的校长位置,今年搞合并,他就又瞄上了合并后的校长位置。方平也许不是顾峰的对手,但陈天成却未必会输给你。再告诉你一个可靠消息,这次理工大力促合并,表面是方平在那运作,实际背后都是陈天成鼓动的。”
理智告诉卢光中,对一个竭力反对合并的人说的这种话是不应该太在乎的,因为其目的一目了然,可章自成说得有鼻子有眼,他了解章,章不是那种喜欢拨弄是非的人,就似乎由不得他不认真对待了。但又怕自己上当,便还是不说话。政坛经验告诉他,往往沉默比说话更有用。这的确是他目前能采取的最好应对办法,章自成既然已经说开了,当然就不能无功而返,说得成还是说不成,总要弄个结果才好走人。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不相信我不要紧,但我觉得你也不应该就彻底否定吧,你可以找些关系去理工大了解了解,看我说得对不对。”
卢光中掸了掸落在身上的烟灰问:“陈天成跟省里谁走得近?”
“好像没有特别亲近的人,主要是他已经在中央都挂了号,绝对是省里培养的重点,你说你斗得过他吗?”
卢光中心想如果章自成所说属实的话那还真是麻烦呢,可表面他不愿承认这对自己有影响力,就说:“我反对合并跟他陈天成有什么关系!再说就算他厉害,难道我就怕他吗?你不要乱扯,不要以你对这件事的态度来猜测我。我们在这个问题上的考虑可能相差太远。”
“行了,卢老弟,你肚子里的那点弯弯道道谁不清楚,都是在场面上混的人,互相间是个什么意思都明白,用不着刻意隐瞒。我老实承认我来说服你不全是为你着想,更多是出于自身的考虑,这本来不该挑明说的,但问题是我们的利益其实是一致的,真要细究起来,也许你更应该主动跟我们的意思靠拢才对,所以我才不怕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
卢光中尴尬地笑了笑,表示他对章这段话持比较欣赏的态度,但同时又难掩被人点了穴位的窘迫。
章自成见卢光中心眼已经有些活动了,又说:“计算机里有好几个老师的家属就在理工大工作,你可以找她们问问。你都认识的,张劲的老婆汪莉娅,王凯的老婆杜风鸣,于志的老婆柴丽娜,这些娘们现在人近中年,晚上没事就喜欢跳舞。每个星期工会办的舞会她们是场场必到,正好听说你有时也喜欢在舞场上一展身手,到时候你可以去会会她们,她们的话你总不至于怀疑吧?”
“几个娘们怎么能知道她们学校高层的情况,你这不是跟我扯蛋吗?”
“哎!”章自成露一副完全不同意的表情说,“你别瞧不起这些娘们,她们有时候能散布一些有价值的情况呢,再说你可以通过她们把你的触角伸向理工大嘛。直截了当的去打听可能引起别人的怀疑、误会什么的,但利用她们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包你能探出陈天成的底。”
卢光中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其实本来他就有这份心思,想把那几所学校的所有领导人的情况再摸一摸,看有没有谁能成为自己的对手,但跟顾峰、张春台一提这碴,那两人只从他们的角度看问题,觉得完全没这必要,他又不好明说,今天听章自成一番话,觉得有道理,此事关系重大,不宜草率。
到了星期六,吃晚饭时卢光中告诉老婆今晚要去工会舞厅跳舞。老田玉蓉一听就把脸拉长了,横眉立目地说:“怎么,又起骚劲了是不是?”卢光中在外面有相好的事学校里时有传言,时间一久,难免就被田玉蓉听到了几耳朵,为此夫妻俩没少吵闹。虽然卢光中打死不承认,但田玉蓉坚信老公是有人的,无奈从来没抓到过现场,也不好采取什么措施,只是平常对老公的业余生活管束得比较紧。实际上她常常仅是嘴上显得厉害,卢光中真要出去潇洒,她并挡不住。
“我骚什么?我骚你。我是要去办正经事。”
“哈哈,到舞厅去办正经事?卢光中啊,真有你的,我看你是越玩越精了,居然把那种偷鸡摸狗的事玩出这么高的档次来了。”
卢光中皱着眉头低声训斥说:“你又不了解情况,瞎囔囔什么!”
“那好,我倒要听听,你准备在舞厅里怎么办你的正事。”
卢光中就把章自成谈的那些情况告诉了田玉蓉。田玉蓉对学校高层的情况是非常清楚的,便知道老公这回不是在骗自己,不过她仍觉得这未免有些滑稽,说:“就算你是要去办正事,但难保你没有假公济私的嫌疑,顺手牵羊的弄两个娘们玩玩对你这个情场高手来说那不是小菜一碟吗?”
“我说田玉蓉,这种事你可是冤枉了我好多年了,老是这样有意思吗,就算你不在乎被冤枉者的感受,但你做为冤枉人的人我想怎么着也应该有些烦了吧?老子真佩服你,你竟然始终对冤枉我抱着如此死也不肯减退的热情。”
“那当然啦,你是占便宜的当然想算了,可我是吃亏的,我当然不能算了。我要经常这样提醒你,让你的精神背着沉重的包袱,永远对我有一份亏欠。”
“可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放屁!”
卢光中挨了一声恶骂,方才不再做声。不过今晚舞厅是一定要去的,这事田玉蓉拦不住。她自然很清楚这点,实际上只要是关系到老公前途的事,她也从来不阻拦,对她来说,老公偷情跟他的前途问题,前者永远不能跟后者比,即使有时她嘴上把前者看得很重,视后者如粪土,可心里的天平绝不可能真正倾向前者。但她又始终不能对前者释怀,有时难免就在言行上出现一种分裂症状,不仅常常搞得他哭笑不得,就连自己也常常被搞糊涂了。
“柴丽娜那个女人,谁不知道,典型的一个骚货,你找她了解理工大的情况,老天爷,一个骚逼,一个淫棍,能有什么好事!”
卢光中不说话,碗里还有几口饭,他决定加快速度,扒完了事。田玉蓉的感觉总是别别扭扭的,她还想发泄发泄,但这时儿子从足球场上回来了,一身泥一身汗,进门就乱囔:“快快快,给我拿一块创口贴来。”一边囔,一边用他脏兮兮的手拿起一双筷子夹肉吃。一旁的卢光中瞪着眼看着这小子,恨不得一耳光抽过去。但他知道这会老婆正对自己有气呢,如果打了她的宝贝儿子,乖乖,那还得了,今晚就不要再指望能拿到去舞厅的准许证了。便咬着牙把火气压了下去,眼不见心不烦,立刻扔了碗筷,进厨房洗了把脸,然后就出门了。
时间尚早,卢光中忽觉棋瘾难耐,便去了一位系主任的家,拉着人家下了盘围棋,这才到了时间,匆匆去了工会舞厅。
不知怎么这么巧,在门口居然就碰上刚才被老婆好一通辱骂的柴丽娜。柴丽娜是被她老公骑着摩托送来的。这已经是每个星期工会舞厅门前的一道非常独特的风景了,人们常在背后把这事当笑话说,议论柴丽娜的风流,最有趣的是她的老公居然还如此心甘情愿地帮助她风流。其实柴丽娜只是外表显得骚,真正说起来,外面并没有人。他的老公大概很清楚这点,才会不在乎人们的议论。至于他凭什么这么相信老婆,就只有天知道了。柴丽娜倒是曾露过一点底,那意思是:我在床上把他侍候得浑身连每一根骨头和神经都是舒畅的,他怎么还会怀疑我不贞,即使真的不贞可能他都能容忍,女人得会用自己的身体,这方面如果让老公不如意,那肯定就有问题,功夫到了家,便是绝对的家庭和谐,万事如意。
柴丽娜亮着她那清脆的嗓子甜甜地喊了卢光中一声:“啊呀,卢校长,好久没看见您来了,怎么,今天老婆开恩,给你放了假?”
卢也开玩笑地回答说:“不是她开恩,是我成功地造了反。”
说得柴丽娜和他老公都笑了。她老公要骑着摩托回去。她冲他大声说:“十点钟来接我。”
卢光中看着那个男人远去的背影说:“柴丽娜啊,你是岳大最有本事的女人呢!”
“卢校长少拿我开涮。我能比你老婆有本事吗,她嫁了个校长,可我嫁的男人连个小小的教研室主任都不是,我比你老婆差着好几级呢。说我最有本事,你不是讽刺我吗?”
“当干部有什么意思,累人呢!”
柴丽娜撅着她那只抹了唇膏的嘴说:“当了干部的人都这样说,实际上……”她不便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卢光中忽然认识到既然打算接近她就不能显得这样假正经,便笑着替她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实际上什么,实际上都是官迷对不对?”
“难道不是吗?”
“那你怎么不叫他也去弄个一官半职?”
“唉,男人要是没用,你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