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的凶杀案
当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的缝隙漏进屋来时，艾苗被楼上楼下传来的脚步声和吵闹声惊醒过来。睁开眼睛，看了看屋子，尽管搬到这个屋子里来已经有三天的时间，可她还是觉得很陌生，陌生到晚上起床上洗手间的时候要想好一阵才找得到地方。屋外的脚步声更细密更紧措了，她忙跳下床来趿了拖鞋跑到走廊上往楼下一看，院子里很多人神色慌张、急匆匆地朝院门外走去。
艾苗犹豫了一下，刚要下楼去看个究竟，刚走到楼梯口，一个瘦高的身影突然从楼下冲了下来，一张血糊糊的脸呈现在她的眼前。
“你……”艾苗吓得张口结舌地瞪着那张脸说不出话来，腿已经哆嗦着迈不出脚步。
“你要说出去就杀了你，”男孩子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子看着她，“滚。”
艾苗的身子被那只伸过来的手狠狠地推了一掌，跌坐在楼梯上，胸口印出几个红红的血手印。然后只见那个瘦高的身影旋风一样刮下楼去，消失地楼下那一排排的门洞里。
艾苗定下神来，看着胸前血呼呼地一团红色，一股血腥气直冲鼻孔扑来，她前后左右地看了看，有几分钟地发傻，最后才定了定神跑进屋，手忙脚乱地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换上。拿着脏衣服刚要丢进走廊上的垃圾袋里。住在隔壁的郑百变刚从楼下走上来，说：“前面那院子里死了两个人。”
“啊，怎么死的？”艾苗手一抖，脑海里印出刚才那张血淋淋的脸，手里的衣服像一个烫手的山芋，她紧紧地抓住衣服，把手背在身后。
“被人杀死的，来了很多警察。”
艾苗只觉得头发一麻，“凶手抓到了吗？”
“没有，”郑百变趴在栏杆上往楼下看，“估计早就跑了，还等着警察来抓啊。正在那院子里调查呢，能查到什么出来，谁也不认识谁。我们这楼里也早晚得有人死。”
艾苗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为什么？”
“你都不知道阳光巷里都住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坑蒙拐骗、吸毒卖淫……什么样的人都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阳光巷是海宁出了名的治安最乱最差的地方。”
“真的，房东也不管吗？干嘛租给那些人？”
“房东只要每个月按时有人给她交房租就行了。”郑百变笑一下，“不过，这栋楼顶层就住了我们这两户人家，相对安全一些。”
“我……”要不要报警？艾苗想起那双恶狠狠的眼睛。不行，出门在外平安是福，多一事不如小一事，真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了出来，忙转移话题，“你是做哪一行的？”我看你们每天都很早就出去，晚上很晚才回来。”
“我在一个奶站工作，给人送鲜奶，我嫂子和侄女跟我住在一起，她在前面的菜场卖菜。”郑百变笑，“你要是想喝鲜奶就跟我说一声。”
“哦。”吃饭都得精打细算了，哪还有钱喝牛奶？艾苗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衣服，“衣服弄脏了，我去洗一下。”走进洗手间，把衣服往水池里一丢，从笼头里流出来的水柱把那一团血渍慢慢地晕散开来，艾苗又激凌凌地打了几个寒颤，背脊上一阵一阵地发凉。
要上班了，艾苗走下楼来时，眼睛在楼梯上寻找着蛛丝马迹，潜意识里她希望知道那个凶手究竟住在哪个房间，可是地上一点痕迹也没有。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大清楚地碰到了鬼，或者是看花了眼。
院门外的杂货店里，几个女人和店老板李淑芬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那也不是些什么好东西，经常看到她们两个深更半夜地出门，保不准是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回来下的手。”李淑芬用眼珠子瞟了艾苗一眼，艾苗刚走到院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绕过前面那个院子。李淑芬意味深长地说，“现在的姑娘啊，都要钱不要脸了。”
“就是，你没看她们穿的那个样子，”一胖女人发出一阵老母鸡似的 “呱呱”的笑声，“恨不得把半拉*都露在外面，活该。”
“现在卖也不值钱了。”
“还是要老老实实地找工作上班的好，要不连命都保不住，都以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就想靠男人过日子，都不要脸。”
……
艾苗在这片嘈杂的说笑声中朝前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往旁边院子那扇敞开的铁门里看了一眼，这个院子的格局跟自己住的那院子差不多，院子里已经空空如野，好象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只有空气里飘出来的气息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从屋檐下泄漏下来的阳光照在黑不溜湫的水泥地面上，倒映出一些斑驳陆离的黑影，她的头皮又了阵发麻，脑海里又晃出衬衣上的血手印，抬起头来看了看头顶上两栋楼之间的距离，如果那男的是凶手，他是怎么从这栋楼跑到那栋楼去的？如果不是，他一身的血又是从哪里来的？不是做贼心虚，他为什么要恐吓自己……艾苗不敢往下想了，忙埋了头匆匆地朝巷子出口处走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流年不利
上班高峰时期的公交车上挤得水泄不通，当艾苗下了车走到公司这栋高级写字楼门口时，看到穿着打扮得体、彬彬有礼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心里就不自觉地增长了些自豪，连门口长得高大标致的保安都让她心情舒畅。
“艾苗，想什么呢？快走，只差五分钟迟到了。”刚走进大厅，身后突然响起来的声音把艾苗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一看，是同事叶欣，“平时看你来得挺早的，今天这么晚？”
“哦。我住的那里昨天晚上两个女孩子被杀了。”
“啊，”叶欣回过头来看她，“真的？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艾苗想其实人与人之间有时候闲聊只是因为无所事事，现在她就觉得跟一个并不熟悉的同事在等电梯必须找个话题来说说才不会尴尬。她来到春之雨化妆品公司已经有二十多天了，可是跟哪个同事都没怎么来往。
“你住在什么地方？”
“阳光巷。”
“哦……那个地方啊，知道，住那种地方可要小心点。”叶欣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轻蔑，“你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
“嗯。”艾苗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两位美女早。”
艾苗回过头一看，张了张嘴，“肖经理早。”
叶欣往后退了一步，亲热的冲着肖若枫说，“看你这这两天也来得挺早的，晚上没活动？”
“好长一段时间晚上都没出去了，早睡早起。”
电梯来了，艾苗正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先进去，叶欣已经抢先一步跨了进去，肖若枫看了她一眼，“快进去吧。”艾苗忙跨进电梯躲进电梯角落里。
“艾苗，你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肖若枫问，“远吗？”
“不远，”艾苗犹豫着要不要把阳光巷三个字说出来，那是海平人人皆知的贫民窟，刚才她从叶欣的语气里就嗅到了这种被人瞧不起的滋味，但是一瞬间她又为自己的虚荣心感到羞耻，“肖经理，我住在阳光巷呢。”
“哦，我刚来的时候也住在那里，”肖若枫的神情好象想起了一些什么往事，“以前那里人不多，现在好象建了很多新房子，前两个月我还去过一次，热闹了很多。”
“我刚搬过去，没什么感觉。就想着离上班的地方近，方便些。”
“是挺近的。”肖若枫笑，“走路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哪天我告诉你一条小路，可以直接走过来，不用坐车。”
“好。”艾苗感激地点头。
“再近也要从安全的角度去想，那地方乱，偷的，抢的，卖淫贩毒的，什么都有。象我们小区，非常安全。”叶欣得意地说，“贵就贵点，住着有保障。”
“是得多注意点，安全第一。”肖若枫附和。
电梯停在了十二层，春之雨化妆品公司的牌子挂在非常醒目的位置上。叶欣走到门口眼急手快地拿起考勤卡伸进了打卡机。
艾苗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九点过三分了。她从打卡机里拿出考勤卡看了一眼，九点过一分。艾苗皱了皱眉头。
肖若枫笑一下，“迟到十分钟内不会扣工资。”
艾苗感激地看肖若枫一眼，在心里松了口气。这不只是扣二十块钱的事，自己还没过试用期呢，说起来就不好听。
艾苗在厚厚的一个电话本上做着记号，打一个电话做一个记号，没人接的电话打上个叉，完全不通的电话用一个长长的横线划去，打通了的电话把内容记下来……当她按部就班地做着这一切的时候，李晓卓的脸时不时地在每一个思维的空白里跳进她的脑海，她摇了摇头，努力地把那张脸从脑海里甩出去。
一个上午的电话打下来，艾苗才记起来喝口水，喉咙都有点嘶哑了。已经联系好了十个客户，先送资料过去，她收拾好东西，把资料整理好放进包里。
“下午出去？”叶欣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好象后脑勺长了双眼睛，对艾苗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几个客户要看资料。”艾苗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叶欣桌上的报纸，“麻烦你把报纸给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叶欣反手把报纸递过来，艾苗的眼睛迅速地扫过社会新闻版，准确地停留在信息栏的招聘广告栏内，眼睛没有滤过任何一条招聘信息。
“资料快递过去就成了，这大热天到外面去跑多累啊。”叶欣这才回过头来看她，“要不要快递的电话？”
“我已经跟人说好了送过去的。”一个快递五块钱，十个就是五十块，可以吃好向个盒饭了，这笔钱公司要不会报销。艾苗说这句话时，眼睛停留在一条招聘信息上，拿出鉴字笔飞快地在记事本上记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刚才听到你跟达志公司的人通电话，你要去那里？”叶欣回过头来，“你在写什么？”
“没有。”艾苗看了看公司里的人，有好几个人正扭过头来看她，“是去志达公司啊，怎么啦？”
“没什么，你去吧。”叶欣笑得有点暧昧。
走出办公室时觉得公司里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的背影，盯得艾苗有点莫明其妙。
李晓卓说过，一个做客户销售的人，要抓住每一个跟客户见面的机会，只有见了面才可以了解到对方最真实的想法。当艾苗知道坐在深褐色皮椅里一言不发的中年男人就是海平赫赫有名的化妆品经销商时，艾苗里就一直在敲小鼓，紧张得手心里直冒冷汗，连介绍自己身份时语言都是结结巴巴的。
看着徐志达那张从始至终都没有一点表情的脸，她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脑子里乱轰轰地没有一点头绪。觉得自己象个唱独角戏的末流演员，没有观众的喝彩和认同，显得滑稽可笑，像个土柯垃砸在冰面上，水花都不溅一朵，只留下一个污七八糟的混乱场面。
“怎么还没走啊，说了我们不可能跟你们公司有什么合作，”女秘书用眼角那不屑的余光瞟着艾苗，“你也不打听一下我们代理的都是些什么产品，你们公司够不上这个档次，还好意思在这里罗嗦，走吧走吧。”
艾苗抿了抿嘴唇，她长到二十八岁了还没有被人这么驱逐过，眼泪都差点流出来，却吱唔着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我究竟能帮到你什么呢？”徐志达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来，扫得艾苗浑身直打哆嗦。
“徐总，雪粒儿的李总监约您一起吃中饭，问您想去哪个地方？”
徐志达皱了一下眉头，“什么时候约的，推了吧。”
女秘书看回过头来又狠狠地瞪了艾苗一眼，凑到徐志达跟前说，“是张总的人，新来的市场总监，打着张总的名义来的。”
“她怎么又换人了，一年一个，真行，你去备车，我马上下来。”
女秘书瞟了一眼仍傻傻地站在她身后的艾苗，“你现在可以走了，不用我们请你吃晚饭吧。”
女秘书漂亮的脸在艾苗面前的盛气凌人和徐志达面前的媚言欢笑就象魔术一样变换得神奇而迅速。
“在人格上你跟任何人都是平等的，无论见到什么样的客户，他的职位，他的权势，地位，金钱……你都要沉得住气，你跟客户是谈合作，不是谁求谁，把自己要说的话清楚地表达出来，这是最关键的。”艾苗记得李晓卓曾经这么说过，不能就这么走了。艾苗见徐志达已经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挡在了徐志达面前，“徐总，我再说两分钟的话，并不是价格昂贵的产品就是好产品，这一点您认同吗？在中国，还有更多的的中低等收入人群，他们买不起昂贵的护肤品，我觉得价廉物美的产品有更宽广的市场。”
“小姐，我们只经销高档的产品，”徐志达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了艾苗一眼，“你先把自己公司的底细了解清楚了再来跟我谈合作的事，明白吗？”
艾苗愣了一下，“既然徐总对我们公司很了解，您干嘛还让我送资料过来？”
徐志达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艾苗瞪着徐志达的背影，咬了咬牙根，她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理这个男人。
从达志公司出来时艾苗给陈小美打了个电话，这里离小美上班的小饭店只有两站路，没想到小美竟然关机了。她苦笑了一下，看来真应了那句话，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前路迷惘
太阳在海面上撒下一张金色的大网，海水一波一波地涌上沙滩又慢慢地退回大海，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发出一阵一阵“哗啦哗啦”的巨响，海水散发出来的腥臭味在空气中弥漫着，迎面吹来的风夹裹着灼人的暑热，岸边的草地上，红花绿草皱巴巴地耷拉着枝枝叶叶，从高压水笼头下喷出来的小水珠四面开花滋润着焦渴的土地。
艾苗靠在树阴下的石椅上一边啃着干巴巴的面包一边喝着矿泉水，遥望着不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公路，它们是如此地遥远而不可企及。小美说宁可在城市里拣垃圾也不回乡下去，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尽管城市里交通拥挤，人满为患。可城市就是城市，它的魅力就像变成了美女的狐狸精，像海洛因，让上了当的人们欲罢不能、前赴后继。
手机响了，是办公室的小高打来的，说是肖若枫让她回办公室一下。
“什么事？我还有几份资料没送出去呢。”她还要顺便去一家广告公司面试，约好了下午三点的时间。
“我也不清楚，要不你自己问问他吧，我把他电话给你。”
“好吧。”艾苗记下电话想了想拔通了肖若枫的电话。
“不用去跑客户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再过三天就过试用期了，提前过试用期没有可能，那就是解聘？剩下的这几份资料要不要送出去？呆呆地看着撒了一地的名片，用两个指尖夹着名片举在太阳底下照了又照，打量着那一个个陌生或熟悉的名字，脑海里晃过一张张男人女人的脸。徐志达的深褐色名片突兀地呈现在眼前，她看了看，把名片拿起来撕成一点点的碎片，白色的纸屑从指缝里滑落，没入草丛中。她希望今天所有的不愉快都能像纸屑一样，没入尘埃中了无踪迹。
人不能言而无信，就算明天离开了这个岗位，也得把今天手上的任务完成，艾苗收起草地上的名片站起身来，有点头晕目眩。
南方盛夏下午三点的天气非常闷热，阳光照在身上热烘烘的异常难受。
面试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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