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
“其实宫中还有一条规矩你没打听到。”她把玩着手中的细磁茶杯,不慌不忙地打断苹儿,
“被打入冷宫的宫人,除罪无可恕者,三年即可被遣送出宫,交由其父母发落。所以,被打人冷宫的人才叫有福。”
“可是小姐……”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如果被夫家送回来,那不就是被休了吗?这算什么福?
“放心,我会尽量找机会早点出来。”萧若君安抚地拍拍苹儿的手背。
“什么?!小姐,您想被打入冷宫?!”苹儿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能出宫自然是好。可这样一来,你的清白不就毁了?以后你要怎么办?一向聪明过人的小姐今天怎么糊涂了?
“这样不是更好吗?这样就不用再去嫁人、看人脸色了。”萧若君好笑地发现,苹儿仍是拿一双眼死瞪着她,“放心,我都想好了。如果那时我真的无处可去,父母又不肯收留我的话,我还可以自力更生呀。我的画可以卖钱,我的绣品也能卖钱,甚至,我也可以去靠教千金小姐们抚琴来糊口,饿不死的!”
“小姐!”苹儿气嘟了一张嘴。什么跟什么嘛!哪有人都还没进宫,就已经打算好从冷宫里出来要干什么的!
“好了,苹儿,你再说什么也没用。因为,爹的决定是决不会改变的。”萧若君的脸色忽然黯淡下来。爹和娘,自小就对她严加管教。不但同哥哥们一样为她请来有名的夫子,教导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同时又要求她女红、中馈样样精通。他们这一番苦心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指望她长大后能够攀龙附凤,好结一门好亲家。而今,有机会能把她送进宫去,攀上皇亲,他们更是求之不得。她早就看开了。
“不说这些了。苹儿,你娘知不知道爹打算什么时候送我进宫?”萧若君收拾好一时泛滥的思绪,重新扬起笑脸。
“听说了。好像就在一个月之后呢。”苹儿满是不舍。到时,她就要与小姐分开了。她少了一个这么好的主子不打紧,只是小姐人这么好,却没能嫁个如意夫婿,她实在替小姐叫屈。
一个月?那她不是还得把手头这件锦袍绣完才走?萧若君重新坐回绣床前,拿起针。其实进宫也挺好的,不是吗?至少,以后她不会再被这些没完没了的绣品累个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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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刚开始,她入宫后的生活尚称得上平静,与她事先所想的相去不远。
一入宫,皇上连她的面都没见到,就先封了她一个才人。看来,自己的父母的确是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就替她炫耀了一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头衔来当着。这次,她托的自然也是这个封号的福。
其实算起来,入宫后的生活,是从那一夜才真正开始的。她是入宫后半个月,皇上饮宴、召她人内抚琴解闷儿时,才第一次见到龙行云的。
龙行云的长相,固然是俊逸非凡,气质也是卓然不群,但也只能让她见到后,仅是松了口气。怎么说他也算是自己的夫婿,同床共枕是少不了的。这种长相,至少不会让她难以忍受。
同去的宫人当时还有好多,龙行云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她。是她的琴声最先吸引了他的注意。她不禁再次“感谢”父母的英明教导。
“你就是那个人称‘京城第一才女’的萧若君?”一曲过后,龙行云将她召至座前,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一双利眼在她脸上细细打量着,“果然如人所说,是位才貌双全的佳人。”
她听得出来,其实他的话中带有那么一点讽刺的意味。
“小六子听旨,”他终于放开手,让她可以退到一边,“今晚,召萧才人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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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在她脑诲中,始终退不去斑澜的色彩。那一夜,他将她由少女变为妇人。她,成了他名副其实的妾。
他其实还算体贴的,但在过程中,他仍是不可避免地弄痛了她。直到他起身下了床,她还躺在床上,痛得不敢随意扯动身上的肌理。
她很庆幸他没有留下来。同一个只知道姓名身份的陌生男子共卧一床,她不认为自己会睡得着。
“请才人用药。”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小太监已经捧着一碗乌黑的汤药候在了床前。
“药?什么药?”她抓住被子半坐起身。虽然早就知道这些人是不能够称之为男人的,但她仍不习惯在他们面前赤身露体。
“回才人,这是每个受过皇上宠幸的妃子都要喝的别子汤。”
“别子汤……这汤是做什么用的?”她已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心底里不愿去相信,他是一个如此无情的人。
“这……”虽然皇上没有下过圣谕,但照以往那些嫔妃们的反应来看,他还是不说的好,对自己对别人都有益。
“照实说无妨。”不管结果如何,人总要面对现实的。
“这所谓别子汤,其实就是……避孕的汤药。”他已经做好足够的准备来应付这位新任才人的哭闹了。如果她实在不肯喝,那他也只能比照前例,强灌她喝下去了。
“拿来。”
萧若君异常平静的反应,反而让太监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大大地一愣,而后才记起要把汤药双手奉上。
好一个别子汤!她先前根本没想到这一层,还怕要是与他有了孩子,她怎么能够抛下自己的亲骨肉,走得干净、走得毫无留恋!别子汤,正是此时她所最需要的。只是,从这一碗药上,她彻底认清了龙行云的自私、冷漠与无情。不愧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呀!
第二章
这天夜里,龙行云难得地在他心绪平和的时候,来到蕴秀宫,既没有被哪位嫔妃缠得头痛,也没有被哪个大臣念得心烦不已。今天,他就是单纯地来看萧若君,的。
“臣妾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轻轻柔柔的嗓音里面,不含半点的矫揉造作,自然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腻得他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平身。”龙行云流星大步地越过她身边,来到主位坐下。
“皇上请用茶。”萧若君接过宫女泡好的香茗,亲自奉给龙行云,然后安静地侍立在一边,低头不语。
龙行云边喝茶边四处打量。这蕴秀宫造得的确是清雅洁净,冬暖夏凉。但由于位置靠近御花园的北苑,在大内的各座宫殿中,离他的寝宫甘露殿最远。所以,一直没有嫔妃愿意久居在此,怎么她反倒给自己挑了这么一处地方?
其实整个蕴秀宫的摆设,本来就以清净淡雅为主,不像皇宫中的其他建筑那么富丽堂皇。而如今,在萧若君的巧手法改造之下,更让它在清雅之外又多了一丝暖意,显得生气十足,就如同她的人一般。
“这蕴秀宫,好是好,就是离朕的甘露殿嫌远了些。朕想来看你,都不方便呢!不如朕把永和宫赏了给你,你搬到那边吧,朕看你也方便。”龙行云突然打破沉默,将萧若君吓了一跳。永和宫位于禁宫的中偏左,是距甘露殿最近的宫室。以前,他为了图个耳根清净,从不允许嫔妃入住。今天说要赐予她,无非是要试上她一试。
“多谢皇上。可我在这蕴秀宫里住惯了,对这里的一屋一舍、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实在是舍不得离开,还是请皇上允许臣妾继续留在这里。”开玩笑!她当初看中的,不就是蕴秀宫的处地偏僻?她可不想搬入位于皇宫腹地的永和宫,然后被一堆女人给烦死。
“好,朕依你便是。”这么说,她当真是无欲无求?
“谢皇上。”萧若君暗自隐住喜色。
龙行云一双眼,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萧若君。其实仔细看来,她这张脸也称得上是倾国倾城,不见得比江嫚平逊色。但她平日总是淡施脂粉,感觉上就没那么艳丽抢眼了。而她本身所具有的才学与出身,又不知比那个商贾出身的江嫚平高出了多少倍。
罢了、罢了。既然一时之间,再难找到这么可口对味的清粥小菜,他就继续留着她、来时不时宠爱上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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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驾到!”通报方落,龙行云已悠然地踱进蕴秀宫的大门。
“你们的主子呢?”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跪了满地的太监、宫女,惟独不见了若君的人影。
“回皇上,娘娘她说是要到御花园去散散心,才刚出门不久。”天!皇上怎么挑了这么个时候驾临?
“这样……”还真是不巧,“起驾。”既然找不到德妃的人,那他干脆顺路去御苑骑骑马好了。
“恭送皇上。”一直都跪在地上的众人再次齐齐拜倒。为首的小顺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皇上没有再追问下去。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照实说,主子她上御苑骑马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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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行云一向习惯亲自进御马监的马栏、牵出他的爱驹驭风,“咦?追魂呢?”
追魂跟驭风一样,同是散尽千金也求不来的良驹。只是区别在于,驭风是匹公马,脾气暴烈,而追魂是匹母马,性格温驯。所以,两者之中,他一向偏爱驾驭后者。
“回皇上,半个时辰前……追魂被德妃娘娘给骑走了。”专司御马监的审员也答得迟疑。他总觉得让皇上知道这件事有些不妥,但又没胆子欺君,也只能实说了。
“德妃?”不是说她人在御花园里散步吗?“德妃娘娘常来?”如果是的话,那这个善于伪装的小女人怕是瞒了他许多事。
“天气晴朗的时候,娘娘差不多三两来就来一次。要是逢上阴天下雨,十天半月才来一次也说不定。”御马官一五一十地交待。欺君是要杀头的,他芝麻大的小官实在担待不起。
来得还挺勤的嘛!没想到他还有个精于骑术的妃子呢,“那你可看到,德妃她往哪边去了?”龙行云的唇角浮起一朵莫测的笑容。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一下她的骑术呢!
“据臣所知,娘娘多往东边林子里去。”
“嗯。”龙行云点头。飞身上马,催动胯下的宝驹、绝尘而去。萧若君,朕来了。
龙行云一路往东寻去。直到出了一片密林,才远远地看到河岸边的草地上,有一匹正在吃草的马和一个舞动的身影。他及时勒住了缰绳,有些不敢置信地盯住那个人影。
萧若君手持一支半身长的树枝,不住地伸臂、蹋腿、旋身,在长空中舞出一个又一个的花样。她这是在……舞剑?!
真是不可思议。看上去柔弱文静的萧若君竟会舞剑?而且还舞得相当熟练与优美,一招一式中皆暗含足够的力道,绝不仅仅只是好看而已。如果现在给她一把真正的剑,她大概摇身一变,马上就变成个行走江湖的侠女了。
龙行云翻身下马,慵懒地靠在身后一颗大树上,看着萧若君先是舞完一套剑,接着扔开树枝,又耍了一套拳,然后走到河边蹲下。
龙行云站直身子,无声无息地向她靠近。
萧若君在河边弯下腰,她掬起一捧清凉的河水,直往脸上拍去。呀!真痛快!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面前清澈见底的河水,让她心里不禁痒痒的。她左右看了一下。反正这里又没人。
于是,她轻巧地在水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脱下束缚住双脚的鞋袜,卷起裤管,缓缓将雪嫩的双足探进水中。好凉啊,
“嘻……”河里游动着的小鱼小虾,将她的脚当成了可口的美食,纷纷围上来,轻轻啃啮着,逗得她格格直笑。
“咦?”脚边一闪游过的东西,吸引了她的视线,“好大的鲤鱼,捉来熬汤,一定好吃。”她兴奋地将衣袖直卷到上臂,蹑手蹑脚地走入河中,生怕带起的涟漪把鱼惊走。
“哇!抓到了,抓到了!”她十指紧捉住鱼拍打不停的身子,忘形地大叫,眼睛还四处寻找着哪里有可以装鱼的容器。可是……
“算了。”她既没有竹篓也没带手绢,根本没办法把鱼藏起来,不让人发觉地带回宫,“今天就算你运气好。下次可要小心点儿,再被我捉到了,我要把你拿来先清蒸再红烧,连骨头都拿来做汤喝!”她把仍努力张大嘴巴呼吸的鱼放回水里,又对着它飞快逃走的方向教训一番后,才洗净手,转身回到石头上坐下。
天气真好。她仰望碧蓝的天空,轻轻闭上眼,感受着秋日温暖阳光的亲吻和凉爽微风的抚摸,呼吸着空气中微微飘散的草木清香。将双手枕在脑后,她缓缓地在大石上躺平,陶醉在自然的怀抱中。
龙行云这时才从河边的一棵树后闪出,他小心地放轻足音,免得惊动了河边假寐的佳人。他在她身边停住,敏锐的目光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她鞋袜尽褪,袖管与裤管都上卷了大半,露出里面优美玲珑的曲线与雪白细致的肌肤,更别提她刚刚因为活动而凌乱的发丝,简直就像一个缺乏管教的野丫头。不过,这样的她却别具另类的风情,跟其他女人的美艳和地惯以示人的清雅不同,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番风情。
想起她刚刚略带傻气的举止和明媚的笑脸,他脸上不禁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她的另一面,也还是很可爱的。
龙行云情不自禁在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以唤醒沉睡中的美人儿。
是谁?!萧若君眼睛还没睁开,便直觉地振臂踢腿,想借此逼退适才轻薄她的登徒子。
“我的德妃,你可要想清楚,弑君可是大罪,要杀头的喔。”龙行云及时擒住她的手腕,压制在她的头顶。调侃的语气中,满是隐忍的笑意。
怎么可能?萧若君震惊的双眼不可思议地对上一双再熟悉不过的俊朗秀目。她就以这副样子给他逮到了?也太巧了吧!
呃……“请皇上放臣妾起身。”呆呆与他对视了半天,她的脑袋终于反应了起来,恢复到平时的冷静。
她竟然敢命令他?!看来,她根本就没把他这个做皇帝的放在眼里,平常恭顺守礼的那一套统统都是伪装出来的。龙行云放开手,直起身来立在一边。好一个萧若君。她的不敬以后再慢慢算账,先看看她这次打算怎么蒙混过他这一关。
萧若君的双手一得到自由,马上由石头上跳起来。背对着龙行云,她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上下打理整齐,然后转身、再次跪倒在地。
“臣妾不知皇上在此,惊了圣驾,请皇上恕罪。”虽然脸上的红晕未退,发髻也稍显凌乱,但好歹也恢复了闺秀应有的样子。她的神情举止也重新变回冷淡有礼。
“不知者不罪,平身吧。”龙行云也不揭穿她,一脸的莫测高深。要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