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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头的银丝横在眼前,反倒给他添加了几分以前不曾有过的儒雅的气质,却更是沧桑,是那种因为日复一日的心力交瘁导致的沧桑吧。胸口闷得慌,一口气好像接不上来。
她死死地憋着,觉得这世界有点恍惚。
他的声音也有点恍惚:“你看,白头了,时间依旧过得这么慢……”
…………
我怕时间太慢
日夜担心失去你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
永不分离
…………
这是自己亏欠李欢的,还是李欢亏欠自己的?
她面色惨白,他轻轻拉了她的手,眼眶濡湿:“冯丰,对不起!”
她抽回手,别过头。
“冯丰,以后无论有什么风雨,我们都一起面对,好不好?”
她声音哽咽:“我也是个自私的人,最害怕孤独和无依无靠的感觉,只要有人关心,就情不自禁地靠近。无论爱与不爱,有一段时间,我是希望和你在一起的。可是,李欢,
现在迟了,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
“我愿意纠正自己的错误,冯丰……”他声音急切,“我们不能分开了,再也不能分开了!”
眼泪流得太急,她用羽绒服的袖子狠狠地擦着面颊,刮得面颊生疼,彷佛这样会令人好受一点:“李欢,你不能总是这样,无论什么都是你在做主,你想放手就放手,想回头
就回头,以为我总是等在那里,任凭你做出决定……不,我的脚步早已不在原地了,我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她的手拉住车门,他的手紧紧拉住她的手。
她微一用力,他放手。车门打开,她慢慢下去了。
她的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然后,很快消失在了拐角处,那是通往教室的方向,考试,即将开始了。
冬日的天气黑得很,还不到5点,看起来好像要入夜似的。风从摇下的车窗里吹进来,呜呜地肆虐,彷佛要将人的心活活掏空。
李欢的头埋在方向盘上,他不愿意让任何人发现,自己在落泪。
地下实验室里,所有研究人员昼夜不分地进行着各类研究。
当凌晨的第一缕晨曦出现时,大口罩深吸了一口气,喜形于色地跑出来,因为跑得太快,差点撞在迎面而来的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的心情也十分紧张,连忙道:“怎么样了?”
“很好,很好!冯丰的监测情况和其他几人完全不一样。无论是毛发还是血液检测,她都异于常人!”
“难怪她看起来多年容貌都不曾改变。”
“是啊,我们跟踪她18岁高中毕业的体检报告到现在,她的一切指标都在24、5岁后,彷佛就停止了生长。可以推测,这段时间,在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
黑衣人果断地道:“到了今天,我们决不能半途而废,立刻从冯丰身上着手!”
“李欢呢?还要不要对他采取措施?”
“他有安全局盯着,如果对我们无用,可以暂时不管他。而且,据我们的密报,他的确和冯丰闹翻了,想必也不会再插手冯丰的事情,你们小心行事就是了!”
“是。”
“不过,你们上一次的打草惊蛇实在太不应该了。”
“本来就要得手了,谁知道黄晖会闯进来?唉,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过,迟几天动手也没关系,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在校期间失踪,会引起极大轰动。如果是寒假,就可以将一些不必要的震动减小到最低。记住,你们不能扩大打击面,尤其
要避开黄晖,他父亲是律师,他的导师在业界鼎鼎大名,他本人虽然不是什么大角色,但纠缠起来,也总是麻烦事……”
“是。”大口罩有点为难,“据说黄晖现在和冯丰整天形影不离,冯丰失踪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年轻人,爱得热烈,激情散得也快。校园情侣更是如此。你们可以采取更好的手段。”
大口罩明白过来,立刻点了点头。可还是小心翼翼地:“万一他们查起来怎么办?”
黑衣人在身边的转椅上坐下,手里把玩着一支计量器:“据说美国、俄罗斯的几家秘密机构,都掌握了一些外星人的资料,但是,经业内证实,都是捕风捉影居多。我对外星
人并没有什么兴趣,它对于我们暂无什么实质性的用处。不过,如果我们能掌握超越千年的‘古人’,获得长生不老的秘密,想想,这对整个世界的顶级高官和富豪,会产生怎样
一种可怕的震动?你放心,越是高位者越是会对我们的 研究有兴趣。为此,牺牲区区几个小人物又算得了什么?到时,利益均沾,谁会对他们追查不休?一将功成万骨枯,若能被
伟大的奇迹、伟大的科学进步所需要,小人物应该感到自豪,而不是吝啬自己的一副臭皮囊。如刘子业、苻生等人,对这个世界有何益处?不外是增加地球上的能耗和污染罢了。
冯丰区区一个女人,又对人类有什么贡献?他们能作为被研究的材料,已经是他们无上的光荣了,起码,还能凭此名垂医药历史……”
“您说的是。”
“只是,研究成果未出来之前,我们得绝对保密。否则,被别人抢先下手,就功亏一篑了。”
“是!”
风流病发作
最后一科考完,难得的晴天,太阳来得迟,到中午才露一会儿小脸,又飞也似的缩回去了。寒假已经开始,许多人早已熬夜排队买了火车票,准备回家过春节了。
休整了几天,冯丰脖子上的印迹大有好转,下巴的淤青已经复原,穿上高领的大毛衣,脖子上的掐痕也一点看不见了。
收拾好一些东西后已经下午三点,她想起,自己也可以“回家”了。原来,房子才是女人最忠贞不二的“伴侣”,无论刮风下雨,它都等在那里,不抱怨也不背叛,不像长脚
的男人,会自己跑了。
心里有一种陌生的安全和快乐,她换了一件衣服,高高兴兴地往医学院而去。
这是一座新建不久的实验室,号称国内最好的同类实验室之一,掩映在两株有数百年历史的古松之下。时值隆冬,更显得沧冷遒健。
这是冯丰第一次踏足这里,向门口的保安出示了身份证,说明来意,保安按铃,一个干练的女人走了出来,正是刘蔷。
她见到冯丰,很是意外,喜道:“你找叶医生吗?”
“嗯。他现在有没有空啊?”
“他刚出实验室,在休息室里看一点东西……”刘蔷笑起来,“这个时候,他本来是没空的,但是,你来,我想,他肯定很乐意见到你的。”
冯丰的脸有点发红。
“我带你去吧。”
“谢谢。”
刘蔷给她指明房间就微笑着走了。冯丰轻轻敲门,里面低低的一声:“请进。”
她悄然进去,放轻了脚步,叶嘉一身白色工作服,伏在案前,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他神情专注,丝毫也没有发现有人进来了。
她站在他背后,垫起脚尖,悄悄伸长脖子,见他正在看一份材料,里面都是术语,她不太看得明白。
过来好一会儿,他蓦然抬起头,感觉到什么,回头,见是她,不假思索,伸出手去轻轻抱住她的腰:“小丰,我好困,想睡觉了……”
他的动作那么自然、亲昵,有一瞬间,时空交错,彷佛回到了以前那些熟悉的美好的时光,两人亲密无间,毫无芥蒂,以为生活从此都是阳光……
她看看他疲惫不堪的面容,好一会儿说不话来。只微笑着轻轻推开他的手:“你想喝什么?我给你弄一杯。”
“茶或者咖啡都行。”
“喝一杯可可吧,你太疲倦了,喝咖啡不行。”
以前也是这样,他每次回家,倦极,就喝一杯热牛奶或者可可,这样很快就睡着了。这是他的习惯。
“呵呵,小丰,我要和你说话,否则打不起精神了。”
“那也不行。我要说的事情并不复杂,一会儿就好了。你喝杯热牛奶,说完话正好休息,不然,身体受不了。”
他只好依她。
外面就是茶水间,一目了然,她给他倒一杯鲜奶,他慢慢喝完。她在他对面坐下,好奇地看书桌上琳琅满目的材料,心想,他就这么休息,可真是累得慌啊。
他变得精神十足:“小丰,怎么想起来找我啊?”
“呵呵,我是想来看看你对萧昭业他们几个的研究情况。”
“我们这段时间忙于一个新的项目,暂时还没能全面研究萧昭业他们。现在放寒假了,时间多点,我会尽快的。”
“叶嘉,你能不能对他们做个心理催眠之类的?”
他有点意外:“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他们在撒谎。但是,我又没有证据。”
她将他们对“遥控器”的觊觎简单讲了一下,当然极其轻描淡写,更避过了自己受伤的事情,生怕叶嘉担心。她想,或者不过只是普通的入室盗窃,弄得草木皆兵就不太好了 。
叶嘉自然不曾料到事情那么严重,只道:“要测试他们有没有撒谎也不难。下周我安排一个时间,找他们一起。”
“谢谢。”
他有点担忧:“小丰,他们会不会对你有危害?”
“不会啦,你放心。”
他点点头:“小丰,放寒假了,你怎么过?”
“就在家里呆着,阅读、写专栏,我欠了好多稿子需要补上,还要看碟子……呵呵,没时间出去晃了……”
她叽里呱啦地说,他看着她笑容可掬的面庞,有点发怔,这是回到了过去吗?是“离婚”后最近最亲密的一次“相对”吗?可是,她的脸庞为什么那么苍白?
他情不自禁地起身,轻轻抱住了她的肩头:“小丰……”
她跳起来,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结结巴巴的:“叶嘉,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他的手十分轻柔地抚过她的面庞,嘴唇几乎要贴在她的唇上:“小丰,你最近很消瘦,是生病了吗?”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她一叠连声,慌慌张张的,心跳得那么快,彷佛叶嘉是个不安全的诱因,只要靠近他,自己就会莫名其妙地沦陷,明明是有“正事”的,怎么变成了这样?
“再见,叶嘉。”
她赶紧出门,面颊通红。
“小丰……”
叶嘉追出去,她已经脚步飞快地跑走了。
她的脚步太匆匆,在实验室的门口,几乎和一个人擦身而过。她急忙说声“躲不起”,来人却停下脚步,声音提高而且惊讶:“冯丰,是你!”
她停下脚步,这张脸简直是自己的噩梦,如影随形,竟然是叶夫人。
“冯丰,你来这里干什么?找叶嘉?”
叶夫人的声音有点尖,好像又带了几分恐惧。冯丰,她面颊通红,色带桃花,从实验室出来……她来这里做什么?
冯丰看着她,忽然想起叶霈和那个年轻的女郎,许多年了,叶夫人还能这样做足表面功夫,人前风光无限。忽然有点佩服这个女人,如果处于古代皇宫,她肯定是宫斗的一把
好手。而在现代,她连“宫斗”的乐趣也没得,老公的相好在外面,大把大把的黄金女郎,她连“斗”都没得“斗”,连面都见不上。
女人做到这个份上,是该同情她还是崇拜她?
这一次,她没有和叶夫人怒目相向,只是点点头,算作招呼,就淡淡地离开了。
身后,叶嘉大步走出来,见她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叶夫人侧身一边,仔细盯着儿子,没有忽略他眼中的黯然和惆怅,依稀还有几分凄凉。她心里一震,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儿子这般模样——失魂落魄,黯然销魂!
儿子,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欢那个女人。除了爱,还有什么力量能令他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那个女人!
该死的女人,她有什么了不起?
多少女人哭着喊着想嫁入叶家,她就一点委屈受不得,摆高了姿态百般拿捏做作。
就因为儿子爱她,他爱她,所以,她折磨他!
叶夫人前走几步,这时,叶嘉才看见她,惊讶道:“妈,你怎么来了?”
“我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总得来看看自己的儿子。”
“这是工作地点,不太方便,妈,你不要担心我,我会回家的。”
叶夫人心想,如果不方便,冯丰为什么可以来?这话,她没说出口,也是第一次没有说出口。
母子二人在叶嘉的临时宿舍里坐下,小客厅收拾得十分整齐,叶嘉加班时多数时间住在这里。
叶夫人打量四周,淡淡道:“你和冯丰最近如何?”
他摇摇头。
叶夫人叹息一声,“儿子,你为什么那么死心眼?”她试探性地,“如果有适合你的女孩子出现,她一定迁就你,体谅你,也不要你花费多少心思,做你最理想的贤内助,这
样,行不行?”
“不行。我理想中的女人并不是这样,她要明白我的每一个眼神是什么意思,要和我有共同的志趣和爱好、习性,就彷佛那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
叶夫人有些恼怒:“你这要求也太高了。”
他诧异:“这算很高吗?小丰就是这样。她和我几乎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我觉得一点也不高啊。”
叶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立刻转移了话题,记起正事:“妈,出了什么事情?”
“你爸住院了。”
“哦,爸的身体很好啊,怎么会突然生病了?要不要紧?”
叶夫人的脸上不知是什么类型的笑——如果称得上“笑”的话,“照顾你爸的人多了,你不用担心。”
叶嘉觉得母亲的语气和笑容都非常奇怪,追问道:“爸得了什么病?”
“算不上什么大病,”叶夫人轻描淡写地,“他和一个女人在外面度假,病发后,那个女子不敢做主,立刻通知我们。昨天晚上才送到医院,那个女人告诉我地址才知道的。我
今天上午去看过了,你爸已无大碍,那个女人正在照顾她……”
在父亲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叶嘉一点也不奇怪,可是,终究是自己的父亲,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拍拍母亲的肩膀:“妈,你想开一点。”
“我不想开又能如何?只是,他年轻的时候是这样,老了,更是变本加厉……儿子,你要不要去看他一下?”
叶嘉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过几天吧,反正他有令他愉快的人在照顾。我去不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夫人挨打
拿出收拾好的东西,手机不停地响,是黄晖等在楼下,帮着拿东西。东西其实并不重,但是,他担心着她回家的“安全”问题,所以执意要送她回去。
她拿了东西走到大门口,只见黄晖站在女生楼下的一颗大树边,和一个女孩子正在拉拉扯扯,女孩子好像强行要给他什么东西,他只是一味地推辞。
女孩子十分青春,长靴子,短裙,外面一件鲜红的大衣,却罩得分外地清纯,一点也不显得妖艳。
她站在门口,好奇地看着二人,黄晖已经看见了她,神情更是尴尬,满面不悦地将那个东西塞到女孩子的手里,就跑了过来。女孩子也看见了她,红了眼圈,飞快地跑了。
“冯丰,我给你拿东西。”
他一把接到她手里简单的包袱,神情很不自在。
冯丰笑起来:“那个女孩子是谁?”
她这样一问,他的神情倒镇定了,摸摸头发,好像很郁闷的样子:“认识的一个学妹,说过年了,硬要送我一份礼物。”
“她想追你!”
这是肯定的,这么明显。
“可是,我不喜欢她。我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