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干戈》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红粉干戈-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王元度一愣神,道:“在下水底功夫全然不行,荀指挥若是把在下弄落水中,违约出手,在下势必被你生擒。”
  他并非不懂得大可以诈称水中功夫不错,希望绕得住对方,可是他又考虑到处身潮中,若然对方谎称船只不能远出,请他自行下水出坞,那是决计无法泅得出此湖。
  荀通淡淡一笑,道:“王兄倒是老实得很,本人须得考虑一下,是让王兄自家说出如何人坞的经过之后,才送王兄出去;抑是把王兄弄到水中,活捉回去?要知兄弟此举并非违约,只因此处已出了坞界,兄弟业已依约送出本坞,至于在坞外又把王兄擒回,自然是另一回事。”
  这话把王元度说得无法反驳,只好任得他去考虑。荀通想了一阵,终觉责任重大,不能轻易把他放走,当下猛一蹬脚,轻舟立时翻转。王元度一落水,便尽量向湖底下沉,忽然被人抓住足躁,穴道被制,顿时全身用不出半点气力。
  王元度知道已落在敌人手中,心中长叹一声,暗想这荀通水底功夫好生了得,按照彼此距离计算,他竟能在瞬息间便追上自己,这等速度简直快逾奔马,极是骇人听闻。
  他发觉自己仍然向湖底下沉,到了不知多深,已感到湖水压力奇重,想必已快贴上湖底,而此时那敌人拖住他迅快向前游去。
  在水底游行了差不多有一顿饭之久,这才缓缓向水面浮升。湖水压力由重而轻,由轻而无,终于出了水面。
  王元度睁开眼睛,却被湖水流入眼中,本能地摇头甩去水珠。蓦地惊觉想道:“我本已全身不能动弹,为何能用力摇头。”转念之际,迅即运行真气,但觉通畅无碍,不禁大为奇怪。
  目光到处,只见自己处身在一条弯曲的小河之内,两旁芦苇夹岸,左侧有个精壮大汉,露出上半身,河水只及他腿腰之间。
  这等踏水功夫不比等闲,王元度认出此人正是当日从江中把他擒住,带往日月坞的蓝沛,顿时心情一松,微笑道:“这是什么地方?”
  蓝沛微微躬身,抱拳道:“此地已离日月坞水界数里之遥,小人奉二小姐之命,特地送公子出坞。”
  王元度道:“多亏贵上布置周密,否则兄弟就得落在荀通手中了,谨此向蓝兄道谢。”
  他见蓝沛踏水之时,腰身以上全然不动,稳如泰山,不觉十分佩服,问道:“蓝兄水中功夫可以称雄天下,只不知这等踏水之法有什么诀窍?叫做什么名堂?”
  这王元度虽是武功高强,但胸襟开阔高雅,全无自骄之气,是以不耻下问。
  蓝沛大感光彩,恭容应道:“小人天性近水,其后蒙坞主指点一门内功心法,更能发挥天赋,诀窍全在借力用力,充分利用水的浮力支撑身体。”他把如何借力之法详细说出,王元度内功深厚,能够从双腿各处发出真力,是以略一试验,便已能踏水上浮,露出上身的大半截,而他以前仅能露出头颅而已。
  蓝沛最后说道:“这等踏水之法好处甚多,既可以把四周情形察看得远些,又能身在水中持久速行,行进之时速度较之泅泳还要快得多。再者甚至可以发招攻守,跟在陆地上差不多。这门水中功夫称为飞鱼跃,只因功夫炼到精纯境地之时,可以从水中跃起七八尺,凌空攻袭敌人。”
  只见他呼一声跃出水面数尺,姿势轻灵美观,一上一落之时,全身没半点水珠流滴。原来他运力上纵之时,已把身上的水带得向上冲起,落时其势已尽,也跟着人身下落,所以不曾溢滴。
  王元度乃是内家高手,一望而知他这一跃显示出这一门飞鱼跃功夫精纯无比,不由得喝声采。然后也试着跃起,初时一用力身躯便反向水底沉下,试了许多次,才把握住时间及运力的诀窍,渐渐进步。到后来终于可以全身跃出水面之上。虽然离水只有一尺,但这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这时已是午牌时刻,蓝沛带他踏水走了一程,便从芦苇中找出一艘小船,船上有衣服兵刃等物,原是王元度携在身边的。
  王元度换过衣服,由蓝沛划船送他出去,由于往来要道都会有日月均之人出人,是以这艘小船一味在小河曲溪之中盘绕前驶,到了未甲之交,才让王元度上岸,说明陆路的走法。
  蓝沛道:“敝主人很担心王公子对此行经过不满,再三命小人向公子请罪求恕。”
  王元度朗笑一声,道:“在下此行总算开了不少眼界,有烦蓝兄归报责上,就说兄弟不但没有不满之感,并且决不把此行经过向外人泄漏一字。”
  蓝沛闻言大喜,王元度一跃上岸,潇洒而去。然而他心中实在不易忘去这两日的奇怪遭遇,日月坞规模之宏大,高手之多,也给他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三天之后,王元度已赶到了襄阳,这时天才近午,他入城之后饱餐一顿,竟不投店换衣休息,带着满身征尘直奔城北。一路询问,最后到达一座高大深阅的府第门前。门房把他的一封密函送去,就出来领他入府,态度十分恭敬。
  他被引领到一座幽静院落的一间书房内,房中除了书籍卷轴之外,墙上还挂着好几件古雅的剑和刀。
  刚刚坐下不久,便有一个五旬上下的锦袍老者含笑走进来。
  王元度起身行礼,道:“小侄叩见世伯。”
  锦袍老者呵呵笑道:“世侄终于赶到,老夫这刻可放下这桩心事。”
  他上上下下打量之后,又道:“世侄好一表人才,气度沉凝稳健,一望而知不是凡人。
  令师的函中说未把你此行目的告你,因此,老夫须得向你略解释。”
  他们落坐之后,那锦饱老者等仆人退出,才道:“老夫虽是出身襄阳张氏世家,但自幼性嗜武艺,初时从家中护院武师练武,其后投拜荆山老君观吕老观主座下,得窥内家心法。
  二十岁时曾挟剑这游江湖,以此武林中才略有人得知张伯符这个姓名。由于老夫家财甚多,性喜交游,因此当时人称张孟尝。就在这段时间之内,结识了令师罗春山兄,其时老夫本以剑法自诩,可是令师的剑术比我高明百倍,使我获益良多。自后老夫专心功名科举之道,敛迹江湖,三十一岁时以进士出身选任兵部给事中,遂以全副精力为国尽忠。”
  他眼中闪耀出灼灼的光芒,精神凛然,使人可联想到他当日仗着这股忠义之气在朝廷间出力任事的情景。
  王元度因是文武全才,他的师父罗春山又是武林名宿之中见解超博之士,因此王元度不似普通的武林人物一般,对国家大事毫无所知,是以他怀着肃然起敬之心望着这位前辈人物。
  须知明代的六部给事中的品秩虽然只是正七品,但给事中职掌侍女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六部一切章疏皆要经过该部的给事中。给事中得以封还执奏,封驳诏书的权力,凡六部所办之事,也受审核。换言之,给事中便是审举内部的监察人员,直隶皇帝,乃是皇帝的耳目。所以当时称为贵官。顾炎武的日知录曾盛赞这种制度说:“万历之时,九重渊默,泰昌以后,国论纷坛。而维持禁止,多赖科参之力。”
  所谓科参,便是当日旨必下科,其有不便,给事中驳正到部。
  这张伯符想必精通军事,所以被选任为兵部给事中。
  张伯符略略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说道:“老夫平生结纳天下英雄无数,但其后只有数人时有联络通讯,这几个人都是老夫最敬重的侠义之士,令师便是其一。因此,令师在三年前向我提及有意让你参加五年一度的武林盛事之时,老夫曾复以一函,要你至迟在期前一个月抵达舍下,或可略助你一臂之力。”
  王元度这时才明白师父为何嘱他定要赶到之故。心想这些前辈人物真是以肝胆相交的君子,彼此信任守约,言出必行,这等风范,实在教人崇敬向往。
  张伯符持髯笑道:“看你满身征尘,可知必是一路急行赶到的,但目下却不是休息地时候,须知自从二十年前第一次在金陵范家举行这金鳌大会之后,到现在为止每五年一度,已举行过四次,在每次金鳌大会举行之时,同时公布下一次在何地举行,下个月是第五届,决定在日月坞举行。而这二十年来,由于这个盛会的影响,天下武林造就了无数人才,比起昔年老夫出道之时,局面大不相同。因此,你下个月在日月坞露面之时,不管能不能压倒天下年少英雄,独占鳌头,但也不能失了面子,所以须得立刻进行。”
  王元度肃然道:“世伯的训示,句句皆是金玉良言,小侄自当谨记心中。现下请世伯吩咐,小侄定必尽力以赴,以期不负爱重成全的厚意。”
  张伯符起身道:“好极了,现在老夫立即带你去见一个风尘中的异人,你不必晓得他是什么人,他也不会问你的姓名。我与他的交情只能做到带你去见他这一步,至于他肯不肯传你一两宗绝艺,那就不得而知了。”
  说到此处,他眼中泛射出自傲的光芒,又道:“说起来你或许难以置信,那便是这位异人性情古怪,普天之下,俊颜无数,但老夫相信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带人去见他,并且向他求艺。”
  王元度这时才觉察此事非同小可,像这等机缘,实在是天意默许才能碰上。试想一个是性情古怪的风尘异人,一个是当今朝廷中加到二品的大臣,世上只怕很少人能够碰得上这种奇遇。
  本来他对学得到学不到绝艺并不在意,只因他的师父罗春山剑术绝世,在武林中声名虽然不甚响亮,但那只是罗春山为人恬淡隐忍之故,其实在天下的高手之林中,几乎人人推尊他是当代最高明的剑术大家。
  王元度自然极以师门剑术自负,然而经过这次日月坞之行,与那灰鹤荀通激战过那一场之后,他才深自警惕,晓得那张伯符刚才说过的二十年来天下武林因那五年一度的金鳌大会之事,刺激得高手辈出,形势局面与音年全不相同这几句话,实在大有道理。因此,他若是有机会多学一点,还须抓紧这等机会,不能轻易放过。
  武功之道,博大渊深,任何人穷其一生之力,也无法精研到底。而由于武功路数的不同,常有甲派之人可以指点乙派的一个比他功力更强之人的事发生。这便是古语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道理了。
  王元度晓得师父一定感到他有此需要,才会答应张伯符让他提前赶到。他既然默察出种种利害和关系是如此重大,便真心诚意地躬身道:“小侄已知缘遇难逢,自当珍惜良机,世伯的恩德当必尽心图报!” 
  
    
  
  第三章 拜义父戏蜂习密步
  
   
   两人离开书房,经过后园,后门已备好两匹快马,这时张伯符换过一身粗布衣服,略掩形迹。他们上马之后,便由张伯符纵马当先,向北门外驰去。
  出得城外,两匹健马蹄声急骤地疾驰而去。一路上王元度不住地猜测这位异人的相貌,以及此行的得失。
  驰出十余里路,折入一条岔道,不久,便到达一处村庄。这座村庄一共只有百余户人家,村后便是树林森秀的山峰。
  他们入村之后,张伯符首先跃下,王元度连忙照做,一面转眼打量四下形势,瞧瞧那异人住在哪一间屋子中。
  张伯符道:“世侄跟我来。”
  牵马向就近一间屋子走去。他赶快跟着,目光射入那间简陋屋子中,但见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妙龄村女正忙着做饭。
  王元度骇然忖道:“想不到如此平凡的一间村舍之中,居然藏龙卧虎,住得有一位风尘异人。如此说来,这位村女定必也有绝技在身无疑。”
  正在转念之际,那村女从矮窗中望出来,恰好与王元度目光相触,微微一笑。
  王元度连忙报以微笑,心想她不比寻常村女,所以不能向她板起面孔。然而心中又觉得迷惑,只因这村女不但两眼没有神光,甚至有点愚呆的样子,笑容中略含傻气。
  张伯符把马系在门外的柱子上,等王元度系好,这才移步到矮窗边,掏出一把铜钱,放在窗框上,道:“小姑娘,劳烦你替我照顾牲口,我们一会就回来。”
  说罢,不等她作答,转身向村外疾行。
  王元度这才晓得自己表错了情,不禁啼笑皆非地跟着奔去。
  张伯符边走边道:“这小姑娘长得很快,记得三年前老夫到此之时,她只有现在的一半高。”
  王元度没有说话,他宁可张伯符别再提起这个村女。眨眼间两人已奔向山上,沿着已有的小径,穿过好些树林。不久已翻过这座不太高的山峰,往山下走去,然后便到了一座山谷之中,但见谷中四下种满了各种花草,此刻有许多种花正盛开着,清香扑鼻。
  南面的山坡上有一座石崖,崖下有个洞穴,洞口相当高,却甚是狭窄。
  张伯符叫道:“老兄长,小弟张伯符特来拜谒。”
  石洞之内忽然闪出一个老头子,只见他衣衫褴褛破烂,须发甚长,蓬蓬乱乱,形如野人,底下还赤着双脚。
  他呵呵笑道:“什么风把老弟吹到这等荒山穷谷来的?咱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他笑得灰白的长须乱发都不停颤抖,口气中流露出十分快活的真情挚意,这使得王元度十分惊讶,心想此老一点也没有不近人情,性格古怪的征象,反而好像是个古道热肠的老人家。
  张伯符道:“足足有三年啦,不瞒老兄长说,小弟今日替老兄长带来一点麻烦。”
  那老人目光立即转到王元度面上,然后由头到脚的细加端详。
  王元度躬身施礼,道:“晚辈王元度参谒老前辈。”
  那老人眼中陡然泛射出凌厉森冷的光芒,道:“罢了,瞧你的外表似是绣花枕头,想不到内功造诣极是深厚,也很有点风度。”
  这些话自然是赞扬之语,然而他的面色和目光都很不好看,所以令人测不透他到底是不是真心赞扬。
  张伯符拂髯一笑,道:“老兄长这话就说得有点不对了。”
  老人讶道:“不对?我哪儿说错了?”
  张伯符道:“试想这孩子若不是还过得去,小弟干吗带他前来惊扰老兄长,小弟自然还有几分眼力的。”
  老人笑道:“原来如此。”
  接着拉长了脸孔仰天沉吟,似是在心中考虑一件重大之事。
  过了片刻,张伯符道:“老兄长千万别勉为其难,要知小弟带了这孩子前来此谷,蒙老兄长接见,已经感到极有面子。倘若老兄长不想传他绝艺,用不着顾虑到会伤及小弟之心。”
  老人伸手揪住长长的灰须,用力扯了几下,才道:“我倒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老弟你处处替我设想,极是周到体贴,老哥哥心中十分感激。但刚才我只是在想,这孩子既然内功如此深厚,又是你的世交子弟,想必武功甚是高明,我肚子里真不容易找出对他有用的玩艺。”
  他略一停顿,便欢愉地朗声一笑,道:“但后来终让我想出办法来了。”
  张伯符道:‘哪好极了,只不知老兄长想出了什么妙着?“老人道:“是一种身法,错非他已具有这等内功火候,这种身法也无法传授给他。”
  他转过眼睛望住王元度,又道:“然而孩子你要知道,我传你一种极奥妙的身法之后,你却得代我去做一件事。”
  王元度肃然道:“老前辈吩咐之事,只要不是伤仁害义,而晚辈又力之所及的,别说一件,就是十件晚辈也万万不敢推辞。”
  他也是精乖之人,赶快先把不能伤仁害义这个原则说出来,免得对方提出之后才拒绝,对于各方面都不大妥当。
  老人道:“自然不是伤仁害义之事,不过你应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