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民族中学简直就是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麻雀。
他一瞬不瞬地观察着电脑桌后面的动静,他希望钱朱局长能够尽快结束手中事,腾出点时间来,解决坐在对面的这个可怜的人的急事。
他仔细听了听,电脑里确凿发出低“Game over”声,于是干咳了两声,声音有些震耳。
朱局长似乎从咳声中醒过味来,抬了抬眼:“嗨,真背时??”
朱局长说罢,放下了鼠标,慢腾腾站身来。
朱局长乜了他一眼,抬起桌的凉茶,慢吞吞地走向净水器,悠闲地按下阀门键,冲起茶水来。
“你们纪文那事嘛,不急啊不急。医院不是还没有决定哪天动手嘛。”
原来这一切他早就晓得。黄权路暗想,真是和尚不急太监急。可是民族中学走到今天这下一步,作为直接负责民族中学的领导,心里的悸动隐隐约约从这看似漠然的话语中流露出来。
黄权路早就听有关人士透露,自从民族中学成绩大幅度滑坡以来,朱局长曾经大发过雷霆之怒。
尤其是近两年来,民族中学成绩一落千丈,据说朱局长到市里走动时,都好象是做错了事的小孩抬不起头来。大会小会被未指名地批了几次,心里的郁闷早已点上了一把火。
朱局长的直管领导周禄天周秘书长,在一片埋怨声中,愤然请长假离去。
只有涵养尚存的朱局长,平息了心中的委屈,压抑住胸中的火气,留守在自己的岗位。
据对官方消息无孔不入的卢征程讲,朱局长是市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博士生之之一,博士生可是兰?的国宝级人物,俨然寺?冰河时代的古生物化石,陈列在离市区三十公里的兰?古化石博物馆里,沉寂地一躺不知将会有多少年。被市领导小心谨慎地呵护着。
朱局长在研究生院深受导师器重。据说他毕业那段时光,导师的泪流满了他回乡后的不知多少页信纸,为自己的研究方向再无传人而泪洒信笺。
朱局长在北大一读就是十好几年的书,熬过了青春煎壮年。最终因为故土难离的缘故,故土情绪终于战胜了都市繁华的诱惑,改变故乡面貌的信念战胜的导师的故纸眷念。他不顾导师的盛情挽留,无情地踏上了的故土心脏。
一熬就是二十来年,终于煎出了一个梦幻般的前程。
第五章 争论方休寒又生⑶ '本章字数:1925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0 11:32:54。0'
他一直视卢征程的老子为口头上的忘年之交,心目中生活的启蒙老师。
他曾不止一次地,在与自己有着铁杆关系的王群的老子面前,猛烈地摒看抨击过兰?的教育体制,大有不一扫慵倦的教坛氛围誓不罢休的英雄气概。
而在卢征程父亲的眼里,他多少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
老奸巨滑的老王启发朱局长可不象对待卢征程那么直截了当,委婉地开导,隐晦曲折地短语规劝,终于教导出了目前风光一面的朱局长。
老卢也为亲手教导出的这么一个得意之作大为心慰。自己没有庸庸禄禄,没有白活,终于在有生之年教导出了一个惊世之才。
朱局长把老卢的圆滑事故,与自己铁腕般的手段融为一体,自成一格,在官场既讲求融入又独立鸡群,十多年来也顺风顺水,活得自在。
在当时的卢征程看来,他无疑就是兰?教育界的民族英雄,其言谈举止直逼岳武穆。
卢征程说,在他小小的年纪时,知道的就只有岳武穆是他所念念不忘的最伟大的英雄。如今提起他们,心里总有一种可称之为悲壮的音符,象十面埋伏曲调一样堵塞着他的胸膛。自己也仿佛一直被这音符包围着,以钱局长为荣,以教坛的庸俗气息为耻。
在异彩将放而未放之际,直接受到兰?民中家道中落的迎头痛击。据说极有可能被调出教育系统,到那个千人不愿染指万人避之不及的讲师团去熬阿香婆香辣酱。
对一个五十一岁的人来说,进入斯地,仿佛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妃子,忽遭檐下雨,恨断冷宫度残年。
黄权路还未开口说话,朱局长又接着说:“哦,明天会有人去处理这事的。你走吧,啊??”
黄权路突然吃了闭门羹,心想再在这里装疯卖傻实在不合适宜。只好弯了弯腰打了声招呼,别过朱局长那搭理不搭理的背影,满怀着怨气走出局长办公室。
一出局长室门,心中不觉暗道路,瞎神气啷子,过一向你想管也不该你管了。
没有想到,点头如蒜般地退出局长办公室。刚立直身体,准备呼出一口郁闷的残存气息,不料想一头碰入一团肉堆子里去了。
正惊诧间,那团肉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低声怒叱道:“没有长眼睛?不看看这是啷子地方?”
黄权路抬头一看,原来是朱局长的贴身秘书,一个不是秘书胜似秘书的大腕人物??办公室主任凌慎之,正滚动着橄榄球似的身躯杵在他面前,口中的怒气化作青烟萦绕在他脑门上方。
他干瘪瘪哦了两声:“凌主任呐。”
那个鼻息在他对面哼哼了两声,打了两个酒嗝,身前飘浮着酒味,沉浸在一片酒意盎然的兴味中。
凌慎之张开眼,盯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啊。来整啷子?”
他暗道,还能来做什么?没有事,自己最近可实在不想来局里报到:“来局里有点事。”
凌慎之眼瞥天花板,脚踏登步,圆腰猛扭了几个:“完事?,得回去?吧?”
凌慎之仿佛他早已知道事情的结局似的。说完话,头再次向上一耸,一副直入云端的样子,挺腹朝办公室方向走去。
“权弟,你又在想啷子?”
“瞎想。”
“瞎想?”
“妈的,日子??”
“是呐,日子??”
“何时才是个头。”
“快?……”
他听到了她的心跳,这是一种缓慢时急的心跳。有些紊乱,用西医学术语讲,就是心律失调,用中医学术语来讲,肝脾失调,营卫不调,气血不畅。
“十来个月,难熬呐。白发又多?不少。”
“没有啊,言姐。”
“洗发水都没少花呐,近两个月来。”
他自然知道,她并非可惜那点洗发水。每天用三个鸡蛋、一条黄瓜、两瓶牛奶来净面的校长,怎会在乎那点洗发水?
“是啊,洗发水用多?,伤发呐。”
“你猴脑呐,权弟。”她磕了磕脑门,“这儿呐??两月匆匆过。却?几度春呐。”
纪文叹气半晌,突然问道:“上面派哪个来签字?”
“不晓得。不过,按照惯例,应该是凌慎之。”
“不会错吧。”他“嗯”了一声。
正在此时,只听病室房发出了异响,起身开门,真是怕见到谁谁就到。
李慎之一进门就说:“快点,快点。局里下午还得开会,整完了赶回去忙去。”
黄权路赶忙陪着笑说道:“感谢上级领导关怀。大忙的还专程赶来。有劳?有劳?。可惜早上,医院锅炉房开水还没得出炉。”
凌慎之冷冷地说:“不用麻烦了。快点,走,签字。”
纪文一听此话,仿佛胆里的小石子突然活蹦乱窜,黄胆似乎又冲到了喉咙。有点窜胃,口中有点苦涩。
凌慎之退出病房,在她眼里,像一座高山死死地挤在门框内,灰灰的一片,堵得她心里直发狂。
看着他消逝在门框边缘的身影,从内心深处仍然烙印着莫名的灼痛。这种感觉宛若一个个瘤体,转瞬间扩散到全身,深入到每根血管。
她尴尬地笑了笑:“凌主任不进来坐坐?”
“坐啷子坐。快快,办完事了事。”
凌慎之道,滚圆的身子卡在门框里,口气却是异常地冷峻。
近半年来,她很少到局里走动,如今看到了凌慎之的容颜,心底不由荡起一丝绝望。
这种莫名的绝望缠绕着她,她感到全身上下凉如冰。
“没有吃早餐吧?让小黄带你去吃点早餐如何?”她尽量温婉地道。
“吃?。”一阵冷风袭来,她又是一阵寒战。“走吧,到医院主管那儿去。”
两人维维诺诺了两句。
黄权路与凌慎之一道,朝医生办公室走去。
第六章 事里事外堪纠结⑴ '本章字数:2036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2 13:18:05。0'
一路上,凌慎之见到熟人,不停地打着招呼,微笑浮空言如花。
黄权路看在眼里,苦在心间。
凌慎之的声音有些幽怨:“好?。”他拍了拍手,接着呵呵了一下,双眸有点凄迷。
一声“好?”,黄权路自然品到了个中滋味。
“有凌主任出马,一个顶仨,不,一个顶五。”
黄权路看看他脸上终于绽放出几朵微笑,微笑里透着几许奔忙后的失意,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走吧,吃点早餐。如何?”
凌慎之道:“这有啷子?小事一桩。”
凌慎之话虽这么说,脸上却贴满了朝雾,抬头意味深长地望着遥远的晨雾。
雾挂在天际,更加遥远且神秘。
“在凌主任看来是小事一桩。可是在民族中学看来却是天大的事。”
凌慎之“哦”了一声,不解地看着黄权路。他实在不明白,眼前平日里这个见风使舵的人,居然傍着一棵枯树不肯移步,忠诚倒也十分忠诚得可以了,可惜这种忠诚在他眼里不过是愚忠而已。
一天挤在那间凉意十足的特护病房,对着空前那棵光秃秃的树,难道那些小道消息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这种小事哪有黄主任的忠诚这般值得大书特书了。哦,哈哈中,是吧?”他他心里想嘴上却是这般说道,接着,掏出手机看了看了时间,“嗯时间还早,早餐嘛,哈哈,早餐哩个早餐??”
黄权路是何等机灵的人物,原本一句走过场的念头,如今成了实在话。转瞬间,过场话成了一项攻坚任务似。
他马上掏出手机,给英帝大酒家打了电话,订了一个雅间,然后又给纪文打了电话告了个便。接着与凌慎之一边说笑着,一边朝英帝大酒家方向走去。
还没有走出医院大门,但见卢征程奔入门,一见凌慎之,慌忙停下脚步,顾不上顺气,就打起了招呼:
“凌主任,你好。”
凌慎之此时的话语打突然轻盈起来:“你不问我也来??”
一句话憋得卢征程脸上猛扑腾,支吾一瞬方放晴:“凌主任好高深的话,说笑了是吧?改天请教你点小事,你有空没有?”
凌慎之暗道,找我会有小事。这个细儿,不知又要捕捉什么信息。嘿嘿一笑。
“好说好说,啊好说好说。走吧,凌主任。”
卢征程群拦下黄权路道:“黄主任,学校有点事。校长又在医院,你看,是回去处理呢还是……”
卢征程说到这里,一双眼侦讯着凌慎之。
凌慎之眼角飘过一丝失落,幽幽的挥挥肥胖得娇艳欲滴油的手,呵呵了两声道:
“你们学校有事,那先忙去。”
他说罢心中失望但望天,哦哦半声心意藏,悻悻然进了轿车,转目怅然观权路。支吾两声把局归。望着轿车远去的影,卢征程嘲弄的目光悠然而长远,直到轿车消失在甬塞的道上。
看到凌慎之离开,黄权路半丝忧思挂眉间。本想借这点难得的时光打听打听,可是真是天不作巧,学校偏偏又出事。
近来,其他三个副校长站一旁,校内大半事儿总揽他头上,转嘴但说是锻炼,闭口给你长见识。结果弄得想哭哭不出来,嚎叫但恐失身份。
细下想想未必是坏事。树芳的嘴也似乎平静了许多,在完成工作之余,辅导辅导儿子小明。
小明的成绩上去了,班主任高兴了,树芳的心情似乎也好多了,成天忙里忙外的,干劲十足的样子,心思一专注,枕头风自去。自己也能够清心寡欲地去思考一些事情了。
一边和卢征程聊着学校今天的情况,一边赶往学校。
学校离医院不过一里地,匆匆话语间,已到校门前。事情头绪大致清楚,两人赶往办公室。
前脚刚入室门,就见一群人围在办公室门前。
“打伤的学生送到医院了吧?”一个妇女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抓住他的衣衫。
他猛抖几下,居然没有抖开。一丝错愕映眼角,但把目光溜四周,陌生的面孔一大片,更甭说学校的领导了。
现在,学校的总体情况就是如此,尤其是纪文住院后,民族中学仿佛成了三不管地带。人心都已经飞天外了,哪里还有人顾及眼前的一摊子事?真是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少了主心骨,一切都处在混沌状态。
黄权路每想及此,心中的愤忿无知音,但把苦处绕梁柱。再说找谁倾诉无疑是无能的表现。他可不想因为这些事,被别人宣扬成无能的砝码。如果真这样做了,无能的标签还真想甩也甩不掉了。
再说在处理这些日常事务的过程中,黄权路的的确确学会了不少东西。这些东西是过去十六年来想学也学不到的的。过去只顾着听话,做一个听话的中层领导;而且只是听话,做一个合格的中层领导了。
他如今想起这些,不自觉地,有了一种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是后天形成的,尤其是纪校住院这些天不知不觉地被迫学来的。谁说树芳学的老庄哲学没有用?
老子的有些东西的确有用,福兮祸之所伏,真他妈有用,有用极了。
他想着想着,不免有些自鸣得意起来。不是吗?其他中层以上领导干部听了一辈子话,最后只剩下听话了。而自己在听话之余,居然不仅仅只剩下听话,相反,在被迫的听话中却掌握了这些东西,真是天助我也。
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这个妇女,一瞬不瞬地,就那么盯着,听她倾诉,听她嚎叫,听她E大调般地陈述着她儿子的伤情。
这个妇女诉罢情况,又是捶办公桌,又是唾液横飞地大肆叱责学校的安全问题,治安问题存在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耳听不适语,目中含亲和,点头连称是:“是的是的,学校的治安问题的确是个问题,这也是我们学校一直努力做好的工作。”
眼前的妇女一听,趸目徐徐平,心气渐渐静。声音虽高亢,语调已自缓,转耳之间,又提了许多不切实际的治安办法。
第六章 事里事外堪纠结⑵ '本章字数:2031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3 12:39:20。0'
在他听来,尽管是多么地不适用,但是仍然连连点头称是,说你的意见非常即时,我们一时疏漏,居然没有想到如此有用的主意。我们一定斟酌办理,争取把学校的的治安问题提到一个政治的高度来捉,最后落实治安问题。
一见那个妇人的气又平了不少他,暗想,没有想到老百姓也喜欢这个调调,什么事也喜欢上纲上线。一喜之间有门儿,再次重申治安要义。
“我们学校今后将致力于大加整顿学校周边环境的治安,扫光黑道势力,特别是正如你所说的校园黑势力,打黑抑黑,把此事认真落实到实处。”黄权路决心露路边,“你的意见前所未有,我们一定照你的想法,把此事落实到第一个旯旮角角。”
这个妇女说得破怒为笑,沉吟一下:“你一个主任,管得了吗?”
突然听得人群中一个声音道:“他说的话,跟纪文校长一样管用。”
黄权路朝声音传出的方位看了看,那个妇人也朝哪个方向看了看。他陡觉怯意生,双眸直往一个角落瞟。
一个人影在脑中一晃,愣是记不起那影儿是谁。这个影儿的右手,此时正埋头梳理着那一头青丝,左手怕见光似地遮住了大半边脸。
那个女人看罢,嘿嘿一声笑,只把喜意藏。
“是咯,这样你们学校一定会走出困境的,要是民中所有人都像张主任这样,民中还有过不去的坎吗。”
那个妇人说完话,准备退到一边时,人群又争执着治安问题的重要意义,学校的治安更是刻不容缓。
那个男人款款走出人群,仔细理了理自己的西装,注视着又突然骚动了人群。然后走入过道,款款而去。接着猛烈了咳嗽了一阵,一转身,独自向校园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