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说道:“有,他一共传授三个法子,都写在锦囊之内,他说这三个法子之中,只有一个你不会想到。其余两法您都设想得出,不过为防万一,便全都录下。”
这三个反间之计,既然都封在锦囊之内,可见得宣隐之意,不想有第二人知道,即使是他的女儿或柳儿她们。
蓝峦颔首道:“我明白了,宣先生怕你们知道之后,难免会在某种时机上露出破绽,以致功败垂成。既是如此,我回头再拆囊拜读便了。”
他把三只锦囊都收起来,柳儿道:“宣先生亦是这么解释的。”
蓝峦道:“只要反间成功,除去内奸,姜石公便将遭遇到本坞极强的反击。哼,哼,他一定想不到本坞会请教天下第一智者宣隐先生的。”
柳儿的:“宣先生也提到这一点,他说坞主定是雄才大略之士,才敢把这等重大机密之事,委托一个女子去向他这个外人请教。这一着,姜石公虽是才智过人,但也不会相信你肯这样做法。”
蓝峦仰天而笑,道:“当世之间,老夫的对手只有廖廖数人,但宣先生却高出老夫不少。不过这已值得自豪了,因为老夫毕竟得到宣先生的赞誉推许。”
蓝明珠骇然道:“爹爹竟如此佩服那宣先生么?”
蓝峦道:“你还是小孩子,阅历不多。不比为父在二十岁时就奉了你祖父之命,易容改装到江湖上闯荡历练了,做过不少震骇江湖武林的大事。所以为父深知自己的能力,难达到那种地步。以今日而言,当世可与为父颉颃的对手,计有乡老伯、钱万贯、姜石公以及不曾来此的不夜岛岛主甄南、摩天寨寨主凌射鸿等有限数人而已。”
柳儿惊讶地道:“钱万贯也在其内?”
蓝峦肃然颔首,道:“他真是了不起的人,乃是我的劲敌,而他在第一回合已经胜了。”
柳儿接着道:“还有一件真正骇人听闻之事,尚未禀报坞主,那就是乡老伯他老人家命婢子向宣先生询问的。乡老伯当时如此这般制住姜石公,而姜石公居然尚有同归于尽的计策。乡老伯等人无不大惑不解,是以婢子向宣先生请教。”
她把前因后果说明白之后,深深吸一口气,又道:“宣先生当初听了之后,好像已胸有成竹地点点头,随即先说到用间之事。等到这一宗办妥了,才向婢子说道:‘回去之后,不但要把第二个答案告诉乡老伯,还须要蓝坞主赶紧依计进行,方始可保数千人的生命安全。
其实姜石公之计,算不得很高明,不过他胆敢豁出性命,才令人料想不到罢了。’婢子不敢则声,等他说下去。“蓝峦哼了一声,道:“一个人如若舍得豁出自己性命,那还有什么话说?当然可以想出许多毒计来啦,但凭良心说,我真想不到他会豁出性命。”
柳几道:“宣先生说,假如不是正好金鳌大会在举行,他也不舍得搭上自己一命,正因天下武林精英,几乎尽聚此处,他此举能使如此多的人陪他一死,甚是值得,他才肯这么干的。”
她又端一口气,才接着道:“宣先生说,那姜石公已在外面广场地底埋藏了无数火药,只要引发一处,其余的各处火药相继爆炸,整座广场完全炸翻,只怕数千之众,没有一个可以生还。”
蓝峦大吃一惊,额上隐隐泛出汗水,道:“若是当真如此,咱们早晚得丧生于火药之下,但他这数日来,都有不少机会发动,只不知为何不引发火药?”
柳儿道:“宣先生分析说,这是一则他尚大有取胜之机,不必做出这等天下切齿的大孽;二则有几个他列为对头之人,竟没有赴会,所以他不肯轻易发动;三则就拿咱们日月坞而言,仍然有大半人手没有在此处,同时全坞重要人物,也大都不在场。这一来徒然害死许多人而日月坞还不会落在他手中,甚至连他自身性命亦不保。所以他未到最后关头,不会发动。不过明天是最危险的一日,宣先生要坞主步步小心。”
蓝峦点头道:“我懂得宣先生的意思,这是因为明日大会暂作结束,已产生出第一名高手。这以后便是夺魁之人唱独脚戏,而由于大家无法目睹,所以会有许多人离开,同时这广场上再也找不到这等群雄聚集,人山人海的场面了。”
他沉重地叹口气,又道:“这姜石公的恶毒残酷,于此可见,本坞若然败在他手中,只怕全无礁类。这个人一定赶尽杀绝,现在我倒担心起辽儿和芳时他们的安全了。只不知芳时跑到何处去了?”
不过他并不多费时间,听取蓝明珠和柳儿的意见,匆匆出去,召集三院十道,聚集会议去了。
他在踏入会议堂之前,先躲在静室中默默思忖,整个局势现在已较为明朗,而他考虑的是,要不要事先把地底埋藏的炸药通通弄湿?抑或冒一个险,暂时不去动它。
先把火药完全毁掉,自然是万全之计,可是一有行动,姜石公定必晓得,则打草惊蛇,很难作一举覆灭敌人之计。假如冒险不去动火药的话,便可以腾出时间,铲除内奸,然后才毁掉火药,以及发动攻击,务必要把这一于以姜石公为中心,觊觎本坞的集团摧毁。但这值不值得拿这数千条人命来冒险?万一姜石公觉察出情况不利,明日突然施展毒手,则到时已后悔莫及了。
他一时之间,无法遽作决定,当下取出锦囊,拆开第一个,但见柬帖上写道:“内奸只有一名,定不在被掳之人当中,据余所询问贵坞之情形及推理所得,贵坞之劫难,方兴未艾,非仅姜石公等人即可弭祸,唯一之计,便是设法增强实力,结纳奥援。否则不仅贵坞全部覆没,武林将有无量劫难接踵而起,可不慎哉!”
蓝峦想这封密柬,只在开头的两句,涉及敌人用间之事,其余是更为严重的警告,不由得暗暗凛骇。
他素知这宣隐先生智慧如海,世上一切疑难之事,到他手中,无有解答不出的,而他与江湖道素无往还,绝不会虚声恫吓。
当下继续瞧下去,那柬帖上道:“柬帖三封,一是点破如何查出内奸之法。一是如何毁掉火药并诛歼姜石公之法。一是如何结纳奥援,应付将来劫难之法。其余细节,须由贵坞详作安排,并随机应变,方可得保万全。”
蓝峦此时,一方面佩服得五体投地,另一方面又颇欣赏自己眼力够高,不敢妄把这等一代智者当作敌手。若是当作敌手的话,今日便不会派柳儿向他请教了。那样便不会考虑如此之多,更谈不到事先的部署了。
话虽如此,当他看完三封密柬之后,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沉吟忖想。他深知事关重大,不但蓝氏一家的存亡,而且关系及全坞二千余部属以及整个武林,所以他一定要赢,绝计不能失败。
这一副千斤重担,现在完全落在他双肩之上。因为宣隐先生的计策中,有些部分不能被任何人晓得,故此他才会向柳儿说这三条计策,均是对付内奸之用。
现在他正因这些计策中,有一部分他不大同意,又有一部分十分冒险,所以他沉吟不决,心中甚乱。
良久,他才步出静室,直向会议室走去。
这一夜,日月坞之人,没有半点动静,乡老伯注意了整个夜晚,也不见有人去料理广场下的火药。因此他在清晨之时,召集了钱万贯、王元度、管中流等三人会商此事。
乡老伯首先道:“蓝峦既已得悉敌人毒计,如何不派人破去火药效力,难道他打算今日不到场么?”
管中流道:“照例每届金鳌大会,到了只剩下两人夺标之时,须由地主出场,向天下英雄交待。因此他绝不能不出场。”
钱万贯审慎地道:“既是如此,除非蓝坞主不相信宣先生的话。”
乡老伯勃然而怒,道:“真混帐,早知他不相信,我们何不毁去火药。现在还来得及……”他挺身站起,便要行动。
钱万贯连忙把他挡住,道:“但晚辈却认为绝不可能,因为像蓝坞主这等老练机智之人,既经宣先生点醒,只须到广场上走一圈,就可以嗅出火药味,晓得绝无差错。因此……”
他沉吟一下,又道:“因此蓝坞主恐怕另有妙计。”
他说出结论之后,大家都默然不语,过了片刻,乡老伯才道:“那么我们怎么办?”
钱万贯笑一笑,道:“晚辈的想法,是他蓝坞主若然不怕炸成飞灰,咱们又怕他何来,照样登场便是。”
这话充分流露出赌徒本色,而又含蕴无限机智。若不是有过人的胆力,以及坚强的信心,谁也不敢想出这种主意。
无情刀管中流微笑道:“好,我们就试试看,但假如那姜石公避离现场,我们就须多加小心。”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他们几个,所以其余的人,都一如平常,甚至更加兴奋。
出向广场,但见人潮拥挤,人人都在谈论今日的两场好戏。一是摩天寨的辛立对武当吕杰,由于吕杰曾经误毙了辛立的师弟奚勇,所以大家都心知辛立这一场,定是拼命的打法。
因此这一场的流血惨剧,恐怕无法避免的了。
第二是压轴好戏,也就是决定当今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
乡老伯派出管中流、钱万贯、柳儿、羊武和阿闪等五人,严密监视姜石公的动静。
他一早就在三十六铁卫围绕之下,在广场中观战。所以乡老伯稍觉放心。
台上的拼斗,在这些得知底蕴的人的眼中,已变得毫不精彩,因为使人惊心动魂的大阴谋正在酝酿,危机一触即发,这教他们如何有心情观战?每一刻都带着极大的危险,蓝明珠也出场观战,她已从柳儿口中,得悉整个广场底下都有火药之事,正因此故,她才一早出场观战。因为假如发生不幸的话,她的父亲、哥哥以及王元度无一幸免,她毋宁死也不活了,免得终生痛苦。
在姜石公方面,他已暗暗调兵遣将,准备出手对付蓝峦的突袭。他早就算出,乡老伯虽是没有帮助对方迫自己释放日月坞之人,但这个消息定会透露过去,而昨夜日月坞重要人物的会议中,果然证实了他的推测。他甚至连蓝峦大概将以什么手法搜查自己的下落,亦俱知悉,而他的部署,就是针对此一情势而发。
他观战了好一会,还不见敌方有所行动,甚表惊异,当下派人探听。
不久便接到秘密消息,说是蓝峦因怕展开行动之后,引起场面混乱,金鳌大会受到干扰阻挠,所以决定暂时不动。
时间一直流逝不息,终于到了中午,蓝峦又召开秘密会议,决定下午开赛时,展开突击搜索的行动,路线完全更改,人手的调派也全部不同。
到了下午,第一场由吕杰对辛立之时,姜石公已接到秘密消息。他面上不时浮起狞笑之容,心想假如老夫一元教的几名高手,加上不少成名魔头,还拦阻不住敌人的话,老夫尚有同归于尽的手段,包管今后的武林史上要写上最惊人的一页。
他检查过一切部署,都不曾错误,这才安心观战,一面等候事态发展。
这天下午,只有两场赛事,但却是最使人兴奋的两场,因此擂台四周,麻麻密密的人潮,显然比往日较为骚动紊乱,谈论之声,也比往日噪吵得多。
锣声一响,众声皆歇,辛立和吕杰二人挺身而出,向公证人报到。
辛立依然是书生装束,但那尖削瘦小的面庞,泛起阵阵阴森之气,连台下之人,也可以感到他迫人的杀机。
吕杰长身玉立,斜背长剑,风度翩翩,不愧武当派后起高手。
这两人齐齐起立亮相之后,全场观战之人,倒有大部分希望这英俊的年轻剑客,能够击败对手,不要溅血台上,只有小部分人,对两人的胜负生死,不加理会,只希望他们打得激烈热闹,然后有一个落败倒下。
辛立亮出双钩,吕杰出长剑,两人往当中一凑,便成了相对峙之势。吕杰带着歉疚的笑容,道:“辛兄请!”
辛立冷叱道:“小心了。”双钩忽起,化作两道精虹,向他上中两盘急袭。
吕杰长剑封住胸前要害,侧闪两步,让开对方这一击。但辛立的双钩,随即变化招数,跟踪猛攻而至。这辛立以及数千观众,但瞧出了吕杰是让招之意,这自然是表示心中歉疚,才肯这么做。要知他们乃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因此一动上手,就不能稍有半点退让之心,否则便会失去了机先,招致了亡败之祸。
吕杰为了师门声誉,明知此举危险万分,也不能不这么做,俾可昭告世人,武当门人乃是守规矩,重道理之士。如若不然,便将会有不少人嗤嘲武当派之人,只顾性命,毫无风度了。
但为了这一点点过节,他担的风险却真不小,但见辛立抢制了先手,双钩如狂风骤雨般攻去。
眨眼间已激斗了三十余招,吕杰沉稳苦守,用尽一身本事,封拆敌人从四方八面攻到的钩尖。但一着失机,被敌人连着猛攻之下,这时已是现出危机险象。
擂台之下,连半点咳嗽之声也不闻,人人都好像生怕出声息,就会骇着吕杰,使他因而落败身亡一般。
辛立绝艺全出,连吃奶的气力也用出来,比起以前好多次的恶斗,显然功力较往昔为强。
敢情他一心一意要替师弟报仇,所以一直隐藏起一点实力。因为对方有高人同住,若是自己真正实力一早就抖出来,乡老伯他们一瞧,发现高于吕杰,说不定便会筹划出破解之法。因此,他处心积虑地隐藏起一点点实力,这样到时一出手,就或许得以杀死对方。
果然一切情况全依照他的构想进行,因此他牢牢抓住这个机会,保持先手的优势。纵然是须得付出负伤的代价,他也不能失去这个优势。因为一旦失去优势,武当剑法以稳健沉凝,气脉悠长见称于世,说不定久战之下,反而是自己命丧当场。
他们一动上手之时,王元度便不惜耗费真元之功力,施展无声之声神功,打开始时就切断辛立他们传声点招之路。
可是吕杰自己把机会送给对方,以致遭逢到杀身败亡之险,这是他也没有法子之事。
他仍然继续的施展无声之声神功,以免在这时机之下,辛立只要得到一句指点,就可以要了吕杰性命。
他一点也不去考虑到此举会损耗自己功力,下一场是他对卓辽,事关一生成败,而又永不再来的机会。
吕杰抱元守一,运剑如风,全力封拆敌人双钩。
这刻他已感觉出迫到眉睫的危机,因为对方在占取优势之下,竟不时使出一种同归于尽的伤残手法,这有如催命之符,最是难以抵挡。
要知这等伤残手法,原本是不敌之时,才舍命施为,希望与敌偕亡,乃是捞回本钱的意思。眼下这辛立既然已占取了优势,该当是吕杰使出伤残手法才对。
但事实反而是辛立施展,可见得他真有不惜与敌人同死,好歹报了师弟被杀之仇的意思。
他在优势的情况下,使出伤残手法,当然很容易奏效,因此只瞧得全场之人惊心动魄,刺激无比。
而王元度这一干人,则更加为好友深陷危机,而忧心如焚,苦于无法相助。
这个当儿,连乡老伯也暂时停止了监视姜石公之事,他虽是深知姜石公如若有所行动,譬喻悄然溜走,然后发动火药埋伏之举,定必在这等时机进行。同时他又知道像阿闪,羊武、管中流这一批人,无疑也全神贯注在台上。
但这亦是无可奈何之事,他若不赶紧过去以传声之法,指点吕杰的话,恐怕二十招之内,就得发生惨剧。
他迅即挤到擂台之前,正要使用传声之法,忽见王元度额际微观汗光,心中一惊,付道:“这家伙竟在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