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 第255部分

　　　　“那怎么可能呢？我和你爸爸同学，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如果我都不老的话，岂不成了妖怪？”清川梓微微一笑，“好了，长谷川，中野，你们也可以下班了。”

　　　　“是。那么，清川先生，我们走了。”中野雪笑着看向千叶，“千叶，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们去换一下衣服。”

　　　　“好的。”千叶笑着点了点头。

　　　　清川梓走开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千叶不由怔了一下，因为，那一瞬间，对方看着她的眼神实在是太特别了。

　　　　毫无疑问，这次邂逅，清川梓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她想，怪不得中野雪会说，清川梓是一个不会令喜欢她的男人有幻灭感的女人……到了清川梓这个年纪的时候，她若是也能有这样的风采就好了。后来，她常常都会这样想——

　　　　在去往最近的地铁站的路上，中野雪问：“千叶，你觉得清川先生怎么样？”

　　　　“还很漂亮。而且，显得很有智慧。”

　　　　中野雪笑了笑：“我觉得，她是那种极少数的、年龄越大却可以越美的女人……”她顿了一下，“千叶，清川先生对你的印象似乎很好，平时，她对陌生人根本就没这么热情。”

　　　　“是吗？”千叶微微一笑，“我也觉得她看起来很亲切。”她这么说时，不由想，她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莫非是因为，对方是清川澈的母亲？应该不是……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对了，晚上，我们去哪里吃饭？”长谷川突然开口了。

　　　　千叶这时不由心念一动：“有一家饮食店的味道很不错，是很正宗的北海道风味。之前，曾有人请我和雪乃一起去吃过……长谷川，中野，你们还记得雪乃明吗？”

　　　　“当然记得。就是在你之后的那个篮球部的经理人……对不对？千叶，难道说，直到现在，你还和她保持着联络？”中野雪问。

　　　　千叶点了点头：“是啊。雪乃现在在东北大学读大三……七月底的那个时候，我在上川遇到了她。――一周之前，她还曾来过札幌呢。”

　　　　她这时并没有提及清川澈就是雪乃明大学时的学长，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怕自己会张冠李戴，毕竟，倘若清川澈和清川梓根本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话……那岂不是很糗？虽然说，她这时其实已经完全可以肯定，清川梓就是清川澈的母亲了。

　　　　她想，有些事，还是等到适当的时候再说会比较好。何况，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那好啊……千叶，就去你说的那家吧。反正，只要是美食，我都热烈欢迎。”中野雪笑着说。

　　　　长谷川笑看着她：“中野，我看你迟早总有希望吃成大胖子。”

　　　　“没关系的……”千叶微微一笑，“中野，回到东京后，你再减肥也不迟。”

　　　　听了她的话，中野雪忙问：“千叶，你会这么说……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已经胖起来了？”

　　　　千叶当即笑了：“根本就没有。中野，你别太担心了。――在我看来，你根本就不是那种容易胖的体质。”

　　　　“吓了我一跳……”中野雪横了长谷川一眼，“都是长谷川，就只会在一边危言耸听。”

　　　　“千叶会这么说，是不想让你伤心……”长谷川笑着侧开了头，“中野，你敢说，来到札幌之后，你真的一点都没胖起来？我想，你自己应该心知肚明。不过，你也没有必要这么在意自己的体重……我觉得，一个女人，要是把自己一生的精力都浪费在了和体重对抗上，那就太可笑，也太可悲了。”

　　　　“你懂什么？追求美丽，是女人的终身职业，再怎么辛苦，我们也都无怨无悔；这就好像追求成功，是男人的终身职业一样……”中野雪看着他，“长谷川，倘若你这一生，都把精力浪费在了追求成功之上，到老的时候，你敢笑你自己吗？”

　　　　“不敢……不过，我会可怜我自己。”长谷川微微一笑，“其实，不管一个女人美不美丽，一个男人成不成功，到头来，还不就只有一生？”

　　　　“所以，我觉得，不管对于女人还是对于男人来说，追求的过程显得更为重要……”千叶笑了笑，“那样，到老的时候，我就可以对自己说，我是不美丽，也没有成功过，还不太幸福，但我的确是尽力了。”

　　　　中野雪侧过头，研究似地看着她：“千叶，你的野心还真不小……美丽、成功和幸福，你一样都没落下。”

　　　　“会吗？不是也有人都做到了？”千叶笑着说。

　　　　“你是说清川先生？”中野雪问。

　　　　“没错。”

　　　　“但千叶……”长谷川犹豫了一下，“你看到的只是表象，或许，事实和你想像的会有一定的距离。”

　　　　“没关系……”千叶笑着摇了摇头，“我通常都会把理想拔得很高，把欲望压得很低……毕竟，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一路走来，也不是没有跌倒过。”

　　　　“好样的！”中野雪笑着朝她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千叶，这或许就是你最值得我欣赏的地方。”

　　　　“是吗？”千叶笑了笑，“中野，你认识我这么久了，难道你还没看出来，我其实是个只说不做的人？”

　　　　“会吗？至少，在学业上，你就实践得很好……”中野雪顿了一下，“当然，在感情上，你要是也能再加把劲，就更好了。”

　　　　千叶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了：“好啊。――我会的。”

　　　　长谷川在一边看着她清丽的侧脸，心想，这世上居然有这么矛盾的人……而他，是该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呢？她说话时字里行间溢满自信，可在她神情转换的那一瞬间，却又显得说不出的寥落，说不出的茫然……一前一后，简直是判若两人。

　　　　当然，或许，二者合而为一……才是真正的她。
总第二百三十二章
　　　　总第二百三十二章

　　　　（二百三十二）

　　　　二十分钟之后，千叶、长谷川和中野雪来到了那家饮食店。因为已经是周五的晚上了，和那天一样，店里的客人很多，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个空位。坐下后，中野雪笑着四处看了看：“虽然有点拥挤，不过，这里的环境，的确令人觉得很舒服。”

　　　　“是啊……老板人很好的。”千叶笑了笑，“当然，手艺也很棒。”

　　　　这时，这家饮食店的老板大谷朝他们这一桌走了过来。他习惯性地笑眯着小眼睛说：“晚上好。”不过，他很快就认出了千叶，“咦，这位小姐，你不就是那一晚，和清川先生一道来光顾过本店的那两位小姐中的一位吗？”

　　　　“没错。”千叶笑着点了点头，“大谷先生，您的记性真好……上次来过这里之后，因为觉得贵店的东西很好吃，所以，今天就带着朋友一起来了。”

　　　　“感谢再次惠顾。那么，三位请点菜吧。”大谷恭敬地把菜单递给了千叶。

　　　　“长谷川，中野，还是你们点吧。”千叶顺着桌面把菜单推给了长谷川，“反正，我不挑剔，什么都喜欢吃。”

　　　　“还是我来吧。”中野雪笑着拿起了菜单，“千叶，谁若是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

　　　　“此言差矣。”千叶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中野，你不知道吗？通常来说，对食物不挑剔的人，其实也就是厨艺差到令人无话可说的人……”她顿了一下，笑了笑，“我这么说了之后，你还会不会觉得，谁若是娶了我，是他的福气？”

　　　　“千叶，你这样还是好的……”长谷川若有所指地看了中野雪一眼，“不像有些人，厨艺其差无比，却又挑剔得要命。”

　　　　“长谷川，你不会是在含沙射影我吧？”中野雪问。

　　　　“我有吗？我就只是随便说说而已。”长谷川笑眯眯地说。

　　　　中野雪点了菜之后，大谷又朝他们三个人鞠了个躬，然后拿着菜单转身走了。大谷离开后，中野雪有些疑惑地看着千叶：“大谷先生刚才好像说到了什么清川先生……千叶，难道说，在札幌，你也认识某个姓清川的人？”

　　　　“是啊，是雪乃明的大学学长，也姓清川……”千叶微微一笑，“他是一个自由摄影师。”

　　　　“摄影师吗？”长谷川怔了一下，看向中野雪，“中野，我记得，清川先生好像曾说过，她的那位公子也是个摄影师……对不对？”

　　　　“好像是。”中野雪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过，不可能会这么巧吧？”

　　　　“那可不一定……”千叶沉默了片刻，笑了笑，“札幌不比东京，单单人口，就少了十多倍。”

　　　　“那么，千叶，我问你，雪乃明那个大学学长，是个怎样的人呢？长得帅不帅？”中野雪饶有兴趣地问。

　　　　千叶想了一下，笑着说：“该怎么说呢？我觉得，他看起来还是蛮正常的，好像没有你之前描述的那么怪……因此，我想，应该不会是同一个人。”

　　　　“中野，那天，你根本就没有见过清川君……”长谷川笑了笑，“为什么那时要在电话里那样说人家？老实说，当时我就觉得不太好。”

　　　　“那么，长谷川，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就会事后诸葛。而且，我也没说什么啊，就只是说山下君那天一直拿他开涮而已……”中野雪不服气地看着长谷川，“何况，怎么可能有这么巧？我看，雪乃明的那位大学学长绝对不可能会是清川君。”

　　　　山下君……

　　　　千叶在一边听着，到了这个时候，她当然比谁都清楚，关于清川澈和清川梓之间的联系，所有的线索其实都已经汇集在一起了，或者说，对于清川梓就是清川澈的母亲这一点，她已经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她记得中野雪之前曾说过，清川梓的丈夫在数年之前就已经过世了，这样想来，她比清川澈要幸运得多：虽然她的父母早已离异，但至少都还各自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不过，同样是没有了父亲，但比起父亲早逝的竹田修来，清川澈显然要开朗得多。至少，在那个一起吃饭的晚上，他就一直都是笑着，还惯于自嘲……千叶这时不由想，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怪人呢？——

　　　　当千叶、长谷川和中野雪正在谈论清川澈的时候，在这家饮食店的外面，清川澈和山下羽正朝着大门的方向走了过来。

　　　　“澈，这次你要出去多久？”山下羽问。

　　　　“半个多月吧。十月中旬我就会回来。”清川澈正要迈进饮食店的大门，就在这时，他突然怔了一下，随即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定在了那里？”山下羽疑惑地瞥了清川澈一眼，旋即循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饮食店里坐在靠窗一张桌边的千叶他们，“啊，真巧，遇到熟人了……澈，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或者，干脆和他们坐在一起？”

　　　　清川澈扫了他一眼：“你和人家很熟吗？”老实说，对于今晚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千叶，他也的确是有点始料未及。

　　　　“虽然不太熟……但他们三个人都和你们清川家有莫大的关联……不是吗？”山下羽说。

　　　　“你又胡扯了……”清川澈又看了千叶他们一眼，“另外那两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怎么可能会和我们清川家有莫大的关联？”

　　　　“清川澈，你这么说，是不是表示你已经承认，千叶小姐和你们清川家将会有莫大的关联了？”山下羽问。

　　　　“拜托……山下羽，你别以为自己口才好，就可以随便篡改别人话里的意思。我最恨你们记者的，也就是这一点。”

　　　　“清川澈，你别总是你们记者，你们记者的……你别忘了，你也是个兜里揣着记者证的人。”山下羽神秘地笑了笑，“他们怎么会和你没有关系？据我调查，那个看来很斯文的男人，就是千叶小姐心仪的对象；至于那个女生，当然就是她的情敌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以为，我会无聊到想和别人抢女朋友？”清川澈淡淡地说。

　　　　“奇怪……清川澈，我一直都弄不懂，为什么你无论听到什么事，都可以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难道说，你真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和千叶小姐坐在一起的那个女生，就是你妈妈以前的那个同学的女儿中野小姐；至于那个男生，自然就是她的那个男朋友长谷川了。那天，当你在东京时，他们曾一起去过你家。”

　　　　听了他的话，清川澈当即侧头朝他看了过来，明澈的目光之中，有着极为明显的责难之意。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山下羽笑看着他，“清川澈，你现在是不是开始担心了？”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清川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反正，所有先认识你后认识我的人，都会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我……我已经习惯了。”

　　　　“既然你对人家没兴趣，而且，也不想和另一个男人争女人……”山下羽不紧不慢地看着他，“那么，就算千叶小姐真的从他们那里听到了什么对你不利的传言，又有什么关系？何况，你都自诩久经阵战了，那么，一时的异样眼光，又怎么可能可以对你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造成什么伤害？”

　　　　清川澈这时开始迈步往饮食店里走：“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是什么都没说……不过，你对千叶小姐颇感兴趣，这是明摆着的。”

　　　　清川澈回头看了他一眼：“既然我什么都没说，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又是瞎猜的？”

　　　　“我对那个叫千叶的女生很感兴趣……我对那个叫千叶的女生很感兴趣……”山下羽微微一笑，“清川澈，现在，你的脸上纵横交错，横七竖八，就只是印着这行字，你别死不承认……要不要我找台复印机印出来做为陈堂证供？”

　　　　“好啊，不过，印出来后，就贴在你脸上……可不可以？”清川澈笑着问。

　　　　“也行啊。如果对于推销你能起到立竿见影的广告效果的话。”山下羽笑着抢到他的前面，快步走到了千叶他们那一桌，“千叶小姐，中野小姐，长谷川君，真是幸会。”

　　　　一听到他的声音，千叶当即侧过了头，因此，很快就看到了一脸笑容的山下羽，当然，也还有慢条斯理地跟在他后面的清川澈。看到清川澈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一点不自在起来。毕竟，她之所以会知道这里，全都是因为他的缘故，而她怎么也没想到，今晚他居然也会来这里吃饭。虽然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有点尴尬。

　　　　“山下君，是你。咦，你怎么会认识千叶的？”山下羽和清川澈走到他们这一桌前时，中野雪好奇地问。没等山下羽说什么，她已把目光转向了清川澈，突然没来由地笑了，“这一位……莫非就是清川君？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一看到中野雪这时的表情，清川澈就知道，那天，山下羽没少在她和长谷川面前开他的玩笑，他不由朝千叶看了一眼。千叶这时也正望着他，接触到他的目光之后，她当即有些腼腆还有些窘迫地笑了笑。看到她这种极不自然的笑容，就连一向自恃脸皮厚的清川澈心里也开始有些不自在起来，而且，还油然而生了一种想当场暴打山下羽一顿的强烈冲动。

　　　　不过，他并不知道，千叶这时之所以会感到不好意思，并不是因为在听过了他的一些逸事之后，觉得他很可笑，但又出于礼貌想要在他面前掩饰这种心情……或者说，此时此刻，他们心里在想的，根本就是两件全然不相干的事。

　　　　“我和千叶小姐是在一次摄影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