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完全理解。不过,这一切都非常简单,真的,也就是例行公事。伦诺先生,在你母亲去世的那个下午,你去外面散步?”
“是的,我们都去了,除了我母亲和小妹之外。”
好在这会儿谈话顺利了。
妘鹤接着问道:“当时你母亲就坐在她的帐篷外面吗?”
“是的,就在帐篷外面。实际上她每天下午都会坐在那儿。”
“哦,你们什么时候出发的?”
“我想大约刚过三点。”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说不上来,四点,还是五点,我记不起来。”
“那么你回来后和你母亲说过话吗?”
“是的,说过。”
“那么你们聊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伦诺沉默了一会儿,说:“她说我回来得挺早的。我说是的。”他又沉默了,努力想集中精神,“我说天真热。她问,问我几点了,说她的手表停了。我从她的手腕上取下手表,对了一下表,对好时间,又给她戴上了。“
连涵冰都听出来他前言不搭后语,妘鹤轻轻打断他说:“对不起,那时几点呢?”
伦诺一愣:“哦?”
“你对表时是几点呢?”
“是,是四点三十五。”
妘鹤轻声说道:“这么说来,你是知道你回来的具体时间喽。”
伦诺的脸红了。他蹩脚地解释说:“是的,我真蠢,恐怕到现在我还迷糊呢。”
妘鹤赶紧又接上话说:“我理解。那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问我母亲需不需要什么,要不要喝点茶或咖啡之类的东西,她说不用。然后,我就去了自己的帐篷。不久,我妻子就回来了,我们聊了一会儿,然后吃饭时间到了,我们就去了大帐篷那儿,那是工作人员住的地方。”
“那么你母亲去世前,你再见过你母亲吗?”
“没有。”
“你和她说话时,她一点都没有显得焦躁烦乱吗?”
“没有,她和平时完全一样。”
“她没有提到某个工作人员惹她生气吗?”
伦诺睁大了眼睛,显得很惊诧:“没有,一点也没提到。”
“其他的没有了吗?”
“是的,我想可能只有这些了。”
妘鹤站起来点点头,表示会面结束了。伦诺似乎还不相信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他迟疑地站在门口,问:“没别的事了?”
“对,出去的时候请把您妻子叫过来好吗?”
伦诺慢慢走了出去。不一时,进来的是他妻子纳丁。
纳丁身材高挑、神态庄重。她坐在刚才的椅子上,若有所思地双眼直视着眼前的女孩儿。
妘鹤像往常一样说了一句客套话:“这件事发生了,您一定很悲痛吧?”
纳丁的目光坚定不移。她没有马上做出回答,双眼依旧沉稳严肃地盯着妘鹤。最后,她叹了口气说:“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坦率些。说真的,我并没有感到悲痛,装也没用。我对我婆婆一点感情也没有。我不能骗人,说我对她的死感到伤心。但是有一点,我深怀悔恨~~~”没有等妘鹤回答,她接着说:“事实上,我婚后的生活并不幸福。这也不能全怪我丈夫,因为他一直在他母亲的控制之下。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我觉得我的生活越来越难以忍受了。所以在我婆婆去世的那个下午,我作出了决定。我有一位朋友,他不止一次地建议我跟他走。那天下午,我接受了他的建议。”
妘鹤终于开口了:“你决定离开你丈夫?”
“是的。”
“接下来呢?”
“我和他商量好了。然后,我一个人回到营地,那时应该是不到五点。我婆婆正独自在那里坐着,周围没有别的人。我决定,就在当时告诉她我的决定。我拿了把椅子,在她的旁边坐下,直接告诉她我的决定。我想这个决定对她的打击很大,她又惊又怒,非常生气。那会儿,我不想再讨论这件事,就起身走了。”她降低声音说:“这是我在她死前最后一次见到她。”
妘鹤淡淡地说:“那么你的意思呢?”
“我对我的失误感到悔恨。我想因为我告诉她这个消息,在无比震惊之余导致她心脏病发。正因为这样,我感到非常内疚,因为我受过一些护士训练,对心脏病有一些了解。所以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妘鹤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直视她说:“您深信不疑您的婆婆死于心脏病?!”
纳丁以那种无比坚定的语气说:“我非常肯定!”
妘鹤和纳丁握手,然后用那种不疾不徐的腔调说:“我并不相信您的婆婆死于心脏病!死者的道德品质和案件无关。用你们西方人的话说,谁都无权夺去他人的姓名,除了上帝!当然,我会找出凶手的。”
纳丁甩开妘鹤的右手,忿忿地看了妘鹤一眼,大步而去。
“她这是什么态度?”涵冰不明所以地问,“人倒是长得挺机灵的,态度看起来很野蛮吗?她和你说什么了?”
“把那个卡尔叫过来吧。”妘鹤站在窗口右手抚着下巴,眼睛长久地看着窗外的群山连绵。
第十八案第十三章 卡尔
更新时间2013…4…20 12:07:49 字数:2120
女孩走进房间,双手纤长漂亮却神经质的抖动不停。
妘鹤指指那个座位说:“请坐,卡尔。”
她顺从地坐下,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面无表情。妘鹤依旧用一番表示同情的客套开场,女孩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默默地听着。
“卡尔,能否请你讲一下当天下午你都干了什么?”
她马上开始回答,迅速得让人怀疑她是否之前已经背熟了台词。
“午饭后,我们都出去散步。我回到营地~~~”
妘鹤不得不打断她的话:“等一下,在你回营地之前,你们都一直在一起吗?”
“不,大部分时间,我是和哥哥还有金小姐在一起。后来是我一个人闲逛。”
“谢谢。你刚才说到营地。你知道大概的时间吗?”
“我想大概是五点过十分吧。”
“然后呢?”
“我母亲还坐在原地没动。我上去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我就回我的帐篷了。”
“你们说了些什么,你还记得吗?”
“我说天很热,想去躺一会儿,我母亲说她就呆在那儿。就这些。”
“她的神情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她有些犹豫地住了嘴,望着妘鹤。
“怎么,我的脸上有答案吗?”妘鹤笑着说。
“不错,她的脸色很怪异,脸很红,比平时要红。”卡尔慢慢说道。
“她像是刚刚受到刺激吗?”妘鹤提示她。
卡尔紧张起来,双手不停地搓着说:“刺激?什么刺激?”
“我的意思是和某个工作人员吵过?”
“哦!”她长长地松一口气,双手也停止了动作,脸色变得开朗起来:“是的,或者,有可能。我母亲的脾气不是很好。”
“她没有提到这种事吗?”
“没有,一点也没有提到。”
妘鹤接着问:“你后来干什么了,卡尔?”
“我回到自己的帐篷,躺了大约有半个小时。然后开饭的时间到了,我去了那儿。我一直呆在那儿,直到最后金小姐来告诉我们她死了。”
妘鹤坐下来,轻松地说:“卡尔,当你得知她的死讯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她盯着妘鹤:“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妘鹤笑着说:“我想你清楚。”
血一下子涌上了她的脸颊,她无助地看着妘鹤,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是吗?”
妘鹤不紧不慢地说:“可是我记得你曾经在一个夜晚和你哥哥的谈话。”
这一击正中要害,她的双颊再一次失去了血色。
“你怎么知道那次谈话?”她低垂着脸喃喃地说。
“很巧,我正好路过那里,无意中听到的。”
“哦?”卡尔将脸埋在双手中,她的啜泣引得椅子也随之动起来。
妘鹤等了一会儿,等她的情绪稍微平静一些了,然后平静地说:“你们当时在一起计划怎么除掉你们的母亲。”
卡尔断断续续地啜泣说:“那天晚上,我们疯了,”她直起身来,将搭在脸上的头发拂到脑后:“你不可能理解我们的状态。我们在美国的时候没这么糟,可是出来旅行的时候我们看清楚了,原来世界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我们不该这样。我们都要绝望了,尤其是吉妮,她越来越古怪,我们都担心她会发疯。纳丁这样说的,因为她懂得一些护理。”
“那么然后呢?”
“那个晚上,我们都要崩溃了!雷蒙失去了控制。他和我都非常激动,我们觉得那样计划是正当的。”她拍了一下椅子,看得出来她很激动:“我们就是这么想的,那天夜里,但是我们并没有采取行动。我们没干!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们感觉整件事情都很可笑,而且我们有深深的罪恶感。所以我们放弃了。真的,真的,我们都相信母亲死于心脏病,难道这样不行吗?”
一阵沉默。妘鹤所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说:“那么你和雷蒙到底有什么计划?”
卡尔停了几秒然后说:“我们没有任何计划,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妘鹤再次站起身来同她握手说:“好了,卡尔。能不能请你的哥哥雷蒙到我这里来。”
卡尔起身,犹豫不决地站了一会儿说:“真的,我说的是真的,这件事跟我和雷蒙无关。我们没有杀死我们的母亲。”
“我没有说过不相信。”妘鹤笑眯眯地说。
卡尔慢慢朝门口走去,走到门边停下脚步,激动地转过身说:“真的,和我们无关!”
妘鹤没有说话,在案件未明了之前她不能对她做出任何承诺。
卡尔慢慢走出了房间。
这时,已经一点多了,涵冰伸着懒腰说:“她说什么了?不过我对她说什么也不感什么兴趣。姐姐,到这个时候我们还没吃午饭呢,我们去吃完饭再开始行吗?”
“她说她和她哥哥曾密谋杀死他们的母亲?”
涵冰张大了眼睛吃惊地问:“不会吧,真的是他们做的?”她转念一想,不对啊,怎么又被妘鹤忽悠了,明明刚说吃饭呢,饿死了。
“姐姐,我们吃饭吧。”
妘鹤慢慢地坐下来,淡淡地说:“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还是把雷蒙叫过来吧。案子不结束饭是别想了。”
涵冰嘟着嘴,气坏了。这不要命呢,不吃饭怎么干活呢?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这活没法干,又不挣钱又不戴红花,干嘛这么拼命呢。
她气哼哼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恰好这时,照海端着两碗煮好的泡面进来放到她们面前说:“辛苦了,先垫垫吧,等这案子结束后我请你们吃大餐。”
看到照海和泡面,涵冰的心情才算好起来,一把抓过泡面说:“还是师兄对我好,不像某个人!对了,怎么没有香肠呢,如果加根香肠和一个鸡蛋就好了。”她大口地嚼着泡面,停下来的时候,仰着脸,一嘴的红油郁闷地说:“明天这个时候案子能结束吗?连饭都不让好好吃了,这算什么事?下回再也不到这种鬼地方来了,谁爱来不来?”
照海把另外一盒泡面递给妘鹤说:“这是怎么了,闹情绪呢。”
妘鹤接过泡面,慢悠悠地吃了口泡面,小心地拽出一张餐巾纸擦掉嘴上的油迹说:“没事,不用管她。五分钟后把雷蒙叫进来吧。”
雷蒙,这个曾经策划过无数次谋杀母亲的人,谋杀是他做的吗?
第十八案第十四章 化妆的刺客
更新时间2013…4…20 19:51:20 字数:2369
刚刚吃完泡面,雷蒙已经走进房间,妘鹤注意到他和卡尔长得很像。他神情严肃而坚定,看上去镇定自若。他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后,紧紧地盯着妘鹤问:“怎么着?我要说什么?”
妘鹤慢慢地啜了一口茶,淡淡地说:“你妹妹已经都告诉你了?“
雷蒙点点头说:“是的,她叫我来这儿时跟我说了。当然,我知道你的怀疑很有道理。如果那天晚上听到我们的谈话,之后我母亲又突然去世,当然很可疑。但我只能向你保证,那晚的谈话很疯狂!那时我们正处于一种难以忍受的压力之下。杀死母亲的计划算是让我们发泄了一下愤怒的情绪。”
妘鹤点点头表示赞同:“这是很有可能的。“
“到了早上,这一切就显得很滑稽。我向你发誓,以后,我就没有想过这件事了。“
妘鹤低垂着头没有做声。
雷蒙像完任务一样说得很快:“我也不指望你能相信我说的话。但是,你至少要考虑到,我快六点时和我母亲说过话,她那时还活得好好的。我回到自己的帐篷梳洗了一下,然后去大帐篷找其他人。从那时起我和卡尔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看见我们。所以,我母亲一定死于心力衰竭,没有别的原因!“
妘鹤平静地说:“雷蒙先生,金小姐在六点半检查了尸体,认为死亡的时间至少是一个半小时以前,而且,很有可能是两个小时之前。这个你知道吗?“
雷蒙望着她们,瞠目结舌。
“是莎拉说的?”他喘着粗气说道。
妘鹤点点头说:“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但,但这是不可能的!”
“金小姐是这样说的。现在你却告诉我,金小姐进行尸检前四十分钟时,你母亲还活得好好的。”
雷蒙硬着头皮说:“事实如此!莎拉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有些因素她没有考虑到,像岩石反射热之类的。我可以向你保证,快六点的时候,我母亲还活得好好的,我和她还说过话。”
妘鹤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而雷蒙则急切地向前倾着身体。
“妘鹤小姐,我知道你会怎么想。但是,请你公正地考虑这件事。我想你之所以考虑到会是谋杀是因为你一直生活在犯罪的氛围中,每一例突然死亡在你看来,都有可能是犯罪。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尤其是心脏病患者,我想我母亲只是死的地方不对,如果恰好死在医院我想就没这种事了。”
这一个反击不错,想不到他倒先给妘鹤上了一堂心理课。
妘鹤摇摇头说:“事实不完全是,杰德大夫的药箱少了一些毒药。”
“毒药?”雷蒙盯着她说:“毒药?”他把椅子往后推一点,看上去完全傻了:“你怀疑的是这个?”
妘鹤等了一两分钟,然后平静地开口说:“你们的计划不同?是吗?”
“我们的计划?”雷蒙机械地回答,终于,他反应过来,双眸惊觉,大声回答说:“我们没有计划!”最后,他忿忿地站起来说:“我想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个年轻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到此该问的人都问过了。随后,妘鹤迈出房间找工作人员的领队。她想知道博夫人因为什么问题和一个工作人员大吵一架。但是奇怪的是,领队说老太太从没和他抱怨过任何问题。当然,也不会有任何工作人员承认当天下午和博夫人吵过架。
涵冰追着妘鹤跑出来问:“我们怎么不见见那个吉妮呢?当天下午只有她和博夫人留在营地,会不会是她杀了她母亲呢?大家都说吉妮的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
涵冰这丫头果真是三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说好就好,这会儿已经把刚才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了。也是,涵冰说的有道理,吉妮也是相当重要的当事人,虽然她说的话听起来滑稽又可笑。
正是说曹操曹操到。远远地,杰德大夫和吉妮正走过来。杰德大夫大老远就冲着妘鹤介绍说:“吉妮,这位是妘鹤,这位是涵冰。”
“哦。”她呆呆地望着她们,双手手指交叉,不自在地时松时合。仿佛是中了魔法的仙女降落到尘世,她现在只是一个笨拙而普通的女孩,有点神经质,很不自在。
妘鹤走过去拉着她说:“吉妮,能陪我走走吗?”
她顺从地答应了。让妘鹤意想不到的是,她们没走多久,她就开口说话了:“你是警察?”
“算是吧。”
听到妘鹤的回答,吉妮压低声音说:“你是来保护我的吗?”
妘鹤故意装作警戒般环顾一下四周,转身问她:“你身处险境了,吉妮?”
她迅速、猜疑地望了望四周,指着后面的涵冰说:“她是谁?”
涵冰果然是涵冰,灵机一动说:“我是你们