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县委书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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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县委书记的故事-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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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百八十万休想当得上,可是你问一问王喜,看看他是否花过一分钱?别说花钱,他连好好地和和书记说句话都没有过,除了干事,他天生不会那一套!” 
“我是山西农业大学毕业的,毕业回来后在桃峰县政府办公室工作,之后到乡镇当过几年副书记。当时桃峰县在天津有一个办事处,我去呆了一年多。1996年在县纪委工作,当过纠风办主任,2001年和治国接替白奇风当了县委书记时,我连和治国的办公室都没有去过。我当时已经40岁,说我一点没想法那是假的。换届时169个人当中要推荐25个人,我不在会场,结果就把我推荐上来,是17名还是18名,记不清了。这么多名推荐上来的干部只能用前25名,我这个人既没有当过乡镇书记也没有当过局长,不可能给我个实职。结果,出乎我的意外,竟然让我当了农牧局的局长。这个事影响很大,大家都认为和书记匡正了用人风气。我白捡了个局长,其实和书记他没有抽过我一根烟,吃过我一顿饭。大家都服气,工作起来没有后顾之忧。别处买官卖官的事听得多了,可我们桃峰县不存在这个问题。这就是我们桃峰县这些年发展变化这么大,出了那么多事情还这么平稳的原因。” 
“我说的王喜和我是高中同学,”他解释说,“王喜连个话都不爱说,就会搞技术,更不会跑官。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当局长。你不相信我打个电话叫他来让他跟你说。” 
金昌是个红脸汉子,认真起来不得了,当即就给王喜打了电话,王喜还在辖区桃峰县煤矿检查安全生产,刚从井下上来。金昌也不说别的,风风火火地吆喝他马上过来。王喜刚上井很累,不想过来,可金昌不依不饶,非要人家过来不行。 
过了有半点钟,腼腼腆腆走进一个神情文静模样清秀满脸堆笑的人,以为是县委办一个干事,金昌介绍说这就是王喜。灯光下我注意到金昌微笑时牙齿微微有点泛黄,大概喝了太多含氟的水。王喜牙齿不仅整齐而且洁白。王喜似乎生性腼腆,不爱说话,非要说话时,偶尔还爱脸红。金昌则是性情中人,大马金刀,快人快语,一诺千金。 
“想当煤炭局局长的人太多太多,”王喜咧开一嘴雪白的牙齿腼腆地证实说,“我当时是煤炭局副局长,想都不敢想,更别说活动,我这个人不会说话,不去领导家,连和书记在哪里住都不知道。我都不敢相信,以为是闹错了。这个金昌知道,他是我们的老大哥!” 
“我是2002年当的局长,”金昌插话说,王喜他是2004年当的局长,我当局长那会人们好赖还有人能想到,可是王喜他当局长时,县里根本就没有人想到过。”   
3。 金昌和王喜(2)   
“你说他白捡了个局长还能不好好干?”金昌就进一步阐明想法,“你说他没有花一分钱白当了一个局长,还敢收矿主的昧心钱?没有花钱就用不着往回收成本。只能一门心思认真干工作。谁能有他那分辛苦,几乎是天天要下矿,去了矿上也不听人家说这说那,自己下井去看。他学的是采煤专业,就能干个这,也能干好个这!你说这局长选得如何?不是为别的全是为工作。有他的辛苦和责任心,煤矿还能出啥大事故?我们和书记对他最放心。” 
“要是花钱买来的局长,”金昌换了个角度,“你想想看那会是怎么样?还不是一门心思全用在扑闹钱上,想着要连本带利捞回来,还能给你好好干工作,不出事故那才叫怪!有人就和我说过,要是让我当局长,出不了三个月就能把桃峰县煤矿给它捣砸烂了!” 
“这么跟你说吧,”金昌连珠炮似的跟自己抢话,“我们桃峰县的干部队伍之所以过得硬,就是因为这官都是白来的,大家没有心理负担,只能各守自己的本分,兢兢业业地好好工作。工作得不好,让人家就是免了职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都是白来白去的!” 
金局长他说完了,王喜好容易有了发言权,脸红红的,牙白白的说:“我们俩都是高中同学,我81年考上山西工业学校,学的是煤矿机电,84年毕业分配到县里的一个矿业公司的矿管站,就是管煤矿。当时桃峰县一共有17个煤矿,矿业公司管的就是乡镇这一块,共13个煤矿。85年‘油水快流’,全省开始煤矿发展规划,桃峰县从13个煤矿一下子增加到39个。85年的时候从省到县都成立了煤炭局,我就到了煤炭局搞煤矿监管检查,87年又到煤炭干部管理学院进修。当副局长后负责一通三防。一通就是通风,防就是防瓦斯,防煤层,防火。没想过会当局长。”他说,腼腆得厉害,脸又红了。“当了局长就要对得起领导的信任,把工作做好,不给领导添麻烦。桃峰县都是高瓦斯矿,一旦发生事故,死的人可能就不是一个小数。少死人不死人就是行善积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功德无量。我一直搞技术,不大会说话。报道还是少报道,这个工作真的是没把握,有百密绝不可以有一疏。你自己以为安全了,稍不留意就会出大事情。”他说,神情惶惶的,似乎没有什么成就感。 
“好多事用不着你自己说,”金昌大有深意地笑道,“别人都会替你说!” 
一位安监局的工作人员告诉我:“王局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松懈,天天去矿上下井。公事公办,谁也贿赂不了他,去了矿上也不听人家汇报,要亲自下井去看。五一长假他要求矿长必须在煤矿值班,不在岗罚款5000,国庆节提到5万。他自己也从不休息,长假天天在各个矿来回检查,风雨无阻。也没个人情里短,嘴上就挂着四个字:安全生产! 
那天我去金家庄煤矿采访时,朱太明、林小明等几人都在,到了地方,矿上就有人告诉我们,王喜局长正在井下。本想顺便见他一面,可是等我们采访结束以后,红日已经西沉,他却还没有上井,因为急着要去下一个采访点,赶时间,先行离去,结果与他交臂错过。 
最后一次去桃峰县又见到了金昌,已经是2007年的春节前夕,他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西部快枪手的样子,却已经是桃峰县交通局的局长。说起新岗位,笑得好不酣畅淋漓。 
“根本没想到,和书记早还跟我说,农牧局工作搞得很不错,你安心好好工作。没想到调班子让我去了交通局,事先也没有任何交流。2002年到现在,有六年没调过班子。当县长时不调人,当书记后不调人,这是他的用人风格,因为他想要的是稳定队伍干好工作而不是调来调去地拿这个队伍去为自己捞什么好处。” 
“我有个同学在××县工作,有学历有能力,他想当个局长,已经花了这个数了,”金昌翘起三个指头冲我晃了晃,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坏笑,感慨万端地说,“可他至今连根局长毛都还没捞上,和治国当书记后我一分钱不花,已经是两任局长。靠的就是碰上个重能力不重金钱的县委书记。能碰上这种县委书记是我们这些人的幸运!”   
3。 金昌和王喜(3)   
宋《 五灯会元 》有诗曰:“劝君不用镌顽石,路上行人口似碑。”信然。   
4。 骡子没有尥蹶子(1)   
传言沸反盈天时,骡子却光眉净眼从公安局出来,让人们为之一愣。 
资料记载说:5月11日下午3时30分,县委书记和治国、县公安局局长贾庆翔在工地附近,利用现场架设的高音喇叭向在场人员讲话,阐明事理,晓以利害,讲清政策法律,耐心劝说疏导。他耐心劝说现场的多数群众要消除顾虑,尽快回家;劝说违法人员要换位思考,悬崖勒马,尽快放出人质,撤离现场。接着,和治国书记与劫持现场的带头人员通电话。 
那天郑孝本被松绑之后,是身子麻的还是吓的?僵在当地,一动不能动。 
绑是松了,但放不放郑孝本离开,人们还没有拿定主意,都还在那儿皱着眉头,费力地寻思:就这么放走郑孝本,那这些天人们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如果坚决不放人显然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是凶险莫测,是万劫不复。本来众人已经都上了房,上了房就不准备下去了,反正业已已经是个业已,可人家偏就给你拿来一副梯子,温言款款地劝你就着梯子下房,如果还死皮赖脸地呆在房上不下去,就是给脸不要脸,就是不知好赖了。 
这个姓和的书记仁义,人家仁义,你不接受这个仁义,就是你不识抬举,对不住人家使的这个好心。再说了,这个梯子有个很诱人的名字,叫做“只要放人就不追究过失”,挂在累累枝头的是些红着脸歪着嘴熟透了的水蜜桃,委实诱人。可是且慢,要是万一那桃子上抹了毒药?要是万一那个和书记他说话不算数怎么办?岂不是会上当受骗?悔青了肠子? 
“人们当时有些不信,”骡子告诉我,“人们不信。人们不信,我就不敢上去带上郑孝本走人,怕人们激起火来,对郑孝本不利。说起来,人家郑孝本也是个有种的人,他也明白情势,人家是个领导,还当过老师,很会做人的思想工作。要不是他说,人们也不肯放他走。” 
此时郑孝本也明白事情出现了重大转机,脑子一转,扑嗵一下冲众人跪下说:“老少爷们,我郑孝本今天要给秀水镇的人每人磕上一头!”郑孝本双膝这么一跪,此言一出,在场的群众都吓了一跳,觉得承受不起,郑孝本也不含糊,真的以面额撞地,重重的“咚”的一声,就给众人磕了个响头。以为郑孝本要求爷爷告奶奶地为自己乞命,皆侧起耳朵,尖起眼睛,想细听下文。不料却全然想错,郑孝本磕过头,便忽地昂然站起身来,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你们秀水镇这些熊,除了骡子,都不是人造的!我郑孝本与你们远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们这样对我,拍拍你们的良心,看你们还是不是人?换成你们是我,这样对待你,行不行?人心换人心,打个颠倒想一想,你们羞不羞?愧不愧?还要不要皮脸?还活不活人?我郑孝本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破头不过碗大个疤,可我郑孝本又不能死!不是因为怕了你们这些操的,是我郑孝本上有85岁的老母老父,下有还在上学的孩娃。我郑孝本死了,谁来奉养父母送他们上吕梁山?谁来拉扯孩娃让他们长大成人?所以我郑孝本是想死也不能死啊!” 
一片鸦雀无声。人心都是肉长的,郑孝本声声血字字泪的一番说话,把众人说得个个都垂头丧气,良心发现,低眉垂眼,愧疚不已。人家一个档案馆的馆长,关你秀水镇100万的屁事?让人家一个无辜的人受这么大惊吓,遭这么大罪,可怜见的,惶死人家了。现在人家就算是日骂死你妈,咱也得听着,谁教咱办下这没屁眼的事来?这是人做的事吗?唉! 
郑孝本直骂得泪如雨下,声哽气哑,骂不下去。这才拭一把泪,仰天兀自长叹一声:“唉,事已至此,知道你们也都是一些平善的百姓,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想和你们计较。你们绑架我,我也不怪你们,还要给你们帮忙。如果你们杀了我郑孝本就能解决问题,我郑孝本也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你们不妨杀了我。可杀了我只能把事情闹得更大,那还不如从长计议。县上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们还有啥害怕的?和治国是堂堂县委书记,他说过不追究你们,肯定是算数的,连公安局长也得听他的,你们还担甚的心?有甚的顾虑呢?”   
4。 骡子没有尥蹶子(2)   
思思艾艾,便有人大着胆子出来附和:“是哩,人家郑馆长说得对,事情闹成个这,本来就没个收拾处了,人家不仅不怪罪,还给我们拿梯子来,甭好赖不懂,还是麻利点就着梯子下房。好汉不吃眼前亏,圆了这个脸,对县上和大家都好,有甚问题,以后再说不迟!” 
似乎猜到了人们的心思,便有电话铃声响起,有人马上接起电话,这电话是前两天县里特别派人安在工地上与群众沟通用的,那人顺手按下免提键,刚“喂”了一声,便喂出了和治国平静而清亮的声音:“我是县委书记和治国,请骡子代为转告大家,群众都是我们自己的群众,秀水镇绝大多数村民是善良的无辜的,不愿意看到目前这个局面,这已经超出了大家善良的愿望。我作为桃峰县的县委书记,希望工地上的群众都能冷静、理智,迷途知返。这些天大家滞留在工地上,吃不好,睡不好,也都受累了,家里的亲人朋友都在为你们担心,不要再让他们担心,请大家都回家去和亲人团聚。大家提出的几个问题,县里会尽量想办法解决,只要我们大家以诚相见,我相信,肯定最终会有个圆满的结果!” 
和治国随后点名道姓地要几个人接听电话,接电话的人去了免提,抄起话筒听和治国说话,说到最后个个笑逐颜开。最后和治国请骡子接电话,骡子早就等不及了,抄起电话,就直着嗓门喂了一声说,“哥,我是骡子,在哩!”和治国问骡子,“骡子,你没忘记对我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保证吧?”骡子忙不迭地点头说:“记得哩,一刻也没忘哩,骡子说话算数哩!” 
几个电话打完,带头的几个人离开,在场的人知道大势已去,跟着零零落落地散去了一半,剩下的上百人也莠草也似,披离无主,软化下来,蹲在那儿唉声叹气,不能自已。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工地上一片沉寂和黑暗,而电厂那边却灯火通明。 
骡子沉下一张黑脸,恼起一副愣样,吼了声:“还有求个甚闹头,放人啦!” 
骡子说罢,见众人脸色阴晴不定,也没个反应。便将手中刀子大力攥了攥,豁出命拉住郑孝本一搡,一前一后两个人,便在夜色中往工地围墙豁口那边一步一步走去。骡子起先还以为会有人追上来拦阻,步子放得大大的。走了几步,听见后边果真有脚步声杂沓而来,骡子攥紧刀子,心想,妈妈的,少不了放泼一回,转回身刚想发作,却听得追上来的众人纷纷地说道,“跟郑馆长和骡子一起走能安全些”,竟是些想厮跟上离开工地的人,没人拦他。 
骡子这才放心,回身在众人的簇拥下,带着郑孝本往电厂那边走去。 
只是工地上还有一些人心存疑虑,不敢跟上骡子走,怕跟上骡子这个傻蛋,大大咧咧地走出去,被公安逮个正着。却也不肯继续滞留在工地,胆大的人想着先不管是真是假,业已是业已了,先回家瞄上一眼爹妈,搂上一回老婆孩子,是死是活也算是见过老婆孩子了,索性就回家去了。胆小的人连家也不敢回,先跑到亲戚家躲起来,想着要听听风声再行露面。 
那天骡子和群众带着郑孝本出去后,公安干警竟然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把骡子和郑孝本接上走,其余的人们任随他们各自回家去了。人们还是有些狐疑,怕使的是缓兵计,怕过不了几天之后,就出动警车,呜呜地乱叫,进村里抓人,那才叫:秋后算账,瓮中捉鳖。 
骡子和郑孝本被干警带进设置在桃电宾馆的指挥中心后,早就有一堆市、县领导在那里等候多时,见了郑孝本好一番的抚慰和嘘寒问暖,被接进屋里洗漱换衣服。骡子却被公安带进隔壁去问话。骡子也是豁出来,昂然不惧,这这的那那地说了一气,就让回家了。 
接着市、县领导便给郑孝本设宴压惊,和治国连敬郑孝本三杯酒,夸郑孝本配合县里化解了这么凶险一场危机。郑孝本也感谢了市、县各级领导为解救他而劳师动众,说了一些动肝肠的话。爱人和孩子中途也被派人接来,见到爱人和孩子惊魂甫定的郑孝本少不了又激动了一番。好语抚慰之后,在一起又喝了一阵子酒,闹腾到很晚时,大家才尽欢而散。   
4。 骡子没有尥蹶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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