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兰小心地坐在李雅儿的身边。
看着常林三人,三皇子笑道:〃如今枫叶飞舞,风和日丽。听说常公子的箫,龙公子的琴,配上吴公子的剑,为当今天下一绝,不知在下可不可以一睹究竟?〃
杨兰一听,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向三人,眼神中好生羡慕。
三皇子发话了,他们哪里还有说不,当下站了出来,对三皇子行礼道:〃如此不敢推托。〃他们本来也有意在这风景胜地来上一曲,连乐器都准备好了,现在三皇子既然说了,也就顺水推舟,当即从马上取下乐器来。
不一会儿,三人做好准备,常林的箫声先起,深远的箫音,打破了这片寂静,似乎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如怨如泣。这时,琴声一响,于深远寂寞中夹杂起一股清远之意,似乎飞翔在天际的归雁,别有一番自在。
接着,龙自在走到了空地,手中的长剑一横,一声轻吟夹在乐声中,在平静的水面激起了万丈波涛。然后,他长剑一划,照着日光,映出万道彩虹。这时,箫和琴同时大作,竟如浩荡长河,一泻千里。
杨兰心神一动,不由自主地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她的声音极为美妙,再加上她全身心投入,自然使用了音惑之功。一声之间,词中的苍凉寂寞,千万年的英雄孤独,在琴和箫的联合演绎之下,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随着她的歌声,龙自在的剑也随之一变,于汪洋恣肆、大开大合之中,映着满山枫叶,别有一番韵味。
随后,曲调一转,箫声若断若续,琴声隐隐,众人的眼前,似乎出现一个愈行愈远的背影,而龙自在的剑也缓慢下来,一剑一划,美丽中带着万千无奈。
这个时候,杨兰正唱道:〃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这时,龙自在的剑反射出阳光万点,在满山红叶中,似乎是光华,也似乎是悲伤。
琴声隐隐,于失落中转出逍遥之音。而箫声也一转,划出了江湖一片,风景无限。
杨兰再唱道:〃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这时,不止是这里的人,似乎连天上的流云山间的飞鸟,都被这乐声所感向众人飞来,停在枫树上。枫叶之中,鸟鸣阵阵,为众人和起声来。
琴声一转,变得悠远宁静,似乎带着千百年的孤独,那个吹箫的白衣如玉的身影,也笼罩在夕阳的光芒中,变得神秘、遥远而寂寞。
琴声也随之一变,点点快音杂于其中,如农户鸡鸣,又如小桥流水,春花绽放,更如枫叶飘落,寒风瑟瑟。
此时,龙自在的剑,也带出江湖之气,满是风霜之感。那不时划空而过的长啸声,如马蹄声声,那点点剑光,如白发飘飘。
这时,杨兰声音低转起来,〃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随着箫声若断若续,余音不绝,琴声时在时无,如云散天空,而龙自在的凌空一剑,却带来万年的孤独。
许久许久,不只是听的人,连演奏的人,皆沉浸其中,久久不动。直到杨兰叫了一声:〃好渴!〃众人才从迷梦中清醒过来。
这时,忽然飞鸟齐鸣,围着众人头上转了一圈才渐渐散去。众人看着这难得的奇景,半晌,不由自主地都看向杨兰。
第16节:第三章 君子多好逑(3)
三皇子先开口道:〃久闻三位公子箫琴剑合璧,为天下一绝。没有想到,你们之间,还得加上一个歌声。这才是天下绝无仅有的至上之音。〃他看向常林三人,〃刚才这词做得极好,配上此景,实是无与伦比。却不知是何人所作?〃
三人却相视苦笑,常林恭敬地道:〃殿下,这个我等不知,刚才也是第一次听到!〃
三皇子愕然地看着他们,又看向在一边大口喝水的杨兰,奇道:〃你们以前从来没有合音过?不可能吧!如此配合巧妙,绝无仅有的表现,你居然说是偶然?〃
常林苦笑道:〃小臣哪里敢欺瞒殿下。这词我们从来没有听过,刚才,还是第一次听到。〃
这时,所有人都看向杨兰。杨兰喝完水,大袖一挥,把嘴边的水渍抹去。她的动作极为粗鲁,配上她的脸她的表情,却让产生一种浑然一体的美感。似乎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动人无与伦比。
杨兰放下水碗,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她瞪大眼睛回视片刻,才道:〃你们看我干什么?哦,对了,是问刚才那首词吧?那是明,是我家乡的一个叫明杨慎的人所作。〃
见众人皆是一副不信的样子,她小手一挥,〃我说的是真的,我可没有这样的才华。〃
三皇子道:〃却不知这明杨慎现在何处?〃
杨兰道:〃他死了很多年了。〃
三皇子道:〃可惜了。如此才子,居然无人知晓,实在是可惜。〃
这个时候,别的人则半信半疑,他们当然相信不可能是杨兰作的。她毕竟小小年纪,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而这词分明是一个久经世事,看尽沧桑的人作的。但是,他们也不相信,这么一个大词人,可以做出这样的佳词出来,居然就这么〃死了〃。
这时,杨兰打了一个哈欠,连忙伸手掩住,大大的眼睛溜溜一转,那可爱的样子,直让三皇子大笑,他一边笑一边道:〃好了,大家一起吃些点心填一下肚子吧。今日见到各位的表演,在下直是觉得此生无憾矣。〃
他这么一说,几人连忙谦虚起来。
三皇子饮了一口茶,看着李雅儿笑道:〃李小姐,不知你这个丫头能否转让给本王?〃
他连本王也说出来了,那就是不容拒绝了。李雅儿一愣,周围的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专心等着她的回话。一边的常林,更是拳头握得死紧,直到指甲把自己的掌心都扎出血来。
这难堪的寂静没持续多久,只见李雅儿漫不经心地道:〃你是说兰兰啊?她是自由身,没有签卖身契,我没有权利替她做主。〃
三皇子脸色一阴,笑道:〃原来如此。〃转头看向杨兰,〃小姑娘,你怎么看?〃
杨兰一边吃点心一边答道:〃我喜欢小姐,我要跟在她身边。〃
三皇子又品了一口茶,〃如果小姐嫁人了呢?〃他这话一说出来,李雅儿连同杨三少都是一震,连那一直板着脸的李少爷也抬起了头。
杨兰同样毫不在意地道:〃那我就游山玩水去。〃她一脸的向往神态,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叫道,〃我要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凝重的气氛被她孩子气的话一下子给冲散了,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吴涵笑道:〃小丫头,你到那里去干什么?你可是个女子,什么也干不了。〃
杨兰白了他一眼,一副〃看不起你〃的样子。那生动丰富的表情,逗得众人又一阵哈哈大笑。
见三皇子不再追问,杨兰这才吁了一口气,〃好险,差点就被大狼捉了去做媳妇。〃狼娶狐狸做媳妇,这才是奇事一桩呢。
她一转头,正对上常林那双幽深的黑眼,心里一动,马上转过头来,不再看他。
三皇子示意随从把酒拿出来,一边倒酒一边道:〃诸位,可别小看了这酒,这可是洛夫子亲酿的绝世名酒,要不是今天听了这绝世名曲,我也舍不得拿出来。来,大家喝了吧。〃
一听这酒如此来历,众人激动起来,杨兰也一样。看着清冽的酒水,闻着飘散出来的芳香,众人更是连连咽口水。
直到三皇子喊了一声〃喝〃,杨兰这才发现,居然没有自己的酒杯。这么多人,只有自己与小姐两个女人没酒喝。实在是过分!
第17节:第三章 君子多好逑(4)
显然,众人都不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对。杨兰的气愤也没有半个人看在眼里。
闻着酒香,酒瘾难耐的杨兰很想开口讨要。不过她对三皇子恐惧犹存,这个口便怎么也开不了。
她眼睛不停地转动着,脑里正寻思着怎么把那酒偷一点到手的好。
几人酒刚一入口,便连声喊:〃好!〃〃好酒!〃酒能拉人心,不一会儿,他们就兴致高昂地谈起来。
杨兰见一时没有法子到手,就跑开去,在枫叶林里穿来穿去。她仰着头,看着蓝天白云,红艳艳的枫叶在空中飘飘飞扬,不由开心地笑起来。
转了一会儿,直转到头昏眼花,她才停下来,手捧着树干,趁人没注意,又噌噌地爬上了树丫,坐在那里不打算下来了。
她喜滋滋地想道:这枫叶实在是太美了,以后我要有了宅子,就在屋前屋后种满了枫树,那该多美啊。
这时,太阳西斜,金灿灿的阳光照在枫叶上、照在人身上,煦丽的火烧云渲染了整片天空,实在是难言难画的美景。
杨兰看得入迷,不觉时光流逝。愣愣地看着天空一眨也不眨的杨兰,心里只觉得千百种感觉涌上心来:这风景如此之美,这天地如此之大,自己这一生,一定不能错过了。
这时,一个清越的声音在树下道:〃别看了,再看下去,天都要黑了。〃
杨兰低头一看,见常林负手而立、站在树下看着自己。他束着冠,一头黑发飘散在肩头,温润如玉的脸上,完美得挑不出半点不妥来。看着自己的眼睛里变幻着难明的光彩,似是在意,也似是渴望。
杨兰看了众人一眼,这才发现少了几个人,奇怪地问道:〃三皇子呢?〃
吴涵笑道:〃怎么,你舍不得啊?他早走了。〃他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树上的精灵配上树下的白衣男子,正是一幅难得的绝美图画,实在是美不胜收。
一听三皇子走了,杨兰一声欢呼,像只兔子一样,从树上一荡而下。常林小心地接住她,轻轻把她放在地上,温柔地把她的头发抚平,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眉头,带电一样,激起一串串波澜。杨兰拼命地平复自己加速的心跳,暗暗骂道:小心,这是美男计。
吴涵道:〃李小姐,你不如跟你这个丫头好好说说,让她跟了常兄算了。〃李雅儿迟疑地看向杨兰,杨兰见她正要开口答应,马上跳起来拦住道:〃别理他,千万别听。他是要我去做小老婆。〃她心里想道:果然猜中了,是美男计!
这话一出,除了说话的人,所有人都呆了。连一旁一直没吭声的李公子也连连咳嗽起来。过了一会儿,众人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杨三少和吴涵直拍着面色铁青的常林的肩膀,连连道:〃兄弟,看来,这世间不如意的事,总算还是会落到你头上的。〃
常林面色缓和之后也是一笑,〃你这话什么意思,做我小老婆不行吗?〃
杨兰翻了一个白眼,〃我才不稀罕呢!〃
常林面色又刷地变得铁青,目光也变得恐怖。杨兰偷偷地瞄了他一眼,见他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些悲伤,不由心下大奇。她像一只老鼠一样,小心翼翼地偷偷看他一眼,然后马上把头缩回去,过了片刻,再伸头偷偷看他一眼。
她的小动作,都落入众人眼里,众人又一阵哈哈大笑,连面色难看的常林,也扯动了一下嘴皮,要笑不笑的。
而旁边的李少爷,更是难得地对李雅儿道:〃你这婢女,挺有意思的。〃李雅儿眼睛一亮,〃对啊,我很喜欢我家兰兰。从见她第一眼起,就很喜欢她,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样。〃
李少爷看了她一眼,温柔地微笑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女孩。〃李雅儿脸上一红,心里甜得要滴出蜜来。
她对李少爷一见钟情,但李少爷性子冷淡,不喜言词,平时两人很少说话。可现在,他居然当面称赞自己心地善良,这实在让李雅儿的心飞到了半空中。
常林心情非常不爽,虽然被她逗笑几次,但内心窝着的火愈烧旺。他看杨兰那偷偷摸摸的样子,心里恨不能打一处,非常渴望把她抓到一旁教训教训。却毕竟无名无分,做不出来。
第18节:第三章 君子多好逑(5)
此刻的他,总算平生第一次尝到了那种可望而不可得的滋味。再看到近在咫尺的人笑得那么天真快乐,心里更是感觉到一股难言的苦涩。
这时,太阳慢慢沉入了地平线,余晖照在众人身上,衬得个个长袖翩翩,如同神仙。每个人的身上,都罩了一层金光,华美难言。
这时,龙自在道:〃走吧,太阳都要下山了。〃众人才依依不舍地一步一回头下了山。杨兰双手捧满了枫叶,小心翼翼地走着。
回到杨府,杨三少送两个少女进了院子,又转头对杨兰道:〃小兰,三皇子似乎对你颇感兴趣,你以后要小心一些。〃杨兰使劲点头,道:〃公子放心,我知道的。〃她心想:这个我比你清楚多了。
回到房间里,杨兰大呼小叫:〃小姐,你的书放在哪里了?啊,这么多枫叶,我都要制成标本,啊,实在太漂亮了!〃
李雅儿却红着脸低着头在那里傻笑。杨兰叫了半天,才发现她家小姐的情形有点不对,像一只到了思春期的猫。
她三两并作两步蹦到李雅儿面前,〃小姐,你怎么啦?思春了?〃
李雅儿轻啐一口,〃死兰兰,胡说什么?〃
不一会儿,她又秀脸通红地道:〃兰兰,你知道吗?刚才下山的时候,李公子,他,他扶了我一把,还握了我的手。〃
杨兰这才明白她高兴什么,马上坐在她旁边,〃小姐,李公子府上如何?〃
李雅儿道:〃他也是京城人氏,府上是行商的。〃说到这里,她脸色一变,表情黯然起来,显然想到了现实中的身份差距。
杨兰抓着她的手,拍着胸脯道:〃这个,小姐放心吧。你的婚事,包在我身上,我定让你如意。〃
李雅儿一笑,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在杨兰的叫苦声中,双手一掐,格格笑道:〃小丫头尽胡说八道,你会有什么法子,还说这样的大话。〃
说罢似乎越掐越上瘾,好一会儿才放开她。杨兰连忙双手抚脸,轻轻摸了起来,这样一来,似乎就不那么疼了。
看着杨兰那可爱之极的样子,李雅儿笑道:〃我家的兰兰是个宝啊,想要的人多着呢。〃
杨兰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有什么稀罕……〃
〃做小老婆而已。〃这句话,是李雅儿和杨兰同时叫出来的。
李雅儿一说完,就格格笑了起来,〃兰兰,你不知道,那常林的样子可真有趣啊。他受的打击可真不小呢。格格,他还以为我家的兰兰就这么容易得到不成?哼!谁也别想欺负我家兰兰。〃看到杨兰感动的样子,她手指一伸,加上一句,〃除了我之外!〃立刻,杨兰的脸又成了苦瓜。笑声从小院子飘散开,传得远远的。
第二天,杨兰照样和李雅儿一起上学去。坐在教室里时,杨兰就觉得气氛很不对劲,下了课走在路上时也一样,无论男女都会回头看她几眼。杨兰自是不知道,她的外表是其一,而常林对她的关注是其二,其三就是她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惊世之作。
杨兰自从变身之后,模样是一天比一天长得好看,而且还是越看越耐人寻味的那种。
不过,这些杨兰自己是不会注意的。她自从发现自己的心里也有点小女生情结后,就很少看自己的样子了,生怕看得太多,真变成女性了可就不好玩了。所以,她甚至没发现自己已变成了一个少有人及的美人。
上午上了两堂课,都是之乎者也念来念去,也不知都念些什么。开始的时候,杨兰也认真听,不过听不到一半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