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前面就是停车处了。两人飞奔过去,冯丰气喘吁吁地:“叶嘉,你手受伤了,我来开车吧… … ”
她考了驾照后,还从来没有单独上路过,叶嘉摇摇头:“小丰,我来… … ”
这个时候,她不敢再争执,立刻坐好,系好安全带,叶嘉立即发动车子。冯丰看他,只见他紧紧捧着一幅衣襟和一个什么小东西,正是从刚刚那个人身上撕下来的。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叶嘉将东西塞在口袋里。
待得车子快要驶向大件路时,看到街上穿梭往来的车辆,冯丰才松了口气,抚着心口:“吓死我了… … ”
话音未落,忽听得叶嘉道:“不好,刹车失灵了… … ”
冯丰还来不及反应,前面一辆车擦身而过,叶嘉的手一歪,控制不住,车子一下撞向街边的一裸大树… …
眼前一花,几乎是立刻冯丰就失去了知觉,待睁开眼晴时,只见叶嘉侧面护住自己,他自己紧紧闭着眼晴,额头上全是血迹,
“叶嘉,叶嘉… … ”
她惊慌失措地喊他,好一会儿,叶嘉才醒过来,也睁开眼晴,抹抹额头上的血迹,拉了她就下车:“小丰,快走… … ”
她见叶嘉并无大碍,心里一喜,两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就往前走。此时己是深夜,过往的出租车并不多,冯丰惊吓得走路双腿都打颤,只拉着叶嘉的手,拉着满手的血,一个劲地叫他:“叶嘉,叶嘉… … ”
叶嘉楼住她的肩膀,轻轻摇她一下,笑起来:“小丰,干嘛怕成这样?我没事。〃
“没事呜?真的没事呜?〃
“真的.〃
这时,一辆出租车路过,两人赶紧上车。
司机问:“去哪里?〃
〃 C 大附属医院。〃
经过简单检查,叶嘉的左手刺伤,头部微微受了点震荡.而冯丰,幸好叶嘉及时护住她,只额上撞了个红包,顶着,样子十分可笑.
她在叶嘉的病床边坐下,依旧惊魂未定,小小声说;“叶嘉,我连累你了… “不,小丰,这次我有重大发现。〃
她眼晴一亮:“什么发现?〃
他取出那幅衣襟,另外一个是一只手套:“攻击我们的一共是四人,其中一个受了轻伤,一个留下了指纹,我随身带了一些东西,足以暂时提取保存这两种东西,凭借血液化验和指纹鉴定,至少我们可以找到两个人… … ”
作秀的男人
冯丰大喜过望,长久以来,她和李欢总是找不到明显的证据,每次刚有头绪就断了。这一次,只怕那些人也绝对想不到叶嘉会早做准备获得这些东西。“这些人,一定是神秘人指使的。〃
“对,就是那些想害你的人。透憾的是,没有见到我们想找的人。〃
“他们居然连你也加害! 〃
这些人不仅害自己,而且显然是在叶嘉的车上动了手脚。是谁人如此大胆?竟然连叶嘉也会加害?
正说话间,叶嘉的手机响起。她立刻帮他接听,却是叶夫人打来的.深更半夜,接听儿子手机的竟然是冯丰,她不知是怒是喜,只问:“叶嘉呢?〃 她迟疑一下,还是道:“他受伤了,在C 大附属医院… … ”
叶嘉正在看那幅衣襟,皱着眉头,待明白是母亲打来电话时,要阻止冯丰已经来不及了,赶紧用右手去拿了电话过来:“妈,我没事,一点事情都没有… … ”
话没说完,叶夫人早已挂了电话。
他见冯丰面上微微闪过一丝不安,拉住她的手,笑起来:“怕我妈责怪你吗?〃
冯丰没有做声。叶嘉此次受伤,完全是因为自己,叶夫人把儿子看得高于一切,只怕来了,决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最主要的是,这一次完全是自己理亏,无论叶夫人说出什么话,自己也只得忍了。
如此一想,她心里反倒坦然了,如果叶夫人要就此责备自己几句,自己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她笑起来,拉开话题:“叶嘉,你饿不饿?〃
不知为什么,从她眼里一闪而过的那丝愧疚和不安之意让叶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没有回答她,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道:“小丰,我为你做什么事情都是应该的,你不必感到愧疚!〃
她心里一震,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
“小丰,你是我的妻子,可是,我对你的付出甚至远远不及其他人来得多。保护你,本来就是我的义务,只是过去,我很少尽责,才让你一次次陷入险境.这一次的意外,也不过是一个巧合而已,更不能怪你。事实上,我们本来就该甘苦与共,无论是我为你做了什么或者你为我做了什么,大家彼此都不应该感到愧疚!小丰,如果今天是你为我做了什么,我绝不会感到愧疚的! 〃
她心里忽然有点慌乱,说不出的慌乱,好像每多接受一点叶嘉的好处,就是更加沉重的负担,因为无以为报,所以,总是想稍稍保持一点距离?
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心底早己把叶嘉当了“前夫”?有谁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接受“前夫”的任何好处,而觉得理直气壮吗?
那种微妙的心理变化,是这一刹那间才明白的,不是法津上的身份差异,而是心底最深处的自发意识。
只是叶嘉!叶嘉这个呆子,却从来不曾改变,自始至终,把自己当作了最信任的“妻子”。
她忽然觉得羞愧。
她无法面对他的目光,微微吸一口气,低声道:“我去给你倒一杯水。”
叶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其实,倒水根本不需要去门外,只是,她忘了,她的脚步仓促,心绪紊乱,那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即将到来……
叶嘉是母亲的儿子,远远大过是她冯丰的丈夫!
这两者原本该是天平的两端,需要平衡,可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完全让一端失衡陷落!
所以,她才会觉得情不自禁地恐俱,这也是曾经的一年多的婚姻生活带给她的全部的感受!
他靠在床头上,微微闭着眼晴,这一刻,心里那么迷惑,在母亲和妻子之间的难题,竟然一点也不比面对那神秘莫测的暗中黑手来得简单。那不是高强度的肉体对抗,可是,却是千丝万缕的心灵慢慢磨损的创伤,是一场无法言喻的长久的拉据战。而冯丰,就是这场拉锯战的失败者,一闻“敌声”,就立刻高挂免战牌,主动退出这场战争了!
门被轻轻推开,他睁开眼睛,见她两手空空,这时,才在角落里去倒一杯热水,端着走过来,强笑道:“叶嘉,你喝水吗?〃
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放到一边,轻轻拉她坐在自己身边,她刚坐下,就听得一阵敲门声,那么急促。
她惊得差点跳起来,一下挣脱叶嘉的手去开门,果然,门口正是叶夫人和她的专职司机。
她低声道:“您… … ”
叶夫人满面焦虑,根本顾不得和她论话,直接奔到叶嘉的床边,连声道:儿子,你怎么啦?儿子,你很严重吗?儿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 ”
她一叠连声地问,叶嘉只是微笑着看着她,等她不说话了,才道:“妈,我没事,只是出了点小车祸,撞伤了一点… … ”
“车祸?怎么会出车祸?〃
她的锐利的目光转向冯丰,冯丰情不自禁地悄然后退了一步,事实上,自从叶夫人进来后,她就一直默默地远远站在一边。
这是那么强烈的“弱势”的感觉,每当叶夫人一出现,她就明白,自己只能拥有叶嘉的极其徽小的一部分,他的大部分,是属于叶夫人的。
叶夫人的目光看着儿子,话却是问冯丰的:“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去了哪里?〃
叶嘉一点也没有忽略母亲的目光,若无其事:“妈,不过是一点意外,我们出去吃饭回来,我开车,无意中碰到了一裸树… … ”
叶夫人半信半疑地看看儿子手腕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和头上的伤痕,她自然不知道那是匕首利伤的.再看看冯丰额头上那块微徽处理过的大包,本来想责备她几句,可是,见儿子的目光,却又说不下去,心里郁闷得不行,只道:儿子,头部的震荡一点也大意不得,这几天要好好护理… … ”
“呵,妈,一点小伤而已,何必小题大做?〃
“你这孩子,这也叫小伤?不行,我得好好照顾你。对了,老王……,”她叫自己的贴身司机,“赶紧去安排一下,找最好的护理和医生… … ”
“不用,我已经安排好了.〃
叶夫人又微微抱怨起来:“儿子,你可不能大意,这些天要好好静养,我马上吩咐家里的厨房给你炖汤,医院里是吃不到什么东西的……”
“妈,不用了!〃
“什么不用?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叶夫人目光转向冯丰:“小丰,这么晚了,你也受伤了,去休息一下吧。〃
“谢谢。”
冯丰点点头,看看叶嘉,很快收回目光。叶夫人明显不愿意自己呆在这里,而且,他们的阵仗那么大,也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照顾叶嘉,又何必留下来跟她作对呢?
她刚刚转身,忽然听得叶嘉的声音:“小丰… … ”
她回头,强笑道:“怎么啦?〃
“你过来。〃
没法,她只好慢慢走到他身边,他一下拉住了她的手,声音温柔得出奇:小丰,我受伤了,你就不管我了?〃
他这样的表情,就像一只快被遗弃的小狗,可怜巴巴的.她满面通红,却被叶嘉拉得更紧,声音也更加可怜了:“小丰,你就忍心扔下我一个人?〃
老大一个男人,竟然如此“作”,冯丰哭笑不得,真是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而且,他的目光是真诚的,是那种热切的期待。她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结结巴巴地道:“我也困啦… … 要回去休息,我… … 明天再来看你吧… … ”
“不,你不陪着我,我根本睡不着。小丰,你不能因为自己困,就不管我了……”
叶夫人在一边看着儿子那样的神情举止,儿子竟然在求这个女人留下!是他需要她留下!这个女人,只会令儿子受伤,可是,他却希望她留下!
冯丰无法回答,叶嘉的目光转向母亲:“妈,你回去休息吧,有小丰陪我就行了。”
叶夫人勉强道:“儿子,小丰也受了伤,她自己也困了,你不能耽误她… …”
“呵呵,妈,你就不用担心这么多了。小丰是我的妻子,又是年轻人,她照顾我是应当的。你岁数大了,不能太过操劳,你回去休息吧,要是累坏了,我还得担心你的身体… … ”
叶夫人待要说什么,但见儿子的目光十分坚定,又含了一丝请求,完全是铁了心要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她没法,只好点点头。
叶嘉暗自松了口气.
叶夫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冯丰送她到门口,正要进去,却听她低声道: “小丰,你出来,我有话要给你说… … ”
冯丰犹豫了一下,却听得叶嘉的声音:“小丰,我想喝水… … ”
明明他的床前还放着一杯温水,叶夫人知道儿子作怪,淡淡道:“儿子,我和小丰说几句话也不行吗?〃
叶嘉还要说什么,冯丰向他使了个眼色,伸手轻轻关上门,和叶夫人来到了外面的会客室.
冯丰先开口:“伯母,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叶夫人盯着她的眼睛:“你曾经自杀过?〃
冯丰没有回答.
“不是因为叶嘉?〃
“当然不是!〃
抱歉也是一种爱
“我也听了许多传闻,说你为一个叫做黄晖的男孩子自杀,因为他为救你牺牲了自己……”
一个为了其他男人自杀的女人,对自己的儿子来说,是何其不公平的事情?如果一点也没有爱过,她会为他自杀?还有阴魂不散的李欢——她对自己的儿子,究竟还剩下几分
真心?为什么天下会有这么复杂的女人?她为什么就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简单点,不要这样折腾不休?
“叶嘉这一次受伤,我不相信是因为意外!也不知道你究竟惹到了什么人,究竟会让叶嘉面临什么样的危险……你知道,我一直不喜欢你,现在,更是不希望叶嘉和你一起… …”
一个母亲,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和危险在一起,这有什么好苛责的?
冯丰苦笑一下,其实,现在自己也不希望和叶嘉在一起,不止是叶嘉,自己甚至不希望再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在一起,其实,有人关心,很多时候并不是一种福分,反
倒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如果就是自己一个人,亡命躲避危险或者干脆就悄悄地死去,也无人过问,就如街头曝尸荒野的乞丐,无牵无挂,又何尝不是一种洒脱?
“可是,叶嘉执意要和你在一起,并且不顾危险,所以,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至少待他如待黄晖一般真心……如果你做不到,就请离开他吧,不要不爱他,又害了他…… ”
冯丰还没回答,门“呯”的一声打开,叶嘉站在门口,眼里冒出一族微小的火焰来,胸膛起伏,声音却十分镇定:“妈,我和小丰都累了,要休息了,你们先回去吧……”
“儿子……”
“叶嘉!”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这是两人第一次“正面交锋”时刻被叶嘉看到,甚至,两人都不知道叶嘉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妈,小丰是我的妻子,她遭遇危险时,却是别人在保护她,我本来就没有尽到丈夫的义务,该被责怪的是我,你怎么反倒去责备她?”
冯丰从未见过叶嘉如此轻描淡写的“震怒”。
那是他的母亲!她轻轻拉一下他的袖子,很是不安:“叶嘉……别这样。”
叶嘉没有做声,只反手握住她的手,揽住她的肩膀,看着母亲淡淡道:“妈,妻子照顾丈夫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今晚就小丰照顾我了,你放心吧。”
叶夫人却想着他的话“丈夫的义务!”
在上次冯丰遇险,黄晖因她而死的时候,儿子的确还是冯丰法定的丈夫!只是,那时儿子陪着自己在国外。如果,那一次死的是冯丰?!儿子又会是什么心境?
叶夫人仿佛第一次认清这个事实——自己的儿子,是个成年男人,是别个女人的丈夫,他有自己独立的家,要承担起对另一个女人的义务和责任!
现在,那个女人有危险了,他说他是她的“丈夫”——所以要尽到保护她的责任!
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叶夫人却好像现在才醒悟过来其中的奥秘,她怔了一下,才道:“你们要互相照顾,我先走了。”
“妈,你放心吧。”
叶夫人等已经走了,两人回到病房,叶嘉靠在床头柜上,只是一声不吭。
冯丰挨着他坐下,轻声道:“叶嘉,怎么啦?”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母亲的话言犹在耳“希望你至少待他如待黄晖一般真心”——母亲和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黄晖是自己心口永远的疼和伤疤。别的男人为救自己的妻子而
死,自己又算什么?自己有什么资格向一个死去的人叫板?
黄晖其实是为自己而死的,如今,人们却将这笔债记在了冯丰身上,就连冯丰自己,也背上了这样沉重的包袱,也许,一生都会背着这样的包袱。
如果两个人之间一直存在这样深重的阻隔,今后,又怎么能真正走到一起?
本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他都准备彻底放手了,可是,因为这个晚上的险境,他才明白,自己决不能放手,也不可能放手了,难道放手之后,又让李欢去为她而死?
即使他要选择放手,也得等一切都平息之后。
“小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