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快上车。”小武探出头说。
我看了他一眼,抱着王影坐了上去。
“对不起。”小武边开车边说:“我女朋友和我吵了一架,说我不懂浪漫,我只顾去劝她了,就忘了这事儿,你也知道,昨天是情人节……”
“别说了,开快点。”我哑着嗓子说。
“我以前是开出租的,技术绝对一流,就是这车太差了,物业公司拉货用的,开太快了,就怕抛锚。我早就和老板说了,可他又不肯换一辆,唉!这车,哪儿坏了我不知道,哪儿还好着,倒能说的清。比如刹车……”他真不愧是开出租出身的,似乎不唠叨几句,他就不会开车。
王影的嘴唇不停地动着,我将耳朵靠近了一点,听到她梦呓道:“我不去广州了……我都偷听到了……我等你说呢……你不爱我……”她轻声呜咽道:“爱是什么……我像长颈鹿……我好冷……其实你不懂我的爱……你不会来找我了……我开门……五点二十五……”她又笑了笑,说:“烟花好漂亮……像猪八戒……你的手像阳光那么暖……你存在,我存在……”她忽然大叫:“云动阳!”
我被吓了一跳,只听她轻轻地说:“惊喜。”
二十分钟后,小武终于将车唠叨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我先走了,还要去还车。”他说。
“谢谢。”我丢下一句,抱着王影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医院。
“怎么搞的?”医生沉着脸,说:“看看看看,人都烧糊涂了。”
我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住院吧,要吊水。”医生递给我一个单子,说:“去办一下住院手续……”
王影忽然迷迷糊糊地大叫了一声。
“她说什么?”医生问。
“你猜。”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我跑到医院外面的小卖部里买了三个热水袋,装好热水后,一个放在她脚边,一个放在她怀中,剩下的那个暖着吊水的针管。病床上的王影似乎感受到了温暖,睡梦中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显出了甜甜的笑容。
“对不起。”我怜惜地看着她。
王影睡觉的时候很不老实,拳打脚踢的颇像表姐,我只有紧紧握着她的手,以防她将针管挣脱。
十点多的时候,她终于醒了。
“王影!”我激动地喊着。
“我在哪儿?”她茫然地看了看,问。
“在医院,你冻病了。”
“冻病了?”
“嗯。”我内疚地说:“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给你什么惊喜的,对不起……”
“你是谁?”王影突然问。
“什么?!”我一惊,接着全身直冒冷汗。
“我……我是云动阳呀,王影,你……你怎么啦?你不认识我了?”我快疯了,说:“王影,王影,你看看我,我是云动阳……”
王影“咯咯”直乐,说:“我骗你的,我没事儿,惊喜吧?”
我张大了嘴看着她。
“你真没事了?”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是谁?”
“你怎么啦?你不认识你了?”王影学着我的腔调说:“你看看你,你是猪八戒呀。”
她的确没事了。
“你吓死我了。”我跌坐在床边,喘着粗气说。
“不许你再怪自己了,要不然,我就……”王影咳了几声,说:“我就多给你几个这样的惊喜。”
“现在还冷吗?”我觉得眼眶热热的。
王影摇摇头,说:“我好热。”
“热就好,发发汗,病就好了。”
王影看了看,问:“这些热水袋是你买的吗?”
我点点头,问:“暖和吗?”
王影不停地点着头。
“大衣怎么会盖在我身上?”我心疼地看着病怏怏的她,说:“不是你先睡着的吗?”
“这是秘密。”
“是你帮我盖上的?”
王影笑着说:“你猜。”
“那……”我不安地问:“不会是我睡着后夺过来的吧。”
“不是,你才不会呢。”王影轻声说:“你在挨冻,我怎么能睡得着?”
我感动地握着她的手,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那……那我……我亲了你一下,你……你也知道了。”
“不知道。”王影脸红得像苹果。我俩低着头,四周弥漫着馥郁的甜蜜。
“噢,对了。”王影忽然问:“现在几点了?”
我看了看,说:“十点四十二。”
“坏了,坏了。”王影着急地说:“我要出院。”
“不行。”我拦着她,说:“病还没好,怎么能出院呢?”
“我好了,真……”王影咳了几声,接道:“真的好了。”
“好了?”我说:“别动,好好躺着。”
“可……可要是让爸妈知道了,他们一定会怪你的。”王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不烧了,真的。”
“那也不能出院。”我寸步不让地说。
“好,我不出院。”王影说:“那你也不许说我是怎么病的。”
“他们要是问我呢?”
“你就说不知道呗。”王影安排妥当后,给她父母打了个电话。
十一点的时候,两瓶吊水终于打完了,拔了针管,王影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我饿了,我想吃薯条。”
“不能吃薯条,我给你去买点粥吧。”
“那……我要粥里面多放些糖。”
我点点头,问:“还有什么要求吗?”
王影眨眨眼睛,问:“你会熬粥吗?”
“会。”我说:“以前在宿舍熬过。”
“我想吃你熬的粥。”
“可在这儿怎么熬?”
“那就算了吧。”王影故意咳了几声,装出一副林黛玉的样子,柔柔地问:“你熬的粥好吃吗?”
“好,我去想想办法。”软硬通吃的我刚想站起身,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王影的父母和一个中年女子一起走了进来。
34:酸酸的幸福
“大姨。”王影高兴地说:“你怎么也来了?”
“影儿,怎么病成这样子了?”中年女子小步跑了过来,搂着王影,眼眶立刻就红了。
“大姨,我没事儿。”
“还说没事儿,脸色这么难看。”王影的大姨泪水涌了出来,说:“怎么啦?怎么会冻病了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踢被子的习惯。”王影得意地冲我眨了眨眼睛。
“云动阳,你也在这儿?”王伯父笑道:“来多久了?”
“噢,他送我来的。”王影抢着回答道:“我病得难受,就打了他的电话,他一大早就从家里跑出来,送我到了医院。”她显然是想将我塑造成一个大英雄,说:“他可忙了,多亏了他。看,这些热水袋就是他给我买的。”
“这位是谁?”王影的大姨看着我,问。
“他叫云动阳,嗯……”王影给我们介绍着,说:“这是我大姨,她最疼我了。”
“大姨,您好。”我毕恭毕敬地说。
“噢,真是一表人才呀。”大姨说:“谢谢你了,救了我们家的影儿。”
我觉得良心不安,但不是因为她夸我一表人才。
“怎么病了也不打你爸爸手机?”王伯母问。
“我……我不想你们担心嘛。”
“不想我们担心?”王伯母责备道:“天天就像个小孩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们能不担心吗?”
王影吐了吐舌头。
“云动阳,这次真是麻烦你了。”王伯母说:“这小丫头,一晚上不看着她就出事,她……”
“王伯母,其实不怪王影的……”
“云动阳!”王影喊道。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地笑了笑,我可不能看着她既生病又受委屈,而我则去心安理得的当个“英雄”。
“是我的错。”我说:“我本来想给她一个惊喜,就带她去了华宇大厦,结果被困在天台上冻了一夜。都是我的错,我没能照顾好她。”
没有人对我下逐客令,但除了王影,也没有人再把我当成英雄。我只有尴尬的告别,识趣的离开。走出病房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王影一眼,她泪流满面地冲我微笑。
不知为何,我心痛得难受。
回到家,我淘了些米给王影熬粥。
“快吃饭了,熬什么粥呀?”妈走进厨房,问。
“王影病了。”
“病了?小影怎么啦?没事吧?”
“没事儿。”我心情低落地说。
“没事儿?”妈盯着我,说:“你这表情可不像她没事的样子。”
“她是因为我才病的。”
“因为你?为什么?”
我把昨晚的“惊喜”跟妈说了一遍,当然其中隐去了一些情节。
“你这臭小子,唉!”妈叹息着说:“她给你盖大衣,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多好的小姑娘呀,小影呀,唉!”
我难受地说不出话来。
“快把粥熬好,中午我跟着你一起去看看她。”
“啊?”我慌忙说:“不用了,她家人都在,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正好把你们的事定下来,反正这个儿媳妇我是要定了。”
“你……你要定了?”
“那当然,你这臭小子难道还有什么花心眼子不成?”
“哪有?我也要定了!只是……只是她还病着呢,现在说这些……时机还未到。”
妈想了一下,说:“那好,那就以后再说,不过除了小影我可不要别的儿媳妇了,你小子别耍花心。噢,对了……”妈突然问:“她父母知道小影是因为你这臭小子才病的吗?”
“怎么啦?”
“你小子傻呀?”妈说:“你把人家的闺女带出去一夜,她父母要是知道了,肯定气死你了。”
“我们又没做什么。”
“你这臭小子还想做什么呀?”妈摇了摇头,说:“唉!当儿女的什么时候能明白父母的心呀。”
粥熬好后,我在里面放了许多糖,尝了一口,甜甜的。我拎着保温瓶去了医院,却在病房的外面碰到了她大姨。
“我给王影带了粥。”
“不用了,影儿喝过鸡汤了。”大姨的态度与在病房时相比,冷了一千度。
“我想进去见见她……”
“也不用了,影儿已经睡了。”她说完,转身就走。
“大姨,我……”
“忘了告诉你。”她转身看着我,说:“以后如果不是当着影儿的面,你就不用叫我大姨了。我先生姓沈,你可以叫我沈太太。”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心像是一瞬间被掏空了,等我反应过来,眼前只剩下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活该!”我狠狠地对自己说。
我抱着保温瓶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一会儿,慢慢的,被抽空的心又填满了,只是变得很酸。
“云动阳!”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我抬起头,看到王贤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向我走来。
“哎呀,好久不见!”他放下东西,说:“你怎么也在这儿?也是来看台长的吗?”
我摇了摇头。
“我想也不可能嘛。”王贤笑道:“你砸空调那件事,台里都传遍了,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呀。”
“没什么。”我说:“主要是萧英。”
“萧英?对了,他最近好吗?”王贤说:“以前我们之间有些误会,现在想起来,都是我不好。听说他爸爸手术成功了,是吗?”
我点点头,并无心和他多说什么。
“你知道吗?台里出大事了!”
“春节晚会又办砸了?”
“比这还严重。”王贤小声说:“孙杰被抓起来了。”
我并不觉得这是多么意外的事。
“雅静辞了职,台里临时从广播学院招了个应届毕业生。”王贤说:“唉!这人长得漂亮,主持得也可以,可惜呀,偏偏被孙杰给糟蹋了。”
“孙杰他……”
“是呀,人家姑娘告他强奸,可孙杰说两人是恋爱关系,怎么可能呢?这事儿……”王贤笑道:“台长气得住了院,这年还没过完,坐牢的坐牢,生病的生病,这也怨不得旁人……”
我觉得孙杰真是禽兽不如。
“你不跟我进去看看台长?”王贤问。
“有什么好看的?”我恨恨地说:“他活该!”
我在医院大门口等到了四点,然后拎着保温瓶又去了病房,我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是知道她想吃我为她熬的粥。对于一个在寒夜里宁愿为我挨冻的人,我还有什么不能为她做的?
王伯母和大姨在病房里陪着王影,她俩看到我,下意识地对看了一眼。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王影高兴地说。
“沈……大姨,王伯母,你们好。”
“你好。”大姨热情地说:“来,坐这儿,影儿可等了你半天了。”
“我给你带了粥,你吃吗?”
“你亲自熬的?”
“嗯,放了糖。”
“我吃,当然吃。”王影开心地说。
我打开保温瓶,粥还很热。
“嗯,真好吃。”王影尝了一口,赞叹道:“又香又甜。”
“喝鸡汤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高兴。”王伯母说。
“真好吃嘛,不信你尝尝。”
我幸福地看着她快乐的样子。
我并没有在病房里呆多久,离开的时候,王影依依不舍地看着我。
“明天我再来。”我说:“到时你就可以吃薯条了,我给你买,还有可乐。”
王影摇摇头,说:“我还要喝粥。”
35:第四种可能
走在街上,我接到了于峰的电话。
“喂,晚上我请你吃饭。”
“吃饭?”我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我想喝一杯,你就当陪陪我。”
“喝一杯?”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我提议去火焰山吃麻辣烫,我觉得在那里会醉得比较容易。
“你能吃辣吗?”我问。
“不能。”于峰实话实说。
“那就行了。”我对服务小姐说:“越辣越好。”
于峰看着一锅鲜红的辣椒,脸都青了。
“我不能吃辣。”他强调道。
“这样醉得比较快。”我很有经验地说:“放心,死不了的。”
“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我问:“你不吃了吗?”
“不是这个走。”于峰说:“我被调去省歌舞团了,今天跟你告个别,也算是你给我饯行了。”
“恭喜你了。”
“没有什么好恭喜的。”于峰不开心地说。
“怎么啦?”我看着他,问:“表姐和你分手了?”
“分手?”于峰惊讶地盯着我。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表姐也去省歌舞团吗?”
于峰摇摇头。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甩了表姐?”我终于知道表姐为什么心情不好了。
“什么?甩了她?”于峰说:“我们又没开始过。”
“怎么可能?你们不是常在一起吗?”
“是常在一起,可……”于峰沮丧地说:“可她不像对我有好感的样子。”
“怎么?表姐拒绝你了?”
“我根本没有表白过。”于峰说:“你也知道你表姐有多凶,我怎么敢……”
“什么有多凶,那叫个性!”我气冲冲地说:“表姐是不把你当外人才对你凶的,平常的人,想要表姐对他凶,表姐还不干呢。”
“真的?”于峰的眼睛亮了。
“当然是真的。”我说:“你们不都拥抱了吗?”
于峰当然还记得那个拥抱,说:“那是因为得了奖,激动得乱抱。”
“什么乱抱?你回去看看录像带,表姐除了抱你,还和别的男孩子抱了吗?”
于峰站了起来,眼睛亮得像灯泡。
“你干什么?充电了?”
“我不吃了。”于峰兴奋地向外跑去,说:“我去看录像!”
“喂!”我冲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喊道:“我也不能吃辣。”
辣气扑面而来,我后悔莫及,而更后悔的是,居然忘了让他结账。
新年的七天假期就这么结束了,我再去广告公司上班时,碰到的每一个同事几乎都一脸奸笑地问我一声:“冷吧?”萧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地拍拍我的肩,问:“天台,冷吧?”
“你都知道了?”
“小武说的,整栋楼都传遍了。”萧英大笑道:“你真行,有创意,不愧是我们广告公司的人,就是结局惨了点……”
我真想找把锹挖个地洞,把他塞进去。
“王影没事吧?”雅静关切地问。
“没事儿。”我连忙转开话题,说:“你们情人节在哪儿过的?怎么电话也打不通?”
雅静脸色瞬间通红。
“反正不在天台。”萧英又将话题扯了回去。
我跑去找到小武,以女高音的嗓门给他提了个建议。
“你干吗要做物业呀?浪费了开出租车的口才!”
我一上午没见到郑炎,他的手机依然不通,我有些担心,中午一下班就去了他租住的房子。房门紧锁着,上面竟然贴着一张招租启事。我照着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