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杰插口道:“这法子只怕也办不到,因为喜帖已经开始送出,武林中人人皆知王大哥的婚礼,定于两个多月后的八月初一举行,一旦改期,只怕男家女家都受不住江湖上蜚短流长的闲话。”
甄红袖点头道:“这也是道理,况且荀伯业送人头作贺礼,又登门挑战之事,只不过是我们的臆测而已,岂能为了臆测之词,而改变了婚期?”
王元度道:“这样说来,小弟已无法分身南下了?好在我义父所托之事,并不忙在一时。”
钱万贯笑一笑,道:“你不但不能南下,还得与我们同心协力,及早消饵这场大祸患,我敢打赌,成婚之日,必有大事发生,这是说假如事前全无防范而言。”
他口中一提到“打赌”两字,就可以使王元度等人无条件相信。
因为他乃是当世的赌王,既敢打赌,非赢不可,王元度点点头,道:“那么小弟这就访查甄南下落。”
钱万贯寻思片刻,道:“不行,关于甄南之事,由我们负责,能不能成功,得看运气。
而你在这两个多月中,须得找一个清静而秘密的地方,用心修习武功,以防万一。”
吕杰大为赞成,道:“这才是最稳当的办法,反正你早晚都得与荀伯业拼个高下,如今先准备好,万无一失。”
王元度觉得过意不去,因为搜寻甄南之事,既艰难又凶险,不但碰上甄南之时十分凶险,还须处处提防一元教高手的暗算,此事岂能完全烦钱万贯夫妇。
不过他并不说出这个理由,口中道:“小弟却以为集中力量,先解决甄南之事较妥,假如平天虹遭擒,也得救他脱险才行。”
钱万贯肃然道:“元度兄,你莫以为你专心练功,乃是轻松容易之举,要知你不能没有为你护法之人,稍差一点固然不行,同时也须得十分关心你之人才担当得这个责任,试问你心目中,可有这等人选?”
王元度想了一下,摇头道:“一时不易想到,或者我回日月坞去。”
钱万贯道:“日月坞地方虽然险要隐密,但只要你一失踪,人人都会先上日月坞去找你,到了风云紧急之时,你非得现身出手不可了,对不对?”
王元度点点头道:“小弟当然不能坐视。”
钱万贯道:“这就对了,要知荀伯业为人机谋老练,他也晓得你方在盛年。虽然三两个月的工夫,亦可以大有进境,因此他但须设法使你不能真真正正的静下来苦修,目的就可达到,此是上乘武功境界之大忌,你我固然深知,荀伯业更加清楚。”
他炯炯的目光,锐利地望住王元度,又道:“因此,你必须找一处秘密地方,用一些无法找到线索跟踪之人,充任你的护法,并且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等琐事。”
王元度剑眉一皱,道:“这简直是不可能办到之事。”
钱万贯这时才轻松地笑一笑,道:“并非没有可能,只是你心中害怕,不敢去想而已。”
吕杰大奇道:“什么?王大哥也有害怕之事?”
王元度苦笑一下,道:“钱兄说的是女孩子,就是钱大嫂的师妹白瑶琴姑娘。”
他迟疑一下,索性全部供认,又道:“还有那位葛翠翠姑娘。”
吕杰咋舌道:“好惊人的艳福啊,小弟为何连一个也没碰到呢?”
王元度精神一振,说道:“首先小弟要声明的,那就是白、葛两位姑娘,皆是罕有伦比的人才,小弟既然已有了婚约,自然很难匹配她们,加上她们大概没有机会结交英雄俊杰之士,所以才会垂青小弟。”
甄红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元度道:“小弟之意,是说白、葛两位姑娘应该有更多的选择机会,方不致抱恨终身。小弟已有婚约,失去被选择的资格。因此之故,她们的垂青,反而使小弟受宠若惊,心下不安……”直到此时,甄、钱二人方知王元度之意,知道王元度与白葛二女有深深的爱意。
当下分手,王元度与目杰前往武当派的一处秘密地方,因为毒姝葛翠翠和白瑶琴将先后到那儿暂时隐居。
钱、甄二人目送二人走远,甄红袖十分忧虑地长叹一声,道:“钱郎,王元度此去,只怕会闹出人命案子。”
钱万贯道:“你意思是说,白瑶琴和葛姑娘会为情而死么?恐怕不致于吧?”
甄红袖道:“瑶琴妹妹性子刚烈,葛姑娘则是毒教中人,凡事一经决定,永不更改,这两个女孩子都不是能够移情之人,所以假如王元度坚不肯娶了她们,定必发生莫大的风波无疑。”
钱万贯寻思一下,道:“元度曾告诉过我,说那葛、白二女,都愿意嫁他为妾,若然此话是真,倒是不难解决。”
甄红袖一撇红唇,道:“你把这等事看得太简单了,以我看来,王元度的固执和不二色的胸怀人格,已是无法克服的难关,何况还有蓝明珠,她乃是名门闺秀,家中富甲天下,身份非同小可,岂肯像一般女子般大大方方地把丈夫分了一大半与人?”
钱万贯笑道:‘既然你持这种看法,我们两口子就赌一赌如何?王元度和葛、白二女之间,虽然会有一些风波,但结局定能圆满,决无可怕的意外,你敢不敢打赌?”
甄红袖道:“这一回你可能要栽一大跤啦,我当然敢赌,而且是很认真的与你赌,咱们以何物为注?”
钱万贯道:“赌注方面,却颇成问题。这样吧,假如我赢了,你就得把柔骨派的秘功心法,全部传授与我。”
甄红袖忍住笑,心想:你一个大男人,学去了这等媚功秘艺,有何用处?当即应承了,并且也提出一种少林秘技为赌注。
钱万贯道:“王元度之事,暂时不必提了,目下当务之急,却是如何查探那暗助甄南之人,活捉甄南以及查明少林、武当两派的叛徒,这些难题,只有咱们两口子担承啦!”
他豪放地笑一声,又道:“咱们尽展神通,总得办出一点名堂才行,只怕到时还得请娘子施展那柔情蚀骨的绝技呢!”
甄红袖嫣然一笑,风情万种,道:“只要你不呷醋,贱妾又何惧于施展秘艺。”
他们首是入世已深,人生经验甚为丰富之人,不比少年初恋的狂热,却有深度得多。
当下相视一笑,默契于心,联袂而去。
第三十五章 携二美潜修崇福观
日暮之时,王元度和吕杰已抵达一处村庄。他们一路行来,或是凭仗武功,或是施计,极力隐蔽行踪。
因此他们深信一元教纵是有人跟踪,定也早就脱了梢,他们绕过这座村庄,但见黄瓦红墙,隐现在一片竹林中。
吕杰道:“这就是崇福观了,由一位施东阳师兄主持,外间之人,无有得知施师兄竟是我武当派中的重要人物。”
说话之时,已由一条宽坦石径入林。不多时,已到了一间道观之前,但见此观虽然并不宏伟辉煌,却甚是齐整洁净。
他们捡级升阶,直入观内。
一名中年道人迎了过来,吕杰不等他开口,便抢先道:“在下请谒施东阳道长。”
那道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们几眼,才道:“施主们高姓大名?可是与敝观主前曾相识?”
吕杰道:“这一位是王元度,在下吕杰,在山上之时,见过施师兄许多次了。”
那道人顿时改容相待,领他们直趋后进。
王元度一路行走,方知此观甚是宽广,后面屋宇连绵,深透异常。
到了一座院落之内,道人向一名道僮低语几句,道僮转身入报。
片刻之间,一位黑髯道人飘然出迎,手中拿着一柄玉佛尘,挥洒之间,大饶清逸之致。
他与吕杰招呼过,便十分高兴而又礼敬地邀王元度静室坐谈。
他首先告诉王、吕二人,说是半夜时分,将有两位女客抵达,已收拾观后的一座院宇,以备两女居停,随即又谈起一元教进犯武当山之事,言下大为感谢王元度的拔刀相助。
王元度谈起山上之事,忽然愁道:“记得钱兄说过,各大门派皆有投入一元教之人,若然如此,这一处地方早晚会被一元教之人查出。”
施东阳真人笑道:“王大侠即管放心,假如不是最妥当的地方,掌教真人岂肯安置贵友?这一座崇福观,乃是敝教掌门亲自主管的十二道场之一。除了掌门真人之外,纵是长老身份,亦全不知悉。”
吕杰也道:“王大哥放心,小弟如不是得掌教真人暗中赐告,根本就全无所知。”
施东阳又道:“但经过这件事之后,此处便变为敝派普通的据点了,贫道定将他调掌管新职。因此之故,何日才能再晤,殊未可知。”
王元度不觉歉然,三人一同进了素斋,便到那院宇去,王、吕各占一房,暂作休息。半夜时分,果然一阵步履之声,把王、吕二人惊起。出来一看,但见施东阳观主陪着白瑶琴和葛翠翠二女走人厅中。
白、葛二女一见王元度在此,都流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若然不是还有别人在侧,她们一定会表现出亲热的动作。
这一夜,由于旅途困顿,加以碍于吕杰在旁,所以二女不久就入房安寝。翌日早晨,王元度先到吕杰房中,存心让他跟在身边,免得两女纠缠。
吕杰也已做过早课,见了王元度,立刻挑起拇指,口中喷喷有声,大是艳羡地说道:
“她们可真漂亮。”
王元度心中苦笑一下,面上却装出很平淡之色,道:“奇怪,兄弟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吕杰道:“那当然是咱们大嫂太美之故,还有柳姑娘,亦是人间绝色,所以大哥你已经有曾经沧海之感。”
王元度故意表示同意此说,缓缓道:“兄弟希望你与她们混得熟一点,以便当我用功之时,长日无事,可以陪陪她们,等其余的弟兄们到了之后,就更不虞寂寞了。”
吕杰道:“陪美人消遣,本是好差事,但小弟却知道这一回定然有苦头可吃,不过为了王大哥练功之故,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担当起这个任务了,但愿柳昭、束大名、胡元他们快点赶到。”
王元度笑道:“你有什么好怕的呢?”
吕杰道:“小弟虽然自小对女色风月之事,不感兴趣,但由于寒家算得是世家望族,在襄阳结交很多少年朋友,个个都风流自赏,是以耳儒目染既多,也颇有一点眼力,王大哥幸勿以初出茅庐之辈视我。”
王元度忍不住笑道:“你吹了半天,却还没有说出一个道理来呢!”
吕杰道:“小弟第一眼见到那两位姑娘,就知道她们都全心爱上了王大哥,大凡是心有所属而又不能得知结果的人,不论男女,都会有失常的举动,因此小弟如是每日陪着这两位姑娘,只怕不会只是受点闲气,动辄还有更甚的苦头好吃哩!”
王元度虽然觉得他极是有理,但仍然装出不在乎的态度,笑道:“莫不成她们还会动手揍你么?”
吕杰道:“这是迟早之事,你等着瞧吧!”
这一点,王元度可不同意,但毋庸多说,便与吕杰一同出厅,见了两女,大家用过早点,王元度告诉她们说,他为了要应付荀伯业,必须趁这一点时间下苦功修习武功,请她们协助吕杰,一同为他护法。
两女当然同意了,但当王元度返房用功之后,她们不久就对吕杰生出了敌意,原来她们乃是恨吕杰陪王元度同来,以致她们简直找不到和王元度说体已话的机会,现下王元度已开始练功,往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白、葛两女皆是率情任性之人,心中一有了敌意,都表露在面上,吕杰不由得慌了手脚。
他们所坐的这个小厅,门窗通敞,可以毫不困难地监视着前后院落。
同时在屋角还装设了一枚警铃,只要有可疑人物入观,立刻有武当派之人扯动警铃,让他们早作准备。
再加上了毒姝葛翠翠布下的陷阱,甚是严密,最低限度他们都深信不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敌人潜入袭击。
白、葛二女在窗边对弈,竟不理睬吕杰。
吕杰找了几本书,以便打发时间。可是书看久了,自然头昏脑胀,因此他抛卷而起,过去观看二女对弈。
然而他每一次走近去,总是被二女那冷淡不友善的眼色迫退。吕杰乃是十分识趣之人,是以那两女白眼一翻,立刻就避开了,偶然听到二女说话之时,常有“讨厌”的字眼,这使他十分不安。
他自问本无他意,完全是为了王元度的安全着想。由于他自己觉着与王元度的交情很够,责无旁贷,兼之他算得是此地主人身份,因此他其势又不能离开。
冗长沉闷的一天,终于过去了,夜里因王元度不必入定苦练,便无须警戒。王元度却老是把吕杰拖在一道,谈论友侪以及江湖之事,使吕杰没有避开的机会。
第二日,两女似乎对他更不满意了,她们当然是想吕杰远远走开,完全由她们服侍王元度。
而到了晚间空闲之时,她们也可以与王元度说些体己话儿。
所以她们渐有把吕杰视为眼中钉的趋势,总是十分冷漠无礼地对待吕杰。
例如她们弈棋之时,一粒棋子掉在地上,滚到吕杰那边。吕杰如果捡起来,她们不但不多谢,甚至把这枚棋子当时就丢到院子里。
可是假如吕杰不捡起来,她们就冷嘲热讽,说一些什么“人家如不欢迎,我们早点走也好”之类的话。
这真是使年少倜傥的吕杰陷入左右为难的苦境中,事实上他可也真怕二女当真跑掉,只因为那样一来,不但掌教真人会怪罪下来,甚至连王元度方面也不好交待。何况万一有事,二女各有擅长,乃是上佳的帮手。
这一日还勉强捱过,但第三日第四日就越发的使他难堪了。
这使吕杰泛起了落在陷阱中似的痛苦,而他还不能让王元度看出破绽,一来免得他练功之时分心,二来也怕迫使王元度与二女决裂。
总而言之,吕杰这个原本全无关系之人,如今却陷入夹缝中,受到了比刀创剑伤还可怕的折磨。
而最令他泄气的是他对这等情势,竟全然无法抗拒或改善。
短短的几天,直把这么一个生龙活虎的少年英侠,磨折得像个暮气沉沉之人,又像是个神经过敏者,每每无缘无故大吃一惊。
这对吕杰来说,真是人生经验中新的一面,他在受尽两女种种折磨之余,会不会对她们生出僧厌之心呢?
说也奇怪,吕杰不但不惜厌她们,反而因为在意念中,时时刻刻都不曾忘了她们,因而对她们所有的美好之处,看得更为清楚深刻。
他虽是抑制自己不去生爱慕之心,但却不时感到忿忿不平,或者是自怜之情,暗念她们这般姣美可爱的女孩子,何以对他这般厌恶?难道我吕杰竟然一无是处么?
他对两女的吩咐,从不敢违。
最初本是怕惹起冲突,致使二女一怒而去。
但几天下来,习惯成自然,两女支使他之时,竟然变成了天经地义之事一般。
有时叫他去弄什么东西来吃,有时叫他到院子里浇花,有时叫他去拿些什么物事回来等等。
成了习惯之后,吕杰竟变成了白瑶琴和葛翠翠的近身僮仆一般,无事不做。
如是单单替美人效劳,也还罢了,但葛翠翠每每施展她的毒教绝艺,使吕杰吃了许多苦头。
例如出去取物之时,一只脚才跨过门槛,顿时痛不可当。
又或是去浇花之时,才一触及壶柄,顿时全身又酸又痒,难受之极。
这天晚饭之后,王、吕、白、葛等两男两女在厅中闲谈,一日之中,只有这一段短暂的时间,吕杰才可以完全放松,不必顾虑二女的阴谋诡计。并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