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哼!”白虹贯日目鼻孔朝天冷哼一声:“若不原谅你,你还能傻B似地坐在这里?”他说着倒满两杯白兰地葡萄酒,哐地一声碰在一起,仰头一饮而尽,把另一杯递给面露难色的美琳,用狠厉的眼光瞪着她。
美琳心一横,咬着牙端起酒杯一口气灌下去,捂着胸口蜷缩进沙发角落。
白虹贯日目并不罢休,如此这般地逼着她一连喝下了五杯酒,美琳头痛、头晕、头懵得几乎支撑不了身子。
白虹贯日再一次倒满两杯,哐地一碰,一口气饮下一杯,端起另一满杯递给美琳,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美琳颤抖着手接过杯子,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举起酒杯高仰起头,带着羞惭、倔强、自虐的心态把酒向着自己的脸和整个五官倒了下去。放下酒杯,脸和五官已分不清哪是葡萄酒哪是泪。酒的残液从眼睛、鼻子、嘴、脸流进脖子里,再沿着脖子流湿了旗袍裙的前襟。
白虹贯日目额头青筋暴起,目光射出萧杀寒气:“操你妈个B你个臭婊子,遇到你这样的坐台小姐算大爷倒霉!想当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世上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大爷念你刚出道今天就不打你给你个便宜!骚货,你这样来坐台还不如去抢劫啊!”
“你。。。。。。你知道新刑法有一款‘侮辱罪’吗?”美琳苍白着脸站起,指着白虹贯日目的手臂抖动得像暴风雨中的摇叶。想搜出一段比原子弹氢弹还有震慑力的道理,想射出一串见血封喉的语言;还想到杭州去跳个清澈的西湖水,到北京去火烧个重建的圆明园。
“去你妈的丧门星!”白虹贯日目怒骂着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美琳脸上:“你以为你是公主啊!到这里来你就是最正统的婊子!骚货,大爷这就告诉你,你们这些人就是天底下最下贱最无耻最没有道德和良心的人!充什么清高?明明是荡妇,却要以次充优。TM的乱了套了!妓女还TM的想装处女?你这种无辜、纯洁的样子去糊弄小孩吧!”
美琳瘁不及防身子落叶般在空中摆动几下后飘落身后的沙发上。白虹贯日目抢进一步欲再施淫威,被另两个男人连推带拉劝回座位,嘴里尤骂街泼妇般肮脏话无休无止。见美琳捂着脸抽泣得十分伤心,白虹贯日目爆发出得胜将军般的狂笑,惬意地往身后的沙发上一躺,顺势把近处的服务员搂入怀中,低头亲吻一会儿,揽着她起来走出门去。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人清醒我独醉,借酒壮胆敢犯罪!
坐在北边的男子受了感染,也激情荡漾地抱着另一服务员离开。美琳看到仅剩的一个男人目光往返在她的胸部游弋,她遭遇虎豹的小兔子般惊惶地站起就要逃跑。那男人挥手喊着:“别走,别走!”美琳站在门口肩膀僵硬四肢发抖一会儿,慢慢转过身来。那人示意他坐下,美琳机械下坐时只觉缺氧,不安如蝼蚁爬满胸怀。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红色大钞:“你小囡初涉江湖挺不容易!这个给你,到前台去给我换个小囡。”
美琳觉得她不应该要那两百块,可又抵制不住金钱的诱惑。毕竟家里母亲病着,毕竟身上连吃饭钱都没有。当她拿着两百块走出房间时早明白了她那晚的行为叫“坐台”。她擦干眼泪踏着地毯上的金花沿着楼梯往前走着,壁灯映出她单薄的影子如同一只折翼的鸿鹄。她来在灯火迷离的前台把一百块交给前台经理又说了客人要求后,看着前台经理挥手招呼另一名窈窕女子去463房。她忐忑着来到在大厅一角神情落寞的大姐面前。大姐抬起头来深深的凝视她,目光里缓缓流淌着一些担忧或期待,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美琳低头垂目:“大姐,咱们回去。”泪簌簌而下。她随着大姐到更衣室换了服装,穿着来时的白色无袖连衣裙,精灵般步履轻轻地穿越这红俏绿丽,类似古代的“烟花之地”时,如同误入红尘的凌波仙子。想着大姐雪中送炭般的殷勤热情美琳才深层理解了“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大姐介绍小姐到服务场所,那些地方肯定抽“台费”给她。
广州的夜晚有着迥异于小城市的繁华,霓虹灯游龙般闪耀似乎要延伸到天的尽头。不知哪处烟火妩媚,大有扶摇直上三千里之势。
坐在出租车上,美琳望着窗外想着那句话:“霓虹灯越多的地方罪恶就越多。” 望夜空烟花妩媚,刹那芳华,便是孤寂凋零,永生的沉寂,可悲!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上几乎无话,到门口时,大姐掏着钥匙扭头美琳,眸光罩雾,故作漫不经心:“生存是什么?就是不择手段的活着!”美琳闻听,心里如同被棍棒狠狠搅了一下,进屋后把那一百块递给大姐,声音很低:“大姐,我不能去坐台,名声不好。这个钱算是我的生活费,我明天就出去找工作。”低着头,眸光云遮雾罩。她想铁杵能磨成绣花针,但木杵只能磨成牙签。材料不对,再努力也没用。
“什么?不去了?那你现在就从我这儿离开!”大姐变戏法般褪尽满脸笑容,露出戏剧中继母角色般的阴狠面孔。
“大姐,你就留我一晚吧!明早就走。念我们是老乡吧!”美琳仰头,勉力笑着,心上满是碎裂成片的伤感。
“老乡老乡,背后一枪!快走。”大姐说话间已经拎起美琳的行李包,双手并用,在推出美琳的同时把她的行李包准确无误地撩在门前的泥水滩里。美琳的心随着砰地一声门响被摔碎在地上。
从地上拎起行李包来,掏出纸巾擦去它上面的泥水时美琳没有哭,只觉那包竟然和心一般沉重如石。她拎着包往灯火通明处走去,耳旁风声四起,心摇曳灯影般浮荡难即。白色的裙裾被风鼓得臃肿,如同难以起飞的受伤天使。她眸光沉郁,掠过茫茫夜幕,这万家灯火里隐着多少龌龊面孔阴暗心理伤心故事?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一个可以容留她喘息的地方渡过一晚!本是因着一晚的住宿才和素昧平生的大姐一起走的,走来走去耗费了那么多最后还是无处可宿!
因为母亲病着,离家时她只拿了车票钱,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着,心里是无底的荒芜、空洞,她奇怪自己对那大姐没有痛恨。人人都在为着自己的利益做选择,她也许只是做出绝情的样子逼她回头、屈从、哭求。
美琳觉得她在慢慢走向成熟,因为她发觉可以责怪的人越来越少。她想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困扰,把情绪陷于憎恨、猜疑、嫉妒,对自己是一种极大的损失。她想常以悲悯和宽容心看人,心里的怨恨和受伤害感就没那么重。活着一天,就是福气,就该珍惜。当你哭泣没有鞋子穿的时候,应该想想有些人连脚都没有。别抱怨世界对你不公,世界根本顾不上看你。别总埋怨老天对不起你,老天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第十八章:乱,是佳人
梦,为谁而落?月,为谁而过?
红尘纷扰过客匆匆。已去之事不可留,已逝之情不可恋,能留能恋,就没有今天。每一种创伤,都在把自己推向成熟。
接近六点时天幕已经拉下。土地资源局的办公楼十分安静好像人们都走完了只有美琳独自叹息幽思宛转。回忆可以复制,感觉却不可以,过往的所有再也粘贴不到现在的脸上。
小楼阵阵萧杀风,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初到广州的那晚美琳被赶,无奈中走出小巷拐向一条大街,向前来到一个“东北饺子馆”门前,一位面目慈祥的妇女坐在那儿,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美琳上前铺展开纯真的笑意:“阿姨好!这里招工吗?”
那妇女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美琳一番,面色厌烦语气干脆:“不招,不招。”
看屋里正堂上的座钟已经接近十一点,美琳把惶急和不安压在心底,目流企盼、哀求:“阿姨,我可以帮你干活到关档,在这儿凑合着睡一晚就走。”
那妇女眼里射出警觉的光:“不行不行!”往远处指着:“那里有旅馆,一百块一晚,干嘛要往我们这儿凑合!”
美琳眸光忧郁:“阿姨,让我的行李放你这儿一晚明天来取,成吗?走很多路,我都拿不动了。”
那妇女思索片刻,再看看美琳的脸说:“使不得,我怕我这成窝藏赃物了。”
强者不是没有眼泪,只是可以含着眼泪向前奔。彻骨的冷意弥漫了美琳身心,正要往前走,包被人从后面拽住。遇到打劫的了!她一身冷汗地回头,见那黑脸大姐正对着她歉意道:“你是个好女孩啊,大姐不该为难你!走,咱回去住。啥时候找到工作啥时候再走。”
黑暗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明亮的光斑夺人眼目,美琳叫了一声大姐,泪流满面。此刻,神魂飞升;此刻,感激涕零。
不管能赚到多少钱,美琳没再踏进“广州迷你夜总会”的门槛一步,她要找一个合适自己的正常工作。在劳动市场上奔波了几天才知道,找个合适的工作比武残疾人找对象还难。
老天有时候睁眼有时候闭眼,因此人总不至于永远陷入逆境。毕竟有年龄优势,在荒芜的心绪中迭延几日后,美琳的工作事终于尘埃落定。经黑脸大姐帮忙,她通过应聘到了广州市的白云酒店做前台服务员,包吃包住,月资两千五,时间是三班倒。美琳这时候就又觉得自己蛮幸运的,连文凭都没有,又无任何专长,居然找到这样一份不算辛苦的工作。每每坐在服务台后面看着暖洋洋的阳光从玻璃门投射而入,她一颗年轻的心总会得到莫大的鼓舞,另有愉悦、满足。这里当然也有从事特殊服务的小姐,但那是老板和妈咪的事。每个人只须尽好自己的本分,不须对身外事指手画脚干涉。
白云宾馆位于繁华的街区,是四星级酒店。它之所以在同行业的许多四星、五星级酒店中脱颖而出声誉颇佳,全因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和火车站毗邻;周围有大型商场、超市和饭店;外塑形象内抓实效,有着完善的内部管理和优质服务。
总有许多意外和措手不及,非当事人所能把握和控制。
美琳想她会超越梦想一直在这里干下去,却不曾料到,仅干了一年多时间,就被炒了鱿鱼。
和所有年轻靓丽的女孩子一样,美琳发现在所处的任何环境中,最易于遭受的就是性骚扰。
一年多后的一天,炫目的太阳光在玻璃橱窗上熠熠生辉,非业务繁忙时段顾客寥寥。美琳双手托腮观望着玻璃门外的街上行人匆匆,冷气在头顶嘶嘶地吹着凉爽的风,十分惬意。
“靓女,看什么啦?”随着一声询问,美琳回过头来,一年近三十的大眼睛白净脸身材如玉树临风的男人对着她温和地笑着。
美琳吓得急忙站起:“老板好!”
服务台里的另一个江西妹也急忙凑过来,满面的笑意在丰满白皙的圆脸上溢开:“帅哥,帅哥老板来了。”笑得明艳如花,递上一杯茶。
“别人一夸我我就担心啦,担心别人夸得不够啦!”他一句话把两位美女逗笑就特有成就感:“我们的宗旨是为人民币服务啦!为了人民币,我们要服务好每一位上帝啦。”这老板“为人民币服务”的口头禅后面有了新意:“今晚腊月二十三,是传统的小年啦。我们就要关档了,我请所有员工提前吃年夜饭了。”
美琳点头的同时听到江西妹竖起手指声音脆响地叫着:“嘢!”欢呼雀跃。
美琳笑着道谢,心里却是十分不情愿参加他的任何活动。少女之心脆弱而敏锐,她不喜欢他那双灼灼生辉的眼,总是X光似地要把她看个通透。他整天慵懒闲散无所事事的样子,时间对他总是显得发霉的。他不来则已,若来了不是坐在大堂旁边的沙发上和人神侃就是目光在年轻女人身上往返。他的言行完全随意,从不掩饰内心的观点。也许他感觉白云宾馆这个地方是属于他的王国,而他这个国王完全可以随心所欲挥洒自如无须任何自我约束和回避,更无须任何顾及。
他曾经的一段话使他成为美琳终生难忘的人。那天他和几个哥儿们酒足饭饱后,坐在大堂旁的沙发上喝茶聊天:“。。。。。。人一辈子图个什么啦?就一句话:生的伟大,死在花下啦。人的桃花运TM的跟生理周期一样,都是一阵一阵的啦。这广州的饭店旅馆酒店洗脚城美发店,我统统交代过啦。哪里哪儿来了处级,他们就会通知我啦。只是这处级现在太难找啦,许多TM的都骗人啦。”他叼着烟卷仰着头,满面得色:“我玩过的正宗处级有三十多个啦,最小的十三岁啦。我仔细想想,正处和副处都没多大区别啦。。。。。。”他长着一张女人般白净的方脸,完全违背广东人的长相秩序,亮眼在灯影里向美琳身上流转。员工们也都在私下里谈论这个老板会生活,整天闲得五脏生烟,外事委托给一个有着政府官员亲戚的副总,内务委托给一个有胸有腰有臀的美貌秘书。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生活过得真叫一个滋润!
美琳每见他在大堂一角的神台前磕头焚香,就如同在乡下时见到那些常做鸡鸣狗盗之事的基督教徒,觉得生活中处处都是幽默、讽刺,便暗道:“崇的什么佛?世界上最大的教堂也装不下你的罪恶!”
在这个美女如云的地方,她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盯上。他那含义复杂的目光总是如影随形,令她的灵魂不得宁静。如今的众目睽睽之下,他笑对美琳言之凿凿:“山东妹,我想泡你很久啦。”看似调侃实则调戏。
美琳暗道这人真TM犯贱:兔子不吃窝边草,何况质量又不好,何必非在身边找?美琳从来认为使人脸上贴金的是人的内在价值和人格魅力,而不是徒有其表。
和美琳搭班的江西妹和美琳同仇敌忾地向老板翻起白眼:“不要惹恼我,小心我把你从潇洒哥变成犀利哥!”
老板指着江西妹对大家嬉笑:“本无意与众不同,怎奈何品味出众!我喜欢这个闷骚女人啦。在别人面前闷,在我面前骚啦!”
美琳见江西妹竟然笑得像婚宴上的新娘子,双颊绯红,黑瞳流过喜悦之波,拿起小镜子不停地照着,像新娘子等着来迎娶的花轿。她好像天生就是用来被他调侃的,一个孜孜不倦,一个乐此不彼。
真是郁闷!美琳垂眸思索的时候又听老板道:“山东妹啊,看你这样苗条,怕是营养不良啦。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阴阳互补啦。要和哥阴阳互补一下,一准你会像她一样丰满,更加迷人啦。”指着江西妹。江西妹青春妙龄身材中等,丰满的胸臀丰满的娃娃脸,皮肤细腻而莹白,对好色男人来说,应是一性能优良的打火机,货真价实。
江西妹悄拽美琳:“告诉你啊山东妹?男人都是演员,一看见漂亮美眉眼就圆。”
美琳早已收尽笑容,接着老板的话茬:“既然是哥,就要正经些。”面色凝寒。
江西妹粉颈一扭对着美琳:“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传说;不要迷恋哥,嫂子会揍你!”
老板朝江西妹嗔道:“别提嫂子!看到她我连食欲都没了,还谈什么性欲?”把手上烟卷放进嘴里,边吞云吐雾边豪情万丈:“我: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剑眉星目,风华绝代,不羁倜傥,还有健壮的体魄强而有力的臂膀,外刚内柔的性格,野性中带温顺,忧郁中带放荡。简直就是男性的典范,你们女性的恩物啊山东妹!”
美琳心中气恼板着脸回敬:“你们男人不老说女人是衣服吗?这儿没有适合你的那款。”
那老板呵呵一笑亮眼闪烁:“人在江湖飘,谁能不闷骚?男人就是男人啦,大脑喜欢衣服的质地,眼睛喜欢衣服的款式,越新越好啦!山东妹,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啦?”歪头盯着美琳的脸,像收藏家在欣赏古玩。
既然他为尊不尊,美琳也不客气:“姐不是蒙娜丽莎,不会对每个人微笑。”扬起下巴看着门外。
“小关你像个高傲公主啦。”老板视线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