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最烦这些记者,私下里把他们说成是一群到处散播细菌的苍蝇,今天却一反常态,很耐心地回答苍蝇们的问题,告诉他们:“昨晚我跟宋海棠认真谈了谈我们的关系,已经正式决定分手。请你们今后就不要再拿这种问题来打扰我了。”这几句话自然很快上了当天娱乐新闻的头版头条。傍晚时分孔祥书就看到了这则消息,按捺不住,马上给宋海棠打电话问情况:“你说昨晚去你父母家了,原来是骗我的,跟程大导演又过了一夜。我说宋大明星,这是何必呢,你老实告诉我也不会说你什么,骗人就不好吧!”
宋海棠知道已经说不清了,干脆道:“是骗了你,但只是怕你多心。实际我和他昨晚都喝醉了,什么事也不能干。再有半句谎话,我天打雷劈,死于非命。反正信不信由你。就这样。”她有些生气地把电话挂断了。
这倒很出乎孔的意外,他原以为宋海棠总会想些办法来打这个圆场 ,他也想好了,只要她说得像那么回事,自己也就算了,她和程东明的关系本就尽人皆知,自己若太在意,反显得小心眼,不是大老板的胸襟,哪知她竟一句软话不说,如此直截了当的挑战他的尊严。他不觉也有些生气,放下电话便约了几个朋友上夜总会玩姑娘去了。自从泡上宋海棠,他就没再上过夜总会,一别这么久,感觉很新鲜,有一种开怀畅饮的快感。但痛快了几个晚上,他便又觉得腻味了。没有感情,没有文化交流的东西,玩起来确实不够味,就好像炒菜忘了放味精似的。于是他又开始想宋海棠了。慢慢地便觉得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罢了手也挺可惜的,自己为她可是花了不少心血。免不得又鼓起勇气去找宋。宋当然很高兴,两人吃了一 顿饭,和好如初,从此就开始成双成对地出入一些公开场合,不再忌讳让记者炒作他们的事。
不久,孔祥书带着宋海棠南下深圳,开始进军深圳房地产市场。与此同时,早在深圳落脚的王建华策划的深圳海棠影业集团总公司也弄出了一个雏形,只等孔祥书的大笔资金一划过来,就可以正式筹拍事宜了。按照宋海棠的意思,孔祥书花大价钱请了一个北京著名的历史小说家写了一个关于慈禧太后的剧本,很多人看了后都说非常精彩,再由宋海棠来演绎,肯定成功。
一天,深圳市分管文化娱乐方面的副市长邓成光知道了这件事,他非常高兴,觉得自己刚上任不久就有一位全国知名的演员来深圳办影业公司,这是自己工作卓有成效的证明,他表示非常想见见宋海棠。秘书就找到王建华,要王转达邓成光请宋共进晚餐的意愿。王建华跟宋一说,求之不得的事,宋自然很愉快地接受了邀请。晚上7点,在深圳亚方大酒店,宋海棠打扮得花技招展,跟着王建华如约而至。邓成光早在餐桌旁等候,见宋来了,立刻热情地起身相迎。邓成光显然是做惯了报告,积习难改,一见面就用一大套公文式的礼节性语言把宋夸了一通,弄得宋浑身不自在。艺术细胞非常发达的人对那些带有政治意味和官场意味的东西是最敏感的。邓成光不愧是当干部的,善于察颜观色,见宋神情不对;立刻改用正常的语言说话,这才叫宋高兴起来。其实这些惯于官腔的人是很会用世俗语言说话的,只是从来没认识到这样做更容易赢得他人好感,总觉得甩官腔才够派,故往往今人生厌了都还不知道。大家谈了一会影视方面的事,后来又扯到了房地产方面。邓成光的秘书大概多喝了几杯,话就有些多,告诉宋海棠城南罗湖口岸东侧有一片地方,政府正在招商,问宋海棠有没有兴趣。宋说:“当然有。我们来深圳不光是搞影业公司的,也是搞房地产的,有生意为什么不做?”
秘书就朝邓成光努努嘴说:“这事你找邓市长,保证没问题。”
宋海棠就冲邓成光笑了起来说:“邓市长这事您可要帮忙哟!”
邓说:“房地产的事不归我管,我只能回答宋小姐,尽力而为。”
“不行,这种回答我不满意,能帮的忙您一定要帮。”
邓成光不禁哈哈大笑说:“宋小姐倒是一点不见外,说话豪爽,到底是大明星,见多识广,什么都不在乎。就凭你这几句话,我交定了你这个朋友,来,我俩喝杯交杯酒。”
宋不好意思说:“随便喝就是了,何必喝交杯酒。”
“嗯,不行不行,一定得喝交杯酒。不喝你就是不给我面子。”
宋海棠推辞不掉,只能跟邓成光互相缠着胳膊喝了一杯。秘书和王建华便在一旁鼓掌喝采。
吃完饭,宋海棠觉得有点累了,正想告辞,不想那秘书又凑上来提了个建议:“宋小姐,这酒菜都吃得很痛快,再去跳跳舞,助助消化,怎么样?你是第一个到深圳被我们市长接见的明星呢,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吧?”
宋海棠虽然不愿意,但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刚才邓成光看她时的眼里流露出来的一种别有深意的光,让她已经有所揣测,再者她又不是没跟这种高级干部接触过,他们心里想什么,她一眼就能看个八九分。如果光是想在这办影业公司,她倒不至于有巴结邓成光的心思,可还要搞房地产,那是一定得跟邓处理好关系的。她便不好拒绝秘书的邀请,就向邓投去求援的目光,希望他别难为自己。哪知邓成光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表情显得比秘书还要期待。她就明白了,其实秘书并不是自做主张向她发出这种邀请的,这肯定是他狗日的意思。她知道不能拒绝,马上就现出很高兴的样子,说:“好呀,邓市长难得有这种闲情逸致,我非常乐意奉陪。”
几个人都愉快地笑了,气氛十分融洽,便一齐起身离席。秘书正要结帐,王建华哪里肯依,拦着秘书,抢着把帐结了。秘书说:“这本是我们请客,可以报销的,王先生这是何必呢!”
王说:“没有这个道理。”
宋也说:“对,没有这个道理。”
四个人来到椰岛俱乐部。这里是市里高级干部们娱乐的场所,一般人即使有钱也不准进的。几个人选了个很好的位置,慢慢儿品茶闲聊。后来有了舞曲,邓成光便请宋海棠下了舞池。一开步,宋便知道邓是个好手。老家伙身上有股怪味,她很不喜欢闻,但既然没法脱身了,她就想:你既好这口,那就别怪我消谴你。两人一边慢慢地转着,一边说些闲话,自然就又不知不觉扯到了房地产上。宋海棠问:“罗湖口岸那边的开发区能不能卖我一块地?”
“你是想建房子还是炒地价?”
“建房子我不懂,孔祥书对建房子的兴趣也不大,他基本是炒地皮,简单,来钱快。”
“市政府其实有规定,房地产公司买了地必须自己投资建厂建房,不许炒卖。”
“我知道,也不止你们深圳市是这样规定的,只是好像还没听说哪个地方完全是这样做的。”
“怎么着,宋大明星也想来炒一把?”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也很看中这方面的发展。”
“好啊,我绝对支持你。不过房地产不归我管。这样吧,你先去那片地方看看,看中了哪块地,真的要买,就跟我说,我替你想想办法。艺术家搞经济也不容易,赚了钱也是为了投资艺术事业,我们应该大力支持,对不对?”
宋再三感谢。
“客气什么,你到我这一亩三分地上来耕种,那是看得起我,我岂能袖手旁观!”
这一晚,邓成光每曲舞都请宋跳,舞劲冲天,羡煞他人。秘书怕他累着了,好心劝他歇一歇:“我替您应付应付。”
邓成光眼一横,不高兴地说:“用不着,你小子自去找舞伴就是了。我这块不需要你插手。”
秘书赔笑说:“我真是怕您累着了影响明天的工作。大明星不同一般女人,可要劲侍候了。”
“累着啦?告诉你小子,我至少还能跳30年,你信不信?”
秘书自然连连说信。背后他把这当笑话说给了王建华听。王建华说:“看得出来;老东西是个色鬼。”
“他就好这口,已经退下去的老市长就曾当面骂过他,说他狗改不了吃屎,没治。真的,说来真奇怪,除了这事,他却不贪。”
王说:“我不相信。吃喝嫖赌贪那是配套的,所谓五毒俱全,全是一码子事,不可能有落单的。”
“我们这位真不贪。”
“他贪能让你看见呀,除非他是傻子!嫖就不一样了,要玩这种大明星,不可能像去夜总会点小姐,总得有人牵线搭桥,不然也不可能叫你出面请宋海棠吃饭。反正这种事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现在的干部只要经济上不出问题,作风方面出点问题根本就不算事。”秘书点头承认王的话有理。王又说:“真有意思,孔祥书把她从程东明手上抢过来,没曾想又被老东西从背后杀了一刀。哈哈哈,这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又不知正被树下的小孩用弹弓瞄着。”
秘书摇摇头说:“唉,都喜欢明星,以为那是多么好的宝贝,其实如真爱上了一个明星,你说那不得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呀,稍不留神可能就弄了顶绿帽子戴。所以啊,明星玩玩可以,但千万别娶进门。”
王建华便在秘书肩上拍了一掌说:“老弟这话说得对极了,不愧是个聪明人。那孔祥书就傻逼一个,别看他挣了那么多钱,其实白挣了。这种女人睡两晚踹了就得了,他竟当宝贝似的捧在手上,还想娶她当老婆,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唉,没法子,我劝了他几次,他不听,不信走着瞧,有他好看的。”
次日,宋海棠就和王建华去罗湖口岸东侧的那片开发区看了看,讨论了一回,瞄中了几块地皮。回来经过罗湖口岸,宋海棠忽然心血来潮,想看看这个中国当代最著名的海关。王建华说有什么可看的,以后你肯定经常从这进进出出。宋说出了几次国,居然都无缘去香港看看,今天就近距离的欣赏一下吧。王建华只好依她,将车开到海关前面停下。宋海棠把脑袋探出窗外,遥望海关那边那座繁华的世界大都市,有点儿兴奋。突然,车门砰的一声响; 把她吓了一跳。她发现是有个人拍了车门一掌,而且是个女人。她心里不觉异常恼怒,瞪着眼睛观察那女人。王建华也把脑袋探了出去,正想开口骂娘,那女人却已大声叫唤了起来:“宋海棠,你怎么会在这?”
宋海棠直看了好几秒钟才认出她来:“郑秀丽,噢,天啊,这么巧,竟在这碰上了你。”原来郑秀丽单位的那些头头脑脑想去香港旅游,便借口去香港学习访问,组织了一批人。郑秀丽因跟局长秦洋关系暧昧,现今已是航运局财务科的副科长了,自然便成了旅游团一员。去香港玩了一个星期,今天刚从海关过来,准备乘下午的火车返回省城。两人有好几年没见面了,他乡遇故知,都很高兴。宋海棠便叫郑上车来谈谈。郑就要同事们先走,她等会赶去火车站跟他们汇合。秦洋问:“碰上谁啦,这么兴奋,要把我们大家都甩了!”走近来一看,认出了宋海棠,他平常听郑说过很多次宋海棠是她同学,这会便也觉得奇怪:“吓,居然在这碰上了大明星。行,你们谈吧,下午可得记着来车站,别误了点。”
郑秀丽就钻进了宋的小车,两人惊喜地叫唤着抱在一起说笑了起来。宋海棠问郑在这干什么。郑就把去香港参观学习的事说了一下。“其实什么参观学习,纯粹公费旅游,现在这种事也不稀奇。啊呀,宋海棠,你可是越混越漂亮了,大明星,你怎么到深圳来了?”
“我在深圳办公司,搞房地产。”
“你不演戏啦?”
“演戏、做生意两不误嘛,其实我们演戏也不是天天演,很多时候实际上无事可干,找些空闲调剂调剂生活,否则太单调了。”
郑秀丽就不停地啧着嘴说:“我们同学里就数你有本事。”
“哪的话,都不错,听说有好几个同学都成了企业家,挣了大钱了。”
“他们再怎么也跟你没法比。你是不是就打算在深圳定居?”
“还没想好。主要看发展。我还准备向香港发展,但我不会往那移民,我总觉得香港是个没有文化的地方,缺乏品位,不是久居之地,我现在是省城、深圳两头跑,到底在哪定居,以后再说。”
两人说了一会话,王建华的小车就开到了宋海棠住的宾馆门前。宋请郑去她的房间坐了一会,自己去洗了个澡,换了一套行头,重施粉黛,就到了中午。于是她请郑去深圳一家最有名的野味店吃饭。“我以前一听说广东人吃野生动物就感到恶心,觉得不可思议,可到深圳来只吃了几次居然就吃上了瘾。你吃过野味吗?”
“没有,这些稀罕的东西我们哪吃得起呀,也就是命好,碰上你这么个大明星才有幸尝个鲜。”
宋海棠很亲热地搂着郑说:“以后你多到我这来走走,我经常请你吃。唉,老实说,我们这些中学同学之间的联系太少了。在社会上混得越久越觉得中学时的友谊很珍贵。真的,是一般的友谊不能比的。以后我们可得常联系。”
郑秀丽说:“这还用说吗,你以后只要回了省城,告我一声,我常去看你。”
两人吃了一顿饭,然后又回宋的房间说话,很快就到了郑秀丽该走的时间了。宋海棠便打电话叫王建华开车来送客。王建华一肚子不高兴,可又不敢违拗,只好开车来把郑秀丽送到了火车站。郑秀丽跟秦洋一行十数人合了伙,在候车室等了半个小时便上了列车。经过一夜颠簸,于次日清晨回到了省城。秦洋的司机已得到通知,早开车来车站等他了。秦洋便在大家出站台后把他们召到一块,说都累了,今天就不要上班了,回去休息一天,明天再去单位报到。大家四下散开,各自归家。秦洋便领着郑秀丽钻进了自己的小车。他先到家,下车后嘱司机将郑秀丽送回去。车子继续开了几分钟 ,到了交通厅的职工大楼。郑秀丽从车上取出自己的行李,对司机说了一声谢谢。司机在背后问她要不要帮忙。郑秀丽头也不回地说:“就一只皮箱,要你帮什么忙 。”
司机笑了笑,开车走了。郑秀丽提着皮箱上了十楼。郑秀丽是两年前跟田长书结的婚,当时在田长书的单人宿舍里挤了一段时间,不久田长书就通过什么关系送了些礼,在这栋居民楼里分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以前感情上风风雨雨,毕竟都过去了,小两口婚后还算恩爱,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十分平静。后育一子,因两人工作都忙,实际上是都不太愿意带孩子,便把儿子放在奶奶那里带,每星期接回来玩一次。郑秀丽这时就想,上午睡一觉,等养足了精神,就去婆婆那里看儿子。现在是7点半,她觉得老公应该起来了,她提着箱子不方便拿钥匙,便伸手敲门。可敲了半天里面没动静,她以为老公睡死了,只好把皮箱放下摸出钥匙自己开门。哪知门竟被反锁了。她只觉脑子里嗡的一下,感觉不妙,便开始用力敲门,还用脚踹了起来。本还想喊叫的,但怕引起左邻右居的猜疑,她没敢出声。过了两三分钟,她听见里面终于有了动静,田长 书穿得周周整整地开了门。她瞪了他一眼,没有马上说话,把箱子提进屋里,返身关上门才问老公:“看样子你没睡死呀,早就起来了,为什么老半天不开门,嗯,搞什么鬼你在?”
田长书似笑非笑地说:“我不知道是谁,你要回来怎么不先给个信。我才醒。”
郑秀丽哼了一声走进卧室, 刚进去就退到了客厅,说:“把人藏哪去啦?”
田长书仍故做镇静:“什么人?
“人你可以藏起来,但这满屋子的香气你是藏不了的。不要装了,老实点吧,田长书,她是谁,把她叫出来,我认识认识她。”
田长书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掏出烟来抽,一言不发。郑秀丽提高了声音说:“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