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如同闹市一般的模样。 从方彬的怀里“挣脱”出来的方明远却是好奇地四处观望,海庄只是个小地方,不过是个镇子,在八三年时,夜生活对于华夏大地上的人们来说,还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名词,对于他来说,无疑更是这样。他还没有过在晚上九点之后,还留在家门外的经历呢。 惊魂略定的人们此时已经聚成了几群,小声地议论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大家都是一个厂子里的,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极少有不认识的,所以倒也没什么陌生的。 “呆在这里,不要乱跑!”白萍轻声叮嘱方明远道。她可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看起来似乎比较老实,平日里喜欢看书更多于玩闹,但是真要是野了起来,她也同样头痛。何况老爷子和方彬还在这里,这两个简直拿他当小祖宗一样,只要他们在,别说打方明远了,就是说话重一些,都可能会引来老爷子不满的目光。这长子长孙的身份在老爷子心里的重要性,这几年来她算是彻底地领教了。方老爷子对于方明远,那绝对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不过方明远也给她挣气,小小年纪,这功课上却是一点都不含糊,而且接人待物,就像个小大人似的,在家人和厂子里的姐妹中委实给她长脸。所以白萍一向对方明远也是宠爱有加。 方明远“嗯”了一声,好奇的观望着四下里。眼前的这一幕又是似曾相识。他甚至于可以知道,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下一刻,那边的大爷会教训自己的儿子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的,惊扰了自己的美梦。而再下一刻,邻居郭叔叔家的老二郭东临会顽皮的爬上树,结果在自己哥哥的拉扯下,会栽下来,恰好树下有块砖头,他会因此而破了头,要到医院里缝三针! 而且他还知道,这的确是一场地震,但却并不是发生在海庄或者说平川境内,其震中应当在平川县的邻县重泉县内,这里不过是因为重泉地震而引起的波动罢了…… 想到这里,方明远突然一惊,自己的脑海里怎么会突然间冒出这些念头来的?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一场地震是发生在重泉县境内的?自己怎么又能肯定郭叔叔的老二郭东临会因为爬树而摔破了头? “郭东临,不许上树,快给我下来!”耳边传来了郭母的怒吼声,“东胜,还不把你弟弟拉下来!” “郭叔叔,小心砖头!”方明远不由自主地大叫道,接着脑海中一晕,两眼一闭,向后就倒……
第三章 前生往世
方明远的这一倒,足足地在厂医院里晕了三天,三天里,可是将方胜一家人给急坏了。方老爷子差点就决定带着方明远去省城奉元的大医院里就诊了。不过好在方明远虽然晕迷不醒,但是身体的各项指标却是完全的正常,既不发烧,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疾病,这才令一家人稍稍地放些心来。 三天后的傍晚,方明远终于在家人企盼的目光里恢复了清醒,一睁眼就喊饿的他令全家人那一颗在空中悬了三天三夜的心算是终于落了肚。虽然说仍然不明白究竟为什么方明远会昏迷三天,但是最终人没有事,就谢天谢地了。狂喜之下,没有人注意到方明远原本清亮的双眼中所饱含的迷惑。 一家人从医院刚回来,隔壁的郭叔叔就带着郭家兄弟上门来道谢,那一天晚上,若不是因为方明远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令郭叔叔注意到了两个儿子间的拉拉扯扯,及时地赶了过去,将从树上栽下来的郭东临接住,郭家老二恐怕真的要摔个头破血流了。看着树下的砖头瓦片,郭家人是后怕不已。所以得知方明远平安出院之后,郭家父子就连忙带着慰问品赶了过来。有了这一出,方胜夫妻更是注意不到自己的儿子自从醒来之后,就不时会发呆的模样。 方明远在家里又休息了两天,这才被允许重新踏入学校的大门,五天没有来的他,在小朋友中立时成为了众人羡慕的对像。混乱的状况一直到老师踏入教室大门才得以结束。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一四得四……” 随口和众人一起背着口诀表的方明远却将头转向了窗外,看着操场上无忧无虑打闹的同学们,心中却是酸甜苦辣咸,诸味齐全。事情已经过去六天了,但是直到今天,他仍然想不明白,那一夜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什么,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比同龄人在梦中多活了二十余年?又或者说是自己重生了,回到了童年时代,占据了童年的自己?也许这一切一切只能以庄周梦蝶来解释了。 上一世的自己,是一个再普普通通不过的平民百姓,随波逐流地渡过了自己的童年、少年、青年时代,虽然说学习成绩始终在校里还算不错,但是走上社会后,才明白了现实的残酷。用当时流行的活来说,就是“当我们读小学时;读大学不要钱,当我们读大学时;读小学不要钱;当我们还没工作时;工作是分配的;当我们可以工作时;挤破头才勉强找到一份工作。;当我们不能挣钱时;房子是分配的;当我们能挣钱时;发现房子已经买不起了;当我们没有进入股市时;傻瓜都在挣钱;当我们兴冲冲闯进去时;才发现自己变成了傻瓜;当我们不到结婚年纪时;骑单车就能娶媳妇;当我们到了结婚年纪时;没有汽车洋房娶不了媳妇;当我们没有找对象时;姑娘是讲心的;当我们找对象时;姑娘是讲金的;当我们没找工作时;小学生都可以当领导;当我们开始找工作时;大学生也只能扫厕所!这就是我们这一代人。” 虽然说幸运的他,在初中后就因为是知青子女而得到了离开海庄前往燕京的机会,但是入京后一切从头再来的父母却除了基本的生活保障外,再也无法给予其更多的助力。虽然说他因此而比童年的伙伴们更为轻易地跨入了大学的校门,但是在精英云集的京都,想找到一个满意的工作又是谈何容易。可怜的方明远,在毕业后的几年里,起起落落始终难以稳定下来,最后进入燕京矿业勘探所,才算是有个着落。虽然谈过几次恋爱,却因为种种原因而终究未能踏入到婚姻的殿堂。直到他父母亲去世,他三十好几时仍然是孤魂野鬼一个。 虽然说后来也算是否极泰来,在他三十一岁那年起,他这个一直默默无闻的小科员,突然间得到了上层的赏识,被提拔成为了科长,接着又独立带队出去勘探了几个地区,这荷包自然很快就涨了起来。在公司里,也不再是那个被踩在最底层无人关注的家伙了。对于提拔自己的上司,方明远自然是感激涕零。可是半年之后,原本和善近人的上司却露出了其暗藏的獠牙。 那是2012年的夏天,方明远陪同其前往冀北省某地勘探,偶然发现了一个小型的金矿,储量虽然有限,但却是个富矿,开采起来相当地便利。能够有此收获,方明远自然是欣喜不已。这回到所里,上司许东平固然是名利双收,自己也肯定会随之水涨船高。 “许处长,您这是什么意思?”方明远看着上司许东平递来的勘探结果报告书,不由得诧异地问道。在这份报告书上,这个足以产出金子近一吨的富矿,却变成了一旦开采不但污染环境过重,而且成本很高,完全没有开采价值的贫瘠煤矿。 许东平淡淡地一笑,顺手将另一份协议书还有一张银行卡推到了方明远的面前。“这张卡里有人民币五十万元,这个金矿里也有你百分之一的股份,不用你投任何钱的纯股份,只要你在那份勘探结果报告书上签署名字即可。小方啊,俗话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你说是不是?” 方明远不禁为之一惊,这近一吨的储量黄金,按照市价来说,就是上亿元的收入,许东平居然想暗地下里一口吞下,这胃口可是着实不小。这日后一旦事发,那可是足够吃枪子的了。 “你不用担心会有人察觉,这上上下下的,我们早就已经打点好了,如今缺少的就是一纸勘探报告!”许东平看出了方明远心中的迟疑,微笑道,“小方,实话说这里的情况早在半年前我就已经摸清了,如果说不是所里的规定,这类勘探报告必须要有有国家认定资质的人员两人或两人以上签署,我又何必如此的麻烦?你放心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泄露天机的。你至今也三十来岁的,在燕京成家可不是件容易事,是不是?” 许东平胸有成竹的看着方明远,他有七成把握这个在所里一直不得志,直到自己手下方才咸鱼翻身的属下会在报告书上签字,这可是一笔一百五十万元的纯收入,足够他在所里挣一辈子。自从半年前他偶尔发现了这处金矿,他就一直隐瞒着这个消息,并且在所中精挑细选才选中了方明远,只要他在这报告书上署名,那么这里的开采权就会下放到地方,他有信心在三、五年内将整个矿开采一空,届时身家数千万的他,还不是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不出他意料之外,方明远踌躇了好半天,才将那张银行卡和协议书收了起来,在勘探协议书上署了名。 把酒言欢后,方明远告辞出去,屋外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许东平心花怒放地拿起了勘探报告书,有了它,他筹划了半年多的计划就可以正式开始实施了,用不了三年时间,他也会成为华夏共和国的千万富翁之一了。至于方明远……许东平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充满了狰狞的冷笑。 方明远开着自已的小车,顺着盘山的狭小公路飞速的驶向县城,此时他的背后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虽然有心不签,但是他也明白涉及到上亿元利益,如果说自己当时不签名的话,恐怕连那间屋都出不来。许东平筹划了半年多,又早已经打好了上上下下的关系,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败坏了他的发财大计。当务之急,自然是脱身了。他只希望,自己在签名上玩得小手法能够多蒙骗许东平片刻,只要能够联系上自己的表哥,那就不怕他再下黑手了。 方明远有一个表哥在燕京市检察院工作,如今已是副检察长,只是两家走得不近,有几分傲气的方明远虽然混得不好,也一直没有托关系走门路。如今能够帮助方明远的,也只有他了。绕过了一个山道,方明远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取出了自己的手机。只是表哥的电话并不常用,他也根本就记不起来了,只能打电话给自己的亲戚,询问电话号码。就在他低头寻找的那一瞬间,前方山道的拐弯处无声无息地转出了一台解放J6重卡,死死地堵住了山路,措手不及的方明远为了躲避重卡,一头翻下了道旁的山涧…… 当他再醒来时,就已经躺在了一九八三年的医院里了。
第四章 语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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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这已是改革开放的第五年,海庄这个位于黄土高原上的小镇子也开始受到了它的影响,悄悄地发生着改变。不经意间,那条不过六百余米的土街上出现了几家杂货摊,除去街心的合作社外,也有几家新开的商店,货架上也出现了一些昔日里的紧俏商品,不过这一切都不能改变方老爷子现在沮丧的心情。 方老爷子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皱着眉头抽着旱烟,小儿子方彬已经初中毕业了近半年了,好不容易才托关系找门路将他送到平川县里的一家制造厂里当工人,没想到才过了三个月,他就因为打架闹事被厂子里开除了。不过知道了详情后的方老爷子也颇感无奈,这事倒也不能完全怪方彬,他们的车间主任在上班期间调戏厂里的女职工,正好被方彬撞上,偏偏那个女职工正是方彬入厂以来一直暗暗爱慕之人,于是那个好色的车间的主任就被他毫不客气地修理了一顿。 当时他倒是打得痛快了,可是事后那个车间主任就怀恨在心,不时地在工作中故意给方彬制造麻烦,也加上方彬年轻气盛,小伙子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于是又将这位车间主任当众臭揍了一顿。这一次可就捅了马蜂窝了,挨打的车间主任对方彬是不依不饶,不但将此事捅到了厂长那里,还通知了派出所。最后虽然方彬在派出所里也没遭什么罪吧,但是饭碗终究是被砸了。重新回到海庄的方彬,整日里是无所事事,除了在家混吃睡觉外,就在海庄镇街上四处瞎混。 “老头子,小五也在家呆了两三个月了,你还不能想办法给他找个地方上班吗?”方明远的奶奶一手拿着板凳,一手提着针线篓坐到了方老爷子的身旁,“这小子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时间在家外,每天就在这街里乱晃,成什么样子啊。” “唉呀呀,你这老婆子就不要每天都在我耳边念叼个没完没了吧,你当现在那工作是从天上掉的馅饼啊,那么容易就能找到?上一个工作我可是厚着这张老脸皮求了不少人才算安排了,可是那个小子根本就没把他爹辛辛苦苦求来的工作放在心上,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啊,就被人家给踢出厂了。还闹得县上人尽皆知,你让我往哪里给他找地方去啊。”方老爷子没好气地说道。 “可是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咱们孩子吧,那个车间主任也实在不是个东西,怎么能调戏厂里的女工啊,小五打他那是除……除什么安什么来着,应当通报嘉奖的,那能开除啊,这世间还有公理吗?”方明远的奶奶愤愤不平地骂道。 “除暴安良!”方老爷子晒道,“记不住这些成语你这老婆子就别显吧,别说方胜他们了,就连方明远这小家伙知道的都比你多。哼哼,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娘们,就算小五是除暴安良又怎么着,那个车间主任的妹子可是平川县工商银行的副行长媳妇,就连他们厂的厂长对他都得客客气气的,咱们小五丝毫不给人家面子,还连着打了人家两次,能平平安安地回家来就是万幸了。” 方明远的奶奶沉默了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了,专心致志地纳着鞋底。 方老爷子又抽了几口旱烟,现在厂子里现在是不用想了,人员早已经满编了,而且自己为了两个女儿的工作,已经厚着脸皮求过了厂长好几回了;而厂子里看在自己为厂子里工作了这么多年的份上,虽然为难,但最终还是帮自己的两个女儿解决了工作。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向厂子里开口了。可是方彬也终究得找个工作,总是呆在家里又算个什么?但是在平川县里,得罪了工商银行副行长的大舅子,县里还能有哪个单位愿意接收他呢?为了一个既没有背景,又拿不到什么好处的穷小子去得罪县工商银行的副行长,傻子才会去做这种事!想到这里,方老爷子更是头疼不已。为了这件事,老爷子已经愁闷许久了。 “爷爷,奶奶!”门口传来了稚嫩的童音。 老脸已经皱的如同那古树皮般的方老爷子立时变得眉开眼笑,看得一旁的奶奶不禁小声地嘀咕道:“还是小远管用,只要他一来,这老头子就高兴得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了。” 方老爷子那可是耳不聋眼不花,听得老伴小声嘀咕,这老脸红都不红地反驳道:“那是小远争气,要是方彬那臭小子也有小远这样聪明,老子就是砸锅卖铁也供着他!” 说话间,方明远已经进了门,方老爷子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慈祥地道:“小远乖孙儿,今天在学校里过得好吗?学什么新知识了?” 方明远下意识地就想挣脱开来,心理年龄已超三十的他自然是不习惯于再这样被老人搂搂抱抱,不过他很快就又反应了过来,乖乖地呆在老人的怀里。上一辈子,自从自己去了燕京,每年就只能回来一次,后来,等到自己的父母也搬去燕京,更是多年才能回来一次,所以这一世见到两位老人,他是有些格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