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石川夫人欣慰感动到不行的笑容,她的头更痛了……
结婚周年纪念……
“对了少夫人,您的手机早上响过。”
石川夫人的话提醒宁歆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查阅为接来电,她重新拨过去,猜测着是不是尹。
“你醒了?”那端清澈的好嗓音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回应了一声,敲了敲一阵刺痛的额头。
“听潋泱说,事情解决了。”那端的清流流淌过来,让她的昏沉开出一道亮口。
“算是。”
“那过来吧。我和霜泠在澳门等你。”
宁歆愣了愣,突然想说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但理智及时阻止了她。
“我知道了。”
那端听到这个回应,像是不太满意,清澈声音又响起。
“来接你的人应该已经到黑曜家门口了。他们会直接送你上飞机,什么都不用操心。”
眉头皱了皱。也就是说,她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和借口留在日本了。
“好。”回复之后,通讯切断了。
持握手机的手紧了紧。是啊,她确实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
只是,昨晚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明明记不得,却让她涌起一种不想离开的冲动?
但冲动只是冲动,她是冷静理智的叶宁歆,她明白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少夫人,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失神,石川夫人担忧的询问。
“没事。石川夫人,这几天多谢照顾了。”决定已下,她回以沉静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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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我手术成不成功之类的蠢问题!”
从手术室出来,累到心情不悦的人向门外两个凑上前的男人摆出一只手的拒绝姿态。
黑曜彰咽下嘴边话语,直接冲进手术室一探究竟。
而黑曜慎一则伸手阻拦住她急促的脚步,黑眸纠结,低沉质问。
“叶宁歆在哪里?”
已经连续站立是十个小时以上的女人脸色极差,狠狠停住步伐。
“你是以什么身份在问?前夫?”语调犀利而轻蔑。
“前夫。以及未来丈夫!”他答的毫不犹豫。
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早就清晰定位。然而上午回家他竟然找不到那个女人!就算他生气的命令全体家仆去找,翻遍了整个新宅老宅仍然找不到!
石川夫人不知道她去哪了,管家也不知道。最后是绚站出来,说上午从早茶会回来时,刚好看到那个女人坐进了一辆黑色轿车,并且那个女人还很自然的跟她打了招呼。
她说,再见。
再见!什么再见?!她要去哪?她想去哪?什么都没有带走,只留下一房间花花绿绿的礼物,对他而言更像是种讽刺!
在家一直等到下午,仍然没有任何消息。按捺住被她的无声离开激起的怒意以及遍寻不到的焦灼,他突然想起医院里还有一个她的至交好友。
所以他驱车赶来,绝对要问到一个答案!
他的回答让潋泱不悦皱眉,这个男人真是大言不惭!
“我记得已经给过你选择机会了。”
他选择了签字救人,不是吗?
“我签字,是因为这段关系从一开就是错的,既然如此,就从一开始纠正。我从来没有要放弃她的意思。你明白?”
黑眸燃着坚定执著,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恩。我明白了。”狡辩。
抬脚欲走,伸手再挡。
“她在哪里?”他神态无比坚持,非要得到答案。
“维京岛。”丢下三个字,她赶时间不再废话。
推开阻拦的手甩头走人,反正料定他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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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维京岛
是日暮。
夕阳将碧蓝海水照出粼粼波光,晚风轻柔,翻起后浪轻拍沙滩。
海水中嬉戏的人一个,沙滩躺椅上做日光浴的人一个,大树底下烧烤的人一个,另外还有两个。
潋泱推了推鼻梁上的太阳镜,将视线放到那端两个人身上。
“你做了什么?”清澈的带笑声音响在头顶,一杯彩色液体出现在眼前。
姿态高雅的接过特调的酒,潋泱只说了两个字,“好事。”
尹也不多问。迟早会知道,关于潋泱做的好事,以及要求她尽快将宁歆带离日本的目的。
不过还是很好奇,在她离开的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宁歆今天会有这样的决定。
长发为君剪,这个君,会是谁?啜口自己的劳动成果,尹看着那端两个人的动静,笑的莫测。
面对着蔚蓝大海剪发,实在是一件很让人心旷神怡的事情。尤其看着断下的发丝随风飘扬直至消失,那种心情就更舒畅了!
简直可以让她把前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乱七八糟全部抛在脑后,就像那些离她而去的发丝一样!
“近来无限伤心事,谁与话长更。”
畅快微笑因为背后一句幽幽传来的词凝固在嘴边,秀眉微乎其微的拧了一拧。
颜色淡淡的细长柳叶眉下,同样淡淡的眼瞳专注在黑色发丝上。手中利剪每一下都干净利落恰到好处,同时还能一心二用,没啥表情的继续吟词。
“从教分付,绿窗红泪,早雁初莺。”停顿,往左边移半步,审视几秒,满意的移到右边,“当时领略,自尽断送,总负多情……”
她的语调平平,一首明明很哀怨的词从她口中念出来跟说一句“天气不错太阳很好”之类的废话没啥区别。但还是有人无法忍受。
“霜泠!stop!”宁歆终于开口打断背后女人习惯性的无厘诗词吟诵,而这向来是轻羽会做的事情。
“好。”很配合的闭嘴,手中动作不断。
宁歆舒了口气,但原本的好心情已经被打散,向来沉静的明眸看着无尽的大海,起了淡淡的忧愁。
潋泱回来了,带给她今年的生日礼物——一份离婚协议书。
所以,和黑曜家的一切纠缠,到此结束了。之后会如何,片桐珦醒来后会如何,他……会如何,已经和她彻底无关了。彻底无关……
“冷落绣衾谁与伴?倚香篝……”背后幽幽声音再起,宁歆心一沉,决定发扬以往的好耐心好品格,不再打断。
“……欲写两眉愁,休休。”
双颊抽动,耐心告罄!
“霜泠!别休了……”
“好。我修完了。”戚霜泠收起剪刀,拿过旁边折叠小桌上的镜子,递给因为她突然的回应而怔然的人。
接过镜子,里面反射出自己的面孔。
柔顺长发此刻已经变成俏丽短发,长度及肩,层次分明,将她原本的淡雅气质成功转为清爽明快。
她从不怀疑霜泠的“鬼斧神工”。但她在意的是镜中那张熟悉了二十四年的脸,是在什么时候,眉宇间有了陌生的轻愁。
镜面角落,那个乱用诗词的剪刀手已经转身走开去。
走进那端的两人小圈,接过尹递上的酒杯,戚霜泠淡淡问了一句。
“那个男人什么时候出现?”
“他能不能找到这个岛还是个问题。”潋泱轻哼。
尹一笑,“如果要我说,是今晚。你想如何?”
尝了口酒味,她专注盯着颜色怪异而味道竟然不错的液体,分心回答,“做好储备。”
储备好枪支弹药,之类。
第二十二话 尾声
沙滩上燃着大堆篝火,烧烤架上星火点点,长型餐桌上则用五彩小灯装饰的同样明亮欢喜。
酒瓶酒杯满地狼藉,五个女人或坐或躺或站或跑,将整个小沙滩的气氛搞得热闹无比。
尹站在烧烤架后颇有兴致的辛勤劳动着,偶尔分神看一眼对面坐在篝火旁的女人。
“心不在焉。”潋泱提着一个酒瓶晃过来,和她一同注视那个人影,并且对那人的状态作了精简评价。
“她在忧郁。”尹一贯潇洒的笑着,“你做的好事看起来效果并不太好。”
潋泱撇撇嘴,“鱼和熊掌没有兼得的道理。”而
她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好朋友身上。
尹赞同的点头,“就不知那位先生是要鱼还是熊掌了。”
“他已经决定了。”
“是吗。”手下的动作顿了顿,远处一个依稀人影让她对潋泱的话作了保留,“那可不一定。”
潋泱不解皱眉,尚未提出疑问,便让身边的女人拖着离开。
尹又拉了餐桌旁埋头苦吃的霜泠,同时以眼神示意在沙滩上跑来跑去玩仙女棒的轻羽。
四个人在宁歆完全不注意的情况下,神秘消失在小沙滩上。
注意到气氛突然安静下来的女人,从篝火旁站起,正准备往沙滩后面的别墅去找人,却被身后一股强烈的存在感滞留住了脚步。
转身,看到那个步伐沉稳姿态优雅而来的人。
依稀记得,在画展那一天,回头看见的,也是这样一个调子懒洋洋,笑容懒洋洋,衣着品味甚高的贵公子。
只是当时,根本没有料想到会和这个人之间产生如何的牵扯。
只是当时,他的眼里,还没有现在这抹她所看到的耀眼光芒。
你为何而来,黑曜慎一。
这句话,她问在心里,看着来人站定在她面前,她沉静开口,“找我有什么事吗,黑曜先生。”
她的冷淡让来人俊眉微蹙。
“这么生分,我也需要称你为叶小姐吗?”
黑曜慎一习惯性的勾起颓冷笑意,而黑眸闪着慵懒光芒,掩盖急切,代替手指细细扫过她的眉眼,被火光煨红的双颊,以及不够红润的唇。
她在他眼前,确确实实的在他眼前。这样的想法让他安心。几个小时前的忙乱寻找都有了意义,他不再焦灼,不再急躁。只要她在眼前,其他一切,他都可以控制。
宁歆对他的一派愉悦皱眉,他凭什么这么胸有成竹势在必得?!
“不然你以为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她的语气强硬,失去风度。
慎一仍是笑,“对。你我已经签下离婚协议。”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点,宁歆胸口堵上怒气,明眸瞪视着他,大有把他瞪走的意思。
很好,很元气。慎一满意的挑眉,将注意力放到那头他一眼就发觉改变的黑发上。
“为什么把头发剪了?”他问,语调亲昵,同样亲昵的目光像是在轻抚她的发丝,“想把什么剪断?”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甩头避开那露骨的温柔目光,心里闪过不安。这样的温柔,太危险!
慎一靠近一步,不再压抑所想,伸手撩过她发丝,惊的她后退半步,却被他早有准备的另一只手挡住后路。
惊怒的看他,后者一派从容。
“是想剪断你和我之间的……中国人是怎么说的?”他故作沉思,在宁歆一颗心提到嗓子口的时候,他狡狯笑道,“情丝?”
情丝?!他竟然!竟然连青丝和情丝的联系都知道!不,不对,现在不是惊讶这个的时候!
稳下心神,宁歆命令自己保持冷静。她淡然道,“你也说了。你我已经签下离婚协议。身为一个下堂妻,断发断情也是理所当然不是吗?”
暗嘲的口吻,却间接承认了她所放下的感情。黑曜慎一闻言黑眸中光芒更灿。
“那我可要提醒你了,宁歆。虽然不清楚中国人的联想,但头发是头发,情丝是情丝,你剪断头发,可不代表剪断了情丝。”
他说的愉悦,而她亦回的直接。
“那又如何?你的情丝,怕是不在这里。”
不想否认了,直接一点不会如何,她愿意承认自己对他的感觉,这样她就可以不用再因为忙着掩藏自己而失了以往的从容。
况且,在眼前这人的攻势下,她只有承认被他的魅力迷惑,才不至于节节败退。
“你是想说珦吗?”这一次的笑容,除了大大的开怀,还带了抹不怀好意,“阿,我忘了。你聪明的脑袋已经下过结论了。你认为,我爱珦。”
瞥他一眼,不语。
“请问,你是个固执的人吗?从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他问的认真。
明眸有疑惑,但还是认真回答,“如果我的想法是正确的话。”
“那就好。”他再次笑的轻松自信,“那就代表,我还有机会改变你错误的想法。让你相信,我不爱片桐珦的事实。”
惊讶看他,像是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
“你会给我机会吗?”他追问,黑眸锁视她乍闻大消息而慌乱的明眸。
她该相信吗?相信他的话,相信他不爱片桐珦……
“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有那么难吗?宁歆,你让我觉得自己的信用为零。”
他的笑语带着淡淡失落,意外的牵动了她的心。
抬头,勇敢的迎上黑眸中显而易见的温情。
“为什么签?”她问,这是最后一个疑虑。
她愿意问,代表他还有机会,很大的机会。
唇线弯到一个温柔的弧度,得到回应的他,开口解释,“因为那是个糟糕的开端,它会破坏我们美丽的爱情。”
他会补偿她一个完美的婚礼,她应该得到。
她就快被说服了!可是,该相信吗?他的温柔,他的蜜语,会不会又是为了激怒谁?或者别的原因,就像之前一样……
看穿她的挣扎,他叹息着拥她进怀。
“是真的。忘了昨晚我说过的话了?没有假的。激怒别人只是用来亲近你的借口。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想亲近你,宁歆。你呢?你想亲近我吗?”
她的脸现在一定非常,非常红!幸好谁也看不到!只是这个男人,竟然能把这么露骨的话说出口……实在是太……太可怕了!
“不想。”她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
像是料到她会这么回应,慎一笑意不减。
一手挑起藏在胸口的清颜,他低头寻找渴望已久的唇。
“我原谅你的口是心非。”
当,眼神找到眼神,唇遇上唇,爱情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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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小沙滩后面的别墅内,进行着这样一段对话——
“吻上了?”冷漠高傲的声线,不悦的询问。
“吻上了。”带笑的清澈声音,愉悦的回应。
“竟然吻上了!”扼腕的叹息,好戏还没看够的不满。
“喀啦哒!”这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喂喂。霜泠,不是吧!你开玩笑的吧!!”第三道声音不由自主的扬高,并且扑身上前阻止那个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正经女人,“喂喂你们两个!快来阻止这个S星女王啊!”
——砰砰砰——
瞬间,小别墅墙壁四处遭殃。
“别忘了找人修理就行。”洒脱声音如是提醒。
“就这样了?”高傲声线再度发声。
“不甘心?”带笑嗓音了解回问。
“帮规上,有没有关于结婚年龄的条款?”懒洋洋的出了个馊主意。
“有。未满26岁不得结婚。”很故作严肃的回应。
而那边正忙着阻止某女行凶的女人闻言疑惑出声,“什么时候有这一条?我怎么不知道?”
严肃声音再次响起,无法控制的添了抹笑意,“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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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芬兰,赫尔辛基大教堂。
对于今天上午将要进行的婚礼,神父从看到新郎新娘姓名那一刻开始就被不祥预感笼罩。
因为那一对名字,虽然已经过了整整四年的时间,他仍然记忆犹新!
可怕的观礼嘉宾,可怕的新郎,可怕的新娘!
他们会离婚他不惊讶,他惊讶的是他们竟然还要复婚!并且还是选择了这个教堂!并且主持婚礼的神父还是他!
神阿!您这是在考验您忠实的仆人吗?
“神父,可以开始了。”门被轻敲,神父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终于决定义无反顾的英勇就义去。
而殿堂内的热闹气氛,让他彻底傻眼。
男方宾客那边坐满了人,并且几乎全部都是女人!除了第一排第二排四名男士之外,全部都是女人!
而女方宾客那边虽然人数不及另一边,但看得出来家人都有出席。老人,中年人,小孩。都有。
“神父,请开始吧。”圣坛旁边,一袭银灰色燕尾服的新郎神采飞扬,深邃黑眸闪烁耀眼光芒,惟有嘴角那抹笑仍带着四年前令神父心惊胆颤的轻佻。只是那轻佻,被其周身散发的泱泱风采淡化,如今只让人觉得更加潇洒邪魅。
“神父?”新郎挑眉,再次提醒看他看呆掉的神父。黑眸中的光芒散去,换上阴恻;嘴角的温柔消失,变为颓冷。
“是是是!”快步走向圣坛,神父抹去额上突然冒出的两滴冷汗。没有变啊果然没有变啊!他第一眼绝对是眼花了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