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怒。以前,在李欢面前的那种巨大的优越感不知怎么荡然无存,现在,他怕见到李欢,尤其是这样的时候,他更怕见到李欢——从未有过的害怕,仿佛面对一个最大的侵略者
,残存的记忆里,仿佛千年前的事情在重演,李欢,又要毁掉自己的一切!心里对他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点,恨不得立刻就把他消灭算了。免得他一天到晚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叶嘉,冯丰好点没有?”
“她在睡觉,不会见外人的。”
“她会见我的。”
叶嘉大怒:“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她干嘛要见你?快滚。”
李欢固执地盯着他:“叶嘉,你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你为什么这么怕她见外人?”
“李欢,你少管闲事。”
“你老实说,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个林佳妮呢?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冯丰的事情?”
叶嘉怒不可遏:“你快滚,罗唆什么?”
李欢冷笑一声:“我不相信,你还能关她一辈子?”
“与你无关。你再不走,我立刻报警,告你私闯民宅。”
李欢见他色厉内荏,益发惊疑,几步上去就要硬闯,叶嘉拦住他,两人一阵交锋,叶嘉跆拳道高手的威力充分显示,将李欢摔在地上,迅速离开,进去“砰”的一声关了门。
几乎愤恨到了极点,李欢郁闷地发现,这个21世纪是叶嘉的天下,自己打架都打不过这个男人,又没有“御林军”可以调动。
他再次被叶嘉赶出门外。
大家长求亲
腊月二十五是叶氏集团的一百周年庆,声势比叶霈的六十大寿更加浩大。
所有叶家的亲友、重要合作伙伴都得以出席,只有叶嘉一个人没有回去。这些日子,叶嘉从来没有参加过外界的任何活动了。
叶霈夫妇给他打了许多次电话,他烦了,干脆关机,把家里的电话线也拔了。
这次盛会上,叶家大的二子已婚,叛逆的叶晓波早已被招安,神秘的三公子又不露面,于是,许多喜欢捕风捉影的狗仔队大为扫兴。
叶家的世交,林大富豪也出席了这场盛会,只是来去匆匆,有心人发现,他的妻女没有出现。
叶霈夫妇格外殷勤地招呼他,因为,就这么几天就会决定哪个重大的合作方案了,他端着酒杯,唉声叹气:“佳妮真不知怎么了,这几天老是闷闷不乐的,问她她又不说,只
嚷嚷着要去英国留学,说要马上走,说今天就要走,我和她母亲好歹挽留,她才答应年后走,大年初二就要走,这孩子,真拿她没法,以前叫她念书,她要退学,现在要她修养,
她偏偏又要去念书……”
叶霈看夫人一眼,叶夫人神色不安,根本不敢接林大富豪的话,哈哈几声,去招呼其他贵妇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叶家却炸了锅。
一屋子人,叶霈夫妇,儿子媳妇、女儿女婿、除了叶嘉,叶氏家族成员几乎全部到齐。
老大指着新出的财经日报,满面怒容:“林家这是什么意思?居然一声不响地甩下我们和别人合作了……”
“我和他们细节都谈好了,他们却来这一手,林家和叶家多年交好不说,即使在商言商也不该如此不顾商场信义,我们一定得采取手段……”
这个项目是老二负责的,他更气愤。
“在我们的大庆后,立刻出这个新闻,不是有心羞辱叶家嘛!”
“他们为什么会变卦得这么快?太不合情理了,没道理呀……”
“昨天林家母女都没有来,我就在奇怪,叶嘉也不见个人影,是不是他们之间闹出了什么事情?”
“会不会是老三的原因,要是他和林佳妮结婚,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叶晓波忍不住了:“话不能这么说,不就是损失一单生意吗?林家不选择我们,也是他们的损失……”
大嫂白他一眼,赶紧看向这个继婆婆,她和老大一样,都不叫她妈一直叫她阿姨:“阿姨,你前些日子不是一直在老三哪里吗?有什么新情况?”
…………
众人七嘴八舌,吵嚷不停,叶霈听得心烦,挥挥手:“下去吧,都下去吧……”
众人不敢抗命,鱼贯离去了。
客厅里,很快只剩下叶霈夫妻两人,叶霈看妻子一眼,这么长时间,也难为一向爱说话的她,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叶夫人不敢对视丈夫锐利的目光,强笑道:“我也累了,想去休息一下。”
叶霈盯着她:“说说吧,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她愤然道,“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儿子?他就一点也不顾念家族利益?真是个目光短浅的家伙,鬼迷心窍了,鬼迷心窍了……”她想起儿子醒来时的无情和
暴怒,现在还回不过神来 。
“说说你为家族利益做了什么好事了?”
“叶嘉回来的前一天晚上,佳妮哭着说自己坚持不下去了。我爱佳妮,想帮她一把,更想兼顾叶家的利益,所以想了一个办法,想釜底抽薪!男女之间,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不
好吗?放着佳妮这么好的女孩子不要,为什么非得要那个穷女人?我这都是为了叶家的利益,你也说过的,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叶霈打断她的话:“的确,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可是,我并没要你采取下三滥的手段!而且,你何必直接去参与?”
叶夫人怒道:“你说我下三滥手段?”
“难道你觉得自己的这种手段很光彩?”他饶有兴味地盯着妻子,“其实,我并不太在意这次和林家合作的损失,只是很好奇,你不是常常自诩高贵,为什么会用出这样愚蠢
下流的手段?几个女人敢用这种手段?何况是对付自己的儿子!你从哪里学来的?还是黑帮电视剧看多了?”
叶夫人又气又怕,完全说不出话。
好一会儿,她才勉强道:“我也是一时糊涂,我不甘心就这么败给那个两面三刀的女人。那天,我想到她马上就要回来了,这天下又将是她的了,叶嘉这小子是靠不住的,见
了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我有什么办法?只好孤注一掷……”
“哦,你总算说实话了,什么帮林佳妮,为了儿子好,都是借口!你是恨冯丰,恨她比你还两面三刀吧?怕再玩下去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我……”
叶霈摇摇头。
“可是,没想到!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叶嘉醒来时的愤怒和冷酷无情你简直难以想象。说翻脸就翻脸,叫我滚,居然大声叫我滚,完全不把我当母亲看待。这个孽子!更可怕的是他那样对佳妮,完全没有一丝怜
悯,粗暴无情。真的,我再也没有见过比他更不像男人的男人了——那个时刻,他只关心那个穷女人,把佳妮像抹布一样地扔出去,是男人都做不出那样的举动……”
“你觉得儿子要怎样才算个男人?”
“叶嘉就不是个东西,他眼里只有那个穷女人,只关心那个穷女人,可怜的佳妮,我本来想成全她,没想到弄巧成拙……”她恨恨道,“唉,我也看淡了,这个儿子完全不把
我放在心里,我是白养他一场了。不孝的孽子,怎么会这样无情无义?”
叶霈冷冷道:“最无情的人,往往并不觉得自己无情。”
叶夫人接不下去了。
“你今后怎么向儿子和林佳妮交代?”
“我还怎么交代?当初这个计划佳妮自己也是同意的。何况,她也算报复过了,林家仓促取消和我们的合作,肯定是她捣的鬼,你看看,昨天都还好好的,今天就宣布和别人
合作了,说来说去,都是叶嘉不好,他当时要不是那么粗暴绝情彻底伤了佳妮的心,弄得毫无转圜的余地,现在我们还可以想想办法的……”
“想什么办法?”
”至少先稳住林家呀。估计佳妮也是恨死他了,跟林氏夫妇透露了风声,他们才会做得这么绝的……”她忽然转向丈夫,十分气愤,“你呢?你当初是怎么挽救晓波的 ?现在
,为什么不管管叶嘉?”
叶霈不可思议:“你叫我现在逼叶嘉娶林佳妮?我自认没办法。你呢,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我要有办法还问你?这个孽子,当初都出口叫我“滚”了,我还敢说什么?这是为人子女能说出口的?”她痛苦地摇摇头,“你看,现在老大老二都怪我,好像做不成生意
都是我的错……”
叶霈冷冷道:“你何必又牵扯到老大老二身上去?”
叶夫人自知失言,这些年来叶霈最不喜欢自己和他前妻的子女有矛盾了,有事无事都是“后母”的错,心里一口气憋闷着无处发泄:“唉,没想到佳妮这么善良的孩子也会报
复,真是人心难测呀。佳妮也太不识大体了,不顾两家的利益,要是这次合作成功了,林家也会得到很大的好处。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她也很有心计的,唉,枉我对她那么好,她
竟然一点也不顾念……”
这次,轮到叶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瞪大眼睛瞧着妻子,许久才摇摇头。
叶嘉不肯回家,叶霈夫妇只好不请自来。这一次,不是微服私访了,而是公然以大家长的身份来的。叶夫人想起事后儿子那句“永远不许你再带任何女性踏进我家大门”,伤
透了心,短时间内本来是怎么也不愿来的,也不敢看到儿子,可是,更不敢违逆丈夫。这几天在家里,日子也不好受,因为合作失败,老二很有怨言,本来,她是准备借这个机会
和大哥较量一番,在叶霈正式退休后争夺主席位置,现在落空了,自然不会对“后娘”有好脸色。老二还只是阴沉着脸并不明言,二嫂就不同了,和大嫂、小姑子一起,对这个自
来不合的继婆婆不时的冷言冷语。叶夫人以前依仗着儿子,大家伙再不高兴也得尊称她一声“阿姨”,现在见她弄得这个地步,墙倒众人推,在叶家中的地位无形中下降了不少。
老两口进了门,叶嘉冷冷看他们一眼,叶夫人心里不甘,又有些不安,坐下,脸侧在一旁也不轻易开口。
叶嘉也不招呼他们,该干嘛干嘛。
老两口在客厅里枯坐半天,除了一杯接一杯的喝茶,什么事情也没得做,叶嘉和冯丰躲在楼上,人影也见不到一个,夫妇俩一辈子也没有受过这种冷淡,叶霈终于还是忍不住
了,大声道:“叶嘉……”
钱比人强
叶嘉从楼上下来,淡淡道:“你们还没有走?”
“我们今天不是为你来,是为儿媳妇来的,你小子摆什么谱?”
儿媳妇?听起来真像一个讽刺的笑话。叶家什么时候这么急切着上门拜见儿媳妇了?叶嘉淡淡道:“小丰在打游戏,你们有事就直接对我说吧。”
在打游戏?叶霈打量了儿子几眼,强压制住要扁他的冲动:“快叫小丰下来,我有好东西送给她。”
“她这局还没有打完,不能打扰她。”
叶霈几乎要气炸了肺:“老子见美国总统也没有这么难的,你小子捣什么鬼?架子要摆到什么时候?”
叶嘉的神情还是十分冷淡:“你有什么东西给她?交给我就可以了。”
“我凭什么要交给你?有些东西必须得送给她本人,叶嘉,你快去叫她下来。”
“你们会有什么好东西送给她?”
叶霈站了起来,看着儿子:“叶嘉,你是跆拳道几段?”
“哦?”
“你知道我几段?”他两只手活动了几下,“你觉得你老子老了就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我也很久没找人练习过了,不妨今天和你玩玩……”
“我没有兴趣和老年人较量,我从不和不是我对手的人较量,那叫胜之不武!”
叶霈气得须发倒立:“小子!”
叶嘉看着父亲,又看看母亲,似乎在判断他们的真实意图。
叶夫人只是扭过目光不和儿子对视 ,叶霈怒道:“小子,这是你的地盘,你不必把娘老子防贼似的。”
叶嘉这才上楼去了。
叶嘉给冯丰换了一身新衣服,还给她脖子上戴了一条很别致的项链——这是他去北京时给她买的。自从她第一次问他外出有没有礼物后,他每次外出都会记得给她买些小东西了。
叶霈夫妇看这个清秀的女孩子,她端坐在沙发上,目光流动,除了瘦弱,她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他们看儿子——儿子满面憔悴。青滲渗的胡子老长,眼神疲惫,往日的神采飞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推了所有的工作,连他以前视为生命的几项热爱的事情都推了,只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叶嘉不做声,夫妇俩相视一眼,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冯丰一个人在东张西望,她认出那个老头,那个辩不赢就要须发倒立的老头。她笑起来招呼他:“我知道,你来找叶医生的。”
“叶医生是我儿子。”
“那时,你可没说他是你儿子。”
“现在,我不说了嘛。”
“你微服私访,以为自己是皇帝啊。”
“我就不能微服私访?”
“你真虚伪。”
“我不是虚伪,而是暗中观察。”
“观察什么?观察我会不会贪图叶嘉的钱?”
叶霈居然老脸通红。
她疑惑的看着他:“哦。你是谁?”
又开始糊涂了。
叶霈拿出一个绿丝绒盒子,打开,一颗大大的红宝石钻戒有些晃眼。那是叶家祖传的东西,给媳妇的。由于叶家儿子众多,叶霈怕分配不均,引起矛盾,一直没拿出来。这次
,他居然亲自拿了这个东西前来,叶嘉看到这个东西,面有一丝喜悦,不是因为它的珍贵,而是表示父母的诚意。他暗叹,经历了这么些事,父母,终于还是妥协了。只是,也来
得太不容易了。
“小丰,这个给你的,你收好。”
“我不要。”
叶嘉立刻伸手拿了放在一边:“小丰,我给你收着。”
叶霈见儿子收了盒子,很和蔼地看着冯丰:“小丰,你和叶嘉一起回来过年吧。”
“叶家不欢迎我,不要我去。”
“叶家欢迎你。”
“不,叶家永远不会欢迎穷女人,我也不愿意去你家。你们只欢迎林佳妮,对,就是她……”
她条理清楚,仿佛完全恢复了理智。
叶嘉脸色惨白,叶夫人的脸上也红一阵白一阵。
叶霈依旧和颜悦色:“只要你乐意,叶家会欢迎你的。我说了欢迎你,就没人敢说不欢迎你。”
她笑起来:“你是皇帝?你的旨意就是圣旨?”
“对,我的话就是圣旨,没有人敢忤逆。”
“呵,你以为自己了不起啊?他们为什么不敢忤逆你?因为要继承那样庞大的家产,他们不是尊敬你,而是尊敬你的钱!人们,通常都尊敬钱。钱比人强……”
叶霈满面怒容,仿佛又要须发倒立。
她却继续说:“你看叶晓波是这样,其他人也是这样。只有叶嘉不这样,叶嘉不需要你的钱……可是……”她的声音凄凉,“叶嘉已经不喜欢我了,他不要你的钱也没有用了……”
叶嘉急忙开口:“小丰,我一直都喜欢你的……小丰……”
“不,你早就不喜欢我了,从你母亲来这里后,你其实就已经慢慢地不喜欢我了。从你以为我没有去看你母亲、从你不回卧室睡觉、从你越来越少回家、从你喜欢吃“通心粉
”,从你喜欢听林佳妮弹钢琴起……叶嘉,你其实早就不喜欢我了。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可是,我骗自己,一直欺骗自己,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